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所以你們到底是不是真的復合了？」
下午茶時間，休息室里周力大口咬著香甜的芋頭卷，一邊上上下下地打量著近來春風滿面的鐘依依。
這日子還是深冬，氣溫濕冷得讓人一離開被窩就凍得直跳腳，她卻天天像朵盛開的花般在大家面前搖曳生姿，看得人都覺得春天提早到來了。
「哪有？！」鐘依依大聲否認著。「死阿力，就知道亂嚼舌根，你再到處亂放謠言，或是再跟他亂說我的隱私，看我不一巴掌揮死你……」
今天一起享用甜品的還有老板娘張涵嫣，她緩緩地品了一口茶，跟周力一樣有一下沒一下地瞄著鐘依依。
她脖子上有數個吻痕，雖然撲了粉作為掩蓋，但是大半天過去之後那些痕跡已經漸漸現形了，吻痕的位置剛好就在和服領口處，像是某人故意所為。
都已經親密到被攻陷脖子了，難怪阿力會這樣問。
也是啦！依依近來看著就像朵嬌艷的小花，賞心悅目極了。
張涵嫣身為目前罩著鐘依依的人，替她感到很開心。
女人嘛，有個良好的歸宿，是最幸福的一件事。
「老板娘，你也要跟臭阿力一起消遣我嗎？」鐘依依被老板娘盯得別扭極了。她也知道自己先前躲方日新躲得人盡皆知，現在竟然又跟人家甜甜蜜蜜的，活該被大家消遣；但是老板娘卻一直微笑著不說話，弄得她尷尬到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我祝福你都來不及，怎麼會消遣你呢？依依，我會代替鐘爺爺把你風風光光嫁出去的。」
「我什麼時候說要嫁人了？」鐘依依覺得他們都想太多了，她現在頂多就是不再躲著方日新，說他們是在培養感情也行，總之她現在還沒有完全接受他。
她還這麼年輕，連二十歲都不到，談結婚的話題未免也太早了。難不成老板娘也像她叔叔、嬸嬸那樣，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她給嫁出去？！
「老板娘，我會更加努力工作的，你不要趕我走啦！」
「傻依依，我並沒有要把你賣掉啊。」張涵嫣無奈地翻了翻白眼。關于這件事，她已經跟傳尹對質過，傳尹那個奸詐的商人一開始的確是想賣了依依跟方日新做交換，以換回他怎麼樣都買不回來的張家老宅，被她徹底教訓過一次之後，相信傳尹以後再也不敢把她視為親妹妹的依依拿去當交易的商品了。
鐘依依听了總算松了口氣，本來還想趁機告狀說高總管把她派到方日新那里去，擔心會被秋後算帳，她還是忍一下好了。
這時她的手機響起了簡訊的提示音，鐘依依拿起桌上的手機瞄了一眼，立刻就把手機翻到背面扣在桌上。
「怎麼啦？又是那個你喜歡的惡魔傳來的呀？」周力冷不防地又刺了她一刀。之前是怕得摔手機，現在已經緩和到看了簡訊後把手機反蓋住而已。「說什麼？又傳喚你了是不是？」
她臉頰上有可疑的嫣紅慢慢地浮起來，看來他們之間的關系真的是朝好的方向前進，周力朝她擠眉弄眼。
「死阿力，你真的超欠扁的，不要亂八卦我的事情好不好？！」不想繼續待下去省得被他引導出不該講的話，鐘依依起身抓了手機就逃走了。
雖然午休時間還有好一會兒，她卻在看到方日新的簡訊之後，想要快點到他身邊去。
這樣明顯的差別反應，她自己當然也是有感覺的。她現在已經不那麼害怕方日新了，每次見到他心都會評評地亂跳個不停，有種每天都好有活力的感覺。
「鐘依依，外找！」才剛回到櫃台就听見同事的轉達，鐘依依愣了一下，心想劉三思這幾天怎麼來得這麼勤？
剛剛他們吃的蛋糕是昨天送來的，都還沒吃完呢，今天他又來了。
該不會是覺得有危機感，所以思哥也緊張起來了吧？出現的次數竟然比以前多，而且以前他多半都是單純送蛋糕來，兩人講沒幾句話就道別，昨天見面時他竟然跟她聊了將近半個小時。
這下子真的有被追求的感覺，鐘依依覺得大事不妙……該找個機會跟思哥說清楚才行，擇期不如撞日，就今天去跟思哥攤牌吧！反正他並不喜歡她，他應該要去找一個他真心喜歡的女孩子在一起才對。
來到大門外的老樹下，鐘依依發現劉三思手上又拎著一大盒甜點，一整個傻眼。「思哥，你怎麼又送甜點來了？」
「給旅館里那些客人送的。」
「客人？」
「就是拍戲的那些……」
鐘依依不解地問道︰「是我們老板娘拜托你送的嗎？」
「不是，是我的一點小心意。」劉三思模了模後腦勺，有些靦眺地笑道︰「要是這部戲紅了的話，我們小鎮也會跟著紅起來的，會有更多游客到這里來玩，鎮上的觀光業連帶地就旺起來了。」
听到他的想法，鐘依依剛剛才下定決心要跟他攤牌講清楚的，現在卻說不出口了。思哥為了發展鎮上觀光而盡自己一份棉薄的心意，她真的沒辦法說出拒絕的話來傷害他。
「思哥，你人真好。」
劉三思原本還想謙幾句，但是目光一不小心就落在了她頸間那原本白皙、現在卻印著某著痕跡的肌膚上，他眼神一黯，心下立刻就明白了。
「有好到足夠讓你喜歡上我嗎？」
鐘依依愣住，有種突然被將了一軍的感覺。
思哥哪里是這種會投直球的人？他怎麼會變得這麼快，讓她一點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依依，你有發現我在追求你嗎？」劉三思講完之後自己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尷尬地窘紅了臉︰「一開始雖然是听我爸爸的吩咐，但是相處久了，我覺得你真的是個很乖的女孩子。」
鐘依依這下尷尬了。沒想到竟然是思哥早一步跟她攤牌，她傻得都不知道該回應什麼才好。
「依依，你還喜歡那個大明星嗎？」劉三思是面對著旅館大門的，當看見方日新走出旅館的那一刻，他立刻握住了鐘依依的手。「我不行嗎？依依，你跟我在一起好不好？我會對你好的！」
差不多的情話這是第二次听到了，可是鐘依依一點都不高興，反而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欠人情債她會覺得別扭的。
「思哥，對不起。」終于還是說出口了。鐘依依頭低低的不敢看他，怕他臉上失望的神情會讓她更內疚。「我……喜歡他。」
覺得他是需要明確拒絕才會死心的那種人，所以她只好老實說了。她對他一直沒辦法產生心動的感覺，這種事情真的勉強不來的。
就在這個時候，站在門口觀望了一會兒後發現他們身影的方日新怒氣沖沖地奔了過來。
「你為什麼讓別的男人牽你的手？！」
鐘依依听到方日新的怒吼聲，驚訝地轉過身望著他。
怎麼每次都在這個地方被他給抓包？太倒霉了吧！
「你還不放手？」因為她一直不回訊息，他打電話給她也沒有接听，他只好趁著導演拍其它演員的空檔在旅館里四處尋找依依的身影。當櫃台的侍女告訴他依依在外頭的大樹下，他一听眉頭立刻就皺了起來。
果然跟上次的場景差不多。一看到那個蛋糕店小開握住依依的手，他的怒火就熊熊燃燒了起來——要是再放任依依跟這個男人胡混下去，他的臉要往哪兒擺？
鐘依依閃電般將自己的手從劉三思那里抽回來，嘴里低聲咕噥著︰「又不是我主動牽手的……」
劉三思因為站得比較近，听到她的話，臉上滿是失望的神情。
「過來！」方日新因為太生氣了，語氣真的沒辦法放軟。幸好鐘依依沒有在情敵面前駁了他的面子，乖乖地走到他身邊。「跟我回去。」
鐘依依回過頭想對劉三思說聲抱歉，方日新的警告聲又冒了出來。
「你要是敢笑著跟他說Bye-bye，你就完蛋了！」
這種威脅真的是一點風度也沒有，鐘依依怒了，為什麼每次他一生氣就會失去理智與禮貌？不管怎麼講都講不听，真是沒救了。
方日新見她突然甩頭離去，也急了起來。平常只有兩個人的時候，多孬的話他都講得出來，但是在情敵面前就是不行。他維持著剛剛的怒氣朝她的背影吼著︰「你有立場生氣嗎？現在是誰爬牆被抓包？」
鐘依依離開的腳步絲毫沒有停下，她不能每次都容忍這樣的無禮對待吧？
不過就是親了幾次而已，她有答應要跟他怎樣嗎？
退一步來講，就算她還是他的未婚妻，他也不能什麼都沒問清楚就定她的罪吧？想指控她紅杏出牆？哼，真是戲演多了還真把自己當大爺了。
她鐘依依今年十九歲，未婚，想要對誰笑著說Bye-bye就對誰笑著說Bye-bye，他大爺管得著嗎？
要不是怕思哥不肯對她死心，她還真想回過頭故意做給方日新看。
氣呼呼地走回旅館，鐘依依決定要冷著那個惡魔幾天，看他以後還敢不敢害她在朋友面前這樣丟面子，真是氣死人了。
「依依！」方日新看都沒看那個垂頭喪氣的情敵一眼，立刻追了進去，只是不管他怎麼喊，鐘依依都不肯回過頭看他一眼。
他暗叫一聲糟，他又犯了依依的忌諱，他怎麼就那麼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呢？
鐘依依知道躲進櫃台也沒用，方日新是個不要臉的，就算在旁人面前鬧起來也無所謂。可她是山中溫泉旅館的員工，萬萬不能抹黑了旅館的招牌，要談判要吵架都行，到沒有人的地方去再說。
其實她剛剛跟劉三思也沒有怎麼樣，手被握住了能怪在她頭上嗎？那以後是不是任何異性多看了她一眼，也是她的錯？
跟他在一起還得時時刻刻小心他打翻醋壇子，這樣很累很傷神的。
方日新在鐘依依打算走回員工休息處之前硬是扯住了她的手。那里的確是個可以講話的地方，不過隨時可能會有員工進出，于是他將鐘依依拉回三樓自己住的房間里，沿路上她雖然沒敢大動作掙扎，臉色卻是難看得很。
方日新無奈，一進房門就低頭道歉︰「是我不好，你別生氣好嗎？」
鐘依依氣憤地瞪著方日新，他私底下願意好聲好氣地哄著她、把她當寶貝，在外人面前卻一點都不尊重她。他能人前人後迅速轉換態度，她可跟不上他這樣的精神分裂程度。
他們這樣不像是在談戀愛，根本就是他一個人在演愛情戲，因為他可以隨時抽離那個愛她、哄她的角色，變回她最討厭的惡魔；而她在想些什麼，他根本就不在乎。
「跟我說話好不好？」每次她一生氣就不講話，要哄很久才會消氣。他並不是厭煩她這樣的性格，也不是不想花時間哄她，而是怕她會氣壞身體。「依依……對不起，你罰我吧！嗯？」
「罰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可以嗎？」
方日新傻住，她有必要這麼生氣嗎？他們在一起有哪一次是她主動的？竟然罰他不要再來找她，那不就等于是要跟他分手的意思嗎？
「你不尊重我，在一起有什麼意思？」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期望對方改變性格根本是天方夜譚，她真的該清醒了。
「剛剛的失控是因為在情敵面前不想認輸。我這麼喜歡你，看到你和別人牽著手，我吃醋了不行嗎？」身為她的未婚夫，這點發火的權力總該有吧？
「你總是這樣，上次我是不是抱怨過你這樣很沒禮貌？你再這樣控制不了自己的嘴巴，我就不要跟你在一起了！」再怎麼說思哥也算是她的朋友，做不成情人她已經對他有些抱歉了，都是鎮上的居民，往後多多少少會有見面的機會，她可不想每次見到思哥就要別扭一次。
「我們在一起了嗎？」方日新一旦逮著了重點就緊緊抓住不放︰「依依，你終于肯答應要和我在一起了？」
「不是這種在一起啦！你到底有沒有認真在听我講話？」她說的在一起是指相處在一起，而他說的在一起卻是指交往。她對他其實還在觀望的階段，可以試著跟他相處，卻還沒有答應要跟他交往。
這其中是有程度的差別的。
「有啊，你剛剛不是說……」方日新其實是想哄她開口，只要她還願意跟他說話就好，是哪種在一起都無所謂，反正他這輩子就是賴定她了。
他這種態度就是鐘依依最討厭的。「你又來了，你只想說你要說的話，表達你要表達的情感，別人怎麼樣都沒關系，對不對？」果然演戲演習慣了，以為大家的目光都在他身上是吧？
不對，他的自我感覺良好根本就是天生的！
方日新被罵得啞口無言，可是他要是找不到話說，搞不好小圓臉真的就跟他分手了。他剛剛一進門的那個瞬間就向她道歉了，但似乎一點用處都沒有，她不也一樣不在乎他的感受？
「你這樣不公平，我剛剛跟你道歉，你也不肯理我啊……我知道我不應該對著你大吼大叫，不應該在那個蛋糕店小開面前讓你沒面子，可是我吃醋了，依依，一個正在吃醋的男人，你難道還期待他對著情敵笑得出來嗎？」
把話攤開來說清楚，OK，這樣的溝通模式他願意配合，希望她也能正視一下她那邊的問題，對他公平一些。
「我生氣是因為這個話題我們之前已經談過了，你不是答應過會尊重我的嗎？你根本就沒有做到。」
「那你要怎樣才肯原諒我？」他知道錯了也道過歉了，現在要怎麼辦都她說了算可以嗎？除了分手這個條件之外。
等來等去，這小東西還是氣呼呼地不講話……他們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頻率好像常常對不太上，好不容易過了一小段安穩的日子，現在又鬧翻了。
方日新愈想愈不甘願，以往那種暴躁的感覺又冒上來了，他突然搭住鐘依依的肩頭，偏著頭不由分說地親了過去——既然她不想說話，就讓她誘人的唇瓣進行另外一項功能吧！
「唔嗯……」鐘依依很久沒被他強吻了，熟悉的委屈感一瞬間涌了上來，讓她差點要氣哭了。不管怎樣掙扎都推不開他的蠻力，近來她又被他訓練得已經很習慣他的吻了，最後的結果就是她慢慢地停止掙扎，小手緩緩地勾到他脖子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