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路嫁王府 第十五章 大吵一架 作者 ︰ 水草

票鹽法實施之後,接下來的日子就是靜觀其變,若有發現不足之處再加以規範,因此慕容夜能陪著柳盼的時間就多了,他便帶著她四處逛逛。

他們來揚州這些日子,柳盼只在街市間走了走,慕容夜比她還不如,一頭栽進鹽業改革里,現在才有閑暇透口氣。

揚州風景如畫,與帝京風物大不相同。柳盼在蘇州長大,出門的次數屈指可數,柳氏又不得寵,在蘇家的日子過得很是拮據,此次有了慕容夜這位大金主,帶著她嘗盡了揚州名菜小吃,什麼三丁包子、千層油糕、雙麻酥餅、翡翠燒賣、干菜包子、野鴨菜包、糯米燒賣、蟹黃蒸餃、車螯燒賣、雞絲卷子等等。又帶她去瘦西湖泛舟、溫泉共浴、大明寺進香、山巔觀日,眼福與口福都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慕容夜何等敏銳之人,眼看著一步步虜獲了她的芳心,內心得意之余,也盼著能夠珠胎暗結,到時候再帶她回京,想來在皇後面前為她爭取個側妃的名分要容易許多。

而且他還發現她最近都會隨身帶著個小藥盒,里面裝著她制好的藥丸子,時間一到她就會吃一顆。

有一次慕容夜聞著她身上的藥香味,好奇問道︰「小丫頭吃的這是什麼藥?」

「溫補的藥丸子。」

「那給本王也吃一粒?」

柳盼湊到他耳畔低語,「這是女人家補氣血的藥丸子,王爺難道還嫌自己氣血不足嗎?」

聞言,慕容夜頓時歡喜不已。「這個好!氣血足了,生出來的孩兒身子也壯。」

她眼底明顯有一絲陰郁飄過,不過很快便被笑容取代。「王爺怎麼三句不離孩兒?」

他恨不得她現在肚里就揣著一個呢!「在我這個年紀,多少人都已經兒女繞膝了,就我膝下猶虛,為了此事,母後不知道叨念過多少回了。」

「想要給王爺生孩子的女人難道還少了?」

若是旁的女人,慕容夜恐怕早就不耐煩應承,偏偏這話是從她嘴里說出來的,莫名的讓他心生歡喜,他一把將她攬進懷里,寵溺的道︰「可本王只希罕你生的孩兒。」

柳盼假裝沒听到這句話,只緊緊抱著他的腰。若非她仍保持最後一分理智,知道兩人只有夫妻之實,而無夫妻之名,身分地位太過懸殊,在這個階級鴻溝巨大的時代,她既不能違心做人小妾,一生仰人鼻息,又舍不得他的柔情寵愛,內心尚有糾結,恐怕早一頭栽進他布下的情網,不得翻身了。

慕容夜眼看著柳盼吃藥也一月有余,肚子仍尚無動靜,心里不免有一絲擔憂,說不定她只是擅長接生、處理外傷,于婦人調理身子並不太拿手,他本想著帶她去找大夫把把脈,又擔心她會誤會他不相信她的醫術,索性偷了兩粒她隨身帶的藥丸子,令裘天洛在揚州城內尋個擅長婦科的老大夫瞧瞧這藥效如何。

裘天洛領命而去,過得兩個時辰才回來,躊躇了好一會兒才道︰「王爺,醫館的大夫說……」

「說什麼?」慕容夜見他神情古怪,越發緊張了,難道這丫頭配錯了藥,反倒傷了身子?

裘天洛在王爺急迫的眼神催促下,深吸了口氣,咬牙道︰「醫館的大夫說這並非補身的藥丸,而是避子丸。」

慕容夜蹭地站了起來。「避子丸?!」他說的每個字都好似從牙縫擠出來一般。「可確實?」

裘天洛能得到王爺的信任,自有他的能耐,他老實回道︰「屬下也怕第一家醫館弄錯了,接連跑了四、五家醫館,找的都是擅長婦科的大夫,他們仔細研究一番後,都確定這是避子丸。」

慕容夜頓覺頭頂上電閃雷鳴,滿腦子狂風暴雨,抬腳就將書房里的紫檀木書案給踹翻,黑著一張臉往內室而去。

柳盼半躺在羅漢床上看著書冊,見慕容夜滿面怒色沖了進來,她連忙起身關心詢問,「誰惹得王爺這般生氣了?」

見她一臉無辜,他的怒意又加重了幾分,一把抓起一旁幾上的藥瓶子,用力往地上一擲,瓷瓶摔了個碎,褐色的藥丸子滴溜溜滾了一地。「你既不願意跟著本王,又何必假情假意做出心甘情願的樣子,你把本王當猴耍,是不是暗地里得意了好久?!」

她不是沒想過他會發現她偷服避子藥會有多震怒,可是不知為何,現在的她反倒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好似一樁心事忽然之間找到了解決的辦法,她鎮定的回道︰「跟著王爺做對露水夫妻並沒有什麼,可是請問王爺要以什麼身分讓我生孩子?你我既非夫妻,難道要我的孩子做個私生子?!」

慕容夜最開始只是覺得她有趣,想將她留在身邊,收在房里也無不可,可是後來當他發現自己是真心喜歡她,他便一直想著法子要如何給她名分,哪知道她只想做對露水夫妻,讓他一腔柔情仿佛喂了狗,頓時大怒。「誰說你的孩子是私生子!你問都不問本王的打算,便私下偷服避子藥,你究竟將本王置于何地?!」

難道她對他就這般厭惡,連替他生個孩子也不願意?是不是他的強權令她無法拒絕,這才迫不得已的跟著他,對他虛與委蛇?想到這種可能,他頓覺真心被狠狠踐踏。

「既然你不願意服侍本王,那就立刻從本王面前消失!還不快滾?!」話一出口,慕容夜自己也嚇到了,不免呆住了。

他生她的氣,是因為對她滿腔情意得不到回報,他當然不願她離開,可是他的驕傲容不得他拉下臉來求她。

就好比有時候他在氣頭上,對著裘天洛等人踹一腳、讓他們滾的性質是一樣的,特別是阿漢好多次被他罵一聲滾,他識相的離開之後,等他氣消了還能若無其事的湊上來,以示自己的忠心。

如果此刻柳盼示弱了,向他哭訴她的迫不得已、對他的深厚情意,他的怒氣自然會慢慢消弭,可是他忘了,現在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般人,而是柳盼。

柳盼原本就對這段關系信心不足,被他罵著滾了之後反被激起一腔怒火,她冷笑道︰「我柳盼此生若要生子,必先明媒正娶嫁做人婦,絕不會走上我娘親的老路做人小妾,自己低賤不說,連子女也永世不得翻身!」

慕容夜見她不僅毫無悔意,竟然比他這個龍子鳳孫還要驕傲,頓時氣沖腦門,一腳將屏風給踹翻,氣呼呼的大步回書房去了。

屏風倒地時發出巨大聲響,她覺得腦袋也跟著轟然巨響一聲,她神情木然的坐了下來,將頭上的首飾全都取下來放進妝匣里,又月兌上的綾羅,從櫥櫃里翻出一個小包袱打開來,里面是她當初跳河時穿的衣服,已經洗得干干淨淨。

她一直留著這套衣衫,也許下意識就想過會有這麼一天,只是她不知道這一天來得這麼快,昨晚兩人還在榻上纏綿嬉笑……

她忍住幾欲奪眶而出的淚水,換上衣裳,模模荷包里的銀票,也是她當初離開顧家時的所有家當,長吁了一口氣後,背著藥箱出了房門。

睿王方才發了那麼大的火,院子里伺候的都是他的人,早就縮了起來,沒人敢來問一聲柳盼如何了。

柳盼扯出一抹冷笑,卻覺得心里隱隱生疼,怕自己再在院子里多站一會兒就會忍不住改了主意回頭去求慕容夜,她咬咬牙,埋頭往院外快步走去。

柳盼才出了院子,顧清蓉正巧迎面而來,見她神色有異,問道︰「三妹妹你怎麼哭了?」

柳盼急忙反手抹了一把臉,這才發現雙頰已是一片濡濕,不過她懶得搭理顧清蓉,快步越過她,頭也不回的走了。

顧清蓉看著她離去的身影,能讓這丫頭流淚的,除了睿王恐怕沒別人了,難不成睿王對她生膩了?她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推測是對的,越想越是開心,緩緩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頓覺壓在頭頂的陰霾一夕之間揭去,一片光亮。

慕容夜與柳盼大吵一架,越想越氣,在書房里灌得大醉。

裘天洛在旁服侍,有心相勸王爺看開些,又不知如何開口,好不容易等王爺睡著了,這才出了書房。

他一出來,就見阿漢在院子里跟拉磨的驢子一般轉圈,見到他如同見到了救命的稻草一般,快步迎上來急切的問道︰「王爺怎麼樣了?有沒有吩咐什麼?」

「吩咐什麼?」

阿漢焦急的拉著他不放。「柳姑娘從上午出去之後到現在都還沒回來,怎麼辦?」

「王爺沒開口,讓她在外面冷靜冷靜也好。」裘天洛對柳盼頗有意見,覺得她太不懂事,若非陰錯陽差,她一個鹽商庶女能有福氣跟著王爺嗎?她不知把握機會,趁正妃未進門之前籠絡住王爺的心,趕緊替王爺生個孩子,卻惹得王爺這般大怒,等她經歷過討生活的艱難,再回來服侍王爺就會死心塌地了。

阿漢憂心柳盼安危,見裘天洛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顯見得是想要讓柳盼吃點虧,更不好說什麼了。

自從他的心事被王爺瞧破後,王爺便不再讓他隨侍柳盼,加上王爺近來又閑,和柳盼幾乎算得上形影不離,柳盼身邊便不再有固定的護衛隨侍,況且王爺在房里大吼著讓柳盼滾,焉知這不是他的本意呢?

他縱使有心想要將柳盼尋回來,也不能逆了王爺的意思,所以就算他再著急,也只能按下不提。

慕容夜這一醉便睡到了次日中午,頭痛欲裂的醒來,喝過了醒酒湯,門外便有鹽政官員求見。

他這一忙便是三日,原是昭帝委派新的鹽務官員到了揚州,替換當初從京中六部抽調的官員回京,少不得交接指點一二,雙方參詳一番往後兩淮鹽改需要注意的事項,乃至推廣開來至全國,或是有任何不妥之處,都是需要商討的。

等到第四日上午,慕容夜總算把事情處理完畢,才有閑暇問一句,「柳姑娘呢?」

這幾日王爺絕口不提柳姑娘,裘天洛還暗暗覺得兩人真是鬧崩了,王爺大約也是將柳姑娘撂開手了,他甚至暗自慶幸當初未听阿漢慫恿去尋人,她自己識趣離開正好,可現下听王爺這麼一問,他頓時臉色大變,不知該如何回答。

遲遲等不到響應,慕容夜又問了一次,「人呢?」再見裘天洛那有口難言的樣子,他的心頓時一沉。

裘天洛完全不敢抬頭看向王爺,硬著頭皮結結巴巴的道︰「她、她……自那日跟王爺吵完架之後就離開了,沒、沒再回來……」

慕容夜自那天與柳盼大吵一架,酒醒之後他也稍微冷靜下來,仔細想想,她身為庶女,她的生母又不受寵,若非她機警,早就被她那無良的父親送出去攀關系了,她不想自己的孩子也落到相同的境地,是能夠理解的。

他都已經想好了,只要她來認錯,他便將心里的打算和盤托出,一定不會再讓她受任何委屈。

這幾日不見她人,他又忙得腳不沾地,想著冷冷她也好,好讓她認清現實,將來才會一心一意留在他身邊,哪知道等來等去,卻等到她不見蹤影的消息。

慕容夜勃然大怒,狠踹了裘天洛一腳。「連個人也看不住,養你們有何用?!還不快去找人!」

得知她自那日離開後不曾再回來,他原來的一腔氣惱頓時消了大半,不免擔心她是不是遇上了事兒,以她的容貌就該藏在宅院里,出門也要帶著十來八個護衛才安全。

裘天洛馬上應道︰「是,屬下立刻去辦。」但心里不免覺得有些無辜委屈,誰知道王爺您是要她走還是留啊,又沒給個明話兒。

慕容夜剛開始還是讓裘天洛帶人悄悄兒去找,但找了足足五日,只查到她似乎到了揚州碼頭,至于坐船南下還是北上便再也查不到了。

揚州碼頭每日南來北往的船只難計其數,整個運河之上帆影星羅棋布,若要在其中打撈出可用的消息,無疑是大海撈針。

裘天洛垂頭喪氣的回去復命,心中暗嘆柳盼氣性之烈,平生僅見,不過是被王爺罵了兩句,他們哪個沒被王爺罵過?

慕容夜听完,臉色更是難看到了極點。「找不到是怎麼回事?」

裘天洛對著王爺那張黑臉,答得戰戰兢兢,「屬下查來查去,柳姑娘那日離開別館,在街上買了些東西後就去了碼頭,有個扛貨的小子似乎瞧見她上了一艘船,但不知道那艘船的去向。」

慕容夜下令讓裘天洛去調查柳盼的去向後,便急著去房里看過了,她當日穿的衣衫全整整齊齊的迭放在床上,櫥櫃里為她做的新衣仍舊塞得滿滿的,妝匣里的首飾也滿滿未動,甚至是他這些日子為她新添的所有衣裳頭面她一件也未帶。

他問了守門的婆子,說那日柳姑娘出門,並沒有佩帶什麼首飾,穿著件半舊的衣裙,背著藥箱。

他知道她穿的正是當初被救上來時她自己的衣服,她離開得這樣決絕,讓他開始思索他是不是做錯了。

慕容夜很少懷疑自己的決定,做為一軍之帥,果決幾乎是刻在骨子里的,但是此刻他卻不敢這麼想了。

慕容夜沉痛的問向裘天洛,「本王是不是……那日脾氣大了些?」他揉了揉臉,接連幾日他都未曾睡好,胡髭都冒出來了,莫名帶了幾分樵悴。

裘天洛比王爺還震驚,一是因為完全打听不到柳盼的消息,二是因為向來心高氣傲的王爺似乎有後悔的跡象,只是王爺這個問題要他怎麼老實回答,他只好婉轉的道︰「柳姑娘……是姑娘家,不比軍營里的兄弟們耐摔打,也許只是使使小性子……過幾日就回來了。」可這話連他自己都說服不了。

「你說得對,她一個姑娘家不曾出過遠門,說不定早就後悔想回來了,只是……你說她會不會出事了?」一想到這種可能,慕容夜如坐針氈,也順便為柳盼的離去找到了更好的借口。「你說得對!我那日是脾氣沖了些,她一個姑娘家,幾時見過我這般動怒,定然是嚇壞了,才會自己一個人胡里胡涂坐船離開,她會不會發生什麼意外了?」

裘天洛頓時瞠目結舌,軍營里哪個人沒被王爺罵過,王爺雖然年紀輕,但是運兵如神,積威甚重,治軍極嚴,就連胡子一大把的老將軍在他面前也乖順如小綿羊,生怕撞到他手里,被劈頭蓋臉狠罵一通,折了面子。

王爺一開始是跟著老將軍們歷練,而後一步步爬到主帥的位置,身為皇子固然是其中一倘原因,但王爺能將主帥之位坐得穩穩當當,全是因為王爺的赫赫軍功。

他從來未想過如此高高在上、威風凜凜的王爺,有一天居然會折在一個小丫頭手上,能讓王爺發完了火還要後悔不已,甚至為她找借口,光是這份手腕就讓人折服,他在這一刻恨不得向柳盼獻上他的膝蓋,只求她能出現。

慕容夜暗中派人搜尋幾日無果之後,內心焦躁,再也忍不住大張旗鼓的找人了。

同住揚州別館的呂光自然听到了風聲,還特地前來睿王的院子關心關心。「好好的人怎麼就不見了?」

昭帝此次從京中委派的官員便是兩淮長駐官員,等交接完鹽改、鹽務等事,他與王爺還有抽調來的各部官員便要返京了,眼瞧著也就是這幾日的功夫,不想王爺這邊竟出了這事兒。

慕容夜不好說是他發火將人罵跑了,只道︰「最近本王私事纏身,鹽務事宜還要勞煩呂大人多多勞心。」

呂光回到自己的院子之後,歇在顧清蓉那兒,還當稀奇一般說道︰「真沒想到王爺身邊的丫鬟居然不見了,該不會是讓人拐走了吧,也不知道是何人這般大膽。」

揚州城繁華是繁華,可也有不少藏污納垢之處,走失的又是個年輕貌美的姑娘家,呂光先就提起心來了,只怕哪個不知輕重的做下了這樁事,要是惹得王爺發怒,可能把整座城給掀了都解不了氣。

那日柳盼哭著離開,顧清蓉心里還嘀咕了好幾日,派了丫鬟去打听,卻沒打听到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今日听得呂光此言,心底暗暗高興,最好柳盼別再回來了,但表面上還要裝著一臉擔憂。「她一個姑娘家,可別真出了什麼事啊!」

等到次日呂光出門辦事,顧清蓉立刻細心梳妝打扮一番,帶著丫鬟往睿王的院子去了。

隨行的丫鬟有幾分忐忑。「姑娘……睿王的院子進得去嗎?」

以前還能打著探望柳姑娘的旗號,求見個三、五次才能獲準進去一次,如今她都不在了,睿王的侍衛怎麼可能放她們進去?

顧清蓉笑得得意。「我自有辦法。」

她也是花了一段時間才調整過來心態,雖然嫉妒顧清鶯得了睿王青眼,但若以顧清鶯為跳板接近睿王,也不算這個妹子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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