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輔大人求包養 第四章 敗家的真相 作者 ︰ 陽光晴子

薛府的確迎來了柳氏母女,彼此更是相見歡。

薛夫人張嵐是大慶皇朝有名的書畫大家,她飽讀詩書,一身書香氣質,丈夫薛沐如今是書院山長,回府時間不定。

雅致花廳里,張嵐提及在雲佛寺一事,再次向杜月鈞致謝,更不吝向柳氏贊美她,「杜三夫人把小五教得極好,有向上之心,也有仁慈之心,我兩個孫兒都極喜歡她,回來說了她不少事,我早想見見她,如今這一見,可真是喜愛。」

「小五性子外向,薛夫人盛贊了。」柳氏笑說,看著一臉得意的女兒,忍不住捏捏她的掌心。

雙方一陣寒喧,秦嬤嬤跟王嬤嬤就將薛子昱、薛子靜這對可愛的龍鳳胎帶到廳堂。

兩個稚兒看到杜月鈞眼楮一亮,紛紛跑向她,「小大夫你來了!」

「我說了一定要來看你們的,對了,這是我娘,你們喚她杜三夫人吧,外面的人也都如此稱她的。」杜月鈞向兩個小娃兒介紹柳氏,與兩位熟識的嬤嬤也微笑點頭。

「見過杜三夫人。」兩個小孩女乃聲女乃氣的依禮一福。

他們五官漂亮,禮儀又佳,看在柳氏眼中,簡直喜歡極了,她主動為兩個孩子把脈,想起女兒寫的脈案,眼中更是驕傲。

「小五所診脈象正確,那藥方確實可以一試。」這藥方指的就是她們商議出的調養身子的藥方,但以杜月鈞的意見為主。

「娘,崔大夫也有幫上忙的。」為求慎重,杜月鈞在來這里之前可是又去找了崔和健。

柳氏見女兒謙遜不居功,更是欣喜

接著,在喝過一輪茶後,張嵐先讓嬤嬤們帶龍鳳胎回房,臉色也有些緊張。

柳氏隨即談起對兩個孩子的身體調養之見,「兩個孩子血虛,血的濡養功能不足,小五所寫的益氣養血的方子,男女皆可飲用,我仔細看過了藥方,有龍眼肉、菟絲子、黨參、鹿角膠等不少藥材。」她回頭看了在身後伺候的丫鬟芳妤。

她立即走上前,將藥方放到桌上,再退了下去。

「薛夫人,這款藥方健脾溫腎,然而兩個孩子年幼,湯藥入口,最好三日一診脈,適時調整藥方最為安全,畢竟是藥三分毒,這還是耗時費日的長期調養。」杜月鈞也跟著說。

「為求更好,我跟小五說了,其實還可以配合針灸,只是孩子年幼,施針時得點安神香,當然,時間不會太長,不會影響到他們的身心。」柳氏笑著對張嵐道。

張嵐听出弦外之音,不是只看一回,還得為把脈常常上門來,她略微思索,「小五是大家姑娘,絕不能以一般大夫看待,更不能委屈了她的閨中名聲,我想了想,有個兩全之法,就由我收小五為徒可好。」

如此一來,外人才不會多加揣測,不會以醫女身分看待她,影響她未來擇親。

「薛夫人不用這麼麻煩,小五不在乎——哎呀,娘親,你怎麼掐我?」杜月鈞突然唉叫一聲,委屈又困惑的看著母親。

柳氏一臉漲紅的瞪女兒一眼,再看著低頭忍笑的張嵐,尷尬說道︰「薛夫人如此考慮是再好不過了,夫人乃書畫大家,明面上小五常常過來薛府是來習畫的,實則治療龍鳳胎,成或不成,外人不知,就不會影響到小五的閨譽。」

「娘親想太多了,我都當坐堂大夫了。」杜月鈞低聲嘟囔。

柳氏再也法顧及禮數,朝女兒貼耳說起悄悄話,「那不一樣,願意讓你這丫頭看病的是曾被你看好過的病患或清貧的老百姓,可這里是位高權重的相爺府,若有個萬一……」

柳氏自己習醫也明白救人是責任,然而,柳家族人多年前在宮中任太醫卻無辜獲罪而亡,她心有陰影,若在醫治龍鳳胎時出了不好狀況,一旦傳了出去,女兒要承受的不僅是無人再敢讓她看病的後果,要是閨譽有損,婚事難覓,可是影響一輩子的大事,萬一涉及生死,問題就更多了,她是自私,任何一種狀況,她這個做母親的都不希望會發生。

柳氏深愛自己的女兒,不免多方操心,想得更遠。

杜月鈞也細細想了遍,的確是她沒思考周全,前世只想與大姊姊一爭長短,即使母親說她是柳家難得一見的習醫天才,她也不願繼續鑽研,她是知道母親有多失望的,如今,自己走在她希望的道路上,母親自然是替她多想了些。

她驀地笑看著替她著想的母親,「娘,我明白了,謝謝你。」

張嵐也是母親,見母女倆低聲交談,柳氏又尷尬的朝她直笑,她也不藏話,「杜三夫人不必太憂心,我兒說了,不管醫治結果如何,薛家都只有感激。」

聞言,杜月鈞眼楮就亮了,薛颯真是太上道了,這樣治療起來她更能放手一搏。

柳氏也是松口氣,薛颯果真是賢相,他的一句話就讓她這做母親的心落了地。

接下來,三人就之後的細節討論了起來。

此時,薛颯下朝回來,就听穆管事稟明杜家三夫人跟五姑娘就在天荷院,他隨即轉往該院。

就在布置精致的屋內,龍鳳胎乖乖的躺在榻上,杜月鈞已淨手,不過,施針前,為了讓兩個孩子不膽怯,她先向他們解釋她將如何扎針,一邊指著穴位,「從百會、風池、太陰、合谷等穴下針,留針一會兒再取針,下針前會點上安神香,就是這個——」她又指指圓幾上香煙裊裊的香爐,「藥量輕微,你們若提早醒來,千萬別亂動,明白嗎?」

見兩個娃兒點頭,她還是再次叮嚀在旁照護的兩名嬤嬤。

柳氏在一旁邊看邊點頭,張嵐也微微笑著。

薛颯就站在屋外,看著杜月鈞巧笑倩兮的與他的一雙兒女說話,氣氛融洽。

然而像是感受到他的目光,杜月鈞突然看向窗外,對上他的黑眸,微笑道︰「大人回來了。」

她這一開口,屋里的人齊看屋外,薛颯走進房,兩名隨侍留在屋外,兩名嬤嬤也先行退出屋外。

兩個孩子倒是躺不住了,又坐起身來爭著叫著,「父親。」

薛颯模模兩個孩子的頭,再與柳氏見禮,並招呼大家坐下。

柳氏是第一回見他,他年紀輕輕便平步青雲,不見傲氣,還如此儒雅斯文,然眸光微冷,全身散發淡漠氣息,不過在問及兒女病情時的神態又可見溫和柔情。

薛颯看著坐在對面的杜月鈞,她立即將調養方式大概略述,也提及為顧及她閨譽,他母親欲收她為徒 事。

「如此甚好。」他點頭,但又看了她一眼。

杜月鈞發誓,在說到顧及閨譽時,一抹幾難察覺的笑意閃過那雙淡漠的深邃黑眸,她眯起眼眸,「大人似乎不以為然。」哼,別以為她看不出來。

「五姑娘多心了。」他借由起身,微低頭掩飾唇瓣上優美勾起的弧度,「日後就麻煩杜三夫人跟五姑娘了,我還有一些事要處理,先回書房。」

「你一進書房就一兩個時辰,又要誤了午膳。」張嵐道。

「無妨,晚會兒吃。」他說。

「屆時一起吃吧。」張嵐語多暗示,希望他一起與柳氏母女用餐。

薛颯也知母親用意,但他不擅于女眷相處,正要再推辭。

「醫書上說︰『食欲少而數,不欲頓而多,食不欲急,急則損脾,法當熟嚼令細。』該吃飯的時間吃飯,細嚼慢咽,忌囫圇吞棗。」杜月鈞突然笑咪咪的開口,「大人,你得听我這大夫的話,做個好示範啊,不然,日後,子昱跟子靜會听我這小大夫的話嗎?」

她說完,看向兩個孩子,示意他們搖搖頭,兩個孩子捂嘴偷笑一聲,也聰明又配合的搖搖頭。

薛颯沒想到她那麼快就能收買兩個孩子的心,有點哭笑不得。

「好,就依小大夫所言,一起用午膳。」他向她點個頭,先行離開。

張嵐眼楮一亮,連她這當娘的都難以左右兒子的決定,沒想到小小年紀的杜月鈞居然說幾句話就能讓他妥協,看她的眼神頓時都閃閃發亮起來。

接著,兩個孩子在安神香的影響下小睡了一陣,待醒過來時也已針灸好,心中對針灸一事便沒了恐懼,還能與杜月鈞說笑。

然而,午膳前,皇宮又來人傳薛颯進宮。

一桌山珍海味,多了一副碗筷,男主人卻缺席。

張嵐語多歉意,更為熱絡的招待用膳,柳氏母女自是不介意。

杜月鈞見兩個孩子吃得意興闌珊,一臉失望,不知怎的她竟也有點失望,她只能猜測大概是自己想要有一個會功夫的人護著,但這個預支的診金,薛颯連提都沒提,也不知到底給她辦了沒有?

這一日,薛府春色正濃,百花綻放,萬紫千紅,花團錦簇。

執筆者杜月鈞放下畫筆,一臉滿意的看著畫作,一旁伺候的有銀心還有候府又撥給她的另一名丫鬟白芍,兩人的表情卻很逗。

紅瓦亭台,大理石桌上放置各式顏料,幾枝畫筆垂掛著,一張宣紙上已有圖作,不過,圖畫上畫的不是舉目望去迎風搖曳的各式花卉,而是藥材靈芝。

銀心跟白芍相處已近一個月,兩人年齡相當,加上杜月鈞又是個沒什麼架子的主子,很快就變得感情極好,這會兒目光不經意的對視,都有一種無奈又好笑的感覺。

但杜月鈞卻是一臉的滿意,這段日子她過得很舒心,每三日就來一趟薛府,既學習畫作,也為孩子施針治病。

張嵐坐在一旁,看著桌上畫作,有些哭笑不得,對杜月鈞,她努力教畫,但杜月鈞畫得最好的卻是各式藥材,「小五對水墨花卉是真的沒興趣?」

這些日子,張嵐多少也看得出來,杜月鈞依著她教的技法所畫的畫作並不突出,但若是讓她自由發揮,一樣樣的藥材卻極為寫實,紋理清楚,恍若實物。

杜月鈞倒是大方承認,「讓師父見笑了,實在是這些藥材小五模得多,看得久,感覺比較熟悉,畫起來也更上手。」

她說的是實話,當然,前世汲汲營營于後宮爭奪,在琴棋書畫上的造詣雖不到名家地步,絕對也是上得了台面的,不過,她現在沒那麼多時間當才女,時間得花在對的地方,何況,這些藥材圖卡她也有用處。

張嵐見筆墨水彩擺了一桌,再略有所思的看向杜月鈞靈動的雙眸,想了想,也就不勉強了,就她的畫作技巧再細細教導一番。

不久,薛颯下朝回來,知道杜月鈞今日會來習畫,他特別過來,一踏進亭台,先與母親行禮,再看著杜月鈞拿著畫筆還在描繪,只是抽空瞄他一眼,點個頭,手的動作未停。

他眸中閃過笑意,回想起他第一次來看她畫畫,她連忙起身要行禮,結果墨汁滴落在畫作毀了畫,之後他便要她不必刻意行禮。

他走近見桌上那幅靈芝,「怎麼還是畫藥材?」

這口氣是怎樣?嫌棄嗎?她嘟起嘴,「也有畫花兒。」她指指放在石桌邊的另一張畫作。

那雙狹長鳳眸掃過去,那一朵花兒不怎麼出色,有形無體,靈芝卻畫得很細致,不僅是他,連張嵐都看得出來,杜月鈞其實是有中上以上的畫功。

杜月鈞仍看著他,他目光收回落到她略帶挑釁的笑臉,就听她嬌聲問︰「如何?」

「這朵花兒……有很大的進步空間。」他說的中肯。

「多謝,我該去誰備施針了。」她撇撇嘴表達對他評語的不滿,再向母子二人屈膝行禮。

銀心跟白芍也跟著行禮離去。

薛颯看著杜月鈞縴細的身影,眸中閃過笑意,她來往薛府已有月余,時間拿捏得更精準,面對他也愈來愈自在了。

「小五這孩子外表看著稚氣,但能力過人,醫術高超不說,連畫技也不凡,但她不願顯擺,懂得收斂光芏,心智與外表年紀都不符,恁是早熟。」張嵐坐在石凳上,仔細看著杜月鈞的畫作,邊對兒子說著心里話。

「我以為母親會喜歡熟讀女德女誡、端正規矩的大家閨秀。」他說,畢竟母親為他謀的那一門婚事便是,莫氏家教嚴明,嫻淑識禮,溫順恭良,就連母親收的學生也多是此類,與杜月鈞可沒有一絲一毫相似。

「她得我的眼緣,與她相處愈久愈是喜愛,子靜更是黏著她。」她笑說。

薛颯想起兩個孩子一直說著小大夫怎樣怎樣,嘰嘰喳喳的模樣倒是多了幾分活潑,他眸中浮現笑意,再與母親說了幾句,便道︰「我回書房處理公務。」

他隨即往書房走去,沒有注意到張嵐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在她身旁伺候的李嬤嬤道︰「夫人莫非是想要——」

「欲速則不達,再觀察一段時日。」未等李嬤嬤說完,張嵐便說道。

她對杜月鈞的確喜歡,但心里的想望也得要兒子喜歡才有機會成真,可是兩個人目前看起來沒有半點火花啊。

才煩惱著,就見丈夫在小廝隨侍下走過來,她連忙起身,「老爺回來了。」

薛沐在朝林書院當山長,回家時間不定,有時三天一回,有時一個月也不見人,知道杜月鈞來為一對孫兒調養身體,倒是特意回家一趟,跟她見見面,對她印象也極好,剛剛則見了第二次,兩人相談甚歡。

「已回來好一會兒了,剛去看小五那丫頭替咱們孫兒施針,聊了幾句。」薛沐斯文儒雅的臉上都是笑意,此時看著桌上的畫作,眼楮一亮。

「小五畫的,花卉畫得保守,藥材倒是揮灑得恣意。」張嵐說。

薛沐曾是朝堂重臣,當然也有一雙利眼,「那孩子真的很不錯,若是能做咱們的兒媳婦就好了。」有國色天香之貌,一雙慧黠純稚的明眸可見其心性純善,外表雖尚且稚女敕,但他的兒子可是京城第一美男,有才有色,兩人堪為良配。

夫妻都有默契,「我也是這麼想的。」張嵐眼楮發亮,但說著又覺得沒戲啊,「咱們一直想要兒子續弦,不求什麼門第顯赫、富貴之家,只要品性良善,相貌中等即可,但我每每提及這事,兒子就要我別擔心,可我是真的喜歡小五。」

薛沐也明白,自己的兒子多有主意,認定的事以冥頑不靈來形容都可以。

此刻,被討論關注的杜月鈞已完成了今日對龍鳳胎的療程。

由于施針時點了安神香,待施完針,兩個孩子等于也睡了一覺,精神極好,于是,她多會陪他們練練字,說些故事,然而今日天氣好,薛府佔地不小,有許多地方的布置設計都出張嵐之手,盡管目光所及處處是風景,但杜月鈞卻是來去匆匆,總沒有時間好好的逛逛,這會兒倒起了游興。

「我們帶小大夫走走。」兩個孩子異口同聲,他們精神正好呢。

「不成,這天氣還不夠暖。」兩個照顧的嬤嬤急急否決,再者薛府佔地不小,通常在兩個院落間走動時,兩個孩子不是由嬤嬤抱著,便是乘轎代步。

杜月鈞看著兩個興致勃勃又突然蔫蔫的孩子,實在不忍,「其實走走練練身體是好的,他們雖體虛,但也有四歲了,若真走累了,再煩勞兩個嬤嬤抱著或休息便是。」

秦、王兩嬤嬤也不敢違背她的意思,何況,兩全孩子自她醫治以來,氣色的確好了不少,只能點頭。

「小大夫,這里是『漱石院』,父親說日後等我跟妹妹再大一點,就讓我住到這里,所以,我可以在里面任意添置物品。」薛子昱眉飛色舞的拉著她手走到一個栽種不少綠竹的大院子。

「我也有,小大夫,子靜也自己的院子,叫『韻軒院』,我帶你去看。」薛子靜也急著要拉她去看她未來獨住的院落。

因為兩個孩子病痛狀況不斷,又還年幼,于是兩人同住一個院子,方便照顧,而杜月鈞被拉著一連走了兩個院落,腳已酸了,又被兩只小手拖著往前走,眼前卻出現一座精美的三層摟閣,在兩個孩子嘰哩呱啦的介紹下,她眼露興趣,「藏書樓?太好了,我想要進去看看。」

但兩個孩子只想讓她看看外觀,畢竟走了一會兒,神情已見疲累,何況那三層樓的藏書密密麻麻的,他們真沒興趣。

杜月鈞也看出來了,蹲點點兩個孩子的鼻子,「你們先回屋子休息,我進去走走,晚一會兒就去找你們。」

兩個孩子笑著點頭,跟著陪同的嬤嬤離開。

「听說里面的書都是大人的收藏,姑娘得小心。」白芍僅是出言提醒,但就不進去了,她不識字,看那些書冊頭就暈。

銀心雖然認識一些字,但看到書本就想打呵欠,杜月鈞也不勉強,讓兩人在外守著,她一人進去。

藏書樓的采光極佳,書架層層,塞滿各類書,她看得目不暇給,沒想到薛颯藏書如此豐富,她一邊走一邊抽著書看,注意到有一區竟然有一些醫書,她仰頭看著高高的書架,有一本藏書竟是她一直想找的醫書孤本!

她眼楮一亮,伸手想拿,卻發現自己根本構不到,她往四處看了看,在角落找了一張矮凳挪了過來,她抓著裙擺踩上去,使長手臂正要拿書,突然听到有人走進來的步聲,她想也沒想的回頭看,這一動,竟讓她重心不穩,「啊——」

她驚叫一聲,身子往後傾,雙手胡亂晃著,身子也想扭正,然而,來不及了,完了,肯定跌慘了!

她緊閉眼楮,等待痛楚來臨,可出乎意外的,她跌在一個厚實的肉墊上,身上有著熟悉的淡竹香,她莫名的松了口氣,隨即又意識到她是側趴在薛颯身上的,她臉色驀地紅,急急的要起身,但她的膝蓋卻是壓上某個重要部位,就听到上方發出悶哼聲。

她嚇了一大跳,更為慌亂的要從他身上起身,但愈慌亂愈差錯,她踩到自己的裙擺,再度摔趴,這回卻是直接撞到他的肩膀,一抬頭,他也仰頭要起身——

四目相對,兩人呼吸交纏,她的心怦怦狂跳。

男人長這麼好看,也太逆天了,尤其那雙羽翼般的長睫毛下深邃的冷眸,讓人看得彷佛要陷溺其中。

「還不起來?」他的口氣能有多無奈就有多無奈,她還躺在他身上呢。

「對、對不起。」她尷尬萬分,手腳並用的起身,踫到他哪兒、親不親密也不管了,總之得先起來。

薛颯好無言,被她柔軟的手及身子踫來揉去,他身體繃緊,哪里都不對勁。

見她終于起身,他才緩緩起身,看著低頭吸氣吐氣的小姑娘,粉臉紅得似要冒煙的窘樣,他的心情竟莫名大好。

他成過親,自然有過親密關系,但對男女歡愛沒有太多想法,行房時,他的妻子總是全身僵硬,緊閉雙眼,察覺她的不喜,待她有孕,兩人便不再同床。

但剛剛的情形極為微妙,她柔軟的身軀熨貼在身上,他竟有幾分情動……

薛颯不由得蹙眉,他對她印象極為復雜,率性天真,財迷,但把脈或安靜作畫時,身上想有一股端莊沉靜的氣質,不過與龍鳳胎玩耍時又孩子氣十足,天真調皮。

「咳咳……」她刻意咳嗽,困窘的看他一眼,「謝謝大人剛剛的救命之恩,只是,大人進來,怎麼也沒人通知我?」

「是我要她們不必驚擾你,我有話跟你說,沒想到進來就听到你驚叫。」他說。

她莫名的別扭,但也知道就是因為她那聲驚呼,他急奔而來當了她的肉墊,她微糗的點點頭,「總之,謝謝,呃……」她將倒地的矮凳扶起,再指著最上層的一本醫書孤本,「我想借那本書。」

他長身玉立,一伸手就將那本書拿給她,如此靠近,他才意識到她真的很嬌小,她將厚厚書本壓在胸口,彷佛如此可以掩飾她過于紊亂的心跳起伏。

他抿唇,談起正事,「我找了個人給你,明天下午你過來一趟。」

她點點頭,「我也想到這件事呢,不過,大人,我可不可以再跟你……呃……」她笑得有些尷尬,但雙眸又是熠熠發亮。

這個眼神,他實在太熟悉了,他蹙眉,「要錢?」

她沒好氣瞪著他,「是再預支診金。」

「你擔心我找的人不值你要的診金?」

她連忙搖頭,「不是不是,你找的人一定值,但我欠點東西……我沒錢了。」

「上回那幾百兩——」

「全花光了!」她眼神晶亮的老實說道。

沒想到他眼神一變,一副她太不把錢當一回事的樣子。

看出他眼中之意,她不平道︰「大人這是什麼眼神,一副我是敗家女的樣子?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但我真的用在需要的地方,而且,」她突然又笑咪咪的看著他,「我一直在想一件事,那是我人生的遺憾,我最羨慕有哥哥的人,我的大哥長期臥病,二哥跟三哥遠在他鄉,我在想我是不是可以跟大人——」

「不可以!就算結拜成兄妹,我也不會不問原因的給錢。」他斷然拒絕她打的如意算盤。

她咬咬唇,他腦袋要不要那麼清楚?「那如果我讓大人知我怎麼花錢的,你可不以伸出援手?不過,絕不能讓我母親知道你看到的人事物,可以嗎?」

他黑眸半眯,「你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壞事?」

她瞪他一眼,「當然沒有,全是好事,只是有些人不想跟太多人接觸,我答應了他們,就算是自己親娘也不能毀諾,是不?總之,大人何時休沐?」

「明日。」

她眼楮陡地一亮,「那咱們明天見,我來你這里。」

天朗氣清的春末夏初,山上仍有些料峭寒風帶著涼意,馬車的轆轆聲及馬蹄聲打破城郊山林清靜,山徑兩旁樹林蒼翠,一片生機勃勃。

銀心穿得厚厚的坐在車轅前,馬車後方,薛颯的兩名心月復侍從沈松、沈柏騎著馬不緊不慢的跟著,車內,杜月鈞喋喋不休的向薛颯介紹著他們要前往的地方,那是位于京城近郊的一處小村莊,莊子上方有個名不見經傳的無遠寺,住了幾個小沙彌外,還有近二十名孤苦無依的孤兒,方丈了空大師跟一般慈眉善目的老和不同,年約五士,虎背熊腰,目光灼灼,人極和善。

說完了人,她還說了風景,說那里白日林木綿延、綠草如茵,夜晚星光點亮蒼穹,點點燦光下,從山上一隅俯瞰,也可看到城內燈火,與天空相呼應,彷佛置身在銀河。

「小五不能留那麼晚,但大人可以留下,那等美景可好看極了。」

薛颯好無言,畢竟是小姑娘,嘴巴嘰哩呱啦說個不停,一路直至抵達無遠寺。

終于耳根子清淨了,薛颯下車,抬頭一看,無遠寺不是什麼名門古剎,說不上古色古香,但絕對陳舊,再走上去,見青石小徑蜿蜒,寺廟小而肅穆,再往後走卻有一間頗大的禪房,屋里無太多什物,看來同樣寒酸,但見一灰衣和尚坐在里面,杜月鈞熟門熟路的引領著大相爺走到禪房門口。

兩名小僧見到她,立即雙手合十行禮,「五姑娘。」

屋內,了空大師坐在蒲團上,雙手捻動長長檀木佛珠,聞聲抬頭,臉上的笑容在看到她身後高挺俊美的薛颯時頓時一僵。

杜月鈞下意識回頭,看到薛颯也是一愣,「熟人嗎?」

「不是。」他說。

「不是?眼楮都閃過詫異之光了,我眼楮利著呢。」她得意洋洋。

他不由失笑,「算是故友。」

她頓了頓,看著了空大師朝薛颯露出微笑,雖然她也有一肚子疑問,但重生一回,已知道有時候太好奇絕不是好事。

「好吧,既是故友,那我先做些事,你們敘舊吧。」她索性帶著銀心先走。

薛颯走進去,了空大師雙手合十的行禮,直起腰桿時,兩人四目相對。

「好久不見,我以為魏太醫離京,沒想到——」他蹙眉不語。

了空大師搖搖頭,「那件事貧僧愧疚太深,無顏回老家,選擇在這里過一生,為那些因貧僧而離世的小生命贖罪,能做多少善事就做多少,沒想到會遇到柳家後輩。」

幾年前宮里那樁多名皇子身亡的陰暗事,幾名柳家太醫被斬,他一直愧疚難安,那件事,他其實也被無端涉入,但若沒有他,那幾名柳家太醫也不會被牽連受死。

薛颯沒有說話,那件事最終並沒有水石出,但皇上下了死令,柳氏族人被斬,柳家從此遠離朝堂,此事也沒人敢再提起。

「本以為遇見小五是貧僧人生中最美好的意外,沒想到,小五還將你帶到貧僧面前。」了空大師神情復雜,似笑非笑,真是時也,命也。

薛颯明白了空在知道小五的身分後,才要她別讓她母親知曉這里的事,多年前宮中的憾事,了空也是關鍵人物,柳氏一定認得他,不過,他也听出了空對杜月鈞的欣賞,「小五——五姑娘常來這里?」

了空大師笑了,笑得真摯,「嗯,說來都是緣分。」

兩人坐下,一杯清茶,了空說起過往。

無遠寺,因沒沒無聞又在京城半山,幾乎不見香客,而沒有香客就沒有香油錢可拿,偏偏前方丈收留不少孤兒,雖然吃的用的盡量自給自足,但仍是匱乏,前方丈離世後他便接手照顧這些孩子,日子過得益發捉襟見肘,屋子破舊,生活用品米糧亦缺乏,就在幾個月前,杜月鈞然出現,說是在長藥鋪里坐堂時,听聞這里有孤苦的孩子,她找人來修繕付了不少錢,當時將要入冬,她又買了衣物、炭火,說是她掙的醫藥費,前些日子還讓村民幫忙打了米糧送來,還有鞋襪衣服及一些筆墨紙等物。

了空大師說到這里,示意薛颯跟他步出屋外。

了空大師帶著薛颯走到後山那一大排簡單以土石砌成的十間石屋,「她掙得的診金都花到這里來了。」

薛颯走進去看,每間屋里都備了新床新被,最後一間石屋最大,卻像大間學堂,里面大大小小坐了近二十個男女孩童,他們排排坐著,長桌上皆備有文房四寶,兩旁有一些書架,上面擺放不少啟蒙書籍,台上,一名年約五旬的斯文男子正在上課。

了空大師示意他繼續上課,便帶著薛颯又往後方山坡走,那里有幾畝田,種了不少農作物,還有一頭牛,另外還養了雞、鴨,建了棚子,一看都是新的。

「全花光了!」

他腦海里浮現杜月鈞燦爛笑說著這句話的神情,那是種驕傲,她做了這麼多事的驕傲,他卻誤會她亂花錢敗家。

「她去哪了?」他跟著了空繞了一圈回到禪房,仍不見杜月鈞的身影。

了空大師微微一笑,「按過去的經驗猜,她不是到山上幫村民看病,就是四處去找藥草,幫忙處理曬干了讓村民拿下山去賣,多少掙點銀子生活,她可是立誓要當個女醫掙更多錢的。」

聞言,薛颯都要笑了,這丫頭滿腦子想的都是錢,不過醫治龍鳳胎她倒是不急著收錢,真是善良又有心。

「小五這孩子真不容易,咱們大慶皇朝也有女醫,只是這麼年輕未婚的少,還得顧著閨譽,原本上山來也穿著女裝,是貧僧要求了她才換了男裝,她不在乎,貧僧卻想著她滿山找藥材,萬一遇到坯人起了歹念怎麼辦?」了空大師頓了下,又說,「也是難為了她,她看來又不像個男孩,唉,那孩子實誠!」

薛颯听著了空大師說著杜月鈞的種種,對她便有更多的不解及好奇,她時而天真,時而沉靜,聰慧靈動,雖然財迷卻有正當理由,真是個神奇的姑娘。

沙彌過來,告知杜月鈞帶著銀心到山上去幫村民看病後,再看著相貌俊美的薛颯,雙手合十道︰「小五姑娘說,公子飽讀詩書,若有時間可以去替孩子們上些課,給點指導,那都是孩子們的福氣。」

了空大師失笑搖頭,「小五有心,從來不會忘了給到訪的人找點事做。」

「听來除了我,還有其他人來?」薛颯問。

「她也帶了另一個故人來,崔大夫,貧僧也麻煩他別提及在這里見到貧僧事,他現在每半個月會來住個兩三天,教孩子醫藥知識。」

聞言,薛颯也忍不住笑了。目前,家里稚兒的身體調養全權交給杜月鈞,崔和健直言她醫術高于自己,就沒再來薛府了,沒想到杜月鈞動作倒快,不忘也替這里的孩子找來名師,真是毫不客氣。

思緒間,了空帶著他前往充作教堂的大石屋內,站在台上向所有的孩子們說︰「這一位也是小五的朋友,你們喊他『薛夫子』便是。」

薛颯看著乖乖坐在下方,眼楮含笑的大小孩子,目光再落到他們後方的牆壁,上面貼滿不少圖卡,全是藥材,張張畫得精致,栩栩如生,他一眼就看出那全是杜月鈞的杰作,他嘴角微勾,她給他的驚奇真是太多了。

不知何時?陽光不見,天空灰蒙蒙的,寂靜林間有一棟老舊的竹木屋,屋內,杜月鈞看著銀心喂著寡居婦人謝氏湯藥後,謝氏虛弱的躺臥床上,開口向她道謝。

杜月鈞搖搖頭,再看著這家徒四壁、僅有些舊物、舊桌椅的屋子,真是破舊寒酸到不行,就連謝氏蓋的被褥上都是補丁,「謝娘子,下回我過來,再帶點物品上來吧。」

「不用了,我已經麻煩小五太多了。」謝氏眼眶泛淚。

「沒事,善心人士很多,小五的銀子花不完,你就幫忙花著吧,我去找小力。」杜月鈞笑咪咪的向她點點頭,再朝銀心眨個眼,使眼色。

銀心面露為難,但還是留下來照顧了,唉,謝氏明明身體虛弱卻是個話癆,感謝的話說不完,听得久也會心累的嘛。

謝氏的兒子小力聰明又可愛,杜月鈞倒是很喜歡,而且,謝氏雖然不談過往,卻看得出來是大戶人家出身,小力更是濃眉大眼,是個小美男子。

「五姊姊,我找到野果子,給你吃。」

林蔭一角,風吹送過來小男孩的聲音,接著就看到虎頭虎腦的小力向她跑來,他才三歲,因爬樹摘果,臉上跟衣服都弄得髒髒的,手上的野果卻洗得干干淨淨。

杜月鈞微笑的拿了其中三顆,「你留三顆,我們一起吃。」

這類野果帶酸微澀,但她一點也不嫌棄,這是謝氏教導孩子可以回報給她的心意。

她邊吃邊拿根樹技在地上寫上小力的名字,小力天生好動,年紀又小,要他在寺里的學堂長坐是不可能的,她有空便教他認認字。

「五姑娘該下山了,要下大雨了。」

一株老松佇立的山路旁停著一輛馬車,老車夫有先見之明,先穿了簑衣斗簽過來喚人。

杜月鈞抬頭一看,天色變黑,她連忙進屋向謝氏母子道別,跟著銀心出來。

老車夫待兩人上車,就見大雨狂落,他坐上車轅,打馬揚鞭,馬車轆轆而行,怎奈雨勢愈下愈大,前方霧蒙蒙的看不清路,再加上山路泥濘,驚雷聲不斷,馬匹有些躁動,老車夫握著韁繩有些吃力,走得驚險,偏偏此時一道閃電劈中一株高木,大樹現出火花倒地,車夫努力的調轉馬頭想往另一邊走,但馬兒受驚嚇失控,開始狂奔,車夫急著大叫,「馬驚了,五姑娘,我控制不住馬兒啊!」

車廂搖搖晃晃,杜月鈞努力抓住車廂邊的橫欄,銀心也害怕的抓著桌腳。

車夫仍在與韁繩奮戰,一邊不忘大叫示意要她們快跳下車。

銀心膽小,拼命搖頭,「我不敢,姑娘,你跳吧,我真的無法放手。」

「我先跳,我會沒事,你也一定會沒事,听到沒有?一定要跳!」她一再叮嚀,見簾子飛揚,一旁就是田地,她硬著頭皮往下一跳,本以為會摔個結實,誰知她竟被抱在一個堅實溫暖的懷里,她尚未回過神,人已被抱到了一棵枝葉茂密的大樹下。

她仰頭,雨滴冰冷的打在臉上,但她一顆心怦怦狂跳,看到薛颯冷峻的臉龐,莫名的安心,但一想到銀心又急了,「銀心還在車上!」

「放心,沈松追過去了,她不會有事。」他說。

這下她真的放心了,有驚無險,她整個人一松懈,無力癱軟在他懷里。

雖說男女授受不親,但她只能老實說,「大人借我躺一會兒就好,我真是沒力了,絕不是想賴著大人的,但大人怎麼會出現在這?」

明明是很驚險的場景,他竟想笑,「了空說變天了,這里路況不好,要派人過來通知你離開,我便騎馬過來,了空說了只有一條路,絕不會迷路,沒想到會看到馬車在風雨中急奔搖晃。」

另一邊,在沈松策馬追逐,拉著韁繩強力控制馬匹下,馬車終于停下來。

「車輪壞了,沒法子載五姑娘回府了。」老車夫看來非常懊惱。

沈松表示他會去找人過來幫忙,一邊拉著銀心上了馬背,風雨中,兩人策馬回到大樹下,一下馬銀心就抱著杜月鈞嗚嗚嗚嗚的哭,「我快嚇死了。」

杜月鈞倒還沉穩,見他們全成了落湯雞,只能無言的看著薛颯。

薛颯要沈松先載著銀心回無遠寺,找人回來幫老車夫的忙,等兩人一上馬冒雨離開,他看著站在身前的杜月鈞,再看看系在一旁的馬匹。

「小五得決定一下,是我騎馬載你去找老車夫,你就留在車內等另一輛馬車過來,還是與我共乘一騎也冒雨回無遠寺?」

杜月鈞一點也不想等,她渾身濕透,只想回寺中沐浴更衣,慶幸雨勢已開始緩和,隱隱可見濃雨黑雲中透出的天光,「我跟大人騎馬。」

他隨即扶著她的縴腰上了馬背,讓她坐在鞍前,自己再飛身上馬,將她護在懷里,以披風裹住她,策馬而行。

她的縴腰不盈一握,少女身上的淡淡清香順著風雨往他鼻里鑽,他心跳竟有一絲紊亂,他是怎麼了?

薛颯騎術了得,杜月鈞也是累了,沒力氣說話,兩人冒著涼風細雨,很快回到無遠寺,銀心跟了空大師早已眼巴巴在等著。

薛颯與杜月在一番梳洗更衣又喝了姜湯後,總算舒服些。

杜月鈞原就有多帶一套衣物留在寺里備用,畢竟她找藥材總是常沾泥帶土髒了衣服,但薛颯可沒有衣服可換,了空大師就找了一套尋常衣袍讓他換上。

由于時間已晚,幾人隨意吃點東西,趁雨勢停了,一行人便趕著下山。

與來時相同,沈松、沈柏騎馬,銀心跟車夫坐在車轅上,薛颯跟杜月鈞坐在車內。

今天一番折騰下來,杜月鈞身上清爽又吃了東西,車內還放置暖爐,暖烘烘的,困意漸漸襲來,但她看得出來,薛颯有很多話想問她。

他也沒有浪費時間,馬車一上路,他就將了空大師跟他所說的事一一道來,但刻意避開兩人曾經一同在宮中經歷的那一段過往。

「怎麼?大和尚說了我太多好話,你不敢相信我是如此的善良美好?」杜月鈞雖然困了,但听到他說了那麼多好話,仍沾沾自喜。

她還真不吝自夸,他嘴角微勾,「是很難相信,怎麼會想做這些事?」

他年紀長她幾歲,京城名門貴女看的不知凡幾,雖說柳家是杏林世家,悲天憫人,但她不過十四歲,做的那些事卻不是她這年紀的姑娘會做的。

她要怎麼回答?前世一次離宮上山散心,無意中遇見無遠寺的了空大師,她並未放在心上,一心仍深陷宮斗漩渦,直到咽下最後一口氣,再次蘇醒後,她沉默了好一段時日,家人以為她是大病初愈精神不好,實則在反省自己,想到那默默為善,為一干孤兒做事的老和尚。

她發現自己庸庸碌碌僅為個人,了空大師卻以大愛在生活,這也是她立志好好習醫治病並以診金助人的主因,但這種歷經人生風雨得到的領悟,如何跟他說?

「就是大病一場長大了。」她覺得眼皮愈來愈重,強忍著打呵欠的沖動,喃喃說著,「我想過得率性一些,也想多做點善事,謝謝老天爺沒收走我這條命,我有跟你說過嗎?以前,我在家中很壞的,大房庶出的幾個姊姊都說我恃寵生驕,猖狂跋扈,這些話,我都無法否認,這些批評都是真的,我以前的確如此……」

她真的太困了,腦袋有些不清楚,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你以前……」

「嗯……很蠢很壞的家伙。」她喃喃低語,眼眸已闔上,發出呼聲。

他眼中浮現笑意,在他眼里,她直率可愛,離蠢跟壞很遠很遠。

馬車搖搖晃晃,杜月鈞的頭也搖搖晃晃,慢慢的往薛颯身上靠去。

他低頭看著靠在自己懷里的小姑娘,異樣的情愫似乎在心里騷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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