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奴童養媳 第二章 作者 ︰ 寄秋

「陸清雅,你裙子上有條毛毛蟲,它快爬到衫子里面了……不許打死它,我等著看它變成蝴蝶。」

「陸清雅,你會不會爬樹!風箏在樹枝上,你爬上去取下它……」

「陸清雅,你為什麼要綁兩根辮子!你知不知道這樣很丑!本少爺不喜歡,把頭發打散了,大喊一聲『我是瘋子』……」

「陸清雅,你是不是沒吃飯,個子小得像快死的老鼠!少爺我可憐你,把盤上的糕餅全部吃光吧,一口也不準剩下,免得暴珍天物。」

「陸清雅,到池子里摘朵蓮花,順便撈一條肥魚給你的晚膳加菜……」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面對井府二少無理的捉弄,看來只有九歲,其實心智已屆二十歲的陸清雅應付起來得心應手,毫不費力。

畢竟同樣的事她已經歷了一回,再來一次便全在她掌控之中,她用大人的心態來應對「小孩子」的胡鬧,做來輕松順手。

不許捏死毛毛蟲,她反手就用手帕包著它,直接拉起小少爺的手把蟲甩落他手心,讓他真實感受到蟲體的蠕動,而後驚慌失措地想甩開又要強裝不在意,一張俊臉白得失去血色。

她本來就會爬樹,取下風箏不難。,他硬拉她發辮刻意戲弄,她就一動也不動地任他弄亂頭發,直到他自覺無趣的收手,沒再捉痛她的長發。

一大盤糕餅少說有四、五十個,她吃得下才有鬼,因此她拐著彎和他玩劃拳,輸的人一口一個,絕不再一個人吃到脹肚皮。

結果,熟知他想法的她當然大獲全勝,最後是始作俑者自己吃得快吐了,鐵青著臉瞪人。

至于捉魚、摘花,何需用到個小的她,她狡猾地將小廝莫草推下池子,反正他手長腳長,入水踩得到底,又是泅泳好手,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因為曾在井府生活了十一年,也和府里大半的人相處十年以上,她佔了個得天獨厚的優勢,以她對他們的了解,有些事不用他人提及也已了若指掌,甚至別人不知道的事情,她一樣了然于心。

上一世她不受重視,卻不代表一無所知,那時見她儒弱的人總是會不請自來的踩她兩腳,她在受盡欺凌的情況下早看清每個人的嘴臉,知曉誰是欺善怕惡的奴才,誰又心機深沉,見她無勢便來奚落幾句。

她叮當……不,她陸清雅不是傻子,只是不再听從己逝娘親的囑咐︰她不再一味吞忍退讓,把自己藏得更深,不招惹是非、不找麻煩,凡事盡量置身事外,好讓人察覺不到她的聰慧和機敏,明哲保身以免引起注意。

這些點,她相信重生後的她做得很好。

「陸清雅,你手心向上是什麼意思!討打嗎!」此刻,井向雲不解地揚眉,作勢要拍打她的小手心。

陸清雅搖著小腦袋瓜,笑得好似春花開在她臉上。「少爺打賞。」

「打賞!為什麼!」他偏過頭,好笑地收掌為拳,以指節輕擊她平滑的前額。「一兩不算少,十兩不算多,多多益善,少爺的氣度完全展現在你的大不大方。」有錢好辦事,如今她找到機會就要多攢點銀兩在身上,以防不時之需。

她想開了,徹底的拋下舊包袱,娘的話不一定正確,活著的人才知道要怎麼過日子才是對自己最好,所以她要努力存錢,不依靠別人,盼著有天能自食其力,離開困住她的井府。

「你好大膽子敢向我要錢!你吃井府、住井府,用的也是井府的,你哪個地方需要用到錢了!」他板起臉,故意佯裝不悅,教訓她的貪財行徑。

「莫草跟著你都能月領一兩養家,可我什麼也沒有,兩手空空比小廝還窮,要是突然想上街買個零嘴解解饞,全身上下只怕撈不著半枚銅錢。」她振振有詞的說出個道理。

「嗯哼,一張嘴倒是伶俐,死的都能被你說成活的。」井向雲沒好氣的橫瞪她一眼,從懷中掏出一枚小金印丟給她。

金子比銀子值錢,在他看來不過是隨手一扔的小物,對求財若揭的陸清雅來說,那可是日後的救命錢,她馬上眉開眼笑的收下。

「少爺是活菩薩,跟了你就大富大貴,財源滾滾通通進我的錢袋。」她要找個上鎖的鐵盒來裝銀兩了,一天一點裝得滿滿的。

「瞧你笑得喜孜孜的模樣,真是不長進,這麼點小玩意你就滿足了呀!」真是非常礙眼的笑臉,讓人忍不住想掐一掐……

掐住在眼前晃動的小臉,井向雲兩眉忽地璧攏,堆出一座小山丘。「陸清雅,不是叫你多吃些嗎!怎麼這兩頰還是沒肉,捏起來像扯著一層皮,沒半點軟女敕的舒服。」

面頰被往兩側拉開,她吃痛地低呼,「有吃、有吃,只是吃不胖,疼啊……」「不管,再給你半個月,要是臉頰依然干扁扁的我就……」他瞪眼,一副小土匪的樣子威脅人。

「你就怎樣!」她十分緊張的問道,雙手像守財奴般護著剛得手的小金印︰他把眉尾往上一挑,伸出兩指掐住她鼻頭︰「我就在你鼻子打洞,用黃金打造的牛環扣在鼻洞上,一天三回當你是牛帶出府游街,讓人對你指指點點。」

陸清雅一听,腮幫子微鼓︰「我不介意你把金環直接給我,我還可以學兩聲牛叫逗你開心,是人是牛無所謂,多賞我幾件值錢的東西,我還能在地上打滾。」

快點存夠錢她才能早點月兌離這里,不然一等到十六歲,她不想嫁也得成人婦,接下來就被迫由正室淪為二房,就算忍氣吞聲也會被人指著鼻子大罵,受盡屈辱。

雖然目前情況和以前已不盡相同,也未一入府就受到冷落,數個多月下來看似被欺負,實則二少爺還算維護罩著她,可是想起重生前的淒涼和悲苦,她還是直打冷顫,不願重蹈覆轍。

她要未雨綢繆,多一分準備就少一分傷害,她不會再多做妄想,以為做個好妻子便能得到丈夫的憐寵,世上男兒多薄幸,他們的心永遠在新人身上。

前塵如煙,隨風飄逝,既然下定決心要走出過去的陰影,要真正的「重生」,她就會把以前听話的自己給丟掉,不怕自私自利,只為自己而活。

所以,受點折辱算什麼,沒有失去哪能獲得,尊嚴是一張破紙,丟了無妨,只要立定目標往前走,別人的異樣眼光和閑言閑語再傷不了她,她已經三折朧成良醫了,懂得如何自保。

「吠!就這點出息!以後別說是我井府的人,省得丟我的臉。」井向雲恨鐵不成鋼,惡狠狠地以拳頭壓在她面頰上,用力的旋轉了兩圈。

明明很痛,淚花都在眼眠打轉了,她依然露出無所謂的笑容,也不求饒。「我絕不會和人說與二少爺有牽連,是我自個不爭氣,沒能給你長臉。」

他頓了頓,表情有些陰郁。「你不會忘了我是你的什麼人吧!你以為你不提,就沒人曉得你是我的童養媳嗎!」

井向雲說不上心里是什麼感覺,就是有點不是滋味,她的笑容越甜美,他便覺得她離他越來越遠,好像總有意無意地和他拉開一段距離,讓人心頭發悶。

一開始他的確不滿大娘的多事,平白無故的結了門女圭女圭親要他接受,還把少妞直接安排到他的住處,讓他日夜對著一張令人心煩的小臉,心里只想著怎麼把她揮遠點。

不過近來被她圓圓的大眼一瞅,他心口的煩躁倒是消退了不少。她瘦得像竹片,養不眸的小身板活月兌月兌是竹竿,可是言語卻又有味,他越想要忽略她,越強烈感受到她的存在,他的反應更硬生生勾出他的興趣。

不討厭,甚至還有點喜歡……若是他將來的娘子如她一般,他願意多耗些時日等她長大。

因此她的「撇清」听在他耳里,那就有些刺耳了,听來像是為他的面子著想,不想給人說長道短的機會,可他就是感到不舒坦,一股無明火隱隱升起。

「二少爺是出類拔萃的人,是神仙化身的仙人,我又蠢又笨又不出色,哪能配得上玉做的你,那只有天仙下凡才高攀得上……」陸清雅淡笑自貶道,寧願當個不出挑的平凡人,只求能安安穩穩的過日子。

井向雲眸心一沉,仲手捉住她下顆,抬高。「第一,不許叫我二少爺,我允許你喊我名字或向雲哥哥;第二,不要再讓我听見自貶的話,你是我的人,只有我能說你的不是,你或其它人不得代我發言。」

「二少爺……」他幾時變得這麼蠻橫!她明明記得他是冷情的人,似乎沒有人或事能入他的眼,如今怎麼管起她來了!

難道是她記錯了,少年的他仍有點得理不饒人的小脾氣,對人也不是全然的不在意,是嗎!

陸清雅的記憶產生了混淆,有些記得的事物好像已非她所想的那樣發展,而不應該出現的情節,倒如雨後春筍一冒出,擾亂了她已知的既定事實。

九歲入府,十六歲成親,十九歲懷有身孕,二十歲生辰前因難產而香消玉損,上一世她對身為「丈夫」的那個人,認知是膚淺的,甚至可以說是陌生,她始終走不進他的心,一直在他心門外徘徊,說是夫妻卻形同陌路人,除了不得不的肌膚之親,他從未正眼看過

她一眼。

想起羞人的床第之事,她耳根微微泛紅,不自在地壓下心頭的悸動,試圖趕走令人臉紅耳熱的過往回憶︰雖然他們之間並無深厚的感情,但該做的夫妻事一樣沒少,教她無法輕易忘懷……

不行不行,別再想了,她要振作,如果連這一關都過不去,她的重生又有何意義!不過是一場玩笑。

「陸清雅,想我擰斷你一掌就能圈住的小脖子是不是!」井向雲冷哼,低著頭逼視她。

察覺頸上傳來的溫度,她這才回神地想到自己眼下有多弱小,還是個沒長大的黃毛小丫頭。「二少……向雲哥哥,我疼著呢,你別掐我小得像竹簽的頸項了。」井向雲哼了兩聲,用瞪視表達心中的不快。「下次再喊錯,我就把你頭下腳上的吊在樹底下,讓你全身的

血往腦袋沖,好醒醒你愚昧的蠢腦子。」

「呵,沒必要這麼狠吧!我才十……呢,九歲,你這玩法會玩死人的。」也許她真的該試著離他遠一點,免得有一天死于非命——被他活生生的整死。

听她提起年紀,他一時興起,兩只手伸向她腋下,毫不費力地舉高她。「陸清雅,你真矮。」

聞言,她臉色一變。「向雲哥哥,我剛才看到一只黑色的蟲子從你腳旁竄過,好像是無孔不入的蜚鐮,它正順著你的褲管往上爬呢。」

哼!就不信你不伯。

「蜚……蜚鐮~~」十四歲的井向雲臉色一白,看得出面有俱色。

蜚嫌是常在灶房里出沒的害蟲,一見就令人覺得惡心。「向雲哥哥,你生病了嗎!怎麼臉色那麼白!」陸清雅暗地笑得腸子直打結,表面卻佯裝不知情,面露團惑的問。

從前從少年到成為夫妻也有十一年,她怎會不曉得他懼伯何物,只是一直不說破,好維持他大爺的尊嚴,小心地為他掩藏不欲入知的弱點。

不過重生後的她不再當自己是他的妻子,只是個心眼小的小女娃,他嘲笑她矮換來她的報復,這可怪不得她,誰教他沒眼色,專挑她的痛腳踩。

她有著南方女子的柔美身形,不論九歲的她或是長大後的她,一直是嬌小縴秀,沒高過他肩頭,小巧的玲瓏身段薄如弱柳。

總歸一句話,她是不高,和身材高大的井向雲一比,活似大人與小孩的差距,往往他走一步她得小跑三步,才跟得上他邁開的腳步。

這是她心中的痛,長不高就顯現不出大家夫人的氣勢,人家手一壓她便只有低頭的分,鮮有出頭時,加上旁人刻意打壓,在眾人間她更顯得毫不出色,猶如路邊乏人問津的小草。

「陸清雅,拿……拿開它……」井向雲的聲音忍不住微微顫抖。

她笑得雙眸眯成一條線,瘦巴巴的小手往前一伸。「打蟲賞。」

咬了咬牙,他卻連哼聲都有點有氣無力了。「你……你給我記著,我用銀子砸死你。」

聞言,她的小身板一跳,模樣開心地教入錯愕。「好,死在錢堆里我也甘願,你盡管砸吧,反正我命賤,能葬在銀子山也算是得償所願。」

「你……你……你快把蜚鐮撥掉,少說廢話……」氣得面上充血的井二少動彈不得,只能用眼神殺人。

「是的,向雲哥哥,我幫你……啊!我手太短了,構不著,人矮腿短就是吃虧嘛……別動別動,爬到背上了,你千萬不要動哦,要是嚇著了它,反而爬進衣服里頭,那股惡心的蟲味洗三大缸水也洗不掉……」

陸清雅眼底的笑意發自內心,在井府當了十一年受氣的小媳婦,唯唯諾諾地擔心討不了公婆、夫君的歡心,戰戰兢兢不敢有自己的主見,這筆帳今日總算討回來一些了。

「看什麼書!你才多大,這密密麻麻的小字你看得懂幾個字!別把眼楮看壞了,成了瞎子我可不要,照顧人的麻煩事休想找我……」

轉眼間又過了大半年,依然沒長高的陸清雅邁入十歲「大壽」,稚氣的俏臉稍稍長了點肉,面容也因少了日曬漸漸回復光滑白哲,水水女敕女敕的透出一絲少女的嬌女敕和光澤。

一入井府,她的日子確實過得好多了,不用像以往在陸家一般,一大早就得起來起灶燒水,先伺候大娘梳洗還得準備早膳,忙得沒空喘息又得掃灑里外,一雙手都磨破了皮仍不得閑。

在井府,雖然井向雲的生母二夫人,仍是不滿意她這個家無恆產的童養媳,常常會嘴上不饒人的刁難兩句,或不冷不熱的語帶嘲諷,有意讓她知曉自己的處境,要她安分點勿做攀高枝的奢想,不過在伸手不打笑臉人的情況下,她擅用甜言蜜語給足了二夫人面子,

又是奉承又是餡媚地哄得二夫人舒心,加上罵久了也會累,尤其是遇到臉皮厚的她還不痛不癢,久了二夫人也就懶得再開口自討沒趣。

不用多禮的日日請安,不用跟前跟後的伺候著,甚至不用時時陪著得上學堂的小丈夫,她的生活平白空出許多空閑,每日無所事事的四處閑晃,身後還多了兩個面容姣好的丫囊隨侍在側。

其實她豈會不了解這是二夫人的安排,用意是和大夫人互別苗頭,想在兒子身邊安插自己的心月復,日後看上眼了也能收房為妾,到時二夫入不必等小媳婦長大便可抱孫,大夫入惡毒的詭計就無法得逞。

陸清雅記得重生前,其中一名叫鶯聲的丫頭後來也真成了暖床小妾,就在井向雲十七歲那年,但是她一時得意忘形自抬身價,不把當年還半大不小的童養媳放在眼里,大夫人為了殺雞做狠給二夫人難看,便下令將鶯聲活活杖擊致死,同時也打掉鶯聲月復中尚未成形

的三月胎。

為了此事,二夫人鬧得不可開交,井府上下好一陣子雞犬不寧,連老太爺也驚動了,之後為了安撫二夫人失去孫兒的不甘心,老太爺只好同意讓她為小孫子另挑一門門當戶對的親事,一夫配二妻同日入門。

所以,一名世家滴女成了井向雲的正室,而她這本該是元配正妻的童養媳,則淪為︰二房。

「向雲哥哥,你要拉我到哪里!等我這本書看完成不成!我看得正起勁呢︰」以前沒空看的書、沒空做的事,她都要一補回來。

親娘過世前,她是識字的,因為她爹疼女兒,請了夫子到府教導兩個女兒念書︰她比較認真,還學了一手好字,而大姊生性高傲不屑念書,僅有琴彈得好,不喜墨香。

可惜家道中落後,她想學也沒得學了,大娘根本不準她踫書,還用「女子無才便是德」打發她,要她想活命就得干活,陸家不養白吃飯的閑人。

實際上,誰才是閑人眾人皆知,要不是她拚死拚活的賺錢,他們一家人早就餓死了,大娘哪還有機會將她賣入為媳。

「不許再看了,陪我上街溜溜,書放著不會長腳。快走,不要拖拖拉拉的……」一本破書有他好看嗎!早晚捧著也不膩,真是的。

若要陸清雅說這一世和上一世唯一的不同,那便是對人疏離的井向雲意外的很愛拈著她,總當她是有趣的小東西拎著走,不論他去哪里一定要她跟在後頭,形影不離的要求教人十分無奈。

這和從前簡直是天壤之別,因為重生前的他根本對她不屑一顧,別說親呢地拉著她的手不放,帶她吃好吃的、玩好玩的,就連和她多說一句話他都非常不耐煩,更別提關心她吃飽了沒、衣服穿得暖不暖。

說實在的,她為此已經被嚇好幾回了,老是有種錯覺他不是自己認識的井府二少,而是別人假扮的。

「向雲哥哥,你別走太快嘛,我的鞋子要掉了……」急個什麼勁!毛毛躁躁的,明明長大後很穩重的一個人怎會小時候這麼浮躁!

而盡管嘴里喊著「向雲哥哥」,其實陸清雅也還在適應中,她的心畢竟己是二十歲女子,即使裝在十歲女童的身體里,眼中看到的井向雲也只是不足十五歲的少年,感覺上他不是她的「夫婿」,反倒像一個玩心甚重的弟弟。

所以對于這樣的他,她自然而然的包容,縱容他悠意妄為,反正一個孩子再淘氣,也不至于造成多大的傷害,重生後她跳月兌出自己既定的想法,看人的眼光寬宏多了,不再計較他曾有過的冷漠和薄情。

原來改變的不只是他,還有她,她的心態變了,不再委屈自己後,看到的比想象中還多,只要用心去看。

「你真的很麻煩,連鞋子也穿不好,不長個子難道連腦子也長不大嗎!」井向雲一邊咕濃著,一邊彎替她把鞋子穿好。

很平常的舉動,他不過順手而為罷了,但是陸清雅的心里卻微微震撼,眼眶發熱,有一瞬間差點想伸出手,輕撫她曾想都不敢想能模到的他的黑發。

如今他對她很好,好得令她害泊,她怕他的好會讓她放不下、舍不得離開,甘願做只籠中鳥為他所困。

「你別老是念我,人家會笑的……」她一臉羞窘地看看兩人的身後。「誰敢笑!我把他的皮剝下來做人皮燈籠!」井向雲惡霸地瞪了眼自個小廝,以及掩唇偷笑的丫鬟鶯聲和燕語,凶狠的眼神十分攝人。

鶯聲十三歲,燕語十五歲,現在的兩人還不識情滋味,天真得像張白紙,對自家二少爺和二少夫人十分恭敬,沒敢逾越本分。

可惜等過了兩年,她們的私心就會冒出來,多了旁樣心思,不再甘于人下,對于年歲比自己小的主子漸生不敬,常有怠慢之舉,並趁二少夫人稚女敕可欺而對二少爺做出撩撥舉動,試圖勾動年輕主子的,令自己越上枝頭做鳳凰。

鶯聲較媚,也敢于勾引,所以在某夜爬上二少爺的床一陣雲雨後,就由身分低微的丫頭升為暖床小妾,有獨自一房和小妹服侍。

但,這些全是前一世陸清雅性子怯儒時發生的事,現今的她已不同以往,有些事仿佛也產生微妙的變動,一切是否如昔,尚是未知數。

「小的沒笑,我牙疼。」莫草撫著腮幫子,假意牙口疼痛。

「奴婢什麼也沒瞧見,二少爺別剝我們的皮。」鶯聲燕語趕忙福身一揖。「哼!看到沒!當主子的要威風他們才會怕你,你對他們太好只會讓人爬到你頭上。」他得意的說。主子是主子,下人是下人,兩者要分得清清楚楚。

「我又不是你,嗓門大還一副窮凶惡極的樣子,我吼兩聲還不如你輕哼一聲來得有力氣,人家根本不會泊我二」她小聲地埋怨自己輕輕一推就倒的小身板哪震得住人!

他哼笑,嫌惡地用兩指抓起她細小的手腕︰「叫你多吃點你吃到哪去了!咱們井府的米飯養條狗都比你肥,你不覺得羞愧呀!」

吃得不比人少,偷懶的時間倒比人多,陸清雅為自己這一世的不長進小有愧意。「呢,向雲哥哥,你要帶我去哪兒!二夫人不希望我亂跑,會壞了井府門風。J

「娘的話听听就算了,用不著擱在心里,反正她看你不順眼,不管你做什麼都一樣。你是我罩的人,听我的就好。」有人陪著胡鬧,井向雲出了井府,樂得往人群中鑽。

城里的熱鬧不同于一般市集,道路的兩旁林立著各種攤販,有賣布的、有擺古董的攤子,三三兩兩挨著的是小吃攤,賣油紙傘、胭脂水粉的貨郎穿梭其中,搖著花鼓招攬生意,大姑娘、小丫頭聞聲聚攏。

這頭是殺豬的大叔,那邊是串魚賣的大娘,端著碗吃餛飩的老爹直喊燙,捏著麥芽糖舌忝了一臉糖漬的孩童笑呵呵,心滿意足地打著陀螺……

叫賣聲不絕于耳,談笑聲同樣嘈雜,城中繁華似錦,市集鬧烘供的景象令人流連忘返,沒人注意一名容貌俊逸的錦衣少年,拉著身穿綠色綢裙的女童走進一間遠近馳名的大酒樓。

「啊!這是……」進入酒樓,陸清雅一下便傻眼了,圓睜杏目,呆立無語。

「沒見過滿桌的佳肴,傻了呀!快給我坐下,別丟人現眼,你這身骨頭不補出點肉,你不丟臉我都感到慚愧,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我餓了你幾天呢。」井向雲有些嫌惡的道,筷子一伸就夾起肥到流油的香炖雞。

想哭又想笑的陸清雅漲紅了小臉。「向雲哥哥,你這是干什麼!這麼多菜,我們幾個哪吃得完!」

見她小家子氣沒主人樣,他舉起手欲敲她不長進的腦門,不過想了一下又放下,揚唇笑得得意。「笨清雅,連自個的生辰都給忘了,府里不幫你賀壽,我來,今日你是壽星,想做什麼都成。」

「我的生辰……」她訝異不已,扳起手指數著日子,太久沒吃娘親手煮的壽面,她壓根不記得自己生辰了。

他清了清喉頭,大方地自懷中取出一個紫檀木盒,盒蓋一打開,一只通體翠綠的蝴蝶玉瞥就平躺在紅色綢布上。「給你的賀禮,不許弄丟了。」「向雲哥哥……」她霎時淚霧涌現,聲音沙啞匣曬。「敢哭就沒收。我送你東西是讓你笑,要是你敢掉一滴眼淚,我通通

收回。」惡霸少爺惡聲惡氣的威脅,順便在她鼻前揮兩下拳頭以示警惕。

一道淚快滾落的她連忙抬手拭去淚水,好笑又好氣地皖了「她家那口子」一眼︰「給了就是我的,你跟我搶我就跟你拚命。」

「吠!破爛玩意要多少有多少,虧你當成寶似的二長不高也就算了,怎麼心眼還是小得像根針,光挑些俗氣的死物二」俗人好俗物,就是生不出風雅。

「是呀,我很俗氣,以後你有珍珠白玉、黃金寶石沒地方擱,我義不容辭幫你收下,哪天你落魄潦倒了,我還能煮碗白粥施舍你。」銀子是很俗沒錯,可她要能自食其力有新的入生,就萬萬不能沒了它。

「陸清雅,我請你吃豐盛大餐,你只肯給我一碗白粥,太忘恩負義了……」听他這麼說,陸清雅不自禁發出銀鈴般的笑聲,朝他一吐粉舌,扮了個俏皮鬼臉,整個人倏地亮了起來,猶如發光的美玉。

井向雲心口驟地一緊,看得有些入迷,話到嘴邊竟成了無聲笑意。

原來,她也長得挺順眼的,笑起來有兩個淺淺的酒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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