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點熱茶好不好?」確認她拿好暖暖包之後,尹光輝放開她的手,從一旁座車中拿下保溫瓶,旋開瓶蓋之後為凌莉斟了杯,擱在唇前吹了會兒,抬頭,又看了看她唇上的口紅。
「你要直接喝嗎?嘴唇上的口紅會喝到嗎?還是要用吸管?我車上好像有吸管。」尹光輝朝車內伸手探了探,真模出一支吸管。
「呃?」
怎麼什麼東西都有?是哆啦A夢嗎?哆啦A夢恐怕也沒有尹光輝細心。
工作時鮮少有人探班照顧的凌莉一手拿著暖暖包,一手拿著杯熱茶,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怎麼看起來傻傻的?快喝啊,這麼冷,茶一下就涼了。」尹光輝將吸管插進杯子里,吸管努到凌莉唇邊,一副她不喝不行的模樣。
這動作太親昵,凌莉望著那支朝她步步進逼的吸管,進退不得,只好低頭,勉為其難地啜了一口。
「好喝嗎?會太燙或太涼嗎?還要嗎?」尹光輝又拋出一堆問題。
「茶很好喝,不會太燙或太涼,不用了,謝謝。」凌莉搖頭。
不論是外套、茶,暖暖包,這些尹光輝準備來的東西哪里會不好?一切都太好,好過頭了。
「你怎麼會突然來探班?」
這個問題凌莉剛才問過了,跟「尹光輝,你怎麼來了?」根本就是同一句,尹光輝也回答過了。
可是……凌莉現在腦筋一片空白,完全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就連望著尹光輝,都覺胸口發熱,喉嚨生澀,嘴唇發干……
「我怕你冷啊,帶衣服來給你,順便找你一起吃晚飯,現在還沒八點,應該可以吃飯吧?」尹光輝渾然不覺一問再問的凌莉有哪里怪,自顧自說得很高興。
「晚飯?」凌莉不解地問。
他的意思是要上餐廳吃嗎?還是回家吃?
「對啊,晚飯。我朋友給了我兩張義式餐廳的招待券,期限到明天而已,我們今天去剛好。」
什麼朋友給的招待券?他剛剛特地打電話去訂位的。
「你怎麼不找李震陪你一起去?」
「喔,他臨時出差了。」
出什麼差啊?人家李震好好地在他公司里維安,時不時還得去凌莉舊家巡一巡,確認她父親沒有鬧事。
「我們一起去吃飯可以嗎?你有問過李震嗎?」凌莉擔憂地問。
「哪來那麼多問題好問啊?跟室友消耗餐券很正常吧?」相較于凌莉的小心翼翼,尹光輝回應得十分理所當然。
也對,尹光輝說得也有道理,和室友吃飯很稀松平常,她這麼問,倒顯得心里有鬼,對他太在意,才無法平常心以對。
只是室友一起吃頓飯而已,她不需大驚小怪,而且尹光輝如此細心準備了這麼多東西探班,她也不忍教他失望。
「那我去換衣服跟收拾東西。」
凌莉指了指後頭,編輯和化妝師都還在整理物品,她身上的衣服也得月兌下來還給編輯。
「去吧。我在這里等你。」尹光輝頷首。
「好。」她回頭走了兩步,想了想,又折返回來。「尹光輝,外頭冷,你進車里等吧。」
「你也知道冷,冷就快一點,我好擔心你感冒,我先開好暖氣等你,等你來了,我們再一起上車吧。」
「……」
是因為知道她也會擔心他冷,所以故意說要等她一起上車,她就會因此動作加快,減少受凍時間嗎?
真是……尹光輝到底是怕她冷太久?還是太餓想吃飯?
凌莉小跑步,手里握著暖暖包,唇邊都是笑。
不多時,她收拾好東西回到尹光輝身旁,才坐進駕駛座,幾句突如其來的刻薄對白卻毫無掩飾地,從徹底遮住她身影的尹光輝背後飄出來——
「最討厭跟她一起接通告了,每次跟她拍,版面都被擠得很小,照片根本沒幾張……剛剛換最多套的也是她……」是和她同時接拍單元的其中一位模特兒。
「誰?」拍照時的第三位模特兒也在。
「還有誰?除了我跟你之外,不就凌莉嗎?」首先發話的那位說得很沒好氣。「講到這個我也不懂,上一期封面都已經是她了,這期居然還發她?」接話的那位顯然也很不滿。
「總編說讀者票選喜歡看她,說她有種獨立內斂的都會氣質……誰知道呢?搞不好人家飯局多,也不知道睡了誰?都會氣質?在床上很獨立都會也不一定?」講到後來,兩名私交似乎不錯的模特兒打鬧嬉笑起來,接著的話題已經不堪入耳。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凌莉神情有些尷尬,拉了拉頭發,又垂眸望著交疊在膝上的手,連安全帶也忘了系,一時間不知該做何反應。
模特兒圈向來如此,業界小、競爭大,閑言閑語也多,她不在意別人對她的中傷與評價,但是她在意尹光輝對她的看法。
她揚睫睞了睞尹光輝,他卻像完全沒事發生過,逕自為她關上車門,繞過車頭,坐進駕駛座。
「暖暖包還是熱的嗎?要不要換一個?我這里還有一個。」尹光輝坐進駕駛座後,見凌莉一直盯著雙手,還以為她握在手里的暖暖包不暖了,低首又要將口袋內另一個暖暖包拿出來。
「暖暖包還是暖的……尹光輝,你有听見她們說了什麼嗎?」听見了那些蜚短流長,他對她的態度還會如同以往嗎?不想讓這件事忐忑地盤旋心上,凌莉索性坦山發問。
「听見了。」尹光輝看了看她,發現她沒扣好安全帶,橫過身來為她扣上,顯然沒將剛才听見的那些話當一回事。
他的身體距離凌莉很近,近得她幾乎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男人氣息縈繞鼻間,鋪天蓋地。幸好,尹光輝很快就回去系他自己的安全帶了,否則凌莉懷疑,他絕對會听見她過快且過大的心跳聲。
她能控制自己不要在鏡頭前發抖,卻無法控制自己在他靠近時,情不自禁心跳失速。
「我才不管她們說了什麼,喜歡你的人,不論你做了什麼,都會喜歡你;討厭你的人,不論你做了什麼,都有辦法抹黑你。你版面多是應該的,誰叫我老婆這麼漂亮?」尹光輝笑著為自己系上安全帶。
赤果果的贊美令人臉紅,但更令人臉紅的,是他話中拿她當自己人,不顧一切回護她的心意。
她從沒有被誰當自己人維護過。
不論是早已離家的母親,抑或是對她予取予求的父親,誰曾經維護她維護得如此不分青紅皂白?如此不顧是非曲直?
明明這是一件可以令人瞬間融化、不顧一切墜入情網的事,偏偏凌莉不行也不能。
她手上的暖暖包煨得她心暖身燙,只可惜,那不是她的。
「你都沒有懷疑過?你跟我其實並不熟,也許我就像她們說的那樣。」是啊,坦白說,他們只是一對說熟稔不熟稔、說陌生不陌生的室友。凌莉拉開一點點距離,反復提醒,推開他,也告誡自己。
「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你道德感很高,才不會做什麼陪吃飯陪上床的事。」
「那萬一我是呢?」
「是就是,也沒什麼大不了。」
「什麼?」凌莉有一瞬間以為她听錯了。
「不是有句話……『不以言舉人,不以人廢言』,要大家保持中立客觀嗎?」尹光輝聳了聳肩。
「是啊。」凌莉點頭,不明白尹光輝為何突然講到這個。
「可是凌莉,我跟你說,我這個人就是無法保持客觀。我很情緒化,也很感情用事,只要我喜歡的人,我就是喜歡,就算他曾經做過不好的事情,那也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跟現在的他一點關系都沒有,我才不會因此改變對他的態度與看法,別人要喜歡他或討厭他都無所謂,我才不管別人怎麼想。」
「尹光輝,你的說法很盲目。」而且也太理直氣壯了吧?他怎麼可以說得這麼理所當然,同時又溫暖荒謬得令人想笑。
「那又怎麼樣?我喜歡你,所以也喜歡自己這麼盲目。」尹光輝笑得很開懷。
「你……真的是……」明明知道他說的喜歡,應該是普通朋友的喜歡,凌莉卻還是微微臉紅了。
「真的是怎樣?」尹光輝挑眉看她。
「我沒有參加任何不該去的飯局,也沒有陪任何人上床。」與他對望了良久,凌莉突然很想讓他明白,重重強調。
「我不是已經說了這不重要了嗎?你干麼還提?」尹光輝終于忍不住伸手戳了下她的額頭。
「……我想說就說,你管我。」凌莉將他行凶的手指拍回去。
「傻瓜。」第二下戳額又來了。
「你才是。」凌莉有樣學樣地戳回去。
「別玩了啦!等一下戳到眼楮。」尹光輝笑著捉住她的手。
「是你先開始的。」
他的手好燙,她的臉也好燙,不管怎麼努力,都無法忽視那份被他握住手時的心悸……
她好像,越來越喜歡和他牽手,越來越喜歡他掌心的溫度,也越來越喜歡他手上那微微粗礪的觸感……
停!別再胡思亂想了!凌莉趕忙把手抽回來。
「真好,你的手暖了,剛剛冰得像從冷凍庫里拿出來,現在應該不冷了吧?」剛才將暖暖包交到她手里時,她的手冰得令人皺眉。
「……不冷了。」
原來,他握住她,是想看她的手暖了沒嗎?
他照顧她照顧得如此周全,體貼得無微不至,她究竟要怎麼樣,才能維持對他的無動于衷?
凌莉沉默了會兒,嘆了口氣,出聲喚︰「尹光輝。」
「嗯?」
「你真的很光輝。」
「這算是贊美嗎?」
「大概是吧。」
凌莉揚睫看他,眸中有太多無法傾瀉的心緒。
她的陣光太溫柔、笑容太美麗,甜美溫煦到令人一個不小心,便想俯身親吻。
「好了,別花時間贊美我了,我快餓死了,走了,義式料理我來了!」尹光輝壓抑下亂七八糟的,轉動方向盤,揚聲歡呼。
他雀躍高興得令凌莉啞然失笑。
討厭……
她既高興、又煩惱……明明想和尹光輝保持距離,怎麼距離卻越拉越靠近?明明想放下,卻越放越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