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出別院,被迫困在這大得可怕的院子里靜養,幾天下來,顧遙夜的身體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其實平日里爺爺對她非常疼愛,有什麼珍貴的東西都買來給她補身體,她的身體底子素來就不錯,被強迫養了三四天,已經是極限了。
她想回家去,強烈地想回去。
「小姐,太陽越來越大了,我們要不要回房休息一下?」寶珠跟在她的身後,擔心地望了望那夏季熾熱的陽光,生怕曬傷了這位王爺的嬌客。
自從被指派照顧這位小姐之後,她就一直誠惶誠恐,能讓尊貴的主子親自跳下湖里救上來的人,可見在王爺心上的地位,要是一個不小心得罪了她,或者是讓王爺的貴客曬傷了,恐怕就算有十條小命都不夠賠。
「不用了。」淡淡地拒絕丫鬟的提議,整天悶坐在房里,已經快把她悶壞了。好不容易今天出來這個花園里透透氣,哪里肯就這樣回到那個怎麼也待不住的房間?
在這巨大的綠樹下坐在沁涼的理花石凳上,望著院內萬紫千紅的百花,她不禁有些傷神,這些花花草草,還是如同以往般盛放,可是對她來說,世界早已有了改變。
好幾天都沒有消息,楚隨瑜會不會擔心她?可是再擔心又有什麼用?就算她現在出了別院,也不可能跟他見面,這副骯髒的身體,有什麼資格去面對那個對她一往情深的人?
用力地吞下哽在喉中的酸楚,一想到自己的心上人,她就有流淚的沖動,她多恨,多惱,那個強佔了她的男人,奪去她的清白已屬可恨,現在竟然還將她禁錮在這里,不讓她回家。
想到那天,自己將他的提議丟回他的臉上,就覺得痛快,那個花瓶沒有砸中他,真是可惜了,不然多少也可以稍解她心頭之恨。
寶珠望著頭頂上那撐開的巨大綠蓋,再看看太陽的位置,放心地吁了口氣。還好現在是上午時分,太陽不過太過猛烈,而這里種的大樹又提供了天然的綠蔭,應該不會曬到小姐。
靈巧地為她倒了一杯熱茶,「小姐,走了一會兒應該口渴了,喝杯茶吧。」她們一整個上午都在這個花園里閑逛,直到剛剛才坐下來,估量著小姐這會子應該需要這杯茶來舒爽一下喉嚨。
沒有拒絕丫鬟的好意,加上也是真的渴了,她端起茶杯喝上一口,出身于名茶世家,對于茶葉也頗有研究,這種入口略苦但在舌尖那種清冽的甘甜,一品就知道是絕世好茶,這種茶,她從來也沒有喝過。
好奇地低頭看了看茶杯里泡開的茶葉,一根根竟然比女兒家繡花的針還要長還要細,被開水一沖,在水里直豎著,像是銀針茶,但又不是太像。
「這個是什麼茶葉?」對于沒有見過的茶種,好奇心還是不受控制地問出來。
「這是綠松茶。」再為她倒滿一杯,「是今年開春扶夷國進貢的,听說這種茶非常難種,一年也難采收多少。」
原來是外邦名茶,也難過她沒有喝過。像這種皇室進貢茶,他們平民百姓就算再有錢,也是連邊都模不到,這就是貴族與平民的區別吧。
也許,在尋常人眼中看來,他們顧家富甲一方,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可是跟皇家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而龍庭澹這位紫旭國最有權勢的男人,他的地位與身份,可想而知,她與他根本就不相配。即使在心里恨透了他,但對于現實,她還是有幾分理智的。
他說要娶她為妃,先不論她個人的意願,這個主意本身,可以說是她高攀了他。身為紫旭國的輔政王爺,地位尊貴非凡,他的婚姻大事,可是天人事情,王妃的位子不是皇親國戚也會是外邦貴族,根本就輪不上她顧遙夜。
再加上,他的容顏出眾,即使不用她提,也必定有無數的少女將芳心落在他身上,他娶她在他或者任何一個不相干的人看來,都可以說是天大的恩賜了吧?
在外人看來,她根本沒有什麼好挑的,失去了少女的清白,當事人還願意負責任,重點是這個當事人還是一個王爺,她還有什麼話好說,聰明的當然是忙不迭地點頭說好。
可是,她不願意,她一直都想不通,如果一個女人被強暴了,所謂的負責就是要讓施暴的人娶她嗎?那豈不是讓她嫁給了一個強暴犯?就因為被強暴了,所以還要再給那個人機會名正言順地強暴一輩子?這世上還有天理嗎?
她顧遙夜,不願意!即使心里沒有楚隨瑜,她也不會同意這樣荒謬的主意,何況她心有所屬,這輩子早就決定除了楚隨瑜,她誰也不嫁。就算現在她已經沒有資格去成為楚隨瑜的妻子,她情願一生孤單,也不願嫁與他人。
說她不識抬舉,不懂身份也好,說她眼高于頂,連尊貴的輔政王都看不上眼也罷,她是絕對不會嫁給龍庭澹,就算似也不願意。
「小姐、小姐,你怎麼了?」寶珠擔心地望著主子,要不是她緊握杯身的手兒握得發白,她還不知道小姐她情緒激動著,這位小姐也算是個奇怪的女子,平日性格冷淡,也不太愛說話,更別說伺候的這幾天,連一絲笑紋都沒有在她的臉上出現過,這麼清冷性子的小姐,她寶珠還是生平頭一回見。
被叫喚聲喚回了心神,她慢慢地松開握緊杯子的手,又失控了,她的情緒,怎麼會又失控了?自從那件事發生之後,她越來越難控制自己的脾氣,她怎麼可以被那個可惡的男人影響呢?
「王……」眼尖的寶珠看向那個走進的男性身影,剛想開口請安,就被他抬手阻止了,再一個眼神示意,她連忙乖巧地退了下去。
龍庭澹輕輕地在她身旁坐下,一手支額,欣賞地望著那又再度陷入沉思中的女子。他想不明白為什麼就算不說話,她的一切看起來還是那麼地賞心悅目?她到底是哪一點讓他覺得這般喜歡,怎麼看怎麼覺得順眼,怎麼瞧怎麼覺得入目?
顧遙夜放下慢慢變涼的杯子,一抬眸,就凝入一雙純男性的慵懶黑眸之中,嚇了她一跳,她驚訝地想要站起身。
「還是坐著比較舒服。」他伸手按下她的肩膀。
「拿開你的髒手。」她嫌惡地皺著眉,沒有白費力氣去掙扎,很明顯地知道自己的氣力不是他的對手。
「如果你坐下來的話。」沒有介意她不敬的話語,真是個倔人兒,都這麼久了,還是對他這般冷漠。不過在他將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妥當之後,現在多了大把的時間,可以專心來處理她的事,陪她慢慢耗。
一收回手,她就挑了一處離他最遠的石凳坐下來,眼楮定定地望著遠處盛開的美人櫻,當他透明般不存在。
「對于我那天的提議,你考慮得如何了?」她的冷漠,他不放在心上,直接問自己想問的事,當初一說完,就被她怒極地舉瓶砸來,可見她是真的不滿極了。
她不是一個普通的女子,尋常人家的女兒,听見他的提議,別說是有了心上人,就算已經嫁作人婦,都會迫不及待地撲上前來;只有她,在听完他的話之後,好像听到全天下最可氣的話語一般,直接發狂。
原來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愛名利與權貴的,顧遙夜就是其中之一。
她沒有理會他的問題,對于不想理的人,她一向連看都懶得看上一眼,這是在顧家時就已經練就的功夫。
「不說話,是默許了,嗯?」不知道為什麼,每次一面對她,他都很容易忘記自己是一個威風凜凜的王爺,總是對她好言相待,甚至連稀少的幽默感都被她激發出來。
這人!她瞪他一眼,「龍庭澹,你听到了,我再說一遍,我管你是什麼王爺、皇子,我不嫁、不嫁,這輩子就是死,我也不嫁你龍庭澹為妻!」
性子果然夠烈,他喜歡。
笑了笑,習慣性地撫著指上的翠綠,看起來悠然自得,「哦?話有時候可不能說得太滿。」
「我今天就把話說滿了,如果你能讓我嫁給你,我就什麼都听你的。」就算被下令處死,她也絕不嫁這禽獸為妻。
「這個提議听起來不錯。」懶懶地靠向身後那顆泛著清香的大樹,「你說得出,就要做得到。」
「當然。」
「你說,什麼都不能讓你嫁給我,對吧?」撫著下額,再確認一次。
她連看他一眼都嫌費事,連死都不怕,她還怕什麼?要她嫁給他,這輩子,不,永生永世,都無可能!
「那麼我想知道……」
一改之前慵懶的神色,他正經地望向她,「你爺爺的性命和楚隨瑜的前途,可不可以讓你改變主意,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