攏翠園這個名字,忘了是誰取的了,在夏天是非常的名副其實,滿園的綠樹遮蔽成蔭。不過冬天卻截然相反,有著滿園的紅梅,雖然沒有翠色,但是那滿滿的艷紅景色卻也是非常地吸引人。
在皚皚白雪中,滿園的紅梅都在怒放著,空氣中傳來清雅的梅花香氣,顯得特別的怡神,夏侯如歌三人輕輕踩過新鮮雪地。
一般來說,皇宮里有專門的太監負責清掃積雪,免得滑倒皇帝公主和眾多的妃嬪們。不過,因為夏侯冰情喜歡賞雪,所以夏侯烈焰便吩咐下去,讓宮里不必清掃積雪,只需定時清理已經結冰的路面,免得不小心讓人滑倒受傷。
他們沿路欣賞著滿園的梅花,緩步朝夏侯烈焰所在的星月亭走去,還沒走近,就看到亭內有三人圍坐在石桌邊,一邊煮茶一邊閑聊,看來十分愜意。
等夏侯如歌看清是哪三個人後,不由得暗暗咒罵一聲︰「這個該死的夏侯烈焰,不知道在搞什麼鬼!」原來亭內不是別人,正是夏侯烈焰、裴超然和杜千辰三人,她不由得擔心地轉頭看著冰情。
夏侯冰情早已經看到裴超然的身影。不管離得再遠,只要他出現了,就能在一瞬間抓住她的視線,她怔怔地盯著裴超然臉上輕松的神態,為什麼?這樣的神態跟她在一起時,從來都沒有出現在他的臉上。他,是不是覺得跟千辰在一起會比較愉快?而跟她在一起會太悶了?
他看杜千辰的表情含著一點點的寵溺,雖然只有一絲,可是她還是看出來了,她情願自己不要這麼了解裴超然,這樣她就不必這麼心痛了!
她的腳步開始虛軟起來,明明不遠的路,在她走來,像是要用盡所有的力氣才能走著,一不小心,踩到有點凍結的雪塊腳下一滑,眼看就要摔到地上。
一雙結實的手快速地扶住了她的縴腰,她愣愣地抬頭一看,不是她想的那個人,而是另外一個,有著一張爽朗的笑容,輕輕問她︰「公主,你沒事吧?」
朱謹瑜!她傻傻地看著他,眼楮卻沒有焦距,透過他,看著那碧藍如洗的天空,不是他、不是他,不是她所期待的那個人。
朱謹瑜從來都沒有看過夏侯冰情這種表情,她好像離他很遠,怎麼抓都抓不住。讓他心急得緊緊握住她的腰肢,怎麼都不想放手。
「冰情,你沒事吧?」夏侯如歌連忙走過來。見朱謹瑜還扶著皇妹的柳腰,不由笑道︰「我說朱太子,你抱得很順手嘛!」她伸手扶穩心神恍惚的皇妹。
朱謹瑜俊臉微紅,連忙放開手,卻覺得冰情那縴細的觸感還凝留在他的手掌中。
這一幕早已落入裴超然的眼中,他利眸微閉,手中的茶杯緊了一緊,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楮,一直盯著朱謹瑜的雙手,那雙手,真的很礙眼!
等夏侯如歌三人走進亭內,夏侯烈焰笑著說︰「你們來得剛剛好,這茶煮好了。」
那炭火爐上烹的,就是綠玉葉,夏侯烈焰的極品珍藏,今天大方地拿出來與大家分享。
夏侯如歌重重地坐在墊有錦褥的石凳上,「我還以為你今天就請我們來賞梅呢,原來還有裴大掌院!」
「人多更有意思!」夏侯烈焰嘴角掛著神秘的微笑,招呼眾人坐下,一旁的宮女連忙過來斟茶。
夏侯如歌鳳眼瞪了他一眼,不再說什麼了。
「冰情,我覺得好像很久都沒看到你了。」杜千辰挪到冰情身邊,興奮地說︰「要不是皇上今天邀請我們來賞梅,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到你呢。」
夏侯冰情低著頭,輕撫細致的茶蓋,沒有搭話。她不敢抬頭,生怕自己管不住眼楮,總是尋著裴超然的身影。
而朱謹瑜的目光就一直盯在她的身上,全然不覺身邊還有其他人。
各懷心思地在這里進行所謂的賞梅,還真是有趣啊。夏侯烈焰喝了一口茶,「果然是好茶。」
"是嗎?我也嘗嘗!」杜千辰急忙伸手去端茶碗,卻不小心打翻了茶碗,滾開的茶水順著桌面流下了,燙到了她,同時也燙到了一旁的夏侯冰情。
「啊……好燙」杜千辰一把跳了起來,扯著裙擺,急急呼痛。
夏侯冰情被煮沸的茶水燙到手背,她還來不及反應,卻被杜千辰夸張的叫法嚇到。
而她跳動的身子剛好擋住了裴超然的視線。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出于醫者的第一反應,裴超然走出亭外,抓了一把雪,直接縛至杜千辰的裙上。
眾人一下子都忙亂了起來。「慌什麼,還不快去取燙傷膏來!」裴超然厲聲命令道。一名太監連忙領命去太醫院拿藥。
「裴大哥,我好痛!」杜千辰扶住他按在她裙上的手,有點撒嬌地說著。
「用雪冷敷一下會好很多的。」裴超然皺著眉抽回手,看著她被茶潑濕的裙擺,面積看起來是有點大,不過隔著這麼厚的衣服,應該不會很嚴重。
「你一會兒回去把藥膏擦一擦,應該就沒事了。」
「嗯,現在果然沒有那麼痛了。」杜千辰臉上出現笑容,望著他,覺得裴大哥好厲害,什麼都難不倒他。
她對裴大哥的感情,一天一天在加深。
本來她的生命中,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性格的男子,對任何事情都冷冷淡淡的,說什麼都不能讓他的情緒有絲毫的波動。可是,即使粗心如她,在對感情的事情方面,又有她細心的一面。
她有時能感覺到,裴大哥對她又不是完全的冷淡無情。
她每天都會跑到冀然山莊去,最初只是單純地想學校醫術,畢竟從小,他除了想當一名濟世女俠外︰第二個願望就是成為一個願望就是成為一名懸壺濟世的大夫。難得有機會與天下第一少年神醫相識,她當然不會放過這麼好的一個機會咯。
每天纏著裴大哥問問題已經成為她的生活中心,一天兩天沒覺得,時間一久,只要超過一天沒見到裴大哥,她就覺得心里空空的,好像少了些什麼,可是只有一看到裴大哥那張俊美的臉龐,那份空虛立刻被填得滿滿的。
這在外人眼里看來,就是一副鞢蝶情深的畫卷,深深刺入了夏侯冰情的心中,她只能怔怔地看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啊,小公主,你的手!」朱謹瑜突然驚呼出來,他本來只是看著裴超然為杜千辰療傷,再抬眼一看,發現夏侯冰情的手背已經紅腫了一大片,嚇得不顧禮節,直接伸手去握她的縴手。
「疼……」被他一踫,夏侯冰情痛得直抽氣。她燙傷了,手真的好痛,可是在那一刻,她竟然感覺不到痛,在裴超然的眼里現在是不是只有杜千辰了?
「皇妹,你也被燙到了!」夏侯如歌快步走到她面前,一看,真是心痛的要命。「看來茶是直接潑到你手上了!」她瞪看杜千辰一眼,都怪這個急驚風的丫頭,做事毛毛躁躁的!
裴超然示意一旁的宮女過來幫杜千辰繼續冷敷,他走到夏侯冰情的面前,「把手給我。」夏侯冰情倔強地咬著紅唇,並不搭理他。
他重重地一嘆,直接伸手去抓她的手腕,不敢十分用力,怕抓痛了她。
夏侯冰情起身躲開他的手,退到一旁的朱謹瑜身邊。
「小公主,你有沒有燙到手腕?」朱謹瑜擔心地要命,卻只敢輕輕握住她的手,又不敢伸手去掀她的衣袖去看。
夏侯冰情搖搖頭,她對裴超然感到非常的失望。人家說,危急關頭,才能看出一個人的真心。
剛才雖然稱不上危急關頭,但是也足夠讓她去看清楚他的真心是什麼,原來在他的眼里,只有杜千辰一個人,原來她根本就什麼都不是!
裴超然看到夏侯冰情站到朱謹瑜的身邊,眼底閃過一絲火花。不過實在是太細微了,不注意根本就看不到,可是他的視線一移到他握住冰情的手上,那怒意就再也演示不了了!
一直在一旁悠閑喝茶的夏侯烈焰捕捉到了,他笑得更愉快了。
「夏侯烈焰,你再笑我就把茶倒你頭上!」夏侯如歌見他不但不著急,還在一旁笑得那麼欠扁,一股火氣就直沖上來。這個家伙,今天一直古里古怪的,明知道這樣湊一起,只會惹得皇妹更不開心,還讓她去叫皇妹來。現在自己的妹妹被燙到了,他還一副撿到寶的表情,真是受不了!
夏侯如歌的性子宮內無人不知,火爆的夏侯烈焰跟她相比都可以稱得上是好脾氣了。所以她這麼無禮地罵皇帝,大家也不覺得奇怪。這都是夏侯烈焰自己慣出來的,怪不了別人。
他連忙拿茶杯檔一下自己越裂越開的嘴角,今天真是太值得了。不過皇妹的手燙到,還是很心痛。呵呵,感情果然還是一試便知真與假,騙得了自己騙得了天下人,卻騙不過自己的心。有時候,身體比心還要誠實多了,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嗯,現在先看戲!
「冰情,過來!」裴超然冷冷地說著,語氣里沒有一絲怒氣。
夏侯冰情低著頭,不理他的命令。她不敢抬頭,怕自己一看見他的臉,就會像個瘋婦般失去控制地朝他大吼大叫,現在她腦海里還是不斷浮現裴超然耐心幫杜千辰冷敷的畫面。那種溫柔,她從來都沒有見過。
裴超然見她看也不看他一眼,便皺著眉走到她面前想要將她拉過來。
卻被朱謹瑜伸手擋住。「她不想過去,你就不要勉強了!」
他定定地看著這位一直對夏侯冰情很殷勤的流光國太子,利眸微眯,「太子,你懂醫理嗎?」
語氣是夠冷靜,但是眼神卻很銳利!
「嗯……」朱謹瑜一怔。
「我,是個醫者。」他一把推開朱謹瑜的手,抓住夏侯冰情沒受傷的右手,拉到身邊。
夏侯冰情還要掙扎、「你這麼不乖,我會生氣的!」他冷冷的口氣定住了她的動作,她知道,他已經在生氣的邊緣了。
是什麼讓他這麼生氣?難得杜千辰受個傷讓他那麼心痛嗎?
她死命地咬住紅唇,卻也不敢再動,他真正生氣時,她再膽大也不敢隨便挑釁的!
裴超然拉起她的衣袖,仔細地檢查著她的受傷情況。「還好,手腕沒有被燙到。」不過燙到手背已經很麻煩就是了。
這時,宮女已經取來燙傷藥膏,他勾起一抹綠色的藥泥,輕輕涂在她紅腫的手背之上。
夏侯冰情狠狠地咬著自己的唇,強忍著不呼痛。
「再咬,嘴唇就流血了。」他明明沒有抬頭怎麼知道她在咬唇?
等他為她處理完傷口後,他轉頭交代綠袖。「這幾天不要讓公主的手沾到水,一會我會讓明月送來藥膏,你要仔細為公主擦藥。」
「是,奴婢幾下了!」綠袖認真地回答。
「冰情,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燙傷你的。」杜千辰慢慢走過來,非常後悔自己的莽撞,害的冰情也跟著受傷了,而且上市還比自己嚴重。
「你知道就好,看你還敢不敢這麼粗心!」朱謹瑜皺著眉瞪著她。
「我又不是故意的,而且我也燙到了!」本來是自己的錯,杜千辰也認了,不過一被朱謹瑜說,就很難不嘴硬到底。
他們兩個不知道是不是前輩子犯沖,只有一踫到就非得吵個你死我活。朱謹瑜在霞藹國這半年里,兩人只要不踫面倒還罷了,踫到了,那真是針尖對上麥芒,有得一拼!
杜千辰也算了,反正她是個惹禍精,可是朱謹瑜一向都是斯文有禮的,不知道為什麼,每次面對杜千辰就很難不吵起來。
「自己做錯事,還這麼強硬,你這是什麼態度?」朱謹瑜看到夏侯冰情那如羊脂白玉的肌膚上被燙得紅腫一片,做心疼得半死,再看杜千辰那個死不認錯的樣子,心里的火就很難下去。
「好了,千辰也是不小小。」裴超然抬頭淡淡說道,「那麼兩個都受了傷,還是回去休息吧。
早點把那個礙眼的家伙打發走。
這麼維護千辰?一股怒氣突然從心中生起,夏侯冰情咻地站起來,直接走出亭外,往寢宮走去。本來她就沒有怪千辰的意思,她一向都大大咧咧的,冰情在早就習慣了,可是一見到裴超然為她說話,她的心里就不痛快起來。
綠袖見公主起身就走,愣了一下,連忙跟了上去。
「我……沒有看錯吧?皇妹好像在生氣?」夏侯如歌喃喃自語道。真是天下奇聞啊,當了十幾年姐妹,第一次看到皇妹生氣啊!
「你沒有看錯!」夏侯烈焰伸手拿過拔火的銅絲,抬眼阻止想上前幫忙的允文,自己輕松地將爐火撥得更旺。嗯,就是要這樣,有外來攪動,才會燒得更旺。
夏侯如歌等人看著越笑越開心的皇上,真是無語問蒼天了!這、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