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徐冉冉帶著已經碎掉的水晶球來到海邊,她將碎片灑進大海里,看著它沉進海底。
她在海邊待了好幾個小時,目光茫然地看著無邊無際的海岸,此刻對她來說,完成晶晶的心願就像是完成一種儀式,是跟過去所有一切告別的儀式……
又過了三天,徐冉冉接到寧子濂打來的電話,他跟她說了家醫院名稱還有病房號,要她過去。
徐冉冉狐疑的前往,進到VIP病房後,這才終于見到躺在病床上的花毓。
他一雙眼楮無聲的瞅著她,滿滿的都是思念,他的頭纏著繃帶,寬松的病人袍內,隱約可看到胸口也纏繞著繃帶,俊臉略顯蒼白跟憔悴,朝她虛弱的微笑。
徐冉冉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她的眼眶瞬間紅了,淚水奪眶而出,她走到病床旁,花毓朝她伸出手,她緊緊的握住他。
「怎麼會這樣?」徐冉冉開口時聲音都啞了,他們十天沒見,而這十天當中她的心情起伏甚大,更沒料到再見面的場合會是在醫院里。
「車禍。」寧子濂也在病房里。「他被狗仔緊緊跟著,想甩掉狗仔,沒想到撞了車。」
徐冉冉听了難過的張張嘴,許久才發出聲音,「是要來找我的途中嗎?」
花毓拍拍她的手背。「我沒事,無須擔心。」
「怎麼會沒事?加護病房住了三天才轉到普通病房,這叫沒事嗎?」
寧子濂的口氣有些不滿,當然,他並不是不滿徐冉冉,雖然花毓是要去見她的途中發生車禍的,他最最不爽的是那一些緊迫盯人的狗仔,還有設計整個緋聞事件的卓菲,最毒女人心,說的不就是這種人嗎?
因為寧子濂的話讓徐冉冉整張小臉刷白,可見他撞車當時情況有多慘,但她卻是什麼都不知道。
「為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一切她都無從得知,包括他跟卓菲的緋聞真假,包括他被狗仔追出了車禍,包括他在加護病房住了三天卻沒人通知她。
她深深的自責,也感到重重的失落,看著自己最親密的愛人躺在病床上,她滿滿的都是無措、傷心……還有失望。
花毓听出徐冉冉話里的責怪,怪他也自責。
「抱歉,我不想讓你擔心,更不希望你卷進這場緋聞風暴里。」他只是想保護她。
「我就說你這樣不行……」寧子濂就像顆大電燈泡,本來應該留給他們小倆口自己去說,可他心急,覺得花毓這樣的處置方式不對,想保護徐冉冉沒錯,可不見面、不把話說開,什麼都隱瞞著,一點安全感都沒有給徐冉冉,遲早會出問題的,現在問題來了吧。
寧子濂正想開口替花毓解釋,卻收到花毓一記冷眼,他只好把到口的話給吞下去,模了模鼻子,「好,我出去,你們慢慢聊。」
大電燈泡終于出去了,花毓的視線重新回到徐冉冉身上。
十天不見如同好幾世紀,他很想她,想抱抱她,想親吻她,想要……但他現在什麼都不能做,為此,他恨上了害他至此的卓菲。
「卓菲那邊已經同意發表聲明,讓這段烏龍緋聞徹底落幕,時間應該是今天晚上。」花毓直直看進徐冉冉的眼底。
「冉冉,我沒有騙你,我對你是真心的,除了公事上的接觸,我跟卓菲真的一點關系都沒有,至于為何後來會再被拍到,這我可以解釋。那一天,我是在子濂跟阿珣的陪同下,去卓菲的別墅跟她的經紀公司談判的。」
既然說是談判,就表示他們已經掌握了談判的籌碼,三位大律師出手,自然將對方殺個片甲不留。
卓菲當場花容失色,書亞經紀的老板跟經紀人的臉色也很不好看。
因為花毓已經握有證據,證明之前八卦雜志刊登出來的那些照片,完全是書亞經紀請人偷拍的,又刻意流給八卦雜志,制造出花毓跟卓菲戀愛中的假象。
至于書亞經紀為什麼會干這種事,花毓根本不想去探究,他只是覺得嚼心跟倒霉,惡心為了讓藝人上新聞搏版面,經紀公司什麼事都干得出來,還有卓菲那張漂亮臉孔下的心機也叫他惡心至極。
至于倒霉……他是真的很倒霉,早知道就不接下卓菲這案子了,白白惹來一身腥,還害他跟冉冉之間產生嫌隙,要不是希望這件緋聞快點落幕,讓他跟冉冉恢復正常生活,他絕對不會這麼輕易罷休。
花毓將談判的經過輕描淡寫地說給徐冉冉听,徐冉冉听完之後沉默許久,花毓于是伸出手去握著她的柔荑。
徐冉冉這才驚覺自己竟然恍神了,她抬頭,尷尬地笑了笑,「我知道了。」淡然的回應,然後她下意識的掙月兌了花毓的手……
花毓感覺自己的手空了,訝異的看向徐冉冉,她卻回避了他的目光。
「你現在身體的狀況如何?醫生怎麼說?」徐冉冉也知道自己突然松開花毓的手會讓他感到狐疑,于是她趕緊岔開話題。
「中度腦震蕩,需要住院觀察,肋骨也斷了,還有腿部有外傷……」
當天晚上,卓菲果然透過經紀公司發表聲明,說她跟花毓僅是律師跟客戶之間的關系,至于被拍到的照片,是雙方約在用餐時間協商事宜,當時還有其他人在場,對于此緋聞造成花毓的困擾深感抱歉。經紀公司並同時宣布,卓菲已接下新的戲劇,將前往新疆拍攝,之後半年都不在台灣居多。
只要女主角遠離台灣,這緋聞就會逐漸淡化下來,花毓看著經紀公司發表的聲明,雖不是很滿意但也只能接受了。
因為他住院的緣故,徐冉冉接手照顧,花毓心滿意足地看著徐冉冉為了他忙進忙出,雖然覺得很對不起她,但他還是松了口氣。
他們終于可以回歸正常的狀態了,接下來他想要跟她求婚,一輩子將她留在自己身邊。
花毓住院兩個禮拜後終于得到醫生許可,出院了。
出院那天,徐冉冉忙著幫他收拾隨身物品,花鏡坐在一旁的沙發上,他已經換回平常的衣物,帥度依然,只是他總覺得有哪里不一樣。
這種感覺是最近常常從心頭冒出來,一直干擾著他的思緒,可是他又強行將它給壓下去,覺得不可能。
他看著徐冉冉忙碌的背影,忽地問︰「冉冉,你最近大部分的時間都在醫院陪我,工作方面害你耽誤到了。」
徐冉冉听到他的聲音只是回陣淡淡的一笑。「還好。」
對,就是這樣,越來越疏離的神情,跟越來越疏離的回應,這讓他沒辦法說服自己。
她沒有不理他也沒有丟下他,她依舊每天都到醫院照顧他,但她不再同他耍賴撒嬌、不再牽著他的手、不再跟他說些噯昧的話、不再……親近他了。
若硬要說的話,他還覺得她比較像個盡責的看護。
花毓是個聰明的男人,畢竟是大律師,精明的程度無人能敵,端看他要不要繼續欺騙自己而已。
他深吸了一口氣,趁病房內還只有他們兩人時,開口問︰「冉冉,你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說?」
徐冉冉收拾東西的身影僵了僵,回首卻又不敢直視花毓的眼楮,盯著地上許久才終于抬起頭。
一直拖著也不是辦法,這幾天她真的很掙扎,反復想著她是否該推翻之前所做的決定,可現在听到花毓這樣問她,他應該是看出她的猶豫了,也是,他這麼精明,又怎會看不出她的異常。
終于還是到了該攤牌的時候了。
她走到花毓面前,在兩人間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是花毓觸不到她的範圍,可兩個人是情侶關系,這樣的距離,無不顯示出他們之間已經有很大的隔閡了。
花毓沒有開口說話,他等著她說。
徐冉冉頓了頓,才悠悠的開口,「在醫院見到你之前,我過了一段很難熬的日子,雖然算起來才十天而已,可是那段日子真的很難熬……」她聳了聳肩,露出一抹苦笑,笑里盡是落寞。
「冉冉,對不起……」是他處理不當,讓她受盡了煎熬。
「我想,這或許就是你習慣的處理方式。」很大男人,在他的周遭築起一道高高的保護牆,認為只要把跟他不相關的人驅逐出去就不會受到影響。
他以為這樣就是保護了他想要保護的人,殊不知,對方是被保護了,卻也得到另外一種傷害,那是內心的折磨……
花毓心急地說︰「冉冉,這一次是我的錯,但我會改進,以後無論發生任何事,我都會在第一時間陪著你。」讓你心安,讓你不再受到折磨。
他伸出手,努力探向她,眼神透著期盼跟懇求。
這是他從來沒有過的舉動,他現在該有多麼的害怕……徐冉冉看著他的大手,心糾結成一團。
愛,是還愛著的,但就是因為還愛著,所以她心痛難當,因為放手從來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花毓也知道這是他們兩個人最關鍵的時刻,他拉下面子懇求,「拜托……」
徐冉冉將自己緊緊握著的雙手動了動,可最終還是沒有朝他伸出去。
「我們分手吧,我還你自由,也還自己自由的心,那原本就是我該走的路。」
她終于還是說了也做了。
她咽了咽口水,發現喉嚨好苦,苦到讓人想哭,她想自己的眼眶肯定紅到不像話了,她卻要自己忍住不能哭。
花毓的視線挪到自己仍然伸在半空中的手,嘴角彎起干澀落寞的笑。
冉冉曾告訴過他,如果沒有遇到他,如果沒有跟他談戀愛,她最大的願望就是到國外探訪每個城市的命理師,流浪過一個城市又一個城市,去為每一個迷惘的路人尋得生活的方向……
看來她已經替自己做好打算了。
終于,花毓收回自己僵硬的手,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去吧,去走你原本就想走的路,記得好好照顧自己……」說到後頭聲音哽咽了,他頓了頓,試圖讓自己的情緒平復一些。
「若哪天你累了,願意回來了,我會一直都在。」這是他的承諾,一輩子的承諾。
徐冉冉錯愕的看向他,其實他不必這樣的……
她正要開口,不料病房的門被人推開,還是很粗魯的那種,緊接著,寧子濂的聲音響起。
「花毓,好了沒?我們該走了!」
大剌剌的寧子濂一出現,逼得花毓跟徐冉冉趕緊收拾起自己的情緒,接下來他們做自己該做的事,徐冉冉將收拾好的東西交給寧子濂,說她還有事,就不跟他們同車了。
花毓知道她這一走就是真的走了,他欲言又止,雙手緊握著,握到骨節泛白。
他不想放,但終究還是得放手,花毓覺得這該是他一輩子當中最悲傷的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