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醫千金 第四章 知己難求 作者 ︰ 綠光

「如果要我走,十三姑娘得答應我一件事。」尹安羲說得理直氣壯,笑眛的黑眸讓整張俊臉更顯無害。

然而,看在柳芫眼里,他簡直跟無賴沒兩樣。

她為什麼要引狼入室?要是被九姊知道……「尹二爺,難道你就不怕我去找人將你給趕出府?」府里的侍衛多得很,只是她真的不想動用,因為只要一點風吹草動,都會傳進九姊和姊夫耳里。

「也好,我在這兒等著。」尹安羲淺呷著茶,又斟了杯,隨口問︰「需要等很久嗎?如果需要久一點的時間,能不能先幫我再煮一壺茶?」

柳芫听至此,青筋在額際顫跳著,甚至有沖動想翻桌。

突然間,九姊損她的話在她耳邊響起……她這蠢蛋真的是個蠢蛋!她要是真把人找來,鬧得眾人皆知,壞的就是她的清白了。

這天底下怎會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而她又怎會著了這種人的道。

「你到底想怎樣?」柳芫怒聲斥問。

尹安羲懶得抬眼,舉杯敬她。「其實,這事對十三姑娘壓根不難。」

柳芫一雙大眼噴火般地暗著他,等著他的下文,再決定怎麼處理他。

「我希望每天都能嘗到十三姑娘親手做的糕點。」尹安羲理所當然地道出他的期盼。「不一定非要醍醐糕,新品也成,舊作也好,只希望能天天都嘗到,總不能要我餓著肚子吧,十三姑娘不知道,打從我嘗過十三姑娘的手藝後,其它糕點再也不能滿足我,哪怕塞了再多東西也止不了饑腸轆轆,而千風樓不再販售糕點,可把我給餓慘了。」

柳芫噴火的眼瞬間呆滯,皺起眉頭思索著他的條件。

之所以說是條件,是因為他的威脅不像威脅,那反像是贊美……還有一丁點的埋怨。所以說——「只要每天能讓你嘗得到糕點,你就會馬上離開?」

「沒錯。」

「那你可以走了,明兒個我就差人將糕點送到茶食館。」他的條件對她而言是種贊美,她有點暈陶陶的,不管要她一天做幾種糕餅,她都不嫌累。

「我希望至少可以有三種糕點。」「可以。」她應著,朝外頭比了個送客的手勢。

「要是十三姑娘願意配與我,那就更……」

「不早了,尹二爺。」她不耐地打斷他未競的話。

被贊美會頭暈,但她還沒暈到什麼都說好的地步。

「對了,方才的甜鍋巴要是能再添點芝麻醬,風味肯定更佳。」走到她身旁時,尹安羲忍不住建議著。

「芝麻?」

「添點松子也不錯。」

柳芫腦袋飛快地運轉著,驚艷地看著他。「確實,這兩者的味道很搭,待我睡醒後我就來試試。」

「真是太好了,我可期待了。」

柳芫喜孜孜地看著他,覺得他的舌頭這般習,要是糕點缺了什麼佐味,間他鐵定沒錯,就可惜了……「尹二爺為何不是姑娘家?」她月兌口道。

如果是姑娘家,她定要與之成為姊妹,切磋廚枝。

「如果我是姑娘家,就無法與你成為夫妻了。」

「……」柳芫無奈地閉了閉眼,走出小廚房的門,往東邊方向一指。「往那兒走有角門,你就在那兒等小廝換值的空檔離開吧。」

尹安羲已達到初步目的,所以配合度很高,臨走前不忘道︰「如果是姑娘家,便能與你朝夕相處,研制糕點,但如果是夫妻,這些事也同樣都做得到,十三姑娘,放眼天下,恐怕除了我之外,你是找不著另一個能與你鑽研糕點的男人了。」

柳芫頓在原地,看著一身玄黑的他消失在不著光的黑暗里,耳邊彷佛還回蕩著他的話語。

翌日,柳芫依約準備了三款糕點,差棗兒送往茶食館,待棗兒回來時,手上多了封書信。

她疑惑地接過手,打開一瞧,隨即一臉沉思,自問︰「真的嗎?好像可以試試……」

「十三姑娘在說什麼?」棗兒不解的問。

「沒事,我在小廚房里擱了些酸梅湯,你去喝一些,順便拿一些去分給你的姊妹們。」柳芫將書信收好,收在枕下。

「多謝十三姑娘。」棗兒欠了欠身,歡天喜地地跑了。

柳芫坐在桌邊忖了下。「用炸的嗎?明兒個試試好了,說不準還能再添點什麼」想著想著,坐不住了,便又往小廚房而去。

今兒個她準備的三樣糕點是重陽糕、糖漬玉蘭片和山藥糕,而那封書信主筆者自然是尹二爺,他在嘗完之後寫下評語,甚至還建議她,重陽糕里添加的白晶菊要是裹上蛋衣油炸也是別有一番風味。

這人的嘴可直是刁得緊,她的玉蘭片就是裹粉炸的,虧他能聯想這麼多,而那白晶菊他竟也嘗得出味……天曉得重陽糕里添的料少說有七八種,他竟每一種都嘗得出,簡直教人不敢相信。

之後像是與他斗食般,她非但接受他的建議,其至還能將糕點改做得更具風味。每日讓棗兒將糕點送去,她便迫不及待地等待著他的回信,再依回信準備翌日糕點,教她忙得不亦樂乎,唇角浮現不自覺的笑意。

幾日後,讓棗兒送了糕點出門,她順便帶著一份到主屋。

柳九一見糕點上桌,沒好氣地道︰「就說那些剛開的紫藤花怎麼隔日就不見,原來全教你給釆收去了。」

柳芫吐了吐舌頭。「九姊又沒說不能摘,這紫藤花可祛風通絡,所以我才想試試,況且紫藤花才剛開,花期還長得很。」

柳九笑睨她一眼。「侯爺說紫藤花開時,整片牆如瀑般傾落,粉的、白的、紫的爭艷得很,我等著瞧呢,誰知道隔天去竟光禿了一片,再過幾天沒想到競成了桌上這些糕點。」

「我覺得味道不錯,你試試。」

柳九挑了塊,咬了口,隨即驚艷地看著她。「里頭還包著栗仁。」

「還有呢?」柳芫滿臉期待地問著。

「很好吃。」

「然後呢?」臉上的期待少了。

「……就很好吃啊,你是要我多夸你幾次嗎?」柳九沒好氣地道。

柳芫幽幽哎了口氣。「也是,是我不該期待九姊的。」九姊能給的評語差不多就這麼多了,想要再多,是她奢求了。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就是糕點嘛,好吃啊。」柳九毫不吝嗇地用力夸獎。

柳芫點了點頭。「謝九姊。」她應該要開心了,如果是五姊,五姊會說,能吃就好,搞得自己滿身汗做什麼。

「你到底是不滿什麼?」柳九眯起水眸低問。「你這幾日到底是在忙些什麼?听春喜說,你每日都讓棗兒送糕點去茶食館。」

「跟素娘斗食啊。」她說得理直氣壯。

「那麼,棗兒回來時怎麼沒帶糕點?」

柳芫水潤又無辜的杏眼轉了圈,謹慎地開口,「由她出題,我先做,幾日後就由我出題,換她做了。」呼,為什麼跟九姊說話非得這麼提防?九姊真精得像鬼,一個不小心就被她識破。

柳九要了蹙眉,覺得她說得也有理。「好吧,橫豎你哪兒也去不了,想斗食就斗食吧,至于千風樓那兒,你只要將一些食譜交給廚子就好,至于哪些食譜要留,哪些能給,你自個兒斟酌。」

「所以,往後不讓我進千風樓了?」她有些失望。

「倒也不是,你想去自然也能去,只是目前等尹家三爺有了其它興頭再說。」說到尹三爺她就一肚子氣,那混蛋一回京就天天耗在千風樓,擺明了想堵十三,她哪能容那種混蛋沾染她如花似玉的十三。

柳芫乖順地點頭,順手拿了塊紫藤花糕入口,余光見春喜從外頭走了進來,手上拿著一封信,教她眼皮跳了下。

「十三姑娘,這是棗兒要給你的書信。」春喜恭敬地將書信遞上。

柳芫正欲接過手,柳九卻巳經快一步接過了信,眼看著要打開信封,柳芫急聲喊著,「九姊,那是給我的書信,你怎能看?」

柳九水眸微動,帶著幾分嚴厲。「十三,你與素娘往來的書信,為何我不能看?」

「呃……」

「難道寫信的不是素娘?」

瞬間,柳芫的心都揋到嗓子眼了,好半晌都擠不出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柳九神色轉為凌厲地抽信,一目十行地看過。

她的心逐漸往下沉,急著想擠出個解釋的好理由,但她的腦袋卻是一片空白。

九姊若真怪罪她,也沒錯怪,是她不該與男子互通書信,但尹安羲信上內容並非風花雪月的追求之詞,而是對于糕點的精闢想法。

閉著眼等著挨罵的柳芫卻听見——

「喏,拿去吧,你閉著眼做什麼?」

她驀地張眼,見柳九把信遞來,她趕忙取過一瞧,慶幸里頭的內容與往常沒兩樣,而且他沒具名。

她的心穩住了後,才沒好氣地朝柳九揚著信。「九姊,知道我為什麼要阻止你了吧,瞧瞧,人家嘗過之後寫了什麼?松軟栗仁藏在綿密的山藥糕里,齒頻留香,而糖漬的紫藤花裹住的不只是糕點,更是春末最後的香味,令人流連忘返……瞧見了沒?」這才是一個懂得品味的人能寫得出的評語。

柳九嫌棄地抽了抽嘴角。「不就是一塊糕餅。」話落還呿了聲。

「才不只是一塊糕餅呢。」她的用心她的想法,唯有知音才懂。

啊……為何她的知音競是個男人?

柳九翻了翻白眼。「是是是,不只是一塊糕餅,可我跟你說了,沒有我的允許,你是不準自個兒跑去茶食館。」

柳芫頓了下,把底下的字看完,才知道原來尹安羲邀她前往茶食館品嘗新品。

這真是太令人為難了,她想去,想見他但不該見他……可她好想知道他腦袋里還有什麼好點子,想知道他為何對糕點如此情有獨鍾,甚至有如此獨到的見解,她真的想好好地跟他聊上一場,偏偏他是個男人!

「裝可憐也沒用,我不點頭你就不準去。」柳九瞧她自個兒猶豫不決,很干脆地替她下了決定。

柳芫沒吭聲,因為她也很清楚自己不該去,只是……人逢知己千杯少。

翌日,柳芫一如往常在小廚房里忙著,看著剛蒸好的千層米糕,她猶豫了下,終究還是將米糕擱進食盒里,然這回沒讓棗兒送去,而是拎著食盒去找柳九。

「……非去不可?」剛去長公主那兒請安回來的柳九皺著眉問。

「很想去。」柳元可憐兮兮地扁著嘴。

柳九啐了聲。「可待會我跟長公主要進宮。」

「那……讓春喜跟我去,行嗎?」

柳九瞧她眼巴巴地瞧著自己,那可憐模樣像是演出來的,但偏偏就是很到位,將自己裝得很無辜很委屈,彷佛拒絕她就是個沒心沒肺的,教她猶豫了會,便道︰「把春喜帶上,半個時辰內回府,成嗎?」

柳芫喜出望外地喊道︰「多謝九姊。」

「狗腿。」她呿了聲,噙笑抱了抱她。「早點回來。」

「嗯。」柳芫笑眯了杏眼。

一會搭上了馬車,到了茶食館,才發覺門口車水馬龍,像是又辦了斗食宴。

直到進了茶食館,素娘快步迎來,笑得眉飛色舞。「十三姑娘,今兒個準備了不少新品,你可以多嘗一點,給我一些指教。」

「我還不夠格指教人的。」她謙遜地道。

「夠格了。」素娘笑咪咪的,看了眼她身後的春喜,附在她耳邊低聲道︰「二爺在後院等你,這丫鬟就交給我吧。」

听素娘這麼一說,她莫名感到緊張,彷佛自己是來私會情郎的,從小受的禮教告訴她不該與男人獨處,可對廚技的追求卻說服了她大膽前往。

提著食盒,沿著通廊直朝後院而去,腳步停在小院落前,她深吸了口氣,告訴自己並不是做見不得人的事,不需自己嚇自己。

她快步上廊,正愁著不知道要上哪去找人,听見他的喚聲,回頭望去,便見他就坐在園子里的石事。

「尹二爺。」她輕聲喚著,提著食盒朝他走去。

尹安羲微眯起眼,看著一身月牙白繡離水蓮花襦衫裙的她,莫名恍惚了起來,彷佛很久很久以前,也曾有位姑娘如她一般……

「尹二爺怎麼了?」柳芫覺得他雖是看著自己,但目光像是看到了更深處。

尹安羲回神,苦笑了下。這是怎麼著,已經是第二回如此了,莫非是他遺失的記憶?而這記憶與她有關?

不對……她的年紀是搭不上的。

不過,過往的記憶壓根不重要,重要的是——「是米糕嗎?我聞到桂圓的味道了,該不會連桂圓都是你自個兒供制的吧,這味道比市面上的較清甜些。」

柳芫傻眼地看著他,懷疑他上輩子是狗,要不這鼻子怎能如此地靈敏?

她將食盒往桌面一擺,二話不說地揭開謎底,瞧見他雙眼為之一亮,教她也跟著笑眯了眼。

就是這樣!掌廚的人,最想瞧見的就是這神情啊!

「這是米糕沒錯吧,不過……米糕也能做成十層,這紅色的是……」尹安羲問的當下,已經取了一塊入口,嚼了兩下,那神情說有多滿足就有多滿足。「不只是桂圓,你還添了大棗,這大棗是怎麼蒸得出脆度的?這大棗桂圓是浸過酒的,辣勁被甜勁給消磨了大半,恰如其分,還有這紅色的是散麥吧,這一層白一層紅的,喜氣極了,十三姑娘,你可真是一絕了。」

听他一口氣講解完畢,柳芫幾乎要笑露編貝。

太厲害了!他就是能嘗得這般精準,講解得這般中肯,她才想見他呀。

「那散麥是我自個兒做的,而那酒里頭用的可是我自制的曲餅,這麥餅可以做成洋河大曲的,雖說是烈了些,但我添得不多,不擅酒的都能吃點,不會醉的。」

「你這丫頭真是了得。」他輕彈了下她的秀鼻。

柳芫愣了下,覺得他這舉措太過親昵,甚至該說是輕浮。她愣愣地瞅著他,卻見他笑得異常愉悅,慵懶中帶了幾分邪氣,深邃的黑眸眨也不眨地注視著自己。她就這般與他對視,彷佛快要被他吞噬,她直覺要避,他卻一把揪住她的手。

她抽了口氣,想甩開他,但他抓得死緊,縴長的指撫著她的掌心她的指,撫過她指上的繭,掌上的燙疤。

「丫頭,你為了做糕點,槽蹋了一雙漂亮的手,值得嗎?」他突問。

她眉頭微皺,想了下道︰「做自己想做的事,還問什麼值不值嗎?」

話落,他驀地抬眼,黑眸被笑意染得發亮,那容顏俊魅得不似人間物,教她心頭顫了下。

「說得對極了,我喜歡。」

聞言,她眉頭皺得死緊,覺得他真的怪怪的,和那晚所見略略的不同,尤其他的笑恁地放蕩又恁地迷人,那厚薄適中的唇勾得彎彎的……就見他驀地湊近她,在她尚未反應過來之前,吻上她的唇。

她嚇了一跳,一把將他推開,二話不說地往回跑,但沒跑幾步就被他給逮住,在她還沒來得及呼救前,他在她耳邊啞聲呢喃,「都怪你不好,那米糕里的酒味太烈了。」

嗄?難道說——「尹二爺,你喝醉了?」

「嗯……好像。」

不是好像,根本就是醉了吧!她掙不月兌他的懷抱,還跟著他一起腳步不穩……他的酒量到底有多差?

「尹二爺,你先放開我。」她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平心靜氣地跟個醉鬼講道理。

「不行,你會跑掉。」

「我保證不跑。」她耐著性子保證,卻听他貼在耳畔低低笑開的聲音,那溫熱的氣息吹拂著她的耳際,背後是陌生且不曾有過的擁抱,教她渾身不自在極了。

「真的?」

「真的。」才怪!

「可是,我還是不想放開你。」

柳芫咬了咬牙,正欲再跟他談判,卻感覺他的身軀開始往旁偏著。「尹二爺,你先放開我,先放開我……旁邊有溪!你……」

撲通一聲,兩人一道掉進溪里,幸好他反應快,當了她的軟墊子,但盡管如此,兩人身上還是濕透了,不意外的是,這頭發出的聲響引來了人,而當她從他身上坐起身時,適巧與小院落外的十數雙眼對上。

完了……柳芫腦袋只浮現這兩個字。

山雨欲來風滿樓。

柳芫突然想起她兩天前剛釀了酒,明明只釀了兩壇酒,卻傻傻地在後院里挖了三個洞,如今想來,那就是個征兆啊。

多出的洞,原來是等著要埋自己的。

如果兩位姊姊允許,她會選擇把自己埋起來,也不願面對盛怒中的她們。

此時威鎮侯府書房里,柳蕪跪在案前,而柳九和柳堇一左一右,分別站在大案兩側,窗外電光閃過,不一會兒炸下震耳欲聾雷聲,她瑟縮了下,瞥見兩雙噴火的眼正瞪著自己,嚇得她瑟縮著不敢抬眼。

她垂著眼,強自鎮定地等著劊子手行刑。

「你到底是怎麼看管十三的?怎麼連她私下跟男人見面都不曉得?」柳堇沉而冷的嗓音在雷聲後隱隱爆開火花。

柳芫愣了下,微微抬眼,就見電光勾勒出兩位姊姊絕美的面容上異樣瑰麗的笑意,嚇得她止不住身上的顫抖。

「五姊姊,你並非正式出閣,不知道我這個已出閣的妹妹得陪著婆母四處走動,難免疏忽了。」柳九皮笑肉不笑地道,目光如冰似刃地射向柳芫。

「一句疏忽就想搪塞過去?」柳堇的笑意教人頭皮發麻著。

「總不能要我拴著她吧。」

「不如將十三交給我吧。」

「一個逃家的妾……不妥吧。」「總比外頭傳言兩姊妹共事一夫好吧。」柳堇笑容可掬地道。

「……聰明人是不會听信傳言的。」

「京城人都不大聰明的,光是今日十三從那男人身上坐起,外頭就已經傳言柳十三讓威鎮侯戴了綠帽,甚至早已懷了野種……」

柳芫暗抽了口氣,壓根沒想到才短短一日,流言竟已如野火般燒得如此狂妄。

「你這才發覺大事不妙嗎,十三?」許是抽氣聲大了些,教柳九用沉冷的口吻詢問著,且步步逼近她。「鬧出這種事,就算現在把你丟回默林縣也來不及了,你說,這事該怎麼處置才妥當?」

「我……」柳芫像是受到驚嚇的兔子偷偷地挪往左側。

「十三,咱們姊妹里頭就數你最乖最听話,我相信你就算不聰明也絕對不是個蠢的,可你今兒個讓五姊……很想掐死你,一了百了。」柳堇從左側走來,逼得她跪得又正又直,渾身不住地顫抖。

「五姊有所不知,咱們家十三才是那個最聰明最懂得扮豬吃老虎的,所以我才會教她給騙了。」

「自個兒蠢就別怪罪他人聰明。」柳堇右打柳芫,左打柳九,一個都沒放過。

柳九橫眼瞪去。「五姊听不懂客氣話嗎?」

「不懂,我一向說實話也听實話,我只知道十三在你這兒出了事,你要怎麼跟我交代?」柳堇冷冷地注視著她。

柳芫听至此,趕忙伸出雙手,打算充當和事佬。「五姊,這是我的錯,不關九姊的事,你們別吵架。」

「你也知道是你的錯?」兩人不約而同地朝她怒吼。

柳芫可憐兮兮地扁起嘴,小小聲地啜泣著,那像是被遺棄的小動物般的無辜眼神,只要有些許惻隱之心的都會被勾動,可惜——

「裝什麼可憐?」

「還不快點給我從頭道來!」

柳堇和柳九一吼,柳芫抹了抹好不容易擠出的淚水,無奈地嘆了口氣,就知道這招對兩個姊姊一點用都沒有。

事到如今,她只好從頭妮妮道來,包括他夜闖威鎮侯府,到後頭的每日糕點,全都說個詳實,以求恕罪。

柳堇和柳九听完,一個撫著額,一個仰天嘆氣。

「姊姊們……這真的是意外……」柳芫怨嘆自己連喊冤都不能,她怎會知道他的酒量恁地差,不過是幾塊米糕就讓他醉得性情大變,甚至腳步不穩地拖著她一塊掉進溪水里。

「十三,你能活到這麼大的歲數,五姊真的覺得很安慰。」良久,柳堇感嘆地道出她的看法。

柳芫眼角抽了下,不知道為什麼,覺得這句話有點耳熟。

「要不是我,她早就被埋在柳家後院了。」柳九沒好氣地道。

先前她和長公主回府時,春喜滿臉驚恐地將事情始末道來,她錯愕之余,以為還有轉彎余地,誰知道五姊適巧進城來訪,說起了她在市集里听見的流言,才教她知道這蠢妹妹干了什麼蠢事!

「又關你什麼事了?」柳堇不禁冷哼。她這個外室之女,從小在默林縣長大,哪里知道嫡母的手段有多可怕。

柳九睨了她一眼,沒有多說。「眼前重要的是,得想想這事到底要怎麼處理,可不管我怎麼想,這分明是尹安羲的計謀。」

「九姊,不是啦,他……」

「給我閉嘴!柳九說的一點都沒錯,你以為尹安羲是什麼謙謙君子嗎?他可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奸商,為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要不你以為他夜闖威鎮侯府只是想跟你聊聊,甚至說些不痛不癢的威脅?這是他的一步棋,就只等著你傻傻地走進他布好的陷阱里。」

「五姊說的沒錯,如果當初他夜闖威鎮侯府你肯告訴我的話,就不會有今日的事了!當晚我就能讓你姊夫要了他的命,橫豎他現在在尹府已經失勢,就算他突然失去蹤影,想必尹老夫人也不會差人尋找。」

「就是,竟錯過了這般絕佳的好機會。」柳堇扼腕極了。

柳芫在旁听得一愣一愣。她是不是听錯了?姊姊們的表情是不是太認真了點?

「眼前要處理就麻煩了,畢竟有那麼多人目擊,甚至已經在市坊間傳開。」柳九頭疼地來回走著,思索不出對策。

「要不……」柳堇壓低了嗓音,道︰「請威鎮侯出面,派出幾個利落的暗中將他除去,如何?」

柳芫呆住,而後听柳九接口道,「這也是個法子,能永絕後患。」

「不可以,姊姊,我不是說了嗎?他不是那麼壞的人,全都是因為我在米糕里添了酒,才會讓他如此失態,實際上他不過是個痴迷于糕點的人,他不可能城府深沉得讓我看不出!」

怎能殺了他?這天下之大,茫茫人海里,她只覓得他一個知己,怎能害他因她丟了性命?

「你就是看不出來才會至今還替他說話!」柳堇惱聲怒斥,惱她不知茲事體大,「你知不知道,他這是在逼婚?從他夜闖候府到今日所為,都是為了要強娶你才設下這種種陷阱,你至今還搞不懂!」

柳芫怔愣得說不出話,只因他確實說過數次要她嫁他,可是……就算如此,她也不認為他會使這般下作的手段逼她就範。

柳九正要開口,門外傳來春喜的喚聲,「夫人,外頭有位劉嬤嬤說要見夫人。」

「她是誰?」

「她……她是城里的媒婆,是來給十三姑娘說媒的。」

柳九和柳堇對視一眼,再問︰「誰讓她來說媒的?」

「……尹家二爺。」

話一出口,柳芫瞧見柳堇朝她露出瞧,這才是現實的眼神,教她百口莫辯,不敢相信這一切竟只是他的計謀。

「我身子不適,讓她改天再來。」柳九淡聲道,只想將人打發走。

「夫人,老身已經得到柳老爺子口頭答允這門親事了。」

這劉嬤嬤可是京城稱二沒人敢稱一的首席媒婆,豈容易被打發,她已來到廳外,听見柳九說的話,立刻道出最有力的憑藉,非得屋里的人回應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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