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香酥餅、小甜糕……自從那一日在御花圖里讓藍慕晨喂過後，雲慶瑞便時常收到藍慕晨送來的小點心。
偶爾，他也會帶些普通姑娘家玩的小花結或漂亮的彩繩來給她。
雖然這些小東西比不上宮里的東西精致，但卻是平時雲慶瑞模都模不著的姑娘家玩意兒，所以這份新鮮感還是勾動了雲慶瑞的興趣，將她逗得開心。
一邊玩著藍慕晨給她的小沙包，雲陵瑞瞧著上邊的織花圖樣。腦海里忍不住浮現藍慕晨指點她玩法時的笑容。
她這宰相啊……可真是夠用心思了。
管家管國不說，還得花時間哄她、疼她這皇帝。
拋了幾下沙包，本想學學那日藍慕晨玩起來時的利落手法，無奈她練了兩日，依舊是一個上去、一個墜地。
每回玩著，最後總得自己彎腰撿回來，最後雲慶瑞索性只將它握在掌心把玩著。
秋末冬初，外邊氣候帶著涼意，微風掃過雲慶瑞的前額，勾動她細致的發絲，輕搖晃動。
秀麗的臉龐微微蹙了下眉心，一雙黑瞳跟著盯向了天空。
今天，藍慕晨好忙啊……
或者該說。藍慕晨近些日于以來，還真是夠忙的了。
除了上朝和批奏章之外，她幾乎沒什麼時間可以遇上藍慕晨，而且近來藍慕晨甚至沒什麼空踏進御書房，讓她處理朝政的時間變得更長，也就更沒有時間與藍慕晨增進兩人的感情了。
畢竟在一會面就只談家國大事的氣氛下，雙方都提不起勁來談情說愛了。
況且藍慕晨又是個公事為重的清官，要他撤著政務不理，光顧著與她當情人，莫說藍慕晨不肯，就連她都不會答應的。
所以……忍耐，似乎就成了唯一的選擇。
不管是藍慕晨這個宰相，或是她這個皇帝，他們這對君臣的感情即使再好，遇上了需要處理政務的忙碌時刻，還是得乖乖分開來。
因為宰相原就是為了輔佐皇帝而設下的官職，是得統領百官、為皇帝分憂解勞的。
也因此，宰相呀……偶爾比掌管天下的皇帝還忙。
在這樣的情況下，雲慶瑞縱使有著滿心的期盼，惦著藍慕晨的身影入宮來，也只能抱著那小小沙包。作為安撫己心之用，免得自己總掛著那挺拔身影。免得自己一直眷著不在身邊的柔情笑語。
一個是皇帝、一個是宰相……
除了大喊公事為重，他們說不出別的話來。
不過。或許也正因如此，無法見面的時刻，對于雲慶瑞來說就變得更加難熬了……
雖然她不敢奢望自己有一天可以恢復女兒身，能夠大搖大擺，正正當當地與藍慕晨相守在一塊兒，但是……
至少在短短的一天之內，能否掙得多點兒時間，讓他們在處理朝政之後，還能甜膩地相會？
有些發愣地瞧著窗外景致，雲慶瑞的縴白五指握緊了情人送的沙包，那沉甸甸的感覺就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哼，說什麼我每回總閃著他……若不是因為我一直沒把他拉出午門斬首，我都快以為自個兒並不喜歡他了！」空無身影的景致令雲慶瑞敲起眉來。
畢起手臂，縴腕一轉，手里的沙包跟著往牆上飛去，結實地撞上壁面，滑落了地。
「誰閃著誰呀……是你在閃著我吧？」自言自語地瞧著靜靜躺在地上的沙包，那靛藍的花色又令她憶起她的「藍」宰相。
雖然她大可以急召宰相入宮見她這個皇帝，但是她也很清楚，當藍慕晨的心思無法放在他們之間的兒女私情之上的時候，就算喚他進宮也沒用。
近來，也不知道藍慕晨忙個什麼勁兒，一處理過政務便急匆匆離去，也沒肯多留一時半刻。
每回，她讓人喚藍慕晨進宮時，他不是推說有要事處理，要見貴客，就是忙著與其他朝臣議事、出門巡察……
一長串冠冕堂皇的理由。讓她連向他討聲軟語安撫都不成。
像這樣的情況，教她怎能不起疑心，以為藍慕晨開始在閃避她？
回想起來……這種想親近，卻又找不到機會。或是得不到熱情響應的情況，確實很容易令付出感情的人有著滿心的挫折感啊！
不知道當初藍慕晨是否也抱著這般情感？
因為她這個遲鈍姑娘，總是不知道該怎麼表露自己的好意，要叫她撒嬌，她不似女人柔媚；要她示好，又不像男人干脆……
「唉，你真傻……」嘆著氣將沙包撿回掌心里，雲慶瑞只是搖頭。
追求她的藍慕晨，還真是辛苦啊！
石頭丟進水里，都還會發出聲響作響應，可藍慕晨追她的時候，卻像極了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
因為她總是在藍慕晨主動追求後，才稍稍給點響應，從頭到尾，也都是藍慕晨為她做好安排、想盡一切哄她開心的方法，可是，她卻幾乎沒替藍慕晨做過什麼。
就連主動對藍慕晨撒嬌示愛，她都可以推推托托的煩惱半天。
「我還真是個地道的皇帝呢……」雲慶瑞望向天邊現出泛白身影的月亮，突然覺得自己就像在幽夜當中，給眾星托拱的月亮。
因為在她身邊，每天都有多如繁星的臣子侍從和女官隨侍，只要她說個一，沒人敢說二。
即使她害怕旁人認出她是個女人，因此讓生活過得戰戰兢兢，但怎麼說她都是皇帝，在這樣的權威之下，大多數圍繞在她身邊的人，依然得奉承她、為她做牛做馬。
除了在決策時，她真是為百姓做事出力之外，私底下，她似乎從來沒以一個人的身份，去替別人做些什麼……
尤其是藍慕晨，他分明就為她付出許多，不只是在處理朝政時為她出主意，更讓她有了小小的秘密，給了她前所未有的甜膩。
可她卻只是任憑藍慕晨哄著、疼著，從來沒主動替藍慕晨想過。
雖說藍慕晨也從沒要求過什麼，頂多只是要她喚著他的名，但是……只能說她先前不懂得惜福吧！
先前藍慕晨有空陪她。她沒好好珍惜，如今他忙碌起來了，她卻開始想念了。
「該不是老天爺在處罰我吧？」雲慶瑞自言自語地瞄了眼天空。
她一直任性地享受著藍慕晨給她的甜蜜，卻沒報以相等的熱情作為響應。
想想，她還真是有點對不起藍慕晨啊……
不知道他現在是否一樣在家里忙著處理公事？
還是，他正跟另一批朝臣商議國事？
又或者，他忙得連膳食都還沒用……
眾多思緒交迭在雲慶瑞的腦海里，讓她忍不住擱下沙包。站起身來。
她知道現在的她該做什麼了－－
「來人哪！朕要上相府！」
她要出宮，她要去見她的藍愛卿。
既然他沒空來見她，那麼這回，就由她主動去找他吧！
皇帝親臨相府，這雖不是頭一遭，但是對于雲慶瑞來說，卻是新鮮、緊張得很。
畢竟，這是她頭一回帶著姑娘家的心情跨入相府里。
只不過……她畢生難得的體貼和勇氣。卻沒能馬上得到藍慕晨的響應。
雖然時已入夜，但是藍慕晨卻還忙著考慮南郡與西疆的問題該怎麼解決，甚至得差人找來地圖，再搬出近幾年的稅收紀錄、農作及各地災害的呈報，才能作出全面性的考慮。
所以……他確實是忙到沒空去找雲慶瑞談私情的。
只不過皇帝都親臨相府了，不能親自接待難免落人話柄，說他這宰相手握大權，把皇帝當傀儡戲耍，所以才這麼囂張。
因此藍慕晨只得先放下手邊工作，先行接駕。
但是……正事不處理還是不成的，畢竟這決策可也關系到雲慶瑞這個皇帝的聲譽。
「皇上，臣還有要事急需處理，所以請容臣先告退一個時辰，待會兒臣一定會給皇上提些主意。」藍慕晨面露為難地瞧著小情人，他也想同她快樂地談談心啊！無奈……
「這……」雲慶瑞沒想到藍慕晨真忙成這樣，瞬間到口的撒嬌話又吞了回去。
藍慕晨身後。可還有他的正妻和侍女候著呢！
「既然如此，愛卿先忙吧，朕不過擔心愛卿勞累過度，所以來探望一下……」其實，雲慶瑞根本不想催藍慕晨解決政務，可大事為重，因此即使情人就在眼前，她還是只能妥協。
「等愛卿忙完，再來陪朕賞月談天吧……」帶幾分落寞的尾音，自雲慶瑞的口中吐出。
旁人見此，頂多只會以為皇帝來找宰相談心，卻失望得敗興而返，可听在藍慕晨耳中，卻不由得心生喜悅。
听這話，雲慶瑞是特地來探他的了？
怎麼幾日沒能相會，雲慶瑞倒是開了竅，同他談的不再限于正事，卻是想尋些私情？
好現象，真是難得的好現象啊！
再忙也都值得了！現在就算要他多忙幾日，他也不會有所怨言！
「臣明白。請皇上在府中稍候，一個時辰之後，臣一定陪皇上賞月談心！」機會不可多得。藍慕晨自然想好好把握。
「不過……愛卿也別太累了。」雲慶瑞瞧著自己盼望見到的俊容，看見藍慕晨眼底一閃而逝的飛揚神采，她雖想投入他的懷中，卻是萬萬不可。
「臣會注意，多謝皇上關愛。」藍慕晨盡可能地將滿心的笑意藏起。跟著便轉頭往身邊的夫人叮囑。要她代為招待皇上這位貴客。
「我明白。你先忙吧，夫君。」淺聲柔音自宰相夫人司空璉的唇間進發，讓雲慶瑞不由得往她探看了幾眼。
世人皆知，宰相藍慕晨娶了個舉世無雙的美人為妻，而且對她完全傾心，所以從未有納妾的打算。
而今……這位佳人便近在眼前。
雲慶瑞瞧著司空璉，那柔軟得像能夠掐出水來的白皙肌膚，還有泛起粉櫻紅的桃唇，以及一雙秋波明眸，確實是能教所有男子為之傾心的容貌。
司空璉身材縴長，比起她這個假男人還要高上一些，水藍的新衫襯著她的美貌，就像夜里的星河圍繞勾月那般自然柔和。
還真是個……活月兌月兌的縴柔美人呢！
像這樣的大美人，卻勾不動藍慕晨的心……如果讓世間男子得知。豈不令眾人生護，又為司空璉感到惋惜了……
「皇上，今夜月色優美，還請您移駕庭院涼亭，夫君稍後便來。」司空璉走近正發著愣的雲慶瑞，朱唇輕啟。
「啊……好，那就到院里去吧。」雲慶瑞有些不舍地瞟了眼吞沒藍慕晨身影的內廳。才跟著司空璉往外步去。
唉……其實賞不賞月都無所謂的，她只想待在藍慕晨身邊，不想他這麼勞累，還忙到沒空見她啊！
說來說去，都是她這個皇帝太沒用吧？否則藍慕晨也用不著忙成這副德行了……
思緒在腦海內翻攪著，雲慶瑞甩甩頭，她知道多想無益，反正藍慕晨從不說謊，他說一個時辰就是一個時辰，既然人都來了，她就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