掐指一算良人到 第二章 被使喚的小道童 作者 ︰ 裘夢

翌日一大早,沈清歡便被拎起來,沐浴更衣,準備拜師。

沈清歡的精神狀態不是很好,作了一晚光怪陸離的夢,什麼自己變成了李莫愁,對人大開殺戒,被人群毆……又成了滅絕師太,變態陰狠……又跟一群妖魔鬼怪大戰三百回合,最後同歸于盡……

都什麼亂七八糟的夢境,搞得她精神有些萎蘼。

這一切看在雲中子的眼中卻是另一番解讀—— 小家伙昨天第一次面對這種與厲鬼對決超渡的情形,精神受到一定的沖擊,休息不好是很正常的。

沈清歡不想拜師,不想出家,李莫愁和滅絕師太已經對她造成了心理陰影。

但現實教做人,她莫名其妙穿越而來變成了偽蘿莉,又離鄉背井跟著別人討生活,不抱緊這根大腿,她想在這個陌生的時空安全生存下去就沒有基本保障,拒絕金大腿的要求那基本等同于老壽星喝毒藥,活膩了。

她牙一咬,眼一閉,干了!大不了以後找到機會再還俗就好了。

沈清歡最終對自己成功完成了心理建設。

燃香敬天地,上稟下達,四方神鬼見證,祭拜門派歷代先輩,最後便是叩拜師父,敬茶。

雲中子接了徒弟茶,右手食指點茶,三彈指,然後將茶一飲而盡。

行禮完畢,沈清歡起身,垂手立在一邊聆听雲中子訓誡。

說是訓誡,其實就是將門派歷史簡略陳述,又點明本派門規戒律,也不算啥清規戒律,簡而言之就是不許為非作歹、作奸犯科,輕易不要立誓,方外之人立誓很容易應誓被雷劈。

這個是重點,要切記!

最讓沈清歡驚喜的是,本門不禁婚嫁,不戒葷腥,居家出家俱可。

善了個哉,早知道不用當李莫愁、滅絕師太,她也不會作那麼摧殘腦神經的怪夢了。

他們的門派名叫太清派,乃是從上古流傳下來的古老道派,屬道祖一脈,因而平時參拜的是道祖太上老君像。

沈清歡從雲中子的敘述中弄明白了一件事,他們太清派歷代先輩對于傳道授業、開壇收徒極其的不積極主動。

她默默地扳著手指數了數,收徒最多的一位祖師爺也不過三個徒弟,其他大多只收一個,號稱寧缺勿濫,其實壓根是懶,專注修煉,說白了就是宅。

又懶又宅,這就是太清派的基調,在這樣的原因下,門派理所當然地就凋零了。

沈清歡表示,門派到現在還沒斷了傳承,也是挺不容易的,估計師父以後要是不再收徒,她極有可能會變成本門最後一代傳人。

讓她開壇收徒,傳承師門?

開什麼玩笑,又懶又宅的她可也是妥妥地繼承本門的優良傳統啊,收徒教徒什麼太折騰了,體力精力雙重損耗,太辛苦,不干!

其實,現在想想以後當道士也挺好,找個道觀掛單,包吃包住包後事。

想到這里,沈清歡伸手拍拍自己的頭,讓自己清醒一下,當道士只是一時之選,還是要向往更好的生活條件的。

人生得有理想,否則跟咸魚有什麼區別?

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

雲中子不知小徒弟腦子里已經上演各種小劇場,還有彈幕瘋狂吐槽,口中仍在介紹,「咱們門派收徒歷來講究道緣,比如妳我師徒就是如此。」

沈清歡腦中的小劇場頓時暫停,用狐疑的目光去看師父,兩只眼楮明確寫著三個大字—— 你確定?

雲中子看懂了徒弟的表情,手中拂塵一擺,一副世外高人的派頭,道︰「為師雲游天下,至今為止只踫到了妳這一個被主動塞過來的。」

沈清歡面無表情,內心呵呵,太清派果然是畫風清奇,跟別的妖艷賤貨一點兒都不一樣,鑒定完畢!

「那,給妳。」

沈清歡愣愣地接住幾張符篆,有些不明所以。

「拿去研究,每張符篆都必須一氣呵成畫完才有作用。」

沈清歡眼楮一下子瞪大,這種鬼畫符似的東西得一口氣畫完?而且,這符紙上到底畫的是什麼?

沈清歡一下子覺得自己從一個接受現代化教育多年的人變成了一個實打實的文盲。

雲中子卻沒再多說什麼,又開始自己的打坐日常。

沈清歡盯著一張符紙瞧半天,直看得雙眼發澀,這才眨了眨眼楮,舒緩澀意。

研究就研究唄,研究不出來也不怪她,對吧?

她心態特別坦然,她從來不是天才,甚至可能跟聰明都不太搭邊,勉強算是智商夠用,一朝穿越而來也不太可能就把她的智商加值到頂。

事實證明,沈清歡對自己十分了解。

一連三天,她除了每天的練拳時間就是盯著那符篆看,都快把符篆盯出洞來了,也什麼都沒研究出來,還經常看著看著就直接睡了過去。

沈清歡都覺得師父大概就快要忍不住噴她是個笨蛋了。

但雲中子卻像是忘了有吩咐她做這麼一件事似的,每日除了監督她練拳,就是打坐打坐打坐,果然是太清派的最大特色—— 宅!

除了帶她出門取做好的衣服,中途又去幫人做了一場法事,這幾天他們師徒兩個就一直待在客棧,哪兒也沒去。

他們之所以滯留客棧,是因為雲中子考慮到自家徒弟的身體狀況,本身底子就差,又差一點兒拉虛月兌,怎麼樣也得休養上個七八九天,讓徒弟的身體恢復恢復,否則的話要是在趕路的中途出什麼岔子,那麻煩就大了。

六七歲的小孩子抵抗力弱,夭折什麼的太過尋常,他一點兒也不想自己剛收的徒弟得到這種結局。

這一天,沈清歡開始跟著雲中子慢慢練習吐納功夫,她最大的感觸就是這跟看符篆一樣,是一項十分有助進入睡眠的功課。

吐納養神這是禪坐的範疇,對培養耐性定力十分有力,只不過,對于大多數初學者來說真的很容易進入睡眠,還是深度的。

看著小徒弟練吐納功夫練到睡著,雲中子只是笑著看了一眼。

小孩子多睡覺有好處,小九這單薄瘦弱的身子,以前也不知道遭了多少罪,無意中露出的胳膊上有幾道猙獰可怖的傷痕,明顯是被人打的,身體的其他地方還有沒有傷痕雲中子也不知道,畢竟小九是個女孩子,他不好親自檢查。

父母不慈啊……好在小九並沒有被養成畏畏縮縮的性子,整個人看起來也算開朗,這讓雲中子心中大是欣慰。

看看睡得深沉的徒弟,雲中子從蒲團上起身,徑自出了屋子,他的動作放得很輕,半點兒沒有驚動在蒲團上睡得昏天黑地的人。

屋外是二層的樓道,此時並沒有什麼人,雲中子一個人下了樓。

此時的客棧大堂並沒有什麼人,明顯不是吃飯時間,客棧掌櫃正坐在櫃台後算賬,算盤珠子打得劈里啪啦直響。

雲中子走到櫃台前,開口道︰「掌櫃的,我出去一趟,如果我徒弟問起,就說我一會兒就回來。」

「好的,道長。」

雲中子點頭致意,手中拂塵一擺,就此離開了客棧。

等沈清歡一覺醒來的時候,覺得脖子有點酸,她不由伸手揉捏後脖頸,扭頭看了看,頓時嚇了一跳——

師父不見了!

師父會不會因為被自己這朽木不可雕也的模樣給氣到了,所以暴走離開了?

不對,暴走的話肯定會先把她叫醒訓斥一番的。

伸手撓撓頭,頭上稀疏的發量讓她神情暗了下,因為發量太少,發質太差,她現在直接被理了個短發,就差直接給剃成光頭了。

要不是師父顧忌她是個女孩子,只怕真要給她剃個光頭出來了。

謝天謝地!不管怎麼說,光頭對她來說實在有些挑戰。

雲中子不在,沈清歡心里有點不安,便離開屋子去找。

最後,她在客棧掌櫃那里打听到了師父的下落,心這才落了下來。

師父的去向知道了,沈清歡也不慌了,不過卻沒回客房,而是坐在客棧大堂繼續研究師父給她的符篆。

她已經連著研究好幾天了,說實話,還處于兩眼茫茫的階段,要是一直研究不出個所以然來,也不知道會不會把師父他老人家給氣著。

沈清歡一邊看著手上的符篆,一邊在桌上無意識地比劃著。

這東西對她來說完全就是鬼畫符嘛!

研究了一會兒後,沈清歡忍不住抬頭看了下房頂,感覺有些氣餒。

就在沈清歡平定心緒打算重新繼續研究符篆時,店外突然傳來一道哀求的聲音——

「掌櫃的,可憐可憐我們,給口吃的吧,您好心會有好報的!」

抬頭順著聲音的來向看過去,沈清歡看到了一大一小兩個衣衫襤褸的人,說話的正是大的那個,是一個頭發花白、滿面皺紋的婦人,站在她身邊扯著她一角衣襟的小孩子個子比沈清歡要高一些,看上去瘦瘦小小的,整體感覺倒比沈清歡之前的狀態還要好一些。

這麼一比較,沈清歡更明白自己之前到底有多淒慘,身體原主的親爹真是造了八輩子孽,祝他死後下十八層地獄,簡直不是人!

「去去,別擋在我的店門口,影響我生意,走開!」掌櫃一臉不快地揚聲驅趕那對老小。

「掌櫃的,您請請好吧……」

「小二,把他們趕走。」

「來咧。」店小二應聲過去趕人,「趕緊走,別站在我們店門口,快走開。」

沈清歡有些不忍地看著被驅趕的那一老一小,不自覺地抿緊了唇。

幫助別人的前提是自己有能力,她現在並不具備這種能力,連她自己都一直生活在不安中,又怎麼去幫助別人呢?

所以,她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慢慢從自己的視線消失。

心情低落的沈清歡低頭去看放在桌上的那張符紙,她的目光事實上是空洞的,心里亂糟糟的。

她雖然認為自己不要不自量力去幫別人是正確的,但是仍舊因為自己不去幫別人而心有愧疚,真的是太矛盾和糾結了!

就在沈清歡暗自唾棄自己的時候,她听到了師父雲中子的聲音。

「小九。」

「師父,你回來了。」沈清歡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若無其事。

雲中子似乎也沒注意到徒弟的神情有異,沖她點了點頭,徑自說道︰「收拾收拾,我們準備離開。」

沈清歡有些怔住,帶了些不確定地問出口,「離開?」

明明之前她覺得師父打算再住些時日的啊,她的直覺錯了?

見徒弟一臉迷惑,雲中子伸手在她頭上拍了拍,語氣帶了些復雜地道︰「事情有變,這里不能待了。乖,回去收拾東西。」

「哦。」天大地大,師父最大。

沈清歡麻溜收起桌上的符篆,邁著自己的小短腿往樓上的客房去,雲中子自己則走到櫃台前跟客棧掌櫃結賬。

「道長,發生什麼事了?」掌櫃也听到了他們師徒方才的對話,心里隱隱一跳,忍不住問了一句。

雲中子倒也未曾隱瞞,如實相告,「大批難民進城了。」

掌櫃聞言,臉色當即就是一變。

當今天下大亂,流民如潮,難民如狗,許多地方都因他們而發生暴亂,許多原本富足的人家一夕變得流離失所,成為新的流民。

如此惡性循環之下,天下越發不穩,四處義軍突起,動亂頻發,誰都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一個先來。

在這種情況下,很多人離鄉背井尋找可以安身立命之地,有權有勢的要麼自立,要麼尋找可供依仗的靠山,天下已然亂成一鍋粥,分崩離析在即。

他們這里不過是處不起眼的小鎮,除了衙門的十幾個衙役,並沒有駐軍什麼的,一旦難民暴起,後果不堪設想。

設立粥棚廣結善緣嗎?之前就有消息傳來,曾有人因設粥棚而被難民一擁而上洗劫一空,一夕家敗。

窮途末路的難民,往往只需要一點點的鼓動就如同火上澆油,瞬間火勢驚天,爆發出驚人的破壞力。

客棧掌櫃的臉色很快就變得蒼白沒有一絲血色,不行,他也得早做打算。

雲中子收好掌櫃找給自己的十幾枚銅錢,繼續站在櫃台前等。

過了一會兒,就見自家徒弟拿著兩個人的行李和包袱走下了樓梯。

雲中子伸手先將用布包住的桃木劍縛到背上,又提了屬于自己的包袱背上肩,招呼徒弟一聲,「走吧。」

沈清歡模模自己胸前的包袱結,確定完好,口里答應一聲,便跟上師父的腳步往外走。

直到走出客棧一段距離,沈清歡才發現師父所說的「事情有變」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原本蕭條的小鎮街道上現在多了許多面黃肌瘦、衣衫襤褸的難民,他們的臉上充滿著絕望和麻木。

路邊有個因饑餓而哇哇大哭的嬰兒,有善心的鎮民送了碗米粥給那位懷抱嬰兒的婦人,婦人千恩萬謝地接過,小心翼翼地喂給懷中的嬰兒。

沈清歡收回自己的目光,跟緊師父。

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過去看的那些戰爭災難片給了她很多感觸,亂世人不如狗,在亂世來臨之際,人性中的陰暗面往往赤果果、毫無遮攔地暴露在陽光下,是對人性最直接的審判。

他們師徒往鎮外走時,更多的難民陸陸續續地從鎮外進來。

眼看鎮門口就要到的時候,雲中子突然腳步一頓,沈清歡不明所以,就見雲中子沒有開口說話,只是腳根一轉,換了個方向。

什麼情況?

沈清歡懵頭懵腦地繼續跟上,心里有點兒犯嘀咕,不知師父唱的是哪一出。

很快,沈清歡就知道到底是什麼情況了—— 她師父竟然去買了頭驢!

錢貨兩訖後,雲中子瞄了瞄徒弟的小短腿,語氣幽幽地說了句,「腳力太差。」

被人嫌棄的沈清歡︰「……」我要不是打不過你,我就跟你拚了!

于是雲中子牽著驢,驢上坐著沈清歡,師徒兩個慢慢悠悠地走出了小鎮,漸漸消失在官道上。

黃葉落盡,細雪飄飛,轉眼之間,由秋至冬,萬物凋零,景物蕭瑟。

益州城城高牆厚,兵強馬壯,如今益州都督擁兵自立,轄下的州府倒也治理得當,在這亂世之中殊為難得,這是雲中子師徒一路走來少有的沒有城外看到難民聚集的城池。

雲中子牽著驢緩步入城,驢背上除了穿得厚實的沈清歡還有兩個掛筐,筐中是他們師徒一路采挖的藥材及隨身的包袱。

這一路行來,賣藥材算是他們的一項主要收入來源。

經過幾個月的調養,現在的沈清歡再不是從小山村出來時的那副瘦得如同骷髏架的模樣,臉上有了嬰兒肥,眉清目秀,一雙黑漆漆的大眼楮透著幾分靈氣,讓人覺得有點兒可愛。

進了城,因為天氣的原因,街上的人並不是很多,但找人問個路還是能辦到的。

從路人口中得到藥鋪的位置,師徒兩個便直奔目的地而去。

賣掉筐中的藥材,師徒兩個轉而去找之前打听到的白雲觀。

這個觀名很大眾,沈清歡表示自己在許多電視劇里都有看過。

白雲觀在益州城里的一座山上,香火鼎盛,雲中子打算帶著徒弟到觀中掛單,好渡過接下來的嚴冬。他不打算頂風冒雪領著徒弟趕路,小九年紀畢竟還是太小了,禁不住太多的顛簸。

白雲觀的山門下有幾十級石階,看上去頗有幾分氣勢。

沈清歡從驢背上下來,老老實實地從第一個台階開始往上爬。

師徒兩個走到山門時,先各自整了整衣篩,這才慢慢朝里走去。

道觀香火鼎盛,觀中建築也頗為講究,佔地頗大。

此時的時間已是午時,饑腸轆轆的師徒用了些觀中的齋飯,然後雲中子拿銀錢打點了觀中掌事的道士,分到了一處小小的院子。

那確實是一處小小的院子,不但小,而且偏僻,但對雲中子師徒來說倒是無所謂,他們不需要太好的院落,只要單獨清淨,偏僻完全不是問題。

這個偏僻的小院可能有段日子沒人住,院外屋內積了不少灰。

白雲觀的小道士把他們領到這里就直接離開了,來的路上已經將相應的生活所需之處一一告訴他們,所以小道士一離開,沈清觀放下行李挽起袖子就開始收拾。

雲中子除了將毛驢背上的筐子提到小院,完全沒有要動手的意願,拿著拂塵站在院中閉目養神。

小院很小,只有一間屋子,還有一個小廚房,里面有一些柴禾,除了灶台等必備東西佔用的空間外,剩余的空間也只夠一個人操作活動。

灶台邊有一口跟灶台齊高的陶缸,里面有半缸不知放了多久的水,正好可以拿來打掃衛生。

沈清歡從屋里找到條帚和一個木盆,先給地上灑了水,然後開始打掃擦拭。

從始至終,雲中子都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似乎已經入定,但是等沈清歡里里外外收拾干淨出了一身汗的時候,他睜開了眼楮。

「妳歇會兒,我出去一趟。」說完,雲中子便邁步離開了小院。

沈清歡直接坐在屋子的門坎上歇息,雙手撐膝托臉做花朵狀,身上因干活而出的汗意漸漸干去,她的呼吸也漸漸恢復了正常。

也不知道師父去干什麼了?

很多時候沈清歡都覺得自己師父神神秘秘的,果然不虧是混神棍這一行的。

她百無聊賴地坐在門坎上當留守兒童,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他們師徒就要在這處小院子里渡過,這大概就是名副其實地熬冬吧。

這些日子師父用心幫她調理身體,她不但長胖了,個頭也有了不少長進,這讓她很是開心,預示她正朝著擺月兌五頭身的陽光大道大步前進。

海拔太低什麼的,很傷自尊的啊。

就在沈清歡放飛思想胡思亂想的時候,雲中子提著一副挑水擔回來了。

那副扁擔水桶很明顯是白雲觀里的小道士用的,估計就跟少林寺武僧從小挑水上山有著異曲同工之效吧。

沈清歡天馬行空地想著,然後猛地像想到什麼一樣,眼楮瞪圓了。

不會吧?

「去挑水。」

噩夢成真!這副挑擔果然是給她準備的,這是要讓她效法螞蟻搬家一樣慢慢將小廚房里的那個水缸挑滿水啊。

師父,你的良心都不會痛的嗎?

好吧,大約自己的師父是沒什麼良心。

抿抿唇,沈清歡認命了。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為了幸福美好的生活,她要努力。

循著觀中小道士講述過的方位,沈清歡很輕易便找到了離小院最近的那口汲水井。

井邊種著兩棵樹,樹呈合抱之勢,那口井就彷佛被兩株大樹抱起來似的。

井台上架有轆轤,看樣子平時使用頻率不低。

沈清歡將提水桶扔到井中,放下井繩,搖晃著井繩打上水,然後慢慢用力往上搖轆轤。

兩個小木桶很快裝滿水,沈清歡吸了口氣,將扁擔扛上肩。

這幾個月她的身體得到了調養,同時也一直在練功,因而一擔水的分量對她來說並不是什麼無法承受的負擔,水桶很平衡,並沒有什麼搖晃。

個子小小,臉上帶著嬰兒肥,模樣看起來清秀可愛的小道童穩穩地挑著一擔水,步伐平衡地走過,負手站在回廊下沉吟的少年無意中瞥到這一幕,眼中不由露出幾分興味。

但也只是一時覺得稀奇罷了,並沒有什麼別的舉動。

少年一身錦繡羅衣,衣色石青,衣飾低調中透著奢華,英英玉立,豐神俊逸,乃是一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唯一可惜的就是少年周身氣質冷卓,給人一種無法親近的感覺。

少年原是暫居觀中的香客,趁著天黑之前四下人蹤寥寥出來走走,沒想到會看到一個可愛的短腿豆丁挑水。

有意思!

他一時也沒想往別處走動,繼續待在原處。

沒過多久,挑著空桶的沈清歡又從回廊前經過,少年的腳步不自覺地便跟了上去。

剛開始,沈清歡並沒察覺到什麼,她整個人都沉浸在挑滿水缸就可以休息這件事中。

但是時間一長,有一個人如影隨形地跟著她,反應再遲鈍也覺出不對了。

沈清歡停步回身,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個俊美無儔的少年郎。

顏即正義!

這麼一個謫仙人一般的少年郎,讓沈清歡有種看到春天的感覺。

「小不點,你不累嗎?」

可惜男神一開口,好感便直接往下掉。

什麼叫小不點?想當初姊也是氣場兩米八的女漢子啊!

好漢不提當年勇,低頭看看自己現在這副五短身材,沈清歡這顆皮球一下就漏氣了。算了,人家現在叫她小不點也沒什麼毛病,她可不就是個小不點嗎?

沈清歡給對方一個面無表情臉,繼續自己的挑水大業。

師父,您來回頂多三趟,水缸就滿了,好嘛,非得這樣沒下限地折騰我,有意思嗎?你就不怕這樣會讓我個子長不高嗎?

小不點沈清歡在心里默默地吐槽,滿屏的彈幕。

「小不點,你是觀里的道士嗎?」韋孤雲繼續興致勃勃地跟著她身邊問。

沈清歡不想搭理他,雖然顏即正義,但是男神周身的陰怨凶煞之氣太濃,簡直是神鬼闢易啊,天生自帶隔離帶。

太凶殘了!小生怕怕喲。

「小不點……」

在沈清歡滿耳充斥著「小不點」的魔音穿腦中,韋孤雲跟著她走到了他們師徒暫時棲身的小院。

院子中央,雲中子正坐在蒲團上打坐,沈清歡覺得這其實就是變相地對她進行監督。

唉!

韋孤雲忍不住打量了一下那個閉目打坐的老道,他不太喜歡老道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氣場,感覺有點本能的討厭。他並沒有去跟老道打招呼的意願,他感興趣的只有小不點一個而已。

那個老道士似乎也不太想搭理他,他能感覺到對方其實在自己到來的時候就察覺到了,但對方卻擺出一副無動于衷的態度。

哼,擺什麼高深莫測的款兒,他不吃這套。

雲中子確實在韋孤雲一到小院外的時候就已經察覺了,實在是那股無可遮掩的陰怨凶煞之氣太盛,不過雲中子倒是並不擔心徒弟,他家徒弟可是百無禁忌的命格。

去廚房倒完水的沈清歡再次擔著空桶走出來,再次踏上挑水的征程。

不過,那個神鬼易的家伙為什麼要一直跟著她啊?

沒有同情心就算了,還跟在她身邊喋喋不休對她進行听覺上的傷害,這就太過分了啊!

一路噪音相伴的走到井台邊,沈清歡放下水桶,忍無可忍地扭頭對跟在自己身邊的人道︰「你能閉嘴嗎?」噪音污染也是污染好不好。

韋孤雲不由一笑,伸手在自己光滑的巴上模了模,一臉調侃地道︰「你人這麼小,火氣怎麼這麼大啊?」

「離我遠點兒,不想跟你說話。」沈清歡口氣堅決地表示自己的立場。

小道童的聲音甚至還有點女乃音,帶著嬰兒肥的臉頰氣鼓鼓的非但沒能顯示出他的不爽,反而增加了幾分可愛。

見到這樣的他,韋孤雲自然更不可能輕易離開了,于是帶著笑意道︰「一直都是我在說話啊,你本來也沒跟我說什麼。」

沈清歡頓時被噎住了,因為對方說的是事實。

深呼吸,她要保持淡定。

平復了下自己的呼吸,沈清歡決定當某人是空氣,繼續開始自己打水的正事。

她打定主意不搭理某人,就堅決貫徹到底。

最後跟著她跑了兩趟的韋孤雲最終放棄了撩撥這個非常有定性的小道童,小不點還真是說不搭理他就不搭理他,怎麼看都不搭理,也是夠可以的。

沈清歡終于恢復了耳根清靜,可以心無旁鶩地干活,等她終于把小廚房的水缸挑滿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到了晚飯的時間。

晚飯他們依舊吃的是白雲觀內的齋飯,飯是觀內的小道士送來的,服務還是挺周到的。飯後,師徒兩個就在屋中打坐。

現在,沈清歡已經可以正常吐納打坐,不會再像最初那樣一吐納打坐就陷入睡眠。至于畫符的話,至少已經能夠看得明自符篆的脈絡走向。

她覺得自己挺渣的,不過也在師父並沒有指責她是朽本,估模著師父也是怕打擊她的學習積極性。

吐納調息一周天,身上的疲累減輕了很多,沈清歡暗暗松了口氣,她是真怕明天一覺起來全身酸疼,那種滋味誰經過誰知道,絕對的酸爽。

進行完每天例行的吐納打坐,沈清歡便去準備洗漱的熱水,這種事根本不用指望她懶得令人發指的師父。

今天她出了很多汗,其實是想泡個澡的,但是現實條件並不允許,她也能退而求其次,燒點熱水擦拭一下完事。

衣服肯定是要換的,今天天已經晚了,明天拿去洗。

不過一想到現在的這個季節的水溫,沈清歡的身體就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冷顫。

這真是個起床靠爆發力,洗澡靠勇氣,洗衣服靠毅力的季節啊……

沈清歡是在小廚房里擦拭身體的,灶膛里的火提供了足夠的溫度,否則她的勇氣恐怕不足以支撐她進行這樣的清潔工作。

擦拭完身體,沈清歡順便把頭發也洗了。她的頭發已經及肩,而且發質變好了不少,但發色還是有些不盡如人意。

坐在灶前烘干了頭發,沈清歡從灶膛里撿出坐一些炭火,放到火盆里端進了屋子。

屋子里只有一張床,按師徒兩個一貫的規矩,徒弟睡床,師父打地鋪,甚至有時候師父只是在蒲團上打坐就過去一夜。

沈清歡照例給師父打好了地鋪,然後跟師父道聲晚安,便上床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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