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從妻 第四章 阿禮什麼都好棒棒 作者 ︰ 千尋

葉雪坐在房間里的桌前,咬著筆桿,身子一動也不動,心思卻轉得飛快。

大哥到保安堂當坐堂大夫,賺得不多,一天八十文錢,不周休、不放假,一個月下來,只能掙二兩多。

比起從年頭忙到年終,卻沒見過一兩銀子的農民而言,這份工作不算差,但這點銀子上酒樓,連一桌象樣的席面都點不起。

嚴重的貧富差距啊!如果發生在二十一世紀,恐怕就要發生暴動了。

這陣子,她努力學作菜、學汲水,學習用捶打法洗衣服,成果是……手指割傷了三次,木桶碎了兩個,衣服破掉五件。

天分吶、天分……最離譜的是,她拿起古葉雪的針線籃,試著把繡一半的帕子完成,結果嘛,呵呵呵……天將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

她的心智苦得夠厲害了,卻還是在最短的時間內把帕子摧毀。

這種不開心的事還是別想好了,話說教室整理好,教案完成,教育方針也出現大概模型,父母的學堂開始招生了。

剛開始很不順,直到她主張推出優惠方案後,才拿到二十張報名表。

所謂的優惠方案是,第一個月免費試讀,之後每人每月收束修五百文錢。

五百文對有錢人而言是九牛一毛,對平民百姓來說,勉強可以接受,但對農民和其它低下階層百姓,是相當大的負擔。

父母是良心教育事業者,自然希望能讓越多的孩子受教育,但葉雪是學商的,首要的考慮要素是主要目標客群。

大戶人家才不會讓孩子到外面學堂念書,他們有族學或自請師傅進府,所以這層客戶不是他們的招攬目標,而農民貧戶連吃飯都有困難,怎會有閑錢讓孩子念書?甭說五百文錢,就算是父母是做功德的,願意免費提供名額,家長們也不會浪費一份可用人力。

因此葉雪挑選中間客群,這些人家里有點錢,對孩子的未來心存期待,盼望孩子們能夠考上科舉、當大官,光耀門楣,學費雖然有點貴,屬于奢侈性消費,卻也不是負擔不起。

這樣的家庭,每當要繳交朿修時,父母自會叮囑孩子,勤奮向學、莫負師恩,而孩子也會因為長輩的期待、勉勵自我。

在第一個月里,葉雪期待父母親能做到兩點要求。

第一,務必使教學課程內容活潑,能激起孩子上學,讀書辛苦,如果沒有動力,學生容易半途而廢;第二,教出家長看得見的成績,她打算把父母親打造成金牌名師。

她當然知道,教育的目的不該只是為了考試,但面對現實社會,想永續經營,就必須開出亮眼成績。

為留住學生,她打算在開幕的第二個月推出另一個優惠方案——一次繳齊半年學費者,九折優待,繳足一年學費,八折優待。

她希望這個方案能替他們留下足夠的學生,因為成績需要靠時間來證明。

如果二十名學生統統留下,就算全部打八折,每個月學堂也會收進八兩銀子,扣掉人事成本和雜支,還能存兩到三兩銀子,錢真的很少,想靠這點銀子發跡致富完全不可能,但萬事本就起頭難,她相信只要肯努力,情況一定可以好轉。

這些日子錢花得很凶,買桌買椅買紙筆,再會算計,學堂的軟硬設備還是投進將近三十兩銀子,另外,他們還花了五十兩把廚房和衛浴設備大大整修一番。

奇怪吧,別人最不看重的東西,恰恰是他們這群現代人最看重的。

挖好下水道,蓋起干濕分離的衛浴設備,葉雪不再憋尿、憋大便,而廚房整建過後,干淨得多了,不但建起新鍋灶,還蓋好烤爐,非常簡單,但至少可以烤一些象樣的面包餅干,可惜沒有天然氣,做不出瓦斯爐,否則煮飯會更輕松些。

不過有了各種新打造的鍋具,母親的手藝得以發揮,大大改善了他們的飲食,饑餓次數逐漸減少。

葉雪翻開幾張圖紙,那是她畫的打蛋器、刨皮機、刀具晾干架、糖罐鹽罐、烤盤、模具……全是家庭小五金,還包括各種清潔用具。

當初她多留了個心眼,大哥把圖紙送到打鐵匠鋪子里打造時,沒有告訴對方用途,現在如果靠這些圖紙,能不能替家里掙取一些收入?

聳聳肩,眼前沒時間想這些,先把學堂辦起來再說。

收妥賬冊,葉雪抱起這幾天剛趕出來的故事書。

穿越四十五天,她以驚人的速度學會寫字。

沒胡說,就是學會寫字!

現代人早已經習慣用計算機處理所有事,拿筆是什麼感覺都快忘記了,連原子筆都不會拿,何況是毛筆?幸好她有堅強的毅力,越是做不好的事,越是要卯足全力去克服。

現在她的字有模有樣,寫出來的故事也不會東掉一句、西少一個字,她的故事包羅萬象,新奇的、靈異的、趣味的、甜美的……每個故事都相當吸引人,她立誓,在一年內,圖書館里的架子將擺滿自己的作品。

走到前院,教室、游戲室已經大致布置好,就等著後天正式開學。

目前報名免費課程的學生有二十人,希望這個月過後,至少能有十五個學生留下來,這是她的短程目標。

大門打開,葉雪听見聲音,轉頭望向窗戶,就見母親領著駕車的大叔進屋,他手上抱著一迭書冊,應該是新的教科書印好了,她馬上迎出屋子,卻發現走在最後面的父親,攙扶著一個大胡子男進來。

「阿雪,快來幫忙!」葉母的聲音揚起。

「媽……娘。」有外人在,葉雪急急改口,跑到母親身邊,在她耳畔小小聲的問︰「那個人是誰啊?」

走進葉家大門,強忍住上揚的嘴角,但大胡子男亮晶晶的眼楮忍不住四下張望。

進來了!他終于走進葉家大門,在趴上葉家屋頂的第二十三天之後。

沒錯,他就是蕭易禮,他安排一場假搶劫、真入住的戲碼,然後,正正當當的登堂入室。

天曉得他多喜歡葉家四口,他多想加入他們,成為葉家的一分子。

每天趴在葉家屋頂上,他都在抵制自己的強烈,好幾次,他想綁走葉雪,逼迫她把那個「現代社會」仔仔細細形容給他听。

好幾次,他看著她憂郁的握緊拳頭向夜空揮拳,不斷的說「我討厭穿越、討厭大魏」時,他真的好想從屋頂跳下來,一把將她抱進懷里,告訴她,其實這里沒有這麼討厭,其實這里也是有好人的。

于是,他終于弄明白,自己喜歡上葉雪了,從第一眼見到她的怦然心動、喘息不順開始,他就對她一見鐘情了。

他喜歡她傷心難過,卻打死不讓眼淚掉下來的倔強;喜歡她明明脆弱,卻要握緊拳頭,朝空中大喊「我不會輸,我會戰勝這一切」的驕傲,喜歡她拚了命把鬼畫符變成楷書,更喜歡她無時不刻的專注。

這種喜歡來得毫無道理、莫名其妙,但它就是來了。

他沒喜歡過任何女子,為此,凌大哥還擔心他是不是好男風,可如今證明他是愛女人的,因為他喜歡上葉雪了,喜歡到夜里睡不著,喜歡到白天一個恍神就會亂想,喜歡到他夢見他們當夫妻,身邊還有一群可愛的兒女,喜歡到開始對自己不滿意……

是不滿意,因為她連他的存在都不知道,更不用說對他有什麼感覺了。

自己從沒這麼奇怪過,但這種情況就是發生了。

他無法阻止自己想她、喜歡她、愛她,只好用一個爛辦法混進她的家。

他無法解釋自己的瘋狂,只好欺騙凌大哥、康二哥,說他必須找到藏寶圖,于是混到她身邊。

他混亂不已,尤其在葉雪的視線對上他時,一顆心咚咚咚的跳個不停,變成生命力十足的戰鼓,一下敲過一下,力氣大到他喘不過氣,大到本來就因為「饑餓」而虛弱的身體更加虛弱,腳步一個不穩,差點兒踉蹌摔跤。

怎麼辦?他興奮到無法自抑,興奮到想跑到她面前,對她鞠躬彎腰,說︰「我是蕭易禮,你可以叫我阿禮,我們將要住在一起,請多多指教。」但是他不能這麼唐突,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望向自己,眼光里充滿警戒與敵意。

她不喜歡他嗎?這念頭讓他從山頂掉到山谷最深處,咐咻咻的涼風從耳朵灌進心里,把他的心瞬間封凍。

「你領陳大叔把書擺進教室,再到後院幫忙。」葉母交代完,就和葉父扶著蕭易禮往後院去。

葉雪又瞄了蕭易禮的背影一眼,才照著母親的話做,把書放好,送走陳大叔,拴好大門。

接著她來到後院,發現父母把大胡子男領進大哥屋里。

葉母從廚房里端出一碗面,看見女兒,忙說︰「阿雪,幫忙打掃一下你臥室旁邊的屋子。」

「為什麼?」

「阿禮要住下來。」

阿禮?是那個大胡子男嗎?「媽,那個人是……」

「是恩人!」葉母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我都快嚇死了,你爸巴巴的,那個壯漢至少有一百公斤重,要是他對你爸動手……幸虧阿禮出手相助,不但救下你爸,還把十幾兩銀子給搶回來。他實在太可靠了,如果沒有他,我還真不敢想象情況會有多糟糕,阿禮是我們家的恩人吶。」

「所以你們就把人帶回家?」葉雪忍不住揚高聲調。

會不會太隨便了?誰曉得他有什麼目的?要是他心術不正、有所圖謀怎麼辦?

「對啊,他幫我們,我們當然應該幫他,他沒地方住,剛好我們這里很大……」

「我們又不是開客棧的。」她反對、反對!

「阿雪,我們遇見他的時候,他已經兩天沒吃飯,餓得都快虛月兌了,就算這樣,他還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光是這一點就可以相信他人品端正。」葉母極力吹捧阿禮。

「就算他人品端正,我們應該知恩圖報,那麼我們請兩天沒吃過飯的俠客好好吃頓飯就是了,為什麼還要讓他住下來?」

「阿雪,阿禮是外鄉人,進京投親,卻沒找到親人,身上盤纏花光了,沒有別的地方可去,看在他幫過我和你爸的分上,我們家里又不是沒有多余的房間,留他住下來又不會怎麼樣。」

葉雪沒好氣的偷偷在心里翻了個大白眼,老媽這話說得也太輕松了吧,他們的日子又沒多好過,學堂能不能開得起來還是未知數,靠大哥一天八十文錢收入,養活一家四口已經夠辛苫,哪能再多養一個閑人,善心人士不是這麼當的。

「媽,他是外人耶,萬一我們穿越的秘密被發現怎麼辦?我們現在講話還很現代,要是被他察覺不對,跑去警察局……不對,是去報官,我們說不定會被抓。」她試圖說服母親。

「這話講得在理。」

听見母親這樣響應,葉雪松了口氣,正感慶幸之際,卻又听到母親說——

「以後你要記得改口喊爹娘,現代用詞盡量別用,反正後天學堂就要開張,該改口的也該改口了,就當阿禮是來替我們特訓的,你說這樣好嗎?」

「媽!」她急得想跺腳。「不光是這個啦!」

「不然呢?」

「我們還沒有正式收入,多養一張嘴巴,太辛苦了,要不這樣好了,我們各退一步,我們把他喂飽,收留他一個晚上,明天就送他離開,好不好?」葉雪提出一個折衷的建議。

「阿雪,我知道我們現在的生活很辛苦,可是見人危難,不幫一把實在說不過去,我和你爸……呃,你爹合計過了,等學堂開張,家里的大小事都要靠你,煮飯、做點心、洗衣、挑水、砍柴……這麼多事,你哪做得來?有阿禮在,多個人手幫忙,不是很好嗎?」

「可是……」她就是不喜歡陌生人住在自己家里啊!

「別可是了,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我們運氣好,一家人能在一起,阿禮可憐,長輩親人不在身邊,咱們幫他,他也會幫助咱們的,別計較太多,乖,快去打掃屋子。」葉母鐵了心要當好人。

葉雪縱使再怎麼不認同,卻說不過她。

見女兒遲遲不動作,葉母笑著推推她。「快去,愣在這里做什麼?」

用力吐了口長氣,她不滿的「厚」了一聲,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去打掃。

就這樣,阿禮住了下來。

他有雙靈活的大眼楮,眉毛很濃,皮膚黝黑,一張臉有大半張藏在胡子後面,看不出真面目,不過他的眼楮很漂亮,干淨澄澈,如果眼楮真的是靈魂之窗,如果真的可以從一個人的眼楮看出他的性格,那麼,他不像壞人。

他很高,和葉風差不多,不過葉風較瘦,是斯文書生型,而阿禮的肩膀很寬,體形壯碩,有夸張的胸肌和臂肌。

葉雪時不時盯著他看,腦子里面想著要怎麼勸他離開。

蕭易禮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只是每次被她這樣看著,心就會不受控制的狂跳,呼吸也會變得急促,胸口好像快要爆開一般,害得他手腳無法安分,害他好想要舞劍……

不是為了炫耀,是因為、因為……因為說不出口的快樂,在他全身上下不斷沖撞。

因此他老是笑,彎彎的嘴角隱在大胡子後方。

他不斷自問,她會喜歡他嗎?會不會覺得他的胡子很礙眼?他後悔貼上大胡子,應該讓她看看自己的真面目,可是京城熟人太多……亂七八糟的念頭在他腦海里轉,轉得他暈眩,他從沒有過這麼奇怪的經驗,害得他手足無措。

最慘的是,每次望著她,就會有一股熱流從他月復間緩緩流過。

他很想把葉雪抱進懷里,想聞她的味道,想貼著她說話,想看她對自己笑。

怎麼辦,他想象「金玉滿堂」里的客人那樣,對她親親模模又抱抱,想到這里,他的心越跳越急,活絡了他的筋脈,他抑不住想要帶著她飛高飛低,把自己的輕功發揮到淋灕盡致。

他每天都為了不能靠她更近一點而煩惱。

葉雪每天也都為了不能趕他出門而煩惱。

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兩個人的交集非常少。

古代人早睡早起,學生卯時前就會到學堂,因此所有的準備工作都必須在之前完成。

換言之,就是在早上五、六點以前,讓父母吃飽飯,迎接學生的到來。

或許有人會說,現代小學生上課也是七點半之前到校,古代和現代並沒有太大的差別,似是……真的不一樣!

在現代,只要把水龍頭打開,就有自來水可以用,電飯鍋插頭一插,開關壓下去,就可以去洗臉刷牙、換衣服,如果沒時間煮早餐,外面還有一堆早餐店,中式西式任君挑選。

可是在這不文明的古代,光要把水缸裝滿水,就是一個重大課題。

因此每天起床,就要耗盡葉雪所有的力氣,才能讓她死心迎接「嶄新的一天」,也因此早晨的廚房,總是充斥著一股戾氣。

不過這一天,當她走進廚房時,情況變得不一樣了,她居然听見母親的笑聲?!

她快步走進廚房,就見母親一邊攪動鍋鏟,一邊和那個不速之客聊天,至于不速之客本人正在搓揉面團。

看見女兒進廚房,葉母堆起滿臉笑意,說道︰「阿雪,你快看看阿禮多能干,我起床就發現阿禮把柴房里那些粗木頭都劈成細柴了。」

哼,炫耀!葉雪沒好氣的瞪阿禮一眼。

蕭易禮得意地朝她揚了揚下巴,希望自己能在她心中留下好印象。

不過葉雪可不明白他的想法,誤以為他這是在向她示威,她氣呼呼別過臉,拿起水缸邊的木桶往外走。

「阿雪,你要做什麼?」葉母一把拉住女兒。

「我去打水。」

「不必了啦,你看!」葉母掀開水缸上頭的木蓋子。「阿禮一早起來打的水,有他在真好,他可是幫了大忙。」

葉雪這下子臉更臭了,踩著重重的腳步走出廚房,又哼一聲,諂媚!

蕭易禮見她的反應完全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樣,笑容隨即斂起,整個人沮喪極了,他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讓兩人之間更進一步呢?真的好煩惱啊……

「仁愛學堂」已經開課一個月了。

口耳相傳,中間有新學生來報到,今天更瘋狂,竟然一口氣出現五個新生,依年紀劃分,父母各帶一班,早上四堂課,兩堂中文、一堂體育和一堂寫字課,下午三堂,數學、中文和自然科學。

排這麼多中文課,是基于現實考慮,想擴大學堂規模,定要教出成績,在這里,所謂的成績就是有多少人考上秀才,即使葉雪強烈認為數學課會讓人的邏輯變好、頭腦靈活也不能多上幾堂。

她早上負責做點心、午餐,下午再幫兩個班各上一堂數學課。

考慮再三後,她決定教導學生阿拉伯數字,比起中文字,在計算時,阿拉伯數字方便得多,順利的話,她也打算教學生代數、圓周率甚至是微積分。

但問題來了,今天新生太多,父母忙到焦頭爛額,父親應該抽空到廚房升火的,卻遲遲沒有出現,既然如此,葉雪只能靠自己。

但升火哪有這麼容易?所以努力一番後,爐火沒升起來,反倒是她的心火旺盛得很。

她恨得擠眉弄眼,想寫一張公告貼到大門口——征求電機系穿越人。

她要弄出一台瓦斯爐。

再一次堆柴火、引火苗,這次她往里頭放進很多廢紙,終于,有一點點動靜了,她連忙拿起竹管往里頭吹氣,可惜啊,火苗沒壯大,她干淨的肺葉卻被燻出半片黑。

肺黑、手黑,臉也黑上大半邊,灶里遲遲不見新奇跡。

瞪著爐灶,恨恨踢它幾腳,火當然不會被她踢出來,葉雪只成功地踢痛了自己的腳趾。

她和灶爐大眼瞪小眼的同時,蕭易禮就站在窗外看著她。

看她氣得兩頰紅撲撲、雙眼亮晶晶的模樣,看著她手足無措,對著灶爐發火,他竟有種無法言喻的暢快感。

他病了,他想。

待蕭易禮回過神來,他走進廚房,接手升火工作。

他知道葉雪在看著自己,也感受到她的視線專注而仔細,她正在努力記憶自己的一舉一動,他忍不住暗樂在心里。

葉雪冷冷的看著他熟練的升火、熟練的燒熱鍋爐、熟練的將水倒進鍋里……他都不知道自己驕傲的模樣多礙眼,她擺出一張臭臉,把面放進熱水里,再也不理會他。

面煮好,蕭易禮湊上前去,巴結的問︰「我可以吃一碗嗎?」

她冷哼一聲,抬高下巴,捧著拖盤走出廚房,分點心去。

不給吃?他怔怔地看著她的背影,不會吧,這麼小氣?不過她氣嘟嘟的模樣真可愛、真美麗、真順眼、真真真……好風景化了他的心。

于是他下定決心,在未來的同住歲月里,他要一次又一次地惹毛她,這樣他就有無數的好風景可以欣賞。

「阿雪,我找到武學師父了,如果『仁愛學堂』能教出幾個文狀元,再教出幾個武狀元,以後都不必擔心招生問題。」葉父樂呵呵地從前院跑到後院,對著正在準備午膳的女兒說道。

「我們又不開體育學校,干麼找武學師父?」葉雪一面回話,一面把包子放到蒸籠里。

「以前不開,以後可以開,再過幾個月,我們慢慢發掘學生的天分與興趣,也許可以開始分科。想走文的,就教他們四書、作文和詩詞,想走武的,這些天我會和阿禮去研究一下,看看武舉要考些什麼內容,再找些兵法、布陣的書本回來編輯,幫孩子上課。」

「阿禮?」又跟他有關系?她挑挑眉毛,這人還真愛炫耀。

「就是他,我們的武學新師父。」

「他?會打架,不代表能教武術,武舉也不是一群無賴潑皮打群架。」葉雪嗤之以鼻。

「阿禮很厲害的,剛才一只雀鳥從樹上跌下來,在樹下一直叫,孩子們上課不專心,幸好阿禮過來,捧起小鳥,一轉眼就竄到樹上去,把小鳥放回巢里。那是貨真價實的輕功,雖然沒有電視上演的那麼厲害,但阿禮的輕功既真實又帥氣,我都快要變成他的粉絲了。我敢保證他絕對是個高手,如果他穿越到現代,我保證李小龍、李連杰都沒得混,他不是普通人,他是武林宗師、武林盟主,是活生生的郭靖!」葉父連聲贊揚,好像沒把所有的贊美詞匯講過一遍,無法形容他滔滔不絕的崇拜。

浮夸!她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這些天父母對阿禮的夸獎,她已經听到耳朵長繭了。

阿禮好厲害,一下子就把水缸給裝滿滿;阿禮好能干,他揉出來的面又Q又有嚼勁,拿去參加牛肉面節,肯定奪冠;阿禮好強,他不是在砍柴,斧頭在他手里,立刻變身成倚天劍、屠龍刀!阿禮好棒……

葉雪不是想和他比較,但是自從穿越到這里之後,她覺得自己已經夠無能了,如今再加入一個厲害、能干、偉大、好強的阿禮,她覺得自己輸到快要月兌褲子了。

「所以爸就決定讓他當武術老師,不必開會討論?」他們家的民主風氣,也將漸漸消失在大魏王朝里?

「那不是我提的,是學生提的。上體育課的時候,他們問我可不可讓阿禮教他們武功,他們也想飛上樹、想打壞人,我問過阿禮的意思,阿禮也願意幫忙。」

他當然願意,他越能干,她那沒什麼戒心的老爸老媽就越想把他留下來,才兩個多月吧,她已經開始有種他才是爸媽親生兒子的感覺,而她只是路人甲一枚。

因為他,她天天翻白眼,如果他繼續住下去,她的眼部肌肉一定會變得很發達。

「阿禮說,有空要上山一趟,挑選好木頭,給學生們削幾把木劍,他們一听高興得不得了,看來我們學堂有阿禮加入,真是如虎添翼,所以說吧,老天爺都在幫我們,知道穿越是件辛苦事兒,特地派阿禮來相助。」

葉父越說越興奮,葉雪卻越听越不是味兒。

她不會飛天遁地,不會砍柴起灶,連挑水的功夫都不及人家一咪咪,她還想把人家趕出去?如果老爸老媽現實一點,說不定要被趕出去的人是她。

抓起一大把菜,葉雪恨恨地拿起刀子用力往下砍,發出「喀」一聲悶響,好像砍的是阿禮那張臭屁臉。

葉父被女兒的舉動嚇到,他定楮看著女兒好半晌,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灰溜溜地跑離廚房。

葉雪不知道當她刀起刀落時,蕭易禮就站在窗外,欣賞她「優美」的動作,更不知道他是故意在眾人面前露一手,就是希望他的好武藝能傳進她的耳朵里。

而在阿禮加入後,所有的學生都喜歡體育課勝過數學課。

更可惡的是,竟有五個小孩鼓起勇氣,手牽手排成一條線,戰戰競競、輕手輕腳地走到葉雪面前,溫柔客氣、討好體貼地低喊她一聲,「雪姊姊。」

葉雪回過頭,用最和善的笑容問︰「怎麼了,是不是課堂上有听不懂的?沒關系,今天下課後留下來,我教你們。」她也想當受人歡迎、有教育良知的好老師啊。

聞言,第一個小孩搖頭,第二個、第三個……一排小孩連續搖頭。

見狀,她仍維持臉上的笑容,極有耐心的問︰「那你們有什麼事嗎?」

「雪姊姊說過,任何事情都可以商量的,對不對?」一個學生小聲的試探問道。

「是啊,咱們學堂是個講道理的地方,只要你們有道理,說出來,任何事都好商量。」

她的話讓學生們松了一口氣,更放心的表達自己的意見了。

「雪姊姊,我長大不想當賬房。」矮個子學生拉起甜甜的笑臉說。

「所以呢?」掃過眾人的表情,葉雪隱約猜出端倪,心微微下沉。

「我們可不可以別上數學課?」終于有人鼓起勇氣,敲出第一響。

她變臉了,但下一秒立即揚起笑顏,努力抑制不滿的岩槳噴發。「這樣啊,那麼同學上數學課的時候,你們要做什麼?」

「我們要學武功,我們想變成和禮哥哥一樣的俠客。」

學武功?呵呵呵……好得很,阿禮公子搶學生搶到她的地盤來?很好、非常之好、好到一個無與倫比的境界。

葉雪拚命讓笑容維持在臉上,拚命把嗓音調到最小、最柔和的頻率,說︰「恐怕不行哦,禮哥哥很忙的,沒辦法幫你們上課。」

「我們已經問過禮哥哥了,禮哥哥說只要雪姊姊同意,就可以教我們。雪姊姊,你同意嗎?」

葉雪倒抽一口氣,繃得太緊的笑容再也掛不住,她抿直了雙唇,寒聲回道︰「行!不過有數學課、有點心,沒有數學課、沒有點心。明天的點心是手工餅干,決定好後,記得告訴雪姊姊一聲,免得雪姊姊忘記準備你們的分。」

五張笑臉頓時僵凝住,掙扎爬上他們肉肉的小臉蛋。

她沒等他們的回答,轉身往廚房奔去,她要去拿一把柴刀,把大俠客砍成五段。

當然,如果她知道五個小孩是受阿禮挑撥引誘的話,大概不會只想砍成五段,會直接把他變成絞肉。

葉家的飯桌上一向很熱鬧,他們習慣邊吃晚餐邊聊天,交換彼此見聞,這是身為穿越者的他們,迅速吸收大魏朝新知的方式,這天的晚餐時光也是如此,唯一有什麼不同,就是這陣子多了阿禮這個外人。

「今天有病患家屬帶禮到保安堂向我道謝。」葉風說道。

他有現代醫學概念,也有中醫知識,兩者相互結合,再加上三、四個月來的實習經驗,他的醫術突飛猛進。

「那個過敏性鼻炎病患嗎?」葉雪問道。

「對,除了用藥之外,我讓他回去把盛開的柳樹砍了,病情果然好許多。他說每年這個時候,食不安、寢不寧,沒有一天能舒服的,卻沒想到竟是滿園子柳絮惹的禍。」

「如果有益生菌和口罩就好了。」她順口回道。

她也懂得醫術?蕭易禮看她一眼,眼底滿是欽佩。

住進葉家數月,他發現這一家人都不簡單,好像什麼都懂、什麼都會,他不認為葉風的醫術像他自己說的那樣,只是略有涉獵。

前幾天,有鄰居小孩不知道怎麼搞的,居然讓鐮刀從腿肚子穿進去,大夫說他那條腿肯定廢了,本想直接將鐮刀拔出來,但被葉風阻止,他給小孩喝一點藥,讓小孩昏睡過去後,拿出一些奇奇怪怪工具,幫那孩子「開刀」。

饒是他見多識廣,也從來沒見過那樣的刀具和醫治手法,他看得目不轉楮。

「我讓他回去縫口罩了,他說很久沒呼吸得這麼順暢,保安堂章老板很高興,決定從下個月起給我加俸。」

「太好了,學堂有收入,再加上大哥的月銀,日子可以過得寬松一點。」

「阿雪為銀錢的事很頭痛吧?」葉父笑著揉揉女兒的頭發。

「可不是嗎?無源可開,卻又沒辦法節流,想得夜里都睡不好呢。」葉雪在親人面前說話輕松、口條清楚,與跟阿禮單獨在一起時,氣鼓鼓的模樣截然不同。

「不必擔心,咱們定能把生活越過越好。」葉母也跟著笑道。

「阿風,你想進太醫院嗎?」蕭易禮突然問道。

若是葉風有意願,只要他跟凌大哥提一提就能成事,這樣的人才,若能為朝廷所用,是大魏之福。

又搶鏡頭,沒得表現很難過嗎?葉雪白他一眼,冷聲問︰「你有門路嗎?有的話,行啊,介紹一下吧!」

她的幾句話,讓蕭易禮迅速閉上嘴。

太粗心大意了,他現在是「家鄉發大水的落難子弟」,要是有門路幫葉風進太醫院,怎麼會沒有門路養活自己?

過了一會兒,他硬是擠出一個很牽強的理由,「我、我只是想,有文狀元、武狀元,一定也有御醫考試吧。」

見阿禮被女兒堵得連說話都結巴了,葉母不免有些無奈,女兒的性子真得改改,不然真沒有男人敢娶她了。

她看看女兒,再看看阿禮,這麼好的男孩,他可是她和老公觀察好幾月的內定女婿,她可不希望女兒的臭脾氣把好女婿給嚇跑了。

「阿雪!」葉父也白了女兒一眼。

葉風見狀失笑,輕輕拍了拍妹妹的肩膀。

妹妹的個性不服輸,阿禮卻處處要贏她一頭,逗得她氣呼呼的,再躲到一旁暗樂,這讓妹妹能開心嗎?

葉雪撇撇嘴,她當然明白,這種針對很幼稚,只是,他真的很討人厭!

「阿禮,有沒有吃飽?」葉母殷勤的問。

「有,謝謝葉大娘。」蕭易禮心里想著,如果葉家有足夠的本錢,開飯館絕對比開私塾賺得多,葉大娘的廚藝好到讓人連舌頭都想吞下去。

「這些日子,里里外外全靠著你張羅,讓我們輕松不少,是大娘要謝謝你。」

「大娘別這麼說,要不是你們收留,我都不曉得會流落到哪兒去。」

「別胡思亂想,盡管把這里當成自個兒家,安心住下來。」她拍拍阿禮的手背,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

「多謝大娘、大叔。」

「再過幾天就休假,我和你大叔想帶阿雪到處走走,你知道京城有什麼好去處嗎?」葉父問。

這些日子忙得團團轉,是該找個時間全家出去轉轉。

蕭易禮想了想,回道︰「城郊有座翠湖,很漂亮,湖邊有幾家飯館,東西挺好吃的,湖中心還有個亭子,可以搭船過去走走,要不咱們去翠湖?」

「阿禮,你對京城很熟嗎?以前來過?」葉風直覺反問。

呃……露餡了,他的心思就是不夠縝密!微詫後,蕭易禮連忙笑著把話圓過去,「是學生告訴我的,我也沒去過。」

葉父沒有多想,接口道︰「行,咱們過兩天就去翠湖走走,阿風,保安堂那里若是能請假的話,一起去。」

葉風似笑非笑的望著阿禮,像是窺探到什麼似的,但他沒多說什麼,夾起一筷子筍絲炒肉放進妹妹碗里。

一天天過去,蕭易禮和葉雪像兩個大孩子似的,斗來斗去。

他們沒有吵架、沒有大肆爭鬧,只有葉雪看阿禮不順眼,時而放冷箭、時而諷刺,時而在背後扎小人,而她越吃憋、越光火,阿禮就越樂。

你有見過發現自己的圖像,被人狠扭、揉團,再踩個幾下,還會笑得像朵花兒的嗎?阿禮就是。

很奇怪的相處模式,但兩人似乎都樂在其中。

直到莊女乃女乃上門,想替他家的孫子說親事;直到莊子良一次、兩次出現在葉家學堂,臉紅紅的站在教室外面看葉雪上課,那雙眼楮變成兩張血盆大口,想把她給吞了似的;直到蕭易禮再也忍不住,跳到樹上,抓起一把葉子朝莊子良的腦門射飛鏢……蕭易禮才正視兩人的相處方式,需要換個新法子。

莊子良二十二、三歲,前兩年老婆死了,留下一個四、五歲的小丫頭。

年紀雖然大了點,字也認不了幾個,但人家勝在錢多,據說有大宅、有良田百畝,還有幾百兩家底,這在他們這邊,算得上頭一份兒。

莊子良口袋滿滿,便想再進一步,他貪圖葉家辦學堂,葉雪又是個識文的,日後若是養出幾個會讀書的孩子,考上科考、進了仕途,莊家從奴才變官戶,可是咸魚大翻身。

不過葉父、葉母反對,他們的說法是︰思想觀念、教育程度、價值觀都落差太大。

蕭易禮不太懂這是什麼意思,跑去請教葉風。

葉風笑著解釋,「教育程度差異很簡單,一個博覽群書、一個目不識丁,一個說古論今、笑談風月,一個只能說說身邊幾口人的事情,你說能有共通話題嗎?」

「那思想觀念、價值觀呢?」

「莊子良想說稻種差異,阿雪想談國富論,兩個人的思想連不在一起。莊子良用條件來論婚姻,阿雪用第六感談感情,價值觀相差太大。」

葉風不解釋還好,越解釋,蕭易禮的腦袋就越混亂,什麼叫第六感?什麼叫國富論?

不過,盡管確定莊子良沒有機會,這件事還是在蕭易禮的心中投下陰影。

也許葉家人不急,但外面的人急啊!

葉雪會寫字、會教書,還會做菜洗衣,家世又不高,這樣的姑娘,誰娶回去都是賺到,要是明年考試,仁愛學堂再出幾個秀才,她的行情肯定水漲船高。

危機意識教會蕭易禮,不可以再繼續混帳下去,就算葉雪生氣很可愛、惹火她很好玩,可萬一不小心,把媳婦給玩沒了,他要到哪里哭去?

他果斷的改弦易轍,不過這件事他需要幫手,于是在他決定好的這一天,他來到葉家的後院,他看看葉風的屋子,再看看葉母的屋子,猶豫片刻,他走進葉風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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