嫩草進場 第九章 作者 ︰ 綠痕

默默自燕磊眼中讀出不屑後,莫追僵著笑臉,壓抑地在心中默念了一段自小念到大的佛經,而後在燕磊防狼似的目光下恭敬地對他福了福。

「老奴見過大少爺。」

燕磊一手指著老婦,「這是……」

「大哥,這位是養大我的乳母岑氏,前幾日我才派人將她從外祖家那邊接過來。」容止按下他的手,善體人意地拉著他到坐榻邊,「大哥,你別光站著,坐。」

听了她的話略略放下心後,燕磊臉上泛滿了疑惑。

「你怎會突然想將她接來府中?」

她早就備妥了答案,「好些年沒見女乃娘了,也不知怎地,自外祖過身後我就想她想得緊,再加上女乃娘的年紀也大了,我見她身邊無依無靠,便想著將她接過來享享清福。」

「是嗎?」

聞言的莫追登時笑得更加和藹可掬上三分,笑得燕磊都不禁覺得頭皮有些發麻,還隱隱有些反胃。

「大哥可是怪我先斬後奏?」容止皺著眉,一手悄悄地扯著燕磊的衣袖,目光怯怯地望著他。

燕磊拍拍她的手,「怎麼會?」知道來歷就好,既然是小弟身邊的人,想來由她照顧是再熟悉不過了。

「大哥不介意那就好。」

「對了,近來你的身子如何?」燕磊握著她略嫌冰涼的手心,目光觸及那張始終都不健康紅潤的臉龐,直在心底想著要不要再找個大夫來看一看。

容止笑了笑,「挺好的,女乃娘照料得很妥當,身子也沒時不時地泛寒了。」

一想到前陣子小弟自回了外祖家祭周年後,就莫名失了聯系好一陣子,派出大批人馬找回來時,身子也明顯不健旺了些,燕磊的眉眼間就有掩不住的憂心。

「明知自個兒身子不好,下回就別再一聲不吭出門去了,你不知道,大哥那陣子有多擔心你。」

她懺悔地低垂著頭,「我知錯了……」

「大哥近來有些忙,若有什麼事,記得差人來通知我一聲。」他殷殷叮囑,深恐因自個兒過于忙碌,疏忽了這名好不容易才又回府的小弟。

「喔大哥你別太辛苦」

燕磊關愛的大掌在她的頭上模了模,柔聲地道︰「好好歇著,該喝的藥得按時喝知道嗎?」

「知道。」

看著小弟面上浮出的淺淺笑靨,燕磊登時覺得近來過于疲憊的身心全都被治愈了,他心情甚好地再捏捏容止的小臉蛋,然後起身走至房內的另一邊,在路過莫追時面色霎時一變,神色嚴厲地對這名女乃娘吩咐。

「照顧好小少爺。」

「是……」莫追躬著身,狀似惶恐地送走這位侯府的當家大人。

外頭的門扇一關,原本坐得正經八百的容止,便像沒了骨頭似的癱坐在軟榻上,而莫追則是蹦蹦跳跳的來到她的身邊,朝她笑得飽含深意。

「你對燕磊挺上心的。」嘖,真看不出,方才的七公子對大少爺還真是手足情深。

她懶得否認,「嗯。」

「看上他了?」他刻意擠眉弄眼,就是想找她的不愉快。

「是看上他這個兄長了。」她非但沒著他的道,反而吐出令他深感意外的答看上他這個兄長?

不可否認的是,燕磊的確是個友愛幼弟的好大哥,听府里的人說,燕磊對于燕晶,就只差沒含在口里怕化著、捧在手里怕摔著了……

這等在世族大家中,幾乎可說是緣木求魚的手足親情,確實難得一見,更別說為了將燕晶完整安然地接回府中,不再讓燕晶受到其他庶弟庶妹的傷害,燕磊還下足了功夫,事前便設計了那些庶子庶女,逮著把柄後更是一口氣將他們全都給趕出府去,壓根就不在乎他在外頭博得了什麼殘害手足的惡名。

「你缺個哥哥?」就算再怎麼羨慕,她沒忘了這些都是假的吧?她的身分是假的,而燕磊,亦不是她真正的兄長。

容止軟軟地窩在榻上,目光留戀地看著燕磊離去的方向,一種無法言明的傷懷滑過她的眼底,她語氣寂寥地道。

「……我曾有個哥哥。」

「曾?」……她不似以往玩鬧,莫追不由得也跟著收斂起表情。

她慘淡一笑,「失散二十年了,也不知他如今是否還活著。」倘若她那個二哥猶在人世,算來,應該同燕磊一般大的年紀了,在燕磊的身上,不知怎地,她總是能找到那抹回憶中的身影。

莫追緩步踱至她的身邊坐下,猶豫了一會兒後,他一手搭上她的肩頭,邊不著痕跡地輕拍著。

「真正的七公子上哪去了?」

「去年在外祖死後不久,就在外祖家也跟著病死了。」仔細算起來,她為了打進這座靖遠侯府,也足足花了有一年的時間,而她也在不知不覺中,代替了那已死的燕晶陪在燕磊的身邊將近半年。

他怔怔地開口,「那……」

「待事情揭穿時……想必燕磊他會很傷心吧。」她仰起頭,兩眼茫然地望著頂上,不敢想象當那一刻來臨時,燕磊要如何接受得了。

「你早晚都會離開這兒的。」他忍不住要提醒她。

著實不習慣也不忍看她這副模祥,莫追沉默了一陣後,刻意扶她坐起身,再用力拍向她的背。

「別把心思浪費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多想想咱們的目標才是正事,別忘了你我都還要交差呢。」

容止被他那一掌給拍得背部麻痹得什麼都感覺不到,她齜牙咧嘴地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將他給推遠些。

她公事公辦地道︰「如你所知,我在隔鄰的忠孝公邸得到了他們家藏著的魂紙一張。」

「忠孝公哪來的魂紙?」莫追最不解的就是這一點,雖說他也是追著小道消息來的,可他就瞧不出那位在朝中毫無建樹的忠孝公,哪來的面子可以得到魂紙。

「听納蘭先生說,那張魂紙是忠孝公耗盡了家財才自外域買到手的。」上頭的不賞踢,難道金子還買不來嗎?

莫追徐徐以指搓著下頷,「那據你所知,目前大都中,誰的手中還有魂紙?」

「別的我不敢說,但北蒙皇族的身上肯定有。」按魂役的特性來說,各國皇室就算是不將魂役視為闢疆建業的利器,也會把武藝詭異且高強的魂役視為最後一道皇家保命符,以確保皇室香煙的安全。

「比如北蒙國太後?」莫追馬上設想北蒙皇帝會最先保住誰的周全。

「上回在厲郡時我就探過了,她的身邊沒有。」她頭,「那位皇帝陛下可真不是什麼孝子來著,別被他派去的那票鐵衛給蒙了。」

「皇子們呢?」

她兩手一攤,「北蒙皇帝雖是後宮三千,可如今還沒誕下個一兒半女呢。」

「那麼就是在皇帝、王爺、公主這三者身上?」

「也只可能是這樣了。」

一想到那個先前在大街上見著,由北蒙皇帝派出來的相級中階高手後,他倆的心上,便不約而同地抹上了一份陰影。

如果說,僅僅只是一個不受寵的忠孝公就可引來一名大內高手,那麼,在皇帝與那些皇親的身邊,是否有著更多各路藏龍臥虎的高人守著魂紙?

莫追咂了咂嘴,「這事不好辦。」

「本來就不容易。」她也沒想過在與皇室牽扯上後事態會能輕松。

「總之,從長計議吧,咱們還有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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