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妻自重 第十九章 作者 ︰ 葉雙

「那王爺和王妃此刻在何處?」老王妃拄著拐杖急急問回道,再也沒有以往那高高在上、運籌帷幄的氣定神閑。

「王爺和王妃在街頭的馬車上,王妃有令,王爺身體有恙,當即拆了門檻,讓馬車直入王爺的掩月院。」

「我都還沒死呢,還輪不到她一個剛進門的新婦發號施令,就算王爺身上有傷,除非昏迷不醒,否則難道歸家也不用來見一見我嗎?」知道那些刺客不是一無所獲,老王妃心中的不滿稍稍平息了些許,言語之中也跟著添上了以往的霸氣。

「王妃有令……」倒沒想到老王妃竟會在這個時候連面子情都不顧,了無驚詫之余,只能再次抬出沐修塵來。

老王妃冷哼一聲,厲聲打斷道︰「這個家還不是她當家做主,沒見一見王爺,我又怎麼知道這一切是不是你們這些狐假虎威之人蓄意而為,想要趁著王爺瀕死之際屠了穆王府,搬空王府家財,好落草為寇,甚至通敵賣國!」

面對這樣的指控,了無冷硬地回道︰「老大人慎言,我等對王爺的忠心可表,絕不是那種背主之輩,只是王爺……」他想到還在昏迷之中的王爺,頓時有些語塞。

老王妃本就處心積慮要殺了王爺替自己的親生子奪了王位,如果讓她知道王爺昏迷,只怕于他們相當不利,正當他不知該如何是好之際,突然間一陣的馬蹄聲劃破了清晨的寂靜,了無和了言抬頭,便見是載著王爺的那輛馬車。

「祖母萬福,孫兒歸家了!」

撩起了車簾,楚元辰那張蒼白卻明顯清醒的臉龐現在老王妃的面前,那張臉上極為愉悅的笑容,更令老王妃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

然後,沐修塵下了車儀態雍容地朝著老王妃一福。「祖母萬福,孫媳隨著王爺歸家,本應先向祖母敬一杯茶,以全孝道,可如今王爺為歹人所傷,所以孫媳無暇他顧,還請祖母見諒,孫媳這還得伺候王爺回院子里安置,至于這漫天的白幡,如今王爺既已歸家,也就用不著了,了無和了言就替府里的小廝搭把手,拆了吧!」說完,她也不理會臉色鐵青的老王妃,在芳連的攙扶下又上了車。

「你給我站住!」老王妃厲聲喝道,握著拐杖的手氣得發顫。

從老王爺在的時候,老王妃就是王府里頭說一不二的主,就連楚元辰的親爹都得讓她三分,什麼時候輪到一個剛入門的新婦這樣無視于她的存在,她今兒個要是不好好治治她,將來這王府哪里還有她和親兒子的立足之地。

「祖母若是還有什麼要教誨的,且容孫媳家置好王爺後再去听訓。」

即使在她的喝斥之下,馬車並無半絲減緩的跡象,還是按著原有的速度,筆直地朝著內院駛去。

似是不經意的,一封信從馬車的窗戶落了下來,剛巧就落到老王妃的腳旁。

低頭,她那蒼白的眸子瞪著那封信,然後示意隨侍的大丫鬟撿了起來,大丫鬟雙手恭敬地呈上拾起的信,老王妃先只是淡淡的掃了一眼,這才接過信來慢條斯理地拆開瞧著,隨即她面色大駭,胡亂的將手中的信揉成了一團,塞進了衣袖中。

雖然只是這麼簡單的動作,她做完之後,卻已大汗淋灕,渾身虛月兌,再抬頭時,她驚懼地望著馬車隱在了牆角之後,直到再也瞧不見了,她才收回目光。

那頭明明不過十七歲,又遠在京城,怎麼可能會知道這些事?

她將這封信這樣拋出,怕也是一種警告吧!

老王妃閉了閉眼,努力平息紛亂的心緒,然而即便她不停地告訴自己不用害怕,可一股駭人的冷意還是從她的腳底快速的蔓延至全身。

該死的!這小丫頭竟敢威脅她!

本來王爺就算不在府里,王爺的院子也從沒斷過打掃清理的下人,可馬車才駛進了院子剛停妥,沐修塵便交代著要下車的芳連和紅殊,「屋子里的家具、擺飾一件不留,全都清了,被褥全換上咱們們帶來的,安置好了之後,再來請我和王爺下車。」

芳連和紅殊早就習慣沐修塵這種有些奇怪的命令,眉頭也沒皺一下就進了屋子,開始忙碌起來。

沐修塵仍舊陪著楚元辰待在馬車里頭,仔細地伺候著他,正當她替他拭汗的時候,他突然問道︰「你方才扔了什麼?」

若是依照老王妃的個性,哪里能讓她一個新進門的孫媳婦這樣輕慢的對待,那老東西心中的怒火只怕早就掀翻了這座王府,可就在她將東西扔出去不久,老王妃卻沒有再多說一句話,甚至讓他們離開,再聯想到打從見面以來,她種種怪異的舉動,他的好奇再也克制不住了。

聞言,她的動作一頓,身子一僵,望著他的眼神變得有些慌亂,但卻什麼都沒說。

她知道總有一天要面對,如果她想要助他避過災難,光靠她一個人並不足夠,可是若就這麼大剌刺的說出來,她真怕他會被自己嚇著。

閉著眼,任由心中的矛盾糾纏掙扎,直到他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當那股熱意透過掌心竄入她的身軀,她的心里終于有了決斷。

她深吸了口氣,仿佛吸進去的氣愈多,她便愈發有勇氣。

楚元辰見她這模樣,也不催促,靜靜等著她開口,只是用另一只大掌一又一下地輕撫著她的脊背。

他的撫觸漸漸平復了她的心情,也給了她力量,夢境中無數片段一股腦兒地全涌入了腦海,如決堤的潮水,如糾纏的藤蔓,她再深吸了一口氣,微啞著嗓音道︰「我的王爺,讓我再與你說一個故事吧,還記得頭一回我見你時,便給了你三十萬銀票,全天下只怕除了我之外,不會有人知道你缺銀兩,還是很缺很缺的那種。」

听到這里,楚元辰的眸子倏然一緊,記憶一下子被拉回初見的那一天,她匪氣十足的將三十萬兩的銀票拍上他的胸膛,言語中還盡是熟稔,可他卻很肯定,那時是他們頭一回見面。

還有,以後的每一回見面,她都一副很熟悉他的模樣,再想到洞房花燭夜,她那句嘆息似的話語——

王爺,我真的很想你……

本要開口的他靜默了,不語地听著她訴說她與他在夢境中的所有一切,包括她新婚之夜也被他給嚇得昏了過去,但他卻三番兩次的暗暗助她能在王府里那個詭譎的環境中生存,更包括了他與三皇子謀劃失敗,他將最後的生機讓給了她,將她送上了馬車,可她卻被尾隨而來的沐婉娟的一杯毒酒給毒死……

她毫無停頓的說著,他則細細的將所听到的全都兜進了心間,握著她的手始終不曾松開。

她一股腦的將自己的遭遇全都說了出來,等故事說完了,她也力竭了,歪歪地靠在馬車壁上,閉著眼微微喘息。

語氣縹渺的她說盡了她的一生,也含糊的說出了他的結局,但他卻似乎對自己的結局滿不在乎,唯一在意的是她現在流露出來的哀傷。

他的確懷疑過,卻沒想到一切竟然源于一場似真似幻的夢境,但她的哀傷那樣的真切,這種蝕心之痛是沒有經歷過人無法想象的。

所以就算他不記得,可望著她眸中那毫無遮掩的感情,便連最厭惡怪力亂神的他竟然沒來由的相信了。

也罷,是真的重新再來一回也好,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如今還能有機會做夫妻,還有機會彌補那些遺憾。

若是照她所說,從她作了那個夢醒來到現在,不過一年的時間,她一個深閨女子必然是時時警惕,殫精竭慮,才能做到如今這樣的地步。

只消這樣一想,他的心便疼得一塌糊涂,他咬著牙,艱難地撐起了重傷後虛弱無力的身子,緩慢而堅定地移向她,當他好不容易忍痛將自己移到她的身邊,他長臂一伸,就將她納入了自己的懷中。

「我想,在你的夢里,我的結局並不太好吧?」

突如其來的溫暖,讓沐修塵的心一震,再听到他沙啞的嗓音,淚水頓時如決堤一般涌出。

「我不知道你最後到底怎麼了,我只知道……沐婉娟在我臨死前告訴我,你萬箭穿心而亡……我夢過那樣的夢,有時你當真被箭穿心……有時卻是跌下了山崖,尸骨不全,還有的時候……」她再也說不下去了,將頭埋在他的胸前,放聲大哭。

她那模樣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般,惹人心憐。

見過她的匪氣、見過她的勇氣、見過她即便是死也要護著自己的模樣,可他就是沒見過她這般委屈無助。

楚元辰冷硬的心霎時被她的淚水給澆軟了,他緊緊地擁著她,任由時間的流逝,直到感受到她漸漸冷靜下來,他才又問道︰「那方才扔下去的到底是什麼?」

「是你叔叔通敵的證據拓本!」重來一回的事都說了,沐修塵自然也沒有隱瞞他的必要,于是老實交代。

雖然她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婦人,可是既然身在王府之中,自然能夠得知很多外人所不能知道的秘辛,所以醒來後,她利用手邊所有的資源打探,並準備著一切,搜羅了天于楚家二老爺的一切。

他竟然……楚元辰一直以為楚家的男人不論在利益上如何競爭,終究是錚錚鐵骨的血性男兒,應為天下百姓而生,應為皇朝的安定而死,卻沒想到他的繼祖母和叔叔竟然為了權勢地位,做出通敵叛國之事。

往昔他對于他們母子的行為,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他與叔父終究是一脈相承,可如今他卻做下這樣的事來,為了穆王府,他不能再姑息了。

「世人都不知道你外表看似凶惡,但心卻軟得一塌糊涂,我相信前世,你並非無法可以治他們,只不過是念在同出一脈的分上,但是與其讓他們玷污了祖宗名聲,倒不如先一步剁了他們的爪,讓他們再無懸念。」

深深的看了沐修塵一眼,楚元辰更加收緊擁著她的雙臂,說道︰「這回有我,相信我,我不會再扔下你的。」

「嗯!」對于他的承諾,她輕應了一聲,然後便不再開口相勸,因為相信他,所以選擇將一切告訴他,讓他與她之間再無隔閡,至于他要怎麼做,她相信他心中自會有所決斷。

再說了,若是他當真忍不下心,不還有她嗎?她會為他看護好後院這片天地,讓他心無旁騖的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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