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星級飯店的下午茶時間,一堆貴婦名媛在逛完百貨公司後,便三五成群到預定好的餐廳,享用造型雅致的慕絲、蛋糕,搭配有機栽作的花草茶,價格高得嚇人,當然也相當美味。
兩個相貌妍麗的小女人點了茶點之後,就坐在距離門口不遠的桌次上,對著進來消費的人東瞄西看。
「表姊,就是她!」廖秋彤壓低嗓音表示。
「你確定?」汪嘉綺張大眼,往正在領位的服務生方向看去。
服務生身後那個巧笑倩兮、氣質優雅的女人,據說就是跟心愛男人打得火熱的空姐周筱楓?
話題中的女主角身穿一套十幾萬的名牌秋裝,手里提著四十幾萬的當季限量包,搖曳生姿地走入餐廳。
她的頭發、皮膚、指甲經過適當保養,身上的衣飾、配件都價值不菲,連路人都可從她身上流露的蛛絲馬跡猜測——如果不是來自豪門,就是有個愛她的男人,願意無條件供給富裕的物質生活。
而那個出手闊綽的凱子,就是她相中的真命天子?汪嘉綺凝視情敵,心里不免五味雜陳。
「應該是吧?」廖秋彤不大確定,畢竟她只看過相片。
「長相還好嘛!我還以為是什麼大美人。」汪嘉綺冷笑,對于情敵清秀的相貌多所批評。
依據回傳的消息,衛英杰有個特別寵愛的女人,養在地段高檔的小豪宅里。他常在她不上班的時候,到她的寓所過夜。
她以為情敵的樣貌至少美艷動人,全身散發性感的風情,這樣才值得衛英杰留戀,沒想到……
「我朋友說她氣質出眾,聰明靈巧,什麼事都難不倒她,在衛氏集團工作時就備受青睞,清潔工做不到三個月,被提升成衛英杰的私人助理……後來莫名其妙離職,再看到她,已是航空公司的正式空姐了!」廖秋彤扳著手指,數算周筱楓的豐功偉業。
「既然被包養了,何必出去工作?」汪嘉綺咬牙切齒詢問。
她死纏活盧,一個禮拜也不過見他一次面;而那個女人睡在他買的房子里,跟他做著豪門千金不能做的事。
母親勸她說,想嫁給衛英杰這樣出色的男人,就要沉得住氣,家里會替她想辦法。
想辦法!想辦法!想辦法……
家人跟她說了幾百遍,狀況還是老樣子,他們約會的次數沒增加,她打電話找他,永遠是該死的秘書出來擋道!她沒辦法直接跟他取得聯系。
「誰知道!大概不想承認被衛哥包養吧?說是空姐,有個正職比較好听,萬一被渲染得人盡皆知,就不可能嫁他了。」歪著頭,廖秋彤小心翼翼猜測。
周筱楓想嫁他?哼,絕對是她在作白日夢!
畢竟在面上,自己才是目前衛英杰唯一承認的交往中女友!而周筱楓呢?什麼都不是。
「那就是她沒腦了!空姐的薪水有多少?能穿那麼『貴』出來逛街嗎?這麼招搖,一看就知道她被男人包養,還怕誰不知道?」撇撇嘴,內行的汪嘉綺淡淡指出周筱楓全身上下不對勁的地方。
她那副張揚的樣子,別說她們了,搞不好連她身旁的人都知道她跟有權有勢的男人關系不淺。
這副德行怎麼會有好名聲?別傻了!
「表姊,你真厲害!」廖秋彤崇拜地看著她。
「等你有喜歡的男人,就知道這是女人天性了!」汪嘉綺的笑容有點苦澀。
她讀瑞士的新娘學校不是讀假的,里頭都是豪門富甲的後代。依據自己原生家庭的經驗,再多听幾個姊妹淘的慘痛教訓,就知道朱門恩怨里貴婦的辛酸。
她們被教育得都知道,必須跟夫婿的其他女人保持表面和平。
但是,這項特權還是得在搶得男人的正牌夫人寶座後,才有機會施展;而她第一個面對的敵手,就是周筱楓。
「我在想……她認不認得我們?」端著茶杯,廖秋彤越看越心驚。
他們的桌次隔了兩桌,周筱楓斜坐的角度,恰恰好面對她們,她的眼神挑釁又高傲,似乎在瞪視汪嘉綺。
「應該認識吧?」撫模杯沿,汪嘉綺漫不經心地回應。
或許,現場沒有人知道汪嘉綺是何許人也、有什麼家世背景,但周筱楓肯定認得——女人沒有不認識情敵的。
更何況她使盡手段要留住衛英杰,還不經意地把自己領先群雌、被衛英杰包養的事,以溫火慢炖的形式在台北社交圈流竄,讓大家知道有她這個人存在,圖的是什麼?
不就是衛英杰元配夫人的寶座!
真是太過分、太可笑了!這個心機深沉的惡女!
所以,她派出去的人也中了周筱楓的計,把自己引誘上門,讓她看看周筱楓全身的行頭,備受男人嬌寵的模樣嗎?
可惡!她不會輸的!既然情敵已經上門叫陣了,她哪有輸的道理?就算一哭、二鬧、三上吊,她也要把男人搶到手。
衛英杰的身分證配偶欄上,只會填上「汪嘉綺」三個字。
「那、那……」沒想到會看到這種真槍實彈的搶男人畫面,廖秋彤傻了。
「要沉住氣!你一慌,不就輸了?」汪嘉綺抬起頭,邊啜飲花茶,邊對正前方的周筱楓露出漫不經心的笑意。
有意思!她接招了。
常務經理的辦公室,中央空調呼呼吹送。
李秘書安靜地把現煮咖啡跟花茶送進辦公室,拿著托盤,躬身退出。
「為什麼聯升金控願意無條件提供資金給我們?」听到母親的消息,衛英杰錯愕地差點把手中的筆掉到地上。
「那有什麼?誰教我會生?」林翠宜得意洋洋地看著獨子俊逸的臉龐。
「媽!」衛英杰皺起眉頭,鎮定地要父親說明原委。
「呵呵,還不是我兒子太優秀,有人非要你當女婿不可……」林翠宜抿住嘴,笑嘻嘻地調侃兒子。
「汪伯伯跟你們提的嗎?」揚起眉梢,衛英杰口氣不甚確定。
他的腦海自動浮現上個周末在慈善拍賣會上與聯升金控的董事相遇,他們打量自己的表情。
幾個老人沒多說什麼,只是不咸不淡地寒喧幾句,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他也沒特別感覺什麼,更不知道幕後大老板汪老爺子很中意自己…︰
雖然汪嘉綺對他頗有好感,但他卻沒想過要靠裙帶關系擴大企業版圖,所以就算跟她來往,也沒有采取積極的作為。沒想到汪家人表面不動聲色,私下卻直接找雙親下手了?
「還不是……」林翠宜笑得合不攏嘴。
她壓不住興奮的情緒,滔滔不絕說起跟丈夫在帕勞度假,與汪家二老打高爾夫時,對方忽然提議兩家聯姻來加強企業合作的事宜。因為其中不但牽涉多筆土地開發案,還有不良債權的合並,認真算起來,他們提起的事都是衛氏集團現階段沒辦法獨立負擔的案子。
而現在,因為他們生了個好兒子,有人捧著大把的鈔票找上門,要當幕後出資者,一切計劃都由衛氏集團主導……這真是再好也不過了!
「英杰啊,你覺得如何?」滴滴答答說了半天後,林翠宜終于停下來,詢問獨子的想法。
「有人捧著錢來找我們合作當然好。」衛英杰的口氣很保留,卻不反對。
「你喜歡嘉綺嗎?」林翠宜還是希望兒子能跟喜歡的女孩子結婚。
「喜歡啊!」衛英杰淡淡回應,並沒有特別反應。
「如果你有其他喜歡的女孩子……」觀察兒子的表情,林翠宜的聲音反倒有些遲疑。她知道除了汪嘉綺之外,兒子應該還有跟其他女孩子來往……
「沒關系!那些都不重要。」一個成功的商業聯姻,可以把夢想中的成功提早十年,他覺得值得。
其他喜歡的女孩……他有嗎?
突然,衛英杰的腦海自動浮現周筱楓的俏麗臉龐。
或許有,但並不重要,因為她原本就不在他獵艷的範圍內,他更不可能娶她當老婆,他跟她來往,是很多意外造成的……
遲疑一會兒,他終于鄭重點頭。
「如果你覺得可以,就先訂婚吧?」畢竟婚姻是大事,林翠宜很謹慎,就怕曲解兒子的意願。
「知道了!就交給你們處理好了。」衛英杰明確答應了。
更何況,他並不討厭那個感覺像妹妹,卻對他熱情無比的大女孩。
娶汪嘉綺當妻子?看在她附帶的商業利益上……可以!
既然這樁姻緣沒什麼不好,就按照長輩的意思處理好了!他只要想到可得到聯升金控的支持,集團的規模將擴大一倍不止,年營業額會翻轉好幾倍,血液就不斷沸騰。
這個婚姻,有絕對的存在價值。
他的個人喜好在家族利益前,真的不算什麼!更何況那個除了愛情,什麼都不能給他的女孩……
他沒想過為周筱楓折損太多既得利益,所以就這樣決定了吧!
陽光遍灑大地,掀開早晨的序幕。
周筱楓一睜開雙眼,頭一個想法就是四肢很酸痛疲軟,因為在她飛過一個長班,從紐約返台後,還要照料衛英杰的生理需求。
她的男人依舊精力旺盛,昨晚,他們玩了整晚,精力充沛的男人沒放過她,從客廳到浴室、再從陽台到臥室……
在這豪華的寓所里,沒一處沒有他們肢體交纏的記憶。
她的身體很熟悉情人需求的姿勢,只要一被他摟進懷里,就可以隨時承接男人的熱情佔有。
「嘖!寶貝,你這樣子以後可不能沒有男人哦……」耳鬢廝磨間,他噬咬她的耳垂,邪惡地提醒她。
「是啊!都被你教壞了,怎麼辦?」汗水不斷自額頭落下。
她閉著眼,享受男人在自己體內貫穿的充實。恍惚中,她沒辦法辨識這個夜晚跟初夜到底哪里不同?
因為擁抱她的男人,除了用炙熱的體溫與高超的技巧佔有她之外,並沒有和她談什麼。
而且她發現,出手闊綽的情人有用珠寶打扮女人的習慣。
他用源源不絕的鑽石珠寶裝扮她,甚至在她的肚臍瓖上一個鑽石肚環,不論在何處,只要不小心踫到,都會痛澈心扉,提醒她被他豢養的事實,更別提耳環、寶石發飾、足上的腳鏈……
她的全身上下,慢慢被高價的寶石烙滿「衛英杰」專用的印記。
而看出端倪的同事,也不再來找她參加聯誼。
上司給她的班表不如其他同事多,而情人擁抱她的時間幾乎都是晚上,所以她的白天非常空閑。
慢慢地,她像個見不得光的情婦一般,只能等待衛英杰出現。
「杰,再用力點!」心慌慌時,她就這樣要求他,讓她什麼都不想,沉溺在充滿他的世界里。
「沒問題,我會喂飽你。」他低笑著,欣賞她沉淪在欲海里的絕艷表情。
但除此之外,他們的距離似乎越來越遠……
她好像被囚禁在一個被珠寶瓖起來的囚室里,不知道他在忙什麼,不懂他在想什麼,雖然手腕上有被綁縛的痕跡,但那只代表她屬于他,而他卻很自由,愛去哪就去哪,不受約束。
他們之間已經失去平衡了,她卻無力改變。
「寶貝,早安!」突然,衛英杰在她陷入沉思時,睜開雙眼,微笑對她表示,讓她內心的黑暗,被這聲甜蜜的「早安」給沖散。
「早。」尷尬一笑,周筱楓趕緊跳下床,跑進浴室梳洗,難得睡得這麼晚,他還在她這里,她得展現宜室宜家的一面,幫他準備早餐。
等到衛英杰梳洗完畢,走出臥房時,空間里已彌漫著濃濃的咖啡香,周筱楓正煎著蛋,女乃油在鍋中滋滋作響。
「好香,我餓了。」男人伸個懶腰,不疾不徐踏出玄關,預備到管理室拿今天的報紙。
等到他再進入屋內時,簡單又可口的美式早餐,培根煎蛋、花生厚片搭配黑咖啡全擺在餐桌上。
「你怎麼訂這麼多報紙?」衛英杰只拿產經新聞,剩下的都交給小女人。
「嘿,我時間多咩!」接過報紙,周筱楓半真半假地說笑,言語里卻隱含了貨真價實的閨怨。
「哦!」衛英杰點點頭,沒接話,逕自坐下來看報紙,享受美食。
周筱楓癟癟嘴,沒好氣地坐下,學他吃早餐,看報紙。沒什麼大不了的,他不看她,她也可以不看他……
嚇!這是什麼?
「你訂婚了?」周筱楓翻到娛樂休閑版,里頭竟有一小篇豪門聯姻的報導,附帶他跟汪嘉綺相擁的甜蜜相片。
「是啊!」他沒抬頭,邊看報紙邊回應。
「你……你怎沒有說?」還是她人在紐約的時候!看情人若無其事的模樣,她只覺頭暈目眩。
「都兩三天了!誰時時刻刻記得這個?」男人神情自若,笑容燦爛。
「那我們呢?」她傻傻看著他。
「不過是訂婚而已,有差嗎?」衛英杰當然記得他們的約定,不過就算不想履行,也該是被他豢養的小女人提出來的。
他很期待看到走樣的周筱楓!一個被愛情掌控、無能為力的女人,到最後,只能匍匐哭倒在他腳邊,乞求他繼續寵愛她。
因為他給她的一切,不管是纏綿的,或高價的珠寶,都是最甜蜜的罌粟——讓她在富裕的世界里迷失自我,忘記普通女人怎麼生活。
「可、可是……」向來機巧伶俐的周筱楓在未曾料到的婚訊前,傻住了,開始語無倫次。
「怎麼?」男人溫柔地擁抱她,扮演有求必應的土地公,傾听小女人的心聲與需求,並給予答復。
「你不能跟別人訂婚……」她終于哭了。
她一直想嫁他,他怎能不說一聲就跟汪嘉綺訂婚、決定娶她?
「不行!你這樣犯規了。」輕柔的言語卻像無情的鞭子,鞭笞她的心。
「我們很適合的……」不知何時,她跨坐在他身上,環抱他的脖子,奮力扭動嬌軀。
「我知道,所以我疼你,你沒上班時,我就過來陪你。」他低聲哄她。
「那你應該……」喋喋不休爭取自己的權益。
「我應該做什麼,由我告訴你。」他封住她的唇,奪去她的聲音。
兩人在唇舌交纏間,充滿彼此氣味。
慌了手腳的周筱楓只能由他擺弄自己的身體,在漸漸高升的快感里,體會愛情的殘酷與歡愉。
她明白自己根本不願離開他!
「很乖!你繼續這樣,我才疼你。」衛英杰淡淡指示。
被他掌握在手中的小女人,永遠不會知道她的班表是他訂的,是他沒空,她才需要去上班。
他故意給她獨立自主的錯覺,讓她對他失去戒心。她以為擁有大片天空,事實上,她只是在他的指尖跳舞,只有在他的掌握中,她才擁有完全的自由。
自從他擁抱她後,就沒打算把她放出去,就算他結婚……
她還是只能專屬于他!
「唔……」周筱楓緩慢睜開眼。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房內一片黑暗,厚重的窗簾放下,擋住外頭的光線,讓腦袋昏沉的她沒搞清楚現在到底是白天,抑或是夜晚。
冷氣呼呼地吹著,她裹著蠶絲大棉被,觸感很舒服,但心卻沉重到不想動彈。
被他包養後,生活的環境一直這麼安逸舒適,根本不用為了節省電費,待在悶熱的空間里。
但是,她的安逸,心靈卻非常空虛,甚至無聊寂寞。
她以前欠錢,整天被錢追著跑,人生雖憤怒、忙碌,卻很充實——自從衛英杰幫她解決人生最大的困境後,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他的身影,而一心向往的工作卻像她的副業……
她不知自己怎會變成這樣?連她自己都覺得陌生。
在得知情人訂婚後,她就死命纏住他,使盡各種方法,要他答應取消跟富家女的婚約……
也忘記耗費多久的時間,她一會兒哭、一會兒鬧,沒過多久,又擺出冷淡的表情,再沒一會兒又換上的姿勢,在男人面前使出各種手段,要逼他就範……
有備而來的男人像在看她要猴戲般,沒生氣,但也沒松口允諾她的要求。
到最後,她只能賴在他懷里哭哭啼啼,他們便滾到床上,用肢體交纏結束這段沒意義也得不到共識的談判,她甚至不知道他哪時候離開的。
是的!這才是衛英杰處理爭執的方式。
兩人交往以來,他一直沒有改變。還是那副高高在上、嚴謹認真的模樣;有改變的是她。
別說生活習慣,連她的人……
周筱楓下意識撫模自己的耳朵、肚臍到腳踝,沒有一處沒掛上由他精心挑選、親自配戴的飾品,而她也陶醉在他的眼神與嬌寵下,以為自己跟其他女人不,同——
以為他肯定是愛她的!
事實上,她只是個被人類養在籠里的金絲雀,不管她的意願如何,她的主人想多養一只鳥就再多養一只,她根本沒有左右他決定的能力。
真是太悲哀了,就算她怎麼愛他、為他改變自己,他還是依然故我……
他寵愛她,卻要娶另一個女人為妻;那麼,對他而言,她到底算什麼?替他暖床的女人?
到最後,她能當衛英杰的什麼?他的情婦?一輩子見不得光,只要陪在他身邊就滿足?
一滴淚水,緩緩從周筱楓的眼眶中流出來。
沒想到她為了得到愛情,竟變得跟其他女人一樣,卑微可憐,難怪得不到男人的真心與尊重。
是的!如果真愛她,他不會這樣對她……
他不會不懂她要的是什麼!所以,她的夢該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