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嬌娘惹不得 第十三章 無法隱瞞的身世 作者 ︰ 千尋

宋清沒想到會這麼快被發現。

為了暫居此處,宋清親近林知府,以佔卜之術得到他的青睞,將自己奉為貴賓,親自迎入家門。他相信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誰能夠想得到,殺童凶手竟躲在知府後院。

眼皮震顫不已,心中惴惴不安,他拿出龜殼再卜一卦,片刻後,撒在桌面上的銅錢依顯示情況凶險。

越來越不安,不明所以的恐慌心悸讓他覺得將有大事發生,他無法為自己算命,只能為耶律信安卜卦,一連數天、十幾卦下來,皆是大凶。

自從跟了耶律信安那天起,他們的命運就聯在一起了,他並非胡亂挑選主人,之所以選擇耶律信安,是因為他為北遼諸皇子卜算過,他是所有皇子發中最長壽者,北遼皇子們競爭激烈,非要戰個你死我活方肯罷休,因此能夠最長壽者,肯定就是最後的勝利者。

他雖不能卜算國運,卻能從多年來的卦象上推斷出北遼將會是諸國霸主,早晚會並吞大燕。

耶律信安向他承諾過,待那日到來,會封他為冉王,將冉地劃分給他,到時他將重建靈尹殿,成為至高無上的青淵國師。

可他不明白是哪里出錯了?

六年前,卦象丕變,夜觀星象,發現原本晦喑不明的星辰發出紫光,一天比一天燦亮,之後大燕越發強盛,而他看好的北遼卻一天不如一天。

耶律信安確實是眾皇子當中活最久的,可惜北遼滅了。

他已經別無選擇,只能繼續對耶律信安表忠心。宋清想,倘若能助他東山再起,也許還有機會,尤其在發現容玥公主之後。

是他在容玥公主身上下的毒,怎會認不她來?當年她在耶律信安的眼皮子底下逃月兌,帶走玄鐵礦的秘密,如今她出現,代表他們又有了機會。

有玄鐵武器、有萬名士兵,再加上驍勇善戰的耶律信安,他賭他們有機會反敗為勝。

只是這卦象……耶律信安也要死了?

手冷得厲害,不是因為滴水成冰的天氣,而是陰氣太盛,怨靈纏身。

這些年他為那律信安害過不少人命,有的亡靈乖乖進輪回,有的飽含怨氣、停在他身邊,他能夠感應到,卻看不見,全怪師父,封住他的天眼。

師父說他心術不正,說他狹隘偏激、不是修道中人,說那麼多,不就是為了讓師兄勝出,既是如此,當初何必悉心教導,何必說他的天賦勝過師兄?

是師父養大他的野心,他努力一輩子,就是想當上青淵國師,卻不料在最後一刻,師父剝奪他的機會,他不甘心,發誓早晚要回到冉地,完成自己的夢想。

再看一眼卦象,耶律信安沒有機會了,即便如此,他也會牢牢抓住自己這根稻草,倘若知道他想要離開,耶律信安大概會殺了他吧。

深吸氣,他凝神再卜最後一卦,當銅錢從龜殼中滑出時……他做出決定。

對著冰冷的掌心呵口氣,倒出藥壺里的湯藥,他緩步走到耶律信安屋里。

他正在發脾氣,狠狠踹了跪在身前的男人一腳,「連個女人都抓不住,留你們做什麼?」

「爺,在冉莘身邊的男人是燕歷鈞。」蕭勇道。

「燕歷鈞?」听到這個名字,耶律信安面目猙獰,要不是他放出謠言,耶律信和不會發現他的野心,裝了多年的龜孫子,竟在最後一刻被揭穿。

更可恨的是耶律信和,在戰爭緊鑼密鼓進行時,居然先忙著斗他,不把主要精力放在敵人身上,這麼膚淺短視的男人,有什麼資格當遼王?大遼就是滅在耶律信和的手上!

「他與冉莘是什麼關系?」

「目前不知道,但屬下確定,冉莘身上有藏寶圖。」

「再派一撥人去截殺,務必將藏寶圖拿到手。」

蕭勇猶豫,攥了攥拳頭道︰「爺身邊沒有幾個人了。」

剛到徐州時,爺身邊有兩百余人,到現在活著的只剩二十余人,若是再把人派出去,爺的安全……

耶律信安皺眉,沒錯,正是緊要關頭,再一個童女就能解開身上的毒,這時候萬萬不能發生意外。他不知道容玥怎麼能夠辦到,但他無法頂著滿身肉瘤過一輩子。「派人到玉音寺,把冉莘的事告訴玉莎,讓她派人過來。」

「是。」蕭勇起身退下,他沒有擦去胸口的鞋印,直走到院子,才忍不住扶著大樹,嘔出一口鮮血。

在听見燕歷鈞三個字時,宋清就不淡定了。

又是他!當年大領兵攻打北遼之際,他曾為霍驥和燕歷鈞卜過卦,教人意外是,他卜不出個所以然來,十卦,每一次的卦象皆不同。

為此他懷疑過自己,是不是在失去天眼之後,他又失去卜算能力?

現在,耶律信安又與燕歷鈞對上,莫非凶卦是應在燕歷鈞身上?

收起眉間郁色,他換上一臉篤定。

到大燕境內後,耶律信安對他的信任已經大打折扣,若非那幾個地痞流氓盜走「易容」,耶律信安還需要靠自己解毒,他受到的待遇肯定不會比蕭勇好。

宋清緩聲道︰「爺何必著急,最慢不過幾天功夫,待爺身上的毒解開,何必害怕燕歷鈞?到時再打一回,鹿死誰手尚且不知。」

耶律信安和宋清一樣驕傲,在誰身上失了面子,就要在誰身上討回來,當時兩軍對壘,他被燕歷鈞和耶律信和夾殺,堂堂二皇子成為過街老鼠,那份屈辱,他肯定要討回來。

若非如此,他怎會混在圍觀百姓中,試圖刺殺燕歷鈞?

幸好他在,及時阻止耶律信安動手,雖痛恨他莽撞,沒想到這一遭,竟讓他遇見容玥公主,重新獲得新希望。

「第六個抓回來了?」耶律信安問。

「是。」

「長點心眼,連縣太爺的孩子都敢抓,你是怕事情鬧得太小?」

「那是意外,以後不會了,這次的女童是從客棧里抓回來的,是外地人。」

「什麼時候可以用?」

「快了,女童正在泡藥,兩藥刻鐘,我便親自取藥引。」讓女童泡的藥汁能夠強筋健骨,往後不輕易生病,但那不是他的目的,他的目的是讓女童的心髒能夠跳得有力些,以此為藥引,藥效更好。

「嗯。」端過藥,藥味很腥,藥不是用水熬的,而是用上一個童男的血熬煮,耶律信安眉頭不皺半分,仰頭喝下。

藥汁入肚,一陣暖意從月復中緩緩上升,當熱流沖上腦門,耶律信安閉上眼楮,安然入睡。

宋清看著床上的男人,燕歷鈞三個字在心底轉過一遍,如果對手是他……此地不能再留。

從袖中取出粗長針,對準耶律信安的百會穴,針插入,疼痛刺激得耶律信安雙眼暴張,怒道︰「你在做什麼?!」

「正在為爺治病,爺忍忍,一下子就過去了。」他慢條斯理回答,臉上還帶著一絲笑意,下手依舊緩慢,直到五寸長的銀針全部沒入。

這會兒耶律信安發現不對勁了,當針沒入腦袋那刻,雖不再感覺疼痛,卻發現他不能說話、不能動,連呼吸都無法順暢,只能眼睜睜地看宋清取出另一根長針,插入他前額上方的神庭穴。

針一點一點刺入,在入肉一寸時,他覺得腦子快要爆開,膨脹的感覺越來越嚴重,隨著銀針沒入,血從他的七孔緩緩流出……

宋清耐心地等到耶律信安沒了氣息,才以掌心合上他不瞑目的雙眼,擰來帕子細細為他淨臉。

放下沾滿血的帕子,他揚聲道︰「屬下這就為爺備藥去,爺好好歇歇吧。」

手背身後,他漫步回到自己的房間,那里有不少東西得收拾,他舍不得扔下多年來的心血。

四名北遼士兵守在院子里,宋清對他們說道︰「明日辰時用藥,今晚好好守著爺,萬萬不能教人打擾,最後一關相當辛苦。」

「是,宋先生。」

宋清點點頭,走回屋里。

圍牆外,燕歷鈞、隨平帶領八名侍衛,有阿凱和小鬼們相助,他們將里面的布置模個透徹。

燕歷鈞點頭,十人散開,務求一舉必中。

不久,圍著院子巡邏的六名北遼士兵聞到一股異香,瞬地定身,侍衛從牆外跳出來,一人一刀抹了他們的脖子。

輪班休息的北遼人听見門開聲,一個警醒跳下床,還沒站穩呢,刀子已經遞上來,等著他們把脖子送上,緊急時刻,他們試圖發出聲音向隔壁房示警,但來不及開口,一把白色的粉末往他們臉上灑去,隨即腦袋一昏,脖子直撲上前。

叩——輕微聲響出現,守在院子的四個北遼士兵齊齊抬頭往上看,看見鬼飄在半空中,嚇得張開嘴巴,某種不知名的東西即時塞進去,瞬間在口水里化開,香香甜甜,讓人直覺往下咽,這一吞,數息間人便軟倒在地。

所有的行動迅速、輕巧,沒發出半點聲響,隨平和燕歷鈞跳下牆,刀子連續進出,將所有北遼士兵的性命結束。

隨平進入耶律信安的屋子,而燕歷鈞在推開宋清的房。

看見人影的同時,燕歷鈞揚手將藥粉撒去,宋清心驚,匆促間躲開,順手解下荷包,取出藥丸吞下。

比使毒,冉莘確實不如宋清,面對他,只能以暴力取勝。

沒想到宋清比燕歷鈞動作更快,伸出十指,直取燕歷鈞面門,他舉臂相擋,卻听見阿凱大喊,「小心他的指甲。」

目光轉去,他看見宋清的指甲邊緣是黑色的,燕歷鈞及時朝後滑開,面對渾身上下都是毒的人,近身相抗不明智,燕歷鈞抓起椅子朝宋清砸去,宋清雖不懂武功,但身形利落,動作迅速。

偏偏阿凱這時又在他耳邊大喊,「不要亂模屋子里的東西。」

燕歷鈞下意識看一眼掌心。

阿凱又說︰「放心,椅子沒有毒。」

燕歷鈞瞪他一眼,「不要以為你是青淵國師我就不敢揍你哦。」

听見青淵國師四個字,宋清目光微悚,朝燕歷鈞的視線方向望去。

燕歷鈞發現,微勾嘴角,「阿凱,跟你師弟打聲招呼,抱抱他吧。」

阿凱回瞪他。「利用鬼來對付敵人,好意思啊你,虧你還是堂堂大將軍。」

「自家師弟,不自行清理門戶,還想依靠我嗎?」燕歷鈞反唇相譏。

燕歷鈞幾句話讓宋清後背起了疙瘩,阿凱還沒「抱抱他」,五個小鬼已經搶先上前去熱情擁抱,抱抱他不夠,還親親他、咬咬他,頓時,宋清全身泛起寒意,像整個人泡進冰水里似的。

他不斷揮手,想將身上的髒東西給揮走。

燕歷鈞等的就是這一刻,手中匕首射出,直沒入他的喉嚨,宋清張大眼楮,無法相信地模向自己的頸部。怎麼可能?他不相信啊……師交說過,他有八十年的壽命,為什麼……

轟地一聲,宋清倒地,斷了氣息。

「點點在哪里?」宋清一死,他立刻轉身問阿凱。

「跟我來。」

阿凱在前面飄,燕歷鈞在後面飛,不過百步,他們來到院子一魚,那里有間獨立的小屋子。

燕歷鈞踢開門,屋子里什麼都沒有,唯有正中央擺著一副小棺材,棺蓋已經覆上,里面傳來尖叫撞擊聲。

阿凱皺眉,怎麼會提早醒來?糟糕,點點嚇壞了。

燕歷鈞上前,用力掀翻棺蓋,點點全身赤果被泡在綠色的藥汁當中。

「啊……啊……」

看見燕歷鈞,她不斷尖叫,不斷放聲大哭,哭得燕歷鈞心髒快要碎掉,急忙將她撈出來,點點反射性抱住他,瘦瘦的手臂圈住他脖子,小小的腿扣在他腰際。

從撈起她到抱住她,燕歷鈞只看到一眼,但是那一眼,他傻了……

點點鎖骨中間的月形朱砂痣……她怎麼會有?那是皇家子嗣特有的標記!

唉,就說咩,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阿凱飄到燕歷鈞身側,在他耳邊低聲道︰「點點出生于元和二十三年九月初七,她是冉莘的女兒。」

「點點回來了!」

听見木槿的聲音,冉莘丟下毛筆,往樓下沖去,一陣風從窗外吹來,桌上的白玉紙輕飄飄的落在地板,紙上寫滿了字,可認真看去,從頭到尾只有兩個名字——燕歷鈞、點點。

快步跑到樓下,冉莘與正要上樓的燕歷鈞對上,點點像只受驚的小兔子,緊緊地巴住燕歷鈞不放,他也一樣,用盡力氣將點點攬在懷里。

冉莘伸手想抱點點,沒想到燕歷鈞一個側身,回避她的動作。他的臉色鐵青,目光里充滿憤怒,一句話不說,他抱著點點從她身邊閃過,往房間走去。

他在生氣嗎?她做錯什麼了?燕歷鈞充滿憤怒的表情讓冉莘不解。

她追上前去,可是他竟然一進屋便甩門,把她關在門外,還刷地將門上閂。

冉莘也生氣,她已經擔了一天的心,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待自己!掄起拳頭,她想敲開那扇門,可是下一瞬,拳頭停在半空中,再也落不下去。

因為阿凱輕飄飄地說了一句,「他已經知道點點的身世。」

猛地轉身,怒目望向阿凱。

阿凱連連擺手,臉上帶著驚慌,嘴角卻噙起一抹看好戲的笑意,「不是我說的,是他自己發現的。」

「不可能。」那麼多天,他都沒發現,為什麼……

「點點鎖骨下的朱砂痣,是大燕皇室特有的胎記。」

什麼?她不知道呀,不知道那是大燕皇室……眉心緊蹙,冉莘垂下頭,在燕歷鈞門前像游魂似的飄過幾圈後,回到自己房間。

推開門,一腳踩在白玉紙上,恍神的她蹲,沒有撿起紙,卻伸出食指,順著上面的名字輕劃。

燕歷鈞帶人離開客棧後,雖然她不斷告訴自己,他一定會救出點點,卻依然無法阻止自己胡思亂想。

如果來不及了呢?如果點點死了呢?那麼父女相見卻不相認,會是誰的遺憾?她不止一次後悔沒有把事實說出口,因為她太害怕了,害怕霸道的他會帶走點點。

這麼多年來,不是她養育點點被點點依賴,而是她依賴著點點過生活,她的勇敢是因為點點而產生,她的獨立是因為點點而存在,如果沒有點點,她無法想象自己要怎麼活。

倘若她的自私與恐懼造成他們父女的遺憾,她一樣無法想象肩負著罪惡感的自己該怎麼活。

度日如年……短短幾個時辰,她像熬過千年萬載,熬得心都枯了。

幸好有驚無險,幸好遺憾沒有形成,幸好她不是劊子手,沒有斷絕父女親緣……她正在慶幸這一切時,卻被冷水兜頭澆下。

接下來呢,她該怎麼做?或者說,他會怎麼做?

燕歷鈞知道點點是他的親生女兒,他肯定不會放手,所以只能她放手?與燕歷鈞對峙,是螳臂擋車,是自不量力,所以她只能退讓?

點點要離開她了嗎?

只是想象,她已痛徹心扉,像有人拿刀子在她胸口刨洞,一刀子、一刀子割,割得她血肉模糊,痛得喊不出口。

阿凱看她這樣,很是無奈,飄到冉莘面前,說︰「怎麼不問問那些孩子呢?」

她順著他的話問︰「那些孩子呢?」

「已經送到衙門停尸間了,等天亮後衙役就會上門通知他們的父母將尸體領回,你要去幫幫他們嗎?」

點點頭,背起工具箱,冉莘道︰「帶我過去吧。」

在胸口處填入棉花,縫合胸口,在空洞的眼窩里填入假眼,再輕輕覆上他們的眼皮,隨著她的動作,小孩子一點一點恢復原樣。

冉莘不厭其煩地把小小的身子擦洗干淨,她一面做事一面溫柔地唱著催眠曲,那是她曾經為點點唱的曲子。

小鬼們的戾氣因為她的催眠曲消除,冉莘為他們換上新衣服,梳好頭發,做完這一切後,五個活潑可愛的小孩出現眼前。

他們圓圓的眼楮里不再盛滿恐懼,甜甜的笑容中寫著感激。

冉莘蹲下,孩子們圍在身側,她對每個人微笑,輕聲道︰「見過父母親後,就好好離開吧!」

再不舍也得走,再難受分離也勢在必行,世間無不散……突地,笑容凝在嘴角,她與點點的分離,是不是同樣勢在必行?

嘆息,她為五個小孩覆上白布,離開停尸間時,小孩們向她躬身行禮。

天已大亮,冉莘走出衙門時,與孩子們的父母親擦身而過。

知道孩子已不在人世,父母們呼天搶地、難忍哀淒,失去孩子,這麼痛嗎?那麼失去點點,她能不能忍受?

街上小販開始叫賣,冉莘背著木箱踽踽而行,滿腦子裝的全是那些父母的哀慟悲忿,疼得厲害,她不敢回客棧。

因為害怕即將發生的事情,無數的懼像一張網,密密地將她包住。

她在前面走著,阿凱在後面跟著,濃濃的雙眉攏起。

容玥這樣、冉莘也是這樣嗎?一入靈尹殿,注定終生孤寂?仰頭望天,太陽很大,曬得他身影模糊。

直到午後,冉莘才回到客棧。

一看見她,木槿忙把她拉進屋里,急道︰「你得去勸勸。」

「怎麼了?」

「從回來到現在,王爺一刻都不肯把點點放下,抱她洗澡、抱她喂飯、抱她睡覺,雖然點點還小,可也不能這樣啊!」木槿推著冉莘上樓,用力敲開燕歷鈞房門。

門打開,點點掛在他身上。

燕歷鈞冷眼看她,深邃目光有如刀子似的。「有話想說?」

看著他,她不知道該怎麼說,她不願意和點點分離,也不想對他殘忍,所以……搖搖頭。

「無話可說?」他的聲音結成冰,怒氣快要把他的胸口漲破,都這種時候了,她還不說?難不成以為還可以瞞得過他?怒目圓瞠,他怒道︰「無話可說就不要打擾我們,等你想說了再過來。」

話丟下,燕歷鈞當著她的面關上房門。

像被點了穴,冉莘看著房門,目光茫然。

木槿不懂了,她扯住冉莘問︰「他是什麼意思,不過是救了點點,搞得點點像他女兒似的。」

冉莘苦笑。「對,點點是他女兒。」

「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垂頭喪氣,她走回房間,關上房門,然後木槿也被一扇門鎖了視線,怔怔盯著暗褐色的門板,怎麼會……這樣?

不行,隨平在哪里?她得找個人問問。

他快氣死了,事情已經曝光,她還一臉無辜,她不認錯,還想將錯就錯,她根本就以為他拿她沒辦法!

憤怒……非常憤怒,他痛恨被欺騙,可她生生地騙了他六年,若不是東窗事發,她肯定會再騙他十六年、六十年。

她真是太可惡、太壞了,她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他?

有人敲門,懷里的點點縮了縮身子,他連忙輕拍幾下,柔聲在她耳畔說︰「不怕,我在。」

四個字,便安撫了她。

打開,端著安神湯的隨平領著隨安進來。

看見主子,隨安跪地臉上淨是喜色,這回主子又立下大功了,龍心大悅,令他領人來迎主子回京,沒想到他們才剛到,又听見躲藏多時的事律信安已死,真真是……返京後,不知道還有多少賞賜等著爺。

「爺,皇上有旨。」他朗聲道。

燕歷鈞皺眉,「這麼大聲做啥?要是嚇到點點你就知道了。」說完他拍拍懷里的小女孩,低聲道︰「點點,先喝藥好不好?喝完藥,我給你賣醬肘子吃。」

點點抬起眼,一句話不說,只是可憐巴巴地望著他。

「是不是想吃聚緣樓的醬肘子?要不,喝完藥,我們馬上回京,頂多幾天功夫就能吃上,好不好?」」

听見主子爺無比溫柔的口吻,嚇得隨安差點憋不住滿肚子沼氣。

點點還是沒說話,但燕歷鈞舀起一勺藥,放在嘴邊吹涼,再喂進點點嘴里,那個動作之溫柔呵護……

噗……隨安忍不住了,這個、這個……他不是主子爺,他被髒東西附身了。

隨平瞪他一眼,想把他拉到外頭,隨安抽回手低聲道︰「不行啊,有聖旨!」

隨平無奈,他每次不都說自己很懂得變通嗎?這時候怎麼不變通了?隨平接過聖旨,恭敬地放在桌上,在燕歷鈞的耳邊用不會嚇到點點的音量說︰「爺,聖上有旨意。」

見燕歷鈞應聲,隨平立刻把隨安拉出門。

門關上,隨安問︰「怎麼回事?」

「點點是爺的親生女兒。」

「嗄?咱們王爺又不近,誰這麼有本事——」

他話沒說完,隨平道︰「六年前,徐氏女。」

「嗄?就那一次……就、就、就……徐氏女她……」隨安不能呼吸了。

「徐氏女就是莘姑娘。」

天,怎麼會這樣?他倒抽口氣,頭超暈的。

「平爺,林知府過來了。」侍衛上前稟報。

隨平看一眼屋門,說︰「我過去見見。」

林知府佝僂著身子,臉色慘白,誰想得到,自家府里重金請來的大師竟會是殺童案的凶手?

五個孩子啊,里面還有魯知縣的兒子,這件事就算他想壓也壓不住,更狠的是,慘案就發生在自家後院,想起那五具尸體,他的身子抖個不停。

「平爺,王爺他……」

「王爺忙著呢,凶手的尸體處理好了嗎?」

「下官已派人送往京城,已經讓他們快馬加鞭,近日內必定會抵達。」

隨平也已經讓人把王爺的信送回京,肯定能比耶律信安的尸體更早到,京城有太子和霍將軍,玉音寺附近的萬人軍隊肯定能夠很快消滅。

「上了折子嗎?」隨平問。

「下官的折子隨尸體並送進京里了,下官謄寫好一份,麻煩平爺轉交王爺。」

「行,我會轉交,你走吧。」

「是,下官還帶了些小姑娘需要的東西,想來郡主能用得到。」

得知後院出事,林知府匆匆趕來,卻劈頭迎上燕歷鈞一句,「好個林大人,竟伙同匪徒綁架本王女兒,膽子肥吶!」

他當場嚇得變篩糠,抖個沒完,只差沒屁滾尿流。

隨平抿唇暗笑,皇上還沒封上呢,他已經給封了郡主,這人的馬屁功夫一流。「知道了,我代小姐收下。」

見隨平肯收,林知府松了一口氣,笑出滿臉春花。「如果還有需要的,平爺請盡管開口。」

送走林知府,隨平听見燕歷鈞叫喚,他同隨安使個眼色,兩人一起進屋。

燕歷鈞把聖旨看了兩次,里頭寫的字句不多,卻可以看出父皇的態度。

父皇以獻圖之功封賞冉莘,卻不肯讓她成為肅莊王妃。

分明知道來龍去脈,他不懂父皇在想啥?什麼冉莘失去貞操,拜托,奪去冉莘貞操的人就是他,「證據」正被他抱在懷里。

擔心百姓舊事重提,皇家顏面蕩然無存?很嚴重嗎,面子會比里子重要嗎?

門打開,隨平、隨安進來,點點已經在他懷里熟睡,他沒把人放下,只是壓低聲音問︰「大皇兄怎麼說?」

「太子讓爺別沖動,先把冉姑娘帶回京里再說。」

燕歷鈞揚眉,太皇兄還真懂他,一下就猜出他會沖動,可是很多時候,用「沖動」來抗衡父皇,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大皇兄有承諾嗎?!」要他不沖動可以,至少得提出一點有誠意的保證。

燕歷鈞和隨平都望向隨安,兩雙眼楮四道目光,讓隨安不由自主泛起雞皮疙瘩。「太子說,當時承諾梅姑娘的,也能用在冉姑娘身上。」

對太子來說,那是同樣的情況、同樣的條件,當初能給梅雨珊的,現在也能給冉莘,但燕歷鈞不滿意,他願意為梅雨珊負責,卻不介意給她什麼身分,他認定不管自己怎麼做,梅雨珊都只有感激涕零的分。

可是對冉莘,這條件不行!

所以該沖動的時候,不妨沖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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