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爺的買賣 第七章 作者 ︰ 蕭宣

第五章

華燈初上,桌上擺滿豐盛的佳肴,曲曜堂派丫鬟去邀請天水前來用膳。

天水睡了一個下午,精神正好,胃口大開,白女敕的小手舉起筷子,把擺在小盤子上的菜肴一掃而空。

「你胃口真好。」曲曜堂吃得很慢,他樂于享受與她同桌共餐的樂趣。

「可不是?」天水又吃了幾口菜,邊配著白酒,話鋒一轉,又轉回李芊身上,「李芊還好吧?」

「非常好。」曲曜堂納悶地凝視著天水,「奇怪,你為什麼這麼關心她?」

「我看到她眼中的無辜,我相信她是被逼的,加上又剛失去親人,很需要別人的安慰。」天水不願坦承一直停留在心里那股不好的預感,只好拐彎抹角地道。

「你說的沒錯,她是被逼的。」

「她全招了?」只見精致絕美的小臉上細眉往上一挑,「你有沒有對她用刑?」

曲曜堂搖搖頭,「對一個我一句話都沒問就自己招供的人用刑,似乎沒那個必要。」

「和魏奴兒有關?」天水提出盤旋心中已久的臆測。

「原來你早就猜到了?」曲曜堂早該想到的。

「你不也是一樣?」天水巧笑倩兮,雙眸如水盈盈。

曲曜堂無聲淺笑,慢條斯理地端起酒盅,輕啜一口。

這丫頭,什麼事都瞞不過她的眼楮啊!

「你問出了什麼?」

曲曜堂把酒盅擱回原處,「李芊的爹爹三個月前剛去世,留下一債,債主魏奴兒找上門,李芊還不出債,魏奴兒得知她哥哥在我的賭場里做事,便逼這對兄妹里應外合地詐我的錢財,直到魏奴兒滿足為止,所有的債才算一筆勾銷;如果他們不按魏奴兒的吩咐去做,李芊就會被賣入青樓,她哥哥也難逃一死。」

天水听完李芊的故事,忽然沒了胃口,她放下筷子,擎起酒盅,湊到唇邊輕啜著,「你和魏奴兒之間究竟有何深仇大恨?另外,魏奴兒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

曲曜堂輕嘆一口氣,「據我所知,魏奴兒乃京城候爺的千金,是個『磨鏡』。」

「『磨鏡』?我不明白。」天水從沒听過這怪名詞。

「『磨鏡』指的是性向異常的女人,如果你看過,你就會明白。她們身為女人,卻不愛男人,只愛女人,魏奴兒應該就是這種女人。」

他話一定要說得這麼直白嗎?且說得如此自然,天水听得怪不自在的,整張俏臉都羞紅了。

「你既然這麼說,那代表……你一定也試過魚水之歡的滋味?」天水好奇地看著他,俏臉更紅了。

「不只試過,還很享受。天水,你試過嗎?」曲曜堂一臉好奇地反問。

「試過?」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的天水一臉錯愕地驚叫。

他故意扭曲她的意思,滿臉邪惡地上下打量著她,「原來你試過呀!看不出來,尚未出閣就有了經驗,如何?感覺如何?第一次給了誰?痛不痛?」

天水一臉傻眼地盯著他,一張臉被燒得又紅又燙。

痛不痛?她怎麼曉得痛不痛?她怎麼會知道感覺怎麼樣?她連想都不敢想,怎可能會有經驗?她還是處子之身耶!

「我沒試過!」天水從齒縫里硬擠出話來。

「你剛不是說你試過?」

她咬著唇狠狠瞪他一眼,「我是一時被你的問話嚇到。」

「咦?不是你先問我的嗎?」曲曜堂一臉無辜。

「是你先開始的!」明明就是他。

「是你。」誰先開始根本不是重點,但曲曜堂就是愛逗她。

「是你!是你!」天水顯得很激動,「只有像你這種色鬼,才會把話題轉到這兒來。」

「色?哪個人不色?咱們都是成年人了,要我假清流大做作,我可學不來。」

「你——」天水臉紅到快說不下去,趕緊把話題轉回去,「算了!我不想再兜著這話題轉了,咱們還是言歸正傳,後來呢?魏奴兒怎會來洛陽?又是怎麼跟你結怨的?」

「你話題轉得會不會太快了一些?」曲曜堂語帶調侃。

天水唇兒緊抿,兩邊耳根燙到受不了,她不禁低咒一聲,俏臉上顯露羞澀,好半晌,才找到詞兒反駁,「你管我!說不說?」

「說。」曲曜堂笑了笑,繼續說道︰「魏奴兒為避嫁事,才從汴京逃到洛陽來,一進城就想開店做生意,卻發現我與她有同樣的喜好,她想搶奪生意、賺取利潤,與我明爭暗斗。日子久了,自然對我產生敵意,不把我弄垮,她怎麼高興得起來呢?」

「原來如此。」天水用縴細捻起酒盅,敬他一杯,不等他舉杯,她自己先飲而盡。「你學富五車,富可敵國,又擁有生意頭腦,誰與爭鋒?」

曲曜堂眸底閃過一絲詫異,「真難得,你居然贊美我呢!」

天水白女敕的小手捻出手絹,動作故作優雅地輕拭著唇邊的酒汁,「那沒什麼好得意的,說吧,你什麼時候可以把李芊給我?」

「不急,不急。」她愈想得到手的,曲曜堂愈不想給她。

因為唯有如此,她才有借口來找他吵架,而他樂于享受和她在一起的時時刻刻,即使牙尖嘴利,他仍然接受,他就是愛看她眼中那絲企圖掩去卻又掩不了的殘存情意。

「你不急,我可急了。」天水心里的擔憂不知是為了什麼,她有種預感,若沒把李芊要回來,一定會出事,至于出什麼事,她完全算不出來。要是她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就好了,那麼她至少不會如此不安。

「你急什麼?」曲曜堂神情古怪地看著她。

「我……」天水頓住了,放下手絹,撫著桌緣站起身來,當她再次開口時,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听起來是有理的,「我怕你欺負她。」

「怎麼可能?」這答案真教他意外。

「像你這種人,沒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天水就是把他看糟了。

「哦?敢問本王是哪一種人呢?」

天水那雙晶亮的眸子,透過長長的眼睫狠狠瞪了他一眼,「小人!一個不擇手段的小人。」

曲曜堂深邃的黑眸一瞬也不瞬地望著她,「但你卻願意下嫁我這個小人。」

「那也得等你把題解了再說。」天水實在無法想象此刻自己的臉頰有多紅,「不過如果你現下就投降,我也不會恥笑你。」

「本王已經解出來了。」曲曜堂輕緩說道。

同時,他意外發現一個很有趣的現象,原來天水怕被人盯著,每當他瞬也不瞬地凝視著她,她必然要臉紅,羞澀的模樣兒有著說不出的嬌媚,不知有多少個男人抵擋得了。

天水一雙噴火似的眸子閃過一絲訝異,並月兌口而出。「這麼快?」

「一會兒用完膳後,我便回書房去取來給你,咦?或者你有興趣隨我一同前去?」曲曜堂唇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一想到很快就可以娶她成妻,他連作夢都在笑。

天水注視他俊容半晌,然後一句話也不說,蓮步輕移,姿態曼妙地走出了膳房。

望著她縴瘦的背影,曲曜堂微微一笑。

今晚,她一定會到書房找他,文字九宮格牽系著她的婚姻大事,他卻只費一個晚上的工夫就把它給破解了,她能不緊張嗎?

夜涼如水,天水出沐後,快步走出廂房,不料卻迎頭撞上了正要進房燻香的小丫鬟梅丫頭。

「對不起。」天水為自己的莽撞感到不好意思,扶著小丫鬟,小心問道︰「梅丫頭,你有沒有被我撞傷?」

「沒有、沒有。」梅丫頭連忙揮著手,「天水姑娘,這麼晚了,你要去哪?讓奴婢陪你去。」

「好啊!」天水正愁沒人帶路呢!「你帶我去書房。」

「你想念小王爺啊?」梅丫頭興奮莫名地抓著天水的雙手問道。

「才不是!」天水苦惱地咬著下唇,「我不是因為想念他才找他的,我只是有點好奇事情的發展,所以……所以想去看看罷了。」

「奴婢明白了,奴婢這就帶你去書房找小王爺。」

梅丫頭殷勤地領著天水走出廂房,踩著輕快的步履,舉步往小王爺的書房邁去。

經過書房的木窗時,梅丫頭先將腦袋往窗口探去,然後才回頭跟天水報告︰「天水姑娘,小王爺不在書房里耶!」

「不在?」他明明就說他會在書房的,難道她來晚了?他已經回房休憩不成?

「是呀!」梅丫頭抬頭望了一眼天色,「小王爺不在書房,一定是回房休憩了,沒關系,奴婢這就帶你去小王爺的廂房。」

「不、不用麻煩了,我……」天水才不願去男人的房里,免得被他看出……不,是誤會她對他懷有什麼奇怪的情愫。

可是熱心的梅丫頭已經挽起她的手,快步往小王爺的房里走去了。

「咦?小王爺的房門怎麼沒關呀?」梅丫頭疑惑地看了天水一眼。

天水聳了聳肩,她怎會知道呢?

梅丫頭挽著天水的手走過窗台,往房門的方向繞去。

「啟稟小王爺,奴婢帶天水姑娘找您來了!」梅丫頭拉著天水,快步蹦進小王爺房里。

一進房,天水像一座僵硬的雕像呆立在門口。

里頭的親昵景象讓她原本愉悅的情緒全被恐懼與不安取代了。

曲曜堂高大挺拔的身子站在床榻邊,懷中擁了一個姑娘,姑娘一手勾著他的頸項,一手擱在他胸膛上,踮著腳尖,小臉仰向他的俊容,他的頭正要落下去,一听見梅丫頭的聲音,曲曜堂雙掌一推,姑娘整個人跌在床榻上。

她是李芊!

天水愣在原地,一臉震驚地望著曲曜堂。

她的心不斷地往下墜去,仿佛要墜到地底下去……

她精致絕美的小臉瞬間白得像蠟,心碎與無助的感覺隨著這一幕戳刺著她絞痛的五贓六腑,她感覺自己的心似乎快碎裂成萬片了,使她整個人暈眩到站不住腳,頭重腳輕地急欲抓到一樣物品以支撐她搖搖欲墜的身子。

有人扶住了她,是梅丫頭嗎?天水並不清楚。

「天水!」曲曜堂低沉有力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帶著令她錯愕與驚撼的語氣。

天水努力想要讓自己鎮定下來,他和誰親密那是他的事,與她與關,她不在乎、她不在意,然而……

為什麼她的心口頓時仿若被刀刺穿?

為什麼不管她怎麼努力地想要說服自己,心痛的感覺依然存在?

為什麼她的心里明明想要舉步離開,她的雙腳卻像生了根似地杵在原地動也不動?

為什麼她竟然寧可現下就被凌遲處死,也不願親眼見到這幕剮斷她肝腸的場面?

「對、對不起……我……我打擾你們了……」這串聲音像來自遙遠的世界,不,像是完全不屬于這世界的聲音,混沌不清。

良久良久,暈眩的腦袋才慢慢給了天水答案,原來這離自己好遠的聲音是由她嘴里發出來的。

可是她究竟說了些什麼呢?為什麼連她自己都听得並不是很清楚呢?她的眼楮甚至已經模糊了,她竟然看不清楚是不是有人靠近她的身邊。

她只知道,她終于在這一刻明白了曲曜堂為何遲遲不肯把李芊交給她的原因,原來……

他早已看上了李芊,如同昨晚看上她是一樣的道理!

難道這就是男人的惡習?他的真面目?變心比翻書的速度還快,三妻四妾永遠也不嫌多,昨晚還不擇手段地要把她娶到手,今晚懷里就擁了別個女人。

遇上這種男人,女人的心,注定要被刀子刺穿。

有人搖撼著她的秀肩,在她耳邊喊叫︰「天水,你有沒有听見我說的話?天水?天水!天水!」

「對不起……」天水的腦際轟隆作響,胸口隱隱作痛。

她能說什麼呢?除了對不起,她能說什麼呢?

她闖入他的廂房,撞見他的好事,是她的錯,她不應該來找他,那麼就永遠也不會嘗到揪心刺骨的滋味。

只是,他做什麼事又與她何干呢?

她怎會傷心欲絕呢?實在毫無半點道理。

「為何向我道歉?天水!你听見沒有?你回答我一聲!」曲曜堂發現天水的不對勁,猛搖她的秀肩。

可是除了對不起,她並沒有出現其他反應,這讓他感到非常的不安。

李芊自床榻下來,伸手挽住曲曜堂的手臂,仰著小臉看著他,「爺,不用擔心,天水姑娘不會有事的。」

天水看著李芊,李芊臉上擒著一抹溫柔的笑,臉頰緊靠在男人的臂膀上……

「你在做什麼?」天水心神恍惚地呢喃著,眨著失去靈氣的眼眸,倉皇地望著曲曜堂。

為何一轉身,他就毫不在乎地領了別個女人的情?他相中李芊就跟相中她是同樣的道理嗎?

思及此,天水一顆心頓時碎得七零八落,她心痛而無聲地痛吟著︰「我真蠢,我不應該來的。」

突來的沖擊,使她原本愉悅的心情,在短短一瞬間因萬箭穿心而粉碎四裂,她揪著發疼的胸口,緩緩地搖著頭,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訴自己,她不可能在意他的,這是不可能的。

然而她卻驚惶地發現自己根本安撫不了自己,即使她百般努力地逼自己否認所有的可能性,她的心還是被一雙無形的大手給撕裂了,尾隨著那淌血的心,她的五贓六腑亦跟著一塊兒抽搐、絞痛起來。

「放手!滾出去!」曲曜堂陡然暴怒的語氣異于平時的柔和,黑眸射入李芊眼里,眸光盡是不怒而威的神色。

被他這麼一瞪,李芊嚇得連忙松開小手,退了一步,失足踩到裙擺,身子一傾,一頭撞在天水身上。

天水受了一驚,伸手把李芊抱住,整個人看起來卻是很失魂落魄。

「天水姑娘,我……」李芊眨著眼兒,無辜地看著天水。

天水的心化了,她松開李芊,緩慢移動了步伐,「別說,什麼都別說。」她退了一步,然後迅速轉身離開。

「不!天水!我不是在說你!」曲曜堂快步追了上去。

天水失神地走在長廊上,與她擦身而過的人一一向她打招呼,但她卻置若罔聞地走著,雙眼空洞木然又呆滯。

曲曜堂從她身後箝住她的細臂,一施力,就把她給扯進懷里,「天水,別這樣子,你讓我不安。」

「放開我!」天水這才從恍神中驚醒過來,她吼了出來,眼里恢復以往的光彩,「你要我滾,我立刻滾就是了,絕不打擾你歡快的時光。」

「公平點,天水,為了你,我什麼都可以不要,你又怎能扭曲我的意思?你明知道我並沒有要你離開的意思。」

曲曜堂那專門處理政事、交易買賣的聰明腦袋,在遇上天水後,竟沒半點兒主意。

天水只想將一切景物都杜絕在外,包括他在內,她用力掙扎著,曲曜堂卻把她箝得死緊。

她的情緒正被某種難以控制的波濤沖擊著,令她難以承受地想哭,是的,她可以哭的,也許哭出來她的心情會好過一些,但她卻倔強地不容自己被打敗,她強忍住即將奪眶而出的淚珠,情怯地低著頭,不敢迎視他惱人的目光。

「我累了,放我回去休息。」她哀求著,只想把此刻變得無比脆弱的自己給藏起來。

「天水,先別走,容我對你解釋。」曲曜堂俊臉冷凝,黑眸注視著她,聲音嚴厲沉穩地道︰「我和李芊之間沒什麼,方才的事只是一場誤會,我可以解釋,只怕你不願意听。」

「我當然不願意知道你究竟有多麼風流,那是你的事,請問與我何干?」天水面如死灰,美眸凝視著他,語氣冷得好像一塊千年寒冰。

「當然與你有關,你是我即將迎娶進門的妻子,我最不願被你誤會,尤其在你親眼撞見我和李芊那一幕,我更不能放你離開,我不希望你對我產生任何的不信任感。」他的聲音沙啞又干澀。

失去她對他的信任,有如喪失她先前所給的安全感,他想重新取得她對他的信任,即使在立場不夠堅定的情況下,他仍願意嘗試。

因為,他愛她。

「我並不一定會嫁給你,不是嗎?」她沒有朝他大聲吼叫,事實上,她的心碎遠遠超過自己想象,但是她必須保持冷靜,不然很容易就被看穿。

此時此刻,他不被她主導,「天水,你答應過我的,只要我解出那道題,你就嫁我為妻。」

「你一定沒解出來,你要是解得出來,早就來找我了,也不會……」天水指著他的廂房,情緒激動到令她感到萬分沮喪又氣憤地說不出話,她氣自己的沒用,何苦那麼在意?她的表現像極一個愛吃醋的妻子。

「跟我來。」曲曜堂一把攬住她的小蠻腰。

天水試圖掙月兌他的懷抱,可是終究還是沒能得逞,他倆的身影如鬼魅般迅速消逝在長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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