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小點被軟禁在房里,一步都不能踏出,三餐全由奴婢送進來。
她心中惦記著熊霸,還有茶樓的伙伴們,從她被抓回田府那日算起,已經過了三天,不知道大家會不會擔心她?
滿心不安的坐在床上,她無助的扭絞著裙角。
這幾天,她听說了一些事,知道那許老爺已經高齡六十,依然不改本性,也真的有意收她為侍妾,才答應和田府做生意。
她不想當許老爺的小妾啊!田小點苦著一張小臉,眉間皺起好幾道折痕。不知為什麼,她腦海里忽然浮起熊霸的臉孔。
為什麼在這個時刻,她想的人還是熊爺呢?她輕咬著下唇,想到熊霸那天冷漠的神情,覺得胸口好疼、好疼……
她一直不敢承認自己的心情,生怕熊爺會拒絕她、嫌棄她,可一旦做了許老爺的小妾,她就再也見不到熊爺了!
一想到這,她心里就好難過、好難過,但是沒有人可以幫助她,沒有人知道她被帶回田府……為什麼她永遠無法擺月兌二娘的箝制?
田小點鼻子一酸、眼兒一眨,成串珠淚撲簌簌流了下來。
正當她委屈落淚之時,房門突然被人推開,一名丫鬟出現在門口。
「夫人有令,要你到花廳一趟。」
田小點胡亂的擦了擦眼淚,雖然不明白二娘為何要找她,心里一直忐忑不安,但還是隨著丫鬟往花廳而去。
進到花廳,只見一名妙齡少女坐在椅子上,粉臉沒有任何表情,正捧起杯子啜著茶,在她的身後則站著另一名男子。
只是,當田小點望見男子的長相時,眼里卻有著掩不住的失望──不是熊霸,是厲戰鐵。
「花姑娘。」她輕聲喚道,心里很是驚訝,沒想到茶樓的人知道她回田府了。
花緹璐給她一抹溫和的微笑,發現她又瘦了一圈,手背上也明顯多了幾條鞭痕。嘖!要是被熊霸知道,那只大熊肯定要發飆了。
「花姑娘,有什麼事你就明說吧!」田夫人眼光銳利,審視著花緹璐。
「是這樣的。」花緹璐揚起魅惑的笑容。「小點之前在我的茶樓工作過,我希望她能回到茶樓繼續做事──」
「花姑娘,你這是痴人說夢。」田夫人當場就拒絕。
「我希望田夫人出個價。」花緹璐不以為意,直視著田夫人。
「花姑娘,你太小看我了。」田夫人冷笑一聲。「小點雖然不是我的親生女兒,但我將她視如己出,怎麼可能把她當做奴才買賣?」
其實她心里早有打算,要將田小點送給許老爺做妾,才能確保兩家長期合作,至于這個花緹璐……哼,不過是個茶樓老板,算什麼東西?!
花緹璐倒也不生氣,唇角甚至更往上揚。既然田夫人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她樂意奉陪。
「這麼說來,是我冒昧打擾了。」她站起身來,依舊笑得和善。
「花、花姑娘……」田小點見她就要離開,忍不住輕喚一聲。
花緹璐望著她,雙眸彎彎的說道︰「小點,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
「再過幾天小點就要許配給許老爺了。」田夫人潑她一盆冷水。「若不是你家廚子壞了小點的名聲,她也不必這麼委屈的做人家小妾。」
「那倒不如將她許配給我家的大廚?」花緹璐回過頭問道。
「得了吧!我們小點可是千金之軀,嫁給一個廚子傳出去多難听!」田夫人勢利的拒絕道。盡管田小點沒什麼用處,但是送去大富人家做妾,至少還可以幫田府撈點油水。
「那真是可惜了。」花緹璐笑顏不改。「就此告辭。」
「不送。」田夫人揮手,完全沒把花緹璐放在眼里。
田小點咬著唇,只能眼睜睜目送花緹璐離開。
她的心有點疼。原本盼望著能再見熊霸一面,但是他卻沒有來。難不成他還在生氣?
「愣在那里做什麼?!」田夫人罵道。「還不給我回房去!你的婚期快到了,別給我搞什麼花樣!」
田小點被丫鬟輕推一下,回過神來,又走回那禁錮著她的廂房。
她的心思一直縈繞在熊霸身上,不斷的想著──
她是不是……再也見不到他了?
回到田府已有七天。
田小點想過要反抗,也想過再次逃出這里。
但是,她沒有鳥兒的翅膀,也沒有神仙飛天遁地的本事,隨著婚期一天天逼近,她依然被禁錮在廂房里──
就像關在暗無天日的大牢中,望不見外面的天空,听不見外面的聲音,更不能見到想念的人……
原來,思念是這麼的折磨人。
呀的一聲,房門從外打開,田夫人捧著鳳冠,身後的婢女則是拿著嫁裳,陸續走進房內。
「你瞧,許老爺還真有心,不因是納妾就將這些禮數給省略了。」田夫人將鳳冠放在田小點面前。
田小點鐵青著臉,最後用力的搖起頭來。「二娘……我不想嫁給許老爺當小妾……」
只是她的聲音細如蚊蚋,只換得田夫人一聲冷哼。
「這事由不得你決定!咱們禮金都收了,許老爺今晚還在他府里辦了幾十桌喜宴,你有什麼不滿意的?」
「許老爺都六十歲了,我、我……」她輕咬唇瓣,囁嚅的說著。
「那不正好?等他二腿一伸,你就能分到他的財產。」田夫人掩嘴笑道,絲毫不在乎自己說了不吉利的話。
「二娘……」田小點看著一臉貪婪的田夫人,發覺繼母眼里根本沒有她的存在。直到這一刻,她終于明白,不管她再怎麼努力、再怎麼听話,二娘永遠也不會喜歡她。
「幫她換上喜服。」田夫人一聲令下,幾名婢女隨即動手,想要褪去田小點身上的衣物。
「不要、不要!」她拚命搖頭,用盡全力抗拒。
「不要?」田夫人上前,用力賞她一個耳刮子。「這事由得你決定嗎?不知好歹的東西!」
田小點無法反抗,身上的衣物教婢女們一一扒光,硬是換上鳳冠霞帔,她抱著最後一絲希望開口,「二娘,求求你,我真的不想嫁給許老爺……」
「由不得你說不。」田夫人態度堅決,壓根就不在乎她的想法。
「二娘,為什麼你一定要將我嫁出去呢?」田小點不解的問道。
田夫人冷笑幾聲。「因為我迫不及待將你掃地出門。」
「為、為什麼?」田小點眉頭攏得更緊,不明白繼母為何這麼討厭她?
「因為我看你不順眼很久了。」田夫人也不避諱,將心里藏了許久的話全說出口。「若是留你在府里,難保你不會心懷恨意,對我們不利!」
「我……」田小點有苦難言。「我不是這種人!我以為只要乖乖听二娘的話,二娘就會喜歡我一些……」
「真是天真啊!」田夫人不屑的應道。「你以為用這招就能讓我心軟嗎?」
「我沒有……」田小點拚命搖頭。她只希望一家人快樂的生活,為什麼二娘要這樣想她呢?
「廢話少說,反正你今天一定要上花轎,省得夜長夢多。」田夫人揮揮手,要婢女們動作快一點。
待婢女們為田小點穿戴好喜服後,她隨手抄起喜帕蓋在田小點頭上,神色嚴厲的看著幾名丫鬟。
「給我好好看著她!要是人不見了,你們的皮就給我繃緊一點!」
「是。」丫鬟們恭敬的回答。
田小點滿心委屈,沒想到多年來的順從听話,最後竟落得這個下場。
她被半推半拉的送上花轎,由于是給人家做小妾,還不能從正門出府,只能從小門出去。
田小點掀開喜帕,從轎簾往外望去,只見隊伍中有好幾名家丁,似乎是為了防止她途中逃跑。
難道她真的得這樣嫁給許員外?田小點低下頭,淚水盈滿眼眶。
即使不願意,她卻束手無策,只能讓一顆心隨著花轎搖搖晃晃,飄往她最想去的地方……
一路上,雖然沒有發生什麼大事,但巧合的是,城里似乎有另一對新人要成親。
兩支迎娶的隊伍在路上相遇,因為對方的疏忽擦撞,耽擱了一下之後,兩頂花轎便又重新上路。
沒多久,花轎停下,婢女們先將喜帕蓋回原位,才扶著田小點下轎。
眼前的一切,她望不見,只听到震耳欲聾的鞭炮聲,以及鑼鼓喧天。
跨過火爐,舉步踏進門檻後,喜娘便扯著嗓子喊道──
迎親的禮數沒有一項省略,隆重得就像明媒正娶一般。
田小點像個布偶任人擺弄,只能照著喜娘喊出的指示一一行禮,然後被送進新房。
她盯著自己的繡花鞋面,對這一切幾乎沒有任何感覺,喜娘在她耳邊輕聲盯嚀幾旬之後,便退出新房,留她一人獨處。
許久,周圍沒有動靜。
她悄悄拿下喜帕,映入眼里是一片喜氣洋洋的紅,但是對她來說卻太過刺眼,就連身上的嫁服她都覺得礙眼極了。
她離開床鋪,經過擺滿食物的桌前,盡管肚子餓得咕嚕叫,她卻沒有多留戀一眼,只想盡快離開這里。
田小點輕輕推開房門,听見遠處傳來賓客的歡笑聲,她輕咬唇瓣,小心翼翼的踏出房門,筆直的往前方奔去。
她雙手撩著裙擺,繞過回廊,幸運的發現大門就在眼前,正想一鼓作氣的沖出去,突然間雙腳離開了地面──
「啊!」田小點輕嚷一聲,沒想到自己會被人拎了起來。
「你想去哪里?」低沉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放、放開我──」情急之下,也不管有沒有用,她放聲大喊。「我不想嫁給許老爺,我是被逼的!」
逮住她的男人望著她掙扎的模樣,將她輕輕的放回地面。
田小點沒想到男人這麼好心,竟然就這麼放過她,心髒仍怦怦跳著,她倏地回頭一望,當雙眼映入對方的長相時,不由得傻在原地。
怎麼會是他?!她的小臉像是成熟的紅隻果,紅得開始發熱。
「熊、熊爺……」她不可思議的喚道,望著身穿吉服的熊霸。「你、你、你……」
她說不出完整的句子,只能「你」個半天。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這里不是許老爺的府邸嗎?」她左看右看,覺得有些怪異。
「我們在路上把你掉包了。」熊霸望著她驚疑不定的模樣,好心的為她解答。「所以你不必嫁給許老爺。」
「可、可是……」田小點指指他,又指指自己。「我、我們剛剛拜了堂……」她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一時間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熊霸卻誤會了,以為她不願意嫁給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垮下。
他女乃女乃的!他早就跟花緹璐提過,這小不點根本就不喜歡他,只要將她救出來就好了,還搞這出拜堂成親的鬧劇做什麼?
這下可好了,女主角根本不願意跟他這個粗人成親!
何況,他也沒忘記她曾說過──她對他沒有感覺。
「這只是權宜之計。」他別過臉,不願見到她慌亂的表情。「等過一陣子,我會給你一封休書,到時候……你我都會恢復自由。」
休、休書?!田小點听了,當場石化。她莫名其妙嫁了人,再過不久,又要莫名其妙被休離嗎?
她咬著唇瓣,心里浮起委屈。原來熊爺根本就不喜歡她……
「若不是花姑娘提出這麼爛的計策,我也不會娶你。」熊霸不善言詞,原來是想說他不贊成乘人之危,在田小點沒有同意之前,就讓她胡里胡涂拜堂完婚,這樣對她不公平。
但此時,他省略的說法卻刺傷田小點的心,也讓她誤解了。
田小點低頭不語,覺得鼻頭酸酸的。
熊霸沒有回頭,當然也沒見到她哀傷的表情,徑自說道︰「你別煩惱,許老爺那里,花姑娘自有辦法。」
田小點望著他的背影。那高大的身子背對著她,感覺好疏離。
「這里是我家,別擔心有人對你不利,你愛待多久就待多久。」
說完,熊霸大步離開,沒再多看她一眼。
他得去換下這身該死又可笑的新郎服,以免自己假戲真做,盡管他心里多麼歡喜與那小不點拜了堂……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田小點的心思與他背道而馳。
兩人之間的誤會沒有解開,反而又加深了心結……
心與心的距離,拉得更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