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我要你 第八章 作者 ︰ 季可薔

已經有好幾年了,她總是一個人。

一個人開店、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看書听音樂、一個人坐著發呆。

所以,今天忽然有個人要約她一同吃晚餐,她知道自己該拒絕的,心跳卻在看到那清爽的笑容時亂了一拍,糊里胡涂地便點了頭.他問她想吃什麼?那滿臉躍躍欲試的表情,像是不管她說要吃什麼,他都會帶她去天涯海角,找到一家最棒的餐廳。

陸晴自嘲地勾勾唇,曾經也希望有個人能帶自己逃到天涯海角的……

「就在這附近隨便吃吃吧。」她給了個很潑冷水的響應。

但他不在意,只是眨著眼朝她調皮地丟了個眼色。「你真的要在這附近吃?被街坊鄰居看到我跟你在約會也無所謂?」她怔了怔,他竟是下了那樣的定義!

「誰說這是約會了?」她冷冷地反駁。「我跟自己的員工吃一頓飯,很平常。」「這麼說你承認我是你的員工了?」他機靈地打蛇隨棍上。「太好了,老板娘,以後請多多指教,別老是動不動就想板著臉趕我走啊!」「你……」她嘻住。怎麼她說什麼,他都能漫不在乎地頂回來呢?她說不過他。「走吧!」她的無言以對仿佛令他很開心,橫臂探過來便握住她溫軟的柔荑。

「你干麼?」她嚇一跳,慌得甩手。

他緊緊扣住不放。「牽你的手。」

她當然知道他在牽手,但……

「哪有員工跟老板娘牽手的?」

「沒人規定員工不能跟老板娘牽手。」他回得倒順。「也沒人規定老板娘跟員工不能談戀愛。」

陸晚晴瞪蕭牧軍,冰封如雪的眼神能凍得一般人發寒,知難而退。

但簫牧軍不是一般人,他臉皮厚得可比城牆。「就算我在單戀你好了,我想牽你的手,姐姐,讓我牽吧。」他怎能一邊叫她姐姐,一邊說著這般輕薄的話?

陸晚晴惘然,也不知在心頭漫開的是什麼滋味,似怒非怒、似嗔非嗔。

而他已將她短暫的呆愣視為同意,樂呵呵地牽著她的手,拇指還在她綿軟的掌心搔了搔。

「你的手真軟!」他贊嘆,拇指接到她某個指節附近一個細小的繭粒,俊眉騫地一擰,忙舉高她的手察看。「還是長繭了!」

廢話!就算她再怎麼勤于保養雙手,畢竟不能十指不沾陽春水,經常做事的手哪還能維持完美無瑕?她想抽回手。

他卻牢牢握著,又抓起她另一只手,翻來潭去地察看,找到三、四個細繭。他收攏眉宇。

而她被他那過分專注的眼神看得有些慌,不過是幾個尋常的繭,他像在研究什麼不可思議的現象.「你……別看了!」她輕斥,語氣不知不覺地唉著一抹嬌嗔。

「誰都會長繭,你自己手上不也有?」

他猛然抬頭看她,星眸炯炯。「你注意到了?」她呼吸-凝。他該不會以為她是特意關心他?

她咬了下牙。「你……手這麼粗,這樣握著我哪會感覺不到?」雖然粗,提著並不難受,他的手掌厚實而溫暖,骨節均勻有力,其實……是挺好看的一雙手。

他不知她的心聲,只是無奈地聳聳肩。「沒辦法,我常常到工地搬東西做粗活,做著做著手就變這樣了。」「你去工地搬東西?」她愕然。

「你不是建築師嗎?」她還以為他是坐辦公室的。

「除了畫建築圖,我也得親自到工地去巡視啊!有時候工人需要幫忙,我也會幫。」這麼說是他自己喜歡跟工人們同甘共苦、博交情了!那還裝什麼可憐?

她沒好氣地睨他一眼。

「你不心疼我嗎?」他看出她的不以為然.她輕哼。

「可我很心疼你呢!」他低語,驀地低下唇來,輕輕吻了吻她手上長的那幾個繭。

她怔住,強迫自己凝立不動,被男人吃豆腐不是一次兩次的事了,以前還有幾個熟客老愛抓著她的手肆意揉捏,可像這樣被親著吻著,似乎還是第一次。

這樣的吻,不帶絲毫挑逗,只是純粹的溫柔憐惜,仿佛那些繭是她的傷,而他小心翼翼地呵護著……

她倏地用力抽回手。

他愣了愣,抬眸看她,卻是輕聲一笑。「生氣啦?」她是生氣,怎能不生氣?他憑什麼這般對她動手動腳?

「你以為自己在上酒家?」她的麗顏凝霜。

這話說得重了,不僅他比成尋芳客,也將她自己比為酒家女,蕭牧軍霎時惱火,不是氣她嘲諷他,而是氣她貶抑自己。

「不要這樣說話。」他難得對她板起一張臉,語調凜洌如冰。

「就算是酒家女也有尊嚴,而且你知道我從來沒把你當成那種女人。」

陸晚晴一窒,她還是初次見到這般冷淡嚴肅的他,看來他是真的生氣了。

奇怪的是,知道他動怒了,她竟有點不知所錯,在她心卑.一直當他是比自己年紀小的弟弟的,就算他現在長大了不是小包子,也還是弟弟……

「不要再說那種話了。」正當她發呆時,沙啞的嗓音在她耳畔拂過。「傷你自己的心,也傷我的心。」她心口一震,羽睫揚起。

他又恢復成那個開朗愛笑的大男孩,對她笑彎了一雙俊陣,深邃的眼潭里,映著她清麗嬌美的素顏.「我喜歡你不化妝的樣子。」他笑道。「你不化妝更漂亮。」他真是……

她無語地瞪他。「什麼時候學得這麼油腔滑調的?」

「呵呵。」他得意地笑,像是听不出她話里的諷刺。「我這十年可不是白過的,姐姐。」

又叫她姐姐了,他現在倒是叫得很順啊!

她橫他白眼。「走吧!不是說要去吃飯?」

「嗯。」他點頭,很自然地又牽起她的手,她已經懶得跟他爭了,軟軟地由他握著。

隔壁巷子尾,有家百元熱炒店生意不錯,此刻華燈初上,店里已三三兩兩地坐了幾桌客人。

「我大哥大嫂常來這里用餐,說是東西好吃又便宜。」蕭牧軍熱情推薦。「還有這里的生啤酒也很不錯,我們叫來喝吧。」

他們點了幾道熱炒,又點了兩大懷冰冰涼涼的生啤酒。

一面吃飯,面喝酒,簫牧軍似乎有意灌醉陸暗,喝完一杯又點一杯。

陸晚晴斜睨他,似笑非笑。

「你確定自己酒量會比我好?忘了我以前在哪里工作嗎?」即便剛開始時女敕得連喝口威士忌都會嗆到,但哪個酒家女到後來不是喝出一身豪放酒膽?

「我也不差啊!」他拍了拍桌,氣勢也很豪邁。

「這十年我也喝了不少花酒,這幾杯啤酒小case!」「你喝花酒?」她驚訝。

「你不知道這十年我為了找你,幾乎上遍了全台彎的酒家嗎?」他話中有深意,盯著她的目光更是燙人。

她斂眸舉杯,借著喝酒的動作,躲避他的暗示。

「酒喝多了傷身,還是別喝了。」他劫過她手中的酒懷。

怪了,叫酒來喝的人是他,嫌她喝多了的也是他。

她似笑非笑地睨他。

這回,他像是有些困窘了,清咳兩聲,俊頰浮上可疑的紅暈。「只是想讓你看看,我酒暈很好,這幾年也不是白過的。」學會喝花酒叫不是白過的?她桃眉。

他又咳兩聲,目光游離。「這幾年你在哪里混,我就在哪里混。」陸晚暗心韻乍停。

她懂了,他是想告訴她,她做過酒家女無所謂,這些年來他同樣在酒國里左擁右抱,廝涅墮落,並不比她清高。

他是擔心她自慚形穢……

心海登時被涌著什麼,她說不清那是什麼,只覺得有點酸、有點麻、有點隱隱作痛。

「我吃飽了。」她放下筷子,想回家了。

回到那間只屬于她的房子,一個人,靜靜地躲著。

他沒多說什麼,很干脆地起身埋單,她要跟他五五分帳,他沒理她。

「蕭牧軍,我不喜歡欠人錢。」走出店門時,她說。

他大踏步走在前面,頭也不回。「只是一點小錢,讓我請你會怎樣?」

「我不要你請客。」

「可我要請!沒有讓女人付錢的道理。」

「大男人主義。」她冷哼。

「對!就是大男人主義。」他驀地旋過身,星眸如火焚燒。

「陸晚晴,在你面前我想當個大男人,不行嗎?」

她震住。

看著他氣宇軒昂的站姿,咄咄逼人卻又有些閃躲的眼神,她忽然明白在她面前,他對自己的定位也是矛盾的,究竟該當個善解人意的弟弟,或是有一身強桿傲骨的大男人?怕是連他自己也拿捏不住這其中的分際。

他真的……喜歡她吧!

可他為何會喜歡她?怎麼會對這樣的她動心?

「我要回去了。」她別過頭,不願深究這個問題。

他默默地護送她,巷弄靜謐,街燈拖長了兩人相偕而行的影子,偶爾那影子會交借,仿佛戀人相擁。

他送她到她住的公寓樓下,等她拿鑰匙開了大門,又堅持送她上樓。

到了她家門前,她轉身看他。

「夠了,別想我會請你進屋喝茶。」她話里有明確的拒絕意味。

「怎麼?怕孤男寡女獨處,你會把持不住嗎?」他笑笑地問,一臉不正經。

她橫他一眼,輕哼。「我是怕你把持不住。」

「你說得對,我是會把持不住。」他傾身向她,一手抵在鐵門上,將她縴柔的嬌軀半包圍著。

她視線放平,不想看他的臉,沒想到卻看到了他解開最上頭兩顆扣子,隱約露出一片結實肌肉的胸膛。

這樣的胸月復,穿起白襯衫來是相當好看的,有種撩人的性感,很Man她胡思亂想著,正走神時,他忽地伸手抬起她下頷,俯首便往她唇上印落。

她沒料到他會突如其來地進擊,一時呆住了,恍修地由著他輕輕地含了含自己柔軟的唇瓣。

他吻得很輕,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溫柔細膩,絲毫不焦躁急迫,不是強硬激烈地佔有,只是呵護。

他吻得並不激情,她的臉卻依然被吻熱了,晏晏地發著燒,心韻亂不成調。

她推開他。

他也不再敵求,仍舊維持著俯身的姿勢,右手撩起她一束發,輕柔地把玩。

「我現在很會親吻了。」啞啞的嗓音勾著她。「你不想試試嗎?」為何要試?她拍開他的手。

「不想試?」他問得邪氣,暖暖的呼息吹向她耳窩。

她感到輕微的酥癢。「不想!」

「太可惜了。」他低低地笑,將她攬抱入懷,下巴廝磨著她豐盈的秀發。「我保證會比十年前進步很多的。」

她咬唇,不由自主地憶起十年前那個荒唐又火熱的夜晚,竟覺得羞澀。

可她不該羞的,歷盡風霜的殘花一朵,有什麼資格羞?

「回去吧!」她退出他懷抱,開門進屋,接著當他的面關上門,將他隔在一牆之外。

只是職尺的距離,對她而言,卻是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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