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夏侯謙可能還有事欺瞞她,她還毫不保留將自己奉獻給他,這是不是很蠢?炎熠暖自問。
倘若有朝一日她想起過去,會不會後悔今日的沉溺?到目前為止,她除了自知有某種程度的愚蠢外,好像還沒有一絲後悔的心情。
夏侯謙在她腦子里出沒的頻率越來越勤快了,她無法確定這是不是個好現象,在人前,他們是一對很平常的主僕;私下,卻竭盡所能地渴求貼近彼此擁有對方。
最近那男人變本加厲,時常和她一起迎接每日的清晨,在專屬女僕的別院房里,她的位置根本形同虛設,她不相信偌大的宅子里沒人知情,只是沒人有意願戳破吧!
不是沒想過從別人口里去打听自己的過去,或者更了解夏侯謙,但她直覺不喜歡用八卦的方式得到想要的答案。
不曉得是不是她腦袋抗議她總過度使用,暈眩感忽然襲來,她險些站不住腳,勉強靠著牆壁,她用力閉上眼楮深呼吸。
半晌之後,頭昏的不適逐漸好轉,她睜開雙眼,發現還是有點眼花,周遭的景物不停地旋轉又像整個模糊一樣,她不得不蹲下來,以免身體無力平衡。
這幾天頭昏眼花的狀況常出現,通常也不見得是挑她勞累時發生,就像現在,她並沒有特別忙碌。
事實上,她花了整整一個小時在仔細調整古董瓷器擺放的位置,並非她吹毛求疵,正是因為她沒別的事好做!
指尖輕撫額角,她不覺猜想,她以前肯定是個笨手笨腳的人,要不怎會一個多月過去了,桂姨還是沒有分派給她多少工作?
「妳在做什麼?」一道嬌女敕的嗓音打斷炎熠暖的休憩,她再度張開眼,凝眸一看,景物模糊的狀況已不復見;她順著聲音一望,一名穿著時髦的女人正居高臨下地怒瞪著她。
她不知道來者何人,但從那傲慢的氣焰也能猜出對方不太好惹,她無意揣測自己為何不覺得恐懼,只是迅速拍拍站起身來,「我在休息。」
「休息?我看妳在偷懶吧!」女人的聲音嬌滴滴的,但稍嫌尖銳,另一道同樣嬌嗲卻讓人如沐春風的嗓音,忽地劃過炎熠暖腦海,她卻想不起來那聲音的主人是誰。
見炎熠暖若有所思,彷佛不把她看在眼里,女人頓時更加不悅,「妳知道我是誰嗎?」
怎麼又是同樣的問題?她連自己是誰都不曉得了,最好還能記得別人,炎熠暖沒好氣地笑。
僅是嘴角輕抬便極富顛倒人心的魅力,大多很難獲得同性間的欣賞,尤其是遇上心胸再狹窄一點的人——女人眯起雙眼打量著她,莫名有股強烈的敵意。
「妳是新來的?」
「是的。」以她才一個多月的資歷,的確是女敕到不行的菜鳥。
「妳可以叫我金美小姐,我是妳家少爺的干妹妹,妳最好記住我的身份。」趾高氣昂的驕傲態度,連鼻孔都能噴出火焰一樣。
她說的是夏侯謙?沒想到那男人也會玩認干妹妹的游戲!不過……這有什麼好了不起的?炎熠暖想不透,但懶得多問。
「如果金美小姐沒其他吩咐,我先去做事了。」
「等等。」金美硬是攔住她的去路,不客氣地斜睨著她,「叫什麼名字?」
她沉吟了一會兒,是因為不確定答案的可信度,「易萱。」
女人的直覺告訴金美,這個易萱不是一般普通的佣人,「妳是從哪冒出來的?」
「不知道。」
金美以為她弄不懂問題,「我是問,妳是誰介紹來做事的?」夏侯家的飯碗可不是任何人都有門路可以捧的。
「不知道。」
「妳是故意的嗎?」她氣這女人一問三不知,更討厭那張明艷的臉龐所流露出的不卑不亢的天然傲氣。
「不,我是失去記憶了。」
「哈!听妳在胡扯,原來妳是用這一招,搏取同情混進夏侯家的。」她眼中盡是輕蔑。
人家怎麼想是人家的事,炎熠暖不打算費心解釋太多,雖然她對金美的態度很反感。
金美當炎熠暖不說話是因為心虛,她走到廳堂中央,一在沙發上坐下,「過來替我按摩。」
玄關邊,夏侯謙挑起了眉,他剛從公司回來,一進家門就听桂姨通報金美來了,而且好死不死正好和炎熠暖正面強踫;他很訝異,向來寡言的桂姨會刻意強調炎熠暖的事,看來這段期間炎熠暖很得桂姨的眼緣。
沒想到他才來到偏廳,就正好上演最精采的戲碼,他很想知道,他硬脾氣的小女僕遇上蠻不講理的金美,會激出怎樣的火花?
畢竟金美也算是主人家的身份,炎熠暖並不感覺金美的要求特別過份,反正自己正好也沒事做;炎熠暖移動腳步來到金美身後幫她捶打按摩,此景看在夏侯謙眼里好氣又好笑,好笑的是炎家大小姐紆尊降貴,氣的是金美好大的膽子敢使喚他專屬的女僕。
頤指氣使向來是金美愛用來展露身份地位的方式,「妳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最好失去記憶還知道抹布是用來擦拭、掃把是用來掃地的。」
「基本上來說,我只是失去記憶,不是頭殼壞掉;所謂『失憶』是失去外顯記憶,就是我曾經歷過的事情;至于內隱記憶,則是技能認知上的記憶,並不會因此受到影響,所以失憶的人不會忘記眼楮是用來看、鼻子是用來呼吸、嘴巴是用來吃的,更不會忘記怎麼說話。」
尾聲方落,炎熠暖自己都嚇了一跳,她赫然發現,她失憶前若不是從事心理記憶上的工作,就是本身博學多聞,否則她怎麼會懂這麼多,而且滔滔不絕如渾然天成一般。
「可惡!誰準妳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金美臉上一陣青白。
炎熠暖一臉無辜,「我只是單純陳述事實,哪有特別用什麼口氣說話?」
「妳還敢頂嘴?」金美感覺炎熠暖根本是故意想讓她難堪,一時面子掛不住,想也沒想,起身反手就是一巴掌。
炎熠暖愣住了,臉頰上立刻浮現火辣辣的掌印,夏侯謙也很錯愕,他本來就知道金美很驕縱,沒想到她敢隨便動手打人。
看炎熠暖傻住了,金美得意洋洋地抬起臉蛋,不過她才得意不到一秒鐘,炎熠暖立刻就還以顏色。
雖然只是夏侯謙的干妹妹,但本身家境也算富裕,從小就是嬌生慣養,這一巴掌落在臉上,金美頓時頭昏眼花,差點站不住腳。
「妳、妳敢打我?」她快氣瘋了!
炎熠暖沒有搭腔,不是後悔太沖動反擊,而是她剛剛發現,她以前可能不是脾氣多好的人,不過份進犯她就算了,可絕不會放任別人踩到她頭上撒野!
夏侯謙知道笑看兩虎相爭有點缺德,但他真想為炎熠暖大聲拍手叫好,他就知道,他的小女僕果然不是省油的燈!
說真的,甫听見桂姨通報時,他刻不容緩趕到偏廳,不是緊張炎熠暖教人欺負去了,反倒是擔心金美太過白目玩火自焚;果然不出他所料,他親愛的小女僕沒那麼笨,更不會傻傻站著被欺負。
看金美氣到臉色漲成豬肝色,夏侯謙決定在金美企圖跳上去找炎熠暖拚命前,出面平息戰火;雖然他對這個母親亂認的干女兒沒有好印象,可多少也得給母親幾分面子,不然縱使炎熠暖目前失去記憶,以她從小習武的底子,金美可能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發生什麼事了?」
一看見夏侯謙,金美立刻收斂那副吃人的臉色,可憐兮兮地告狀︰「謙,這個女人好可怕,你看她打我!」
謙?她的稱呼讓炎熠暖有股說不上來的不悅。
從這距離,炎熠暖臉上清楚的指印令夏侯謙大動肝火,他對著金美,眸中迸出冷冽,「妳也有動手,那妳不也很可怕?」
「是她先對我不禮貌的,我才……」
「夏侯家的人怎麼不懂事也輪不到妳費心指教,我的人,我自己會教訓。」一句話點明她外人的身份,順便宣示所有權,「天色也不早了,我讓人送妳回去休息吧!」
要不是炎熠暖第一時間有還擊,他不可能會善罷罷休,婉轉下達逐客令後,他沒有多看金美一眼,示意炎熠暖跟著他,便轉身離開偏廳,金美沒有膽子挑戰他的威嚴,只能望著兩人的背影氣得牙癢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