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振宇很清楚地意識到,他與佟海寧之間有些東西不一樣了。
他每天不論多晚回家,起居室總留有一盞微弱的光線,在他進房之後逐漸隱去,然後,他便會听見珠簾卷動的聲音,听見佟海寧走回她房間的聲音。
佟海寧在等他回家。
很隱晦地,默默地在一個與他看來共同,卻又不太共同的空間等他回家。
他曾經考慮過要打電話給佟海寧,告訴他,他大概的回家時間,但是又反覆思量過後,心情上上下下的,最終還是作罷。
說句實在話,他是不知道該拿佟海寧怎麼辦。
本來,他希望與佟海寧維持一個互相合作,相敬如賓,兩個人當朋友就好,不用分享太多私事的夫妻關系的,結果,事實證明,他沒有辦法對他朝夕相處的妻子無動于衷,同樣的,佟海寧也不行。
甚至,她還說了她喜歡他?
樊振宇嘆了口氣,走進起居室那道微弱的光線里,才疑惑著今晚不知為何沒听見佟海寧走回房間內的聲音,便看見她倦極地倚著沙發而眠。
她一向早睡早起,今天等他到凌晨實在是太晚了。
幸好,明天是星期六,佟海寧不用回學校上課,或者,她便是因為明日不用上課所以才等到這麼晚的?
「……夫人?」樊振宇壓得極低細微的音量,不像是想叫醒誰似的。
躺臥在沙發上的佟海寧當然沒有回應。
「你睡在這里會感冒的。」樊振宇又伸出手撫了撫她臉頰,力道輕得令她頰畔發絲騷得臉好癢。
佟海寧舉起手將發絲撥開,輕嚶了聲,又睡了。
樊振宇微微笑出聲來,索性蹲下,將她一雙收繞過後頭,抱著她起身。
「啊!」被凌空抱起的感覺令佟海寧驚嚇地睜開眼,本能反應地另一手也勾住樊振宇項頸。
***
一看清抱著她的人是樊振宇,她緊繃的神經才松懈下來。
「仔細想像,我好像總是維持著這個姿勢在為你服務。」一見佟海寧睜眸,樊振宇第一時間吐出的仍是一句令人哭笑不得的對白。
好像真的是這樣耶……感到十分難為情的佟海寧顰眉,又伸出手抵了抵樊振宇胸膛。
「放我下去,我可以自己走。」
「別再亂動了,等等又像上次那樣摔痛了……是摔痛我,不是摔痛你,上次也不知道是誰當了你的墊背……」樊振宇一邊笑著說,一邊用肩膀推開回佟海寧房間的珠簾,腳步持續未停。
「……」他很可惡……可是心里又隱約感到一絲甜蜜。
佟海寧任由樊振宇將她放躺到她的床上,沒發現自己看著他的眼神泄露出太多溫柔。
「抱歉,今天這麼晚回家,以後,我有應酬會撥通電話告訴你,不要再等我等到這麼晚了。」樊振宇為她拉上薄被,走到一旁,想拿起空調遙控器為她打開冷氣。
應酬?佟海寧因為甫睡醒顯得慢半拍的腦子直到現在才發揮作用。
「你今天跟爸爸去吃飯嗎?」父親今天下午打了通電話給她,印象中,似乎有提到這件事。
「是啊,跟岳父,還有幾個我父親的朋友。」都是些很難纏,卻會為他帶來許多幫助的老家伙。
樊振宇微微一笑,吃這一頓飯應對進退下來,腦細胞死了不少,帶來的邊際效益卻更不少。
「爸爸有說些什麼嗎?」對于她與樊振宇的婚姻,父親會問些什麼嗎?
現在想來,下午父親的那通電話里,好像隱約在試探地問,她與樊振宇的感情好不好。她隨口在電話里答了幾句想令父親安心,那麼樊振宇呢?他這頭又會是怎麼說的呢?樊振宇對她,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想也知道,佟海寧絕對不是在問他有關選舉的事情。
「有啊,問我們什麼時候要生個孫子給他抱?」樊振宇似笑非笑的眼光望著佟海寧,沉定定地,目不轉楮,唯恐錯漏了她每一個有趣的反應。
佟海寧硬生生地當機了兩秒。
當完機後,她終于問︰「……你想要嗎?」
「孩子?或是……我?」佟海寧垂眸,緊張地幾乎听得見自己吞咽口水的聲音。「我不行嗎?如果是,想要有個孩子的話,我是你的妻子,我可以……我沒有不喜歡你吻我……」
樊振宇沒有回話,僅是眼神直勾勾地望著佟海寧,氣氛沉默凝滯得令佟海寧簡直煩惱地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我是想睡了,胡言亂語,你別介意,晚安!」佟海寧拉高被子把自己的臉蒙住。
餅了許久,涼被外悠悠傳來一聲嘆息,佟海寧卻連拉下被子的勇氣都沒有。
「向你求婚時,明明才覺得你聰明,現在卻覺得你傻得驚人,讓我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她都快窒息了,他竟然還說她傻得驚人?
「記得嗎?在摩納哥的時候,你想買一瓶牡丹花香水,我說,那味道不適合你嗎?」
卷成一團的被子點了點頭,不知道樊振宇為何突然提起這件事,她都快忘了。
「那是我從前女朋友慣用的香水。」他也不知道,佟海寧為什麼就是在歐洲街頭玲瑯滿目的商品櫥窗里,偏偏挑到那一瓶。
佟海寧驚愕地將被子拉下來時,對上的是樊振宇苦笑的臉。
***
「那個香味很華麗、很艷、很像她,一旦決定了什麼事情,就胡亂瞎闖地橫沖直撞……演舞台劇的時候,苦到三餐不繼也不放棄……高興的時候,不管在什麼場合都肆無忌憚地放聲大笑;傷心的時候,可以在高級餐廳里哭到呼天搶地,還把眼淚鼻涕擦在我身上……」
這道多情溫存的男嗓,殘忍地令佟海寧覺得心上仿佛被劃了一道傷口。
「你為什麼不娶她?政治人物娶女明星的例子也不是沒有,我們有,就連摩納哥也有,當初的摩納哥王子,不是也娶了好萊塢的葛麗思凱莉?」佟海寧放直了枕頭,背靠在床頭櫃上,專心地傾听他說話。
「他們的演藝事業如日中天,並且婚後都息影了,而千淇她的事業才正開始,就算她願意為了我放棄,依她的性子,在我的家族里也待不住,她會很痛苦,我也會很痛苦,一份好好的愛情,磨到後來,什麼都不會剩了,你懂嗎?」被現實磨難到什麼都不剩的愛情,比分開了更令人絕望。
「你們有好好談過這件事嗎?」她不喜歡別人片面地做出自以為是為了對方好的決定。
「有。」他總覺得,楊千淇比他更想及早分開,或許不只是為了她的演藝事業,也或許是為了他即將來臨的大選?他們兩人都想放彼此走。
「包括我們的婚姻?」
「沒有。」樊振宇搖頭,又是一記苦笑。
佟海寧從他無奈的眼神里突然想通了什麼。
「其實,你不娶我也有把握贏得選舉對不對?」
樊振宇不語。
「你只是因為跟她分手了,知道她有情有義,怕她放不下你,恰好你父親與我父親又在敲邊鼓,而我又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所以,你索性就娶了我,好讓她頭也不回地走?」
所以,樊振宇當然可以希望不要與她同床,當然可以給她一個獨立的房間,當然可以為她擋掉所有長輩那邊關于子息方面的壓力,因為他根本就不愛、也不希望自己愛上她!
「那你有想過嗎?萬一她走不開呢?萬一她一直都沒有辦法好好再愛上一個人?萬一她說她什麼都不想要了,只想跟你在一起呢?」
「那麼我……或許……」或許?這個停頓與遲疑蘊含了太多千言萬語。
樊振宇沒有思考過這個可能性,但是如果,楊千淇真的什麼都不要了呢?他也可以拋下一切跟她走嗎?會不會其實,他也有著,跟著楊千淇就這麼野一回也好的念頭?忘了他父親、忘了他的理想,會不會又是另一種海闊天空?
「或許什麼?你也什麼都可以不要了?包括我?」佟海寧輕聲問道。
樊振宇只覺得腦子混亂,依然沉默,而他的默認令佟海寧頭昏。
他說過,政治人物不離婚,所以,假若他愛著的那個女人願意跟他走,他也不打算當政治人物了?
難怪樊振宇說不相愛很好,不受傷很好,他比她更想與這段婚姻劃清界限!
這就是這段婚姻的真相!他用她成就另一段愛情跟另一個女人!
***
樊振宇早就開宗明義跟她說過的,是她傻傻地往愛情里面跳,還自以為她體貼細膩的丈夫有可能會愛上她。
他從來都沒有騙她,是她違反了游戲規則逕自愛上他。
現實令她和樊振宇靠得很近,愛情卻令她與樊振宇離得很遠。
那瓶她沒買上的牡丹花香水是愛情留在樊振宇身上的香味,野火燎原燒過一場之後留下來的余燼,痛得她眼淚灼人。
「你為什麼對我說這些事情?是因為擔心我受傷?還是擔心你哪天要走時我不放手?」佟海寧覺得難過,覺得不甘心,更為了樊振宇一再耳提面命提醒她這件事,唯恐她越陷越深這個念頭感到心疼。
樊振宇對所有人都很好,只有對他自己不好,他一直向她宣告心里有人,想還她愛情自由的同時,不是同時也孤立了自己,阻斷了被愛的可能嗎?
「我沒有想過要走這件事,你不要去猜測我話中的意思,放大我的涵義。」他總覺得,佟海寧好像越想越糟了。
他只是覺得,他們可以做一對單純一點的夫妻,沒有愛情、沒有牽掛、不用彼此牽絆的夫妻,不是不做夫妻。
這就是他們一開始的協議,不是嗎?
「但是你猶豫了。」
「我猶豫,是因為我沒思考過這個可能性,不是因為我已經打算拋下你逃走。」樊振宇嘆了一口氣,沒注意到自己的口吻其實很像在哄個黏纏的情人。
「我不想從你身邊落荒而逃。」思索了許久,佟海寧吐出這麼一句。
就算樊振宇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訴她,他心中另有所愛也一樣,她難得被牽動的心緒早就難以放下。
這麼倔強?樊振宇直視佟海寧的眼,微微一愣。
他早就知道他的夫人生性堅毅,並且習慣逆來順受,卻沒想到她面對愛情的態度也是如此。他本以為,經歷這場對話之後,佟海寧會想抽身,立心與他不談情言愛,劃清界限的。
沒想到樊振宇還沒反應過來,佟海寧第二句听來清談卻強硬的宣告又來了。
「所以你也別想從這段婚姻里全身而退。」別想放她一個人,也別想孤立他自己,他心里的那個女人已經走遠,現在在這段婚姻里的是他與她,沒有別人。
「呃?」樊振宇又是一怔。
「我要許願。」當佟海寧從枕頭下面拿出一枚籌碼抵在他胸口時,樊振宇再也無法克制自己笑出聲音來。
他的妻子,總是出乎他意料,意外地可愛,卻又惹人心憐。
她把籌碼放在枕頭底下,是代表她的夢里時時有他嗎?
「許什麼願呢?」這種時候,她想許什麼願呢?樊振宇突然好想知道。
「不準離開我,也不許拋下我,就算誰要跟你去天涯海角都一樣,你只能帶上我,沒有別人,不是別的女人,只有我……」說道後來,听起來竟然有些哽咽。
「嘿,別又哭了。」他真的很怕佟海寧哭,看一個平時無牽無掛的女人哭,真的心疼,很疼,尤其,當他是那個惹她掉眼淚的罪魁禍首的時候。
***
沒有多想,他便伸手將她擁進懷里。
「我是海寧,只有我,不是別人,不許拋下我……」佟海寧在他懷里落淚,反覆訴說的喃喃口吻,像想將自己的名字烙印進他心口似的。
「我知道了,都說沒有要丟下你了,浪費一個願望,怎麼這麼傻……」樊振宇又嘆了很沉的一口氣。「平時也不見你多黏我,怎麼提到我的從前,什麼不許不準通通都來了,好像我明天就要拋棄糟糠妻跟你離婚一樣……」
「我不要跟你離婚……」佟海寧不分青紅皂白地哭得更厲害了。
「我不是說我要跟你離……唉,算了……」樊振宇低頭望了一眼腕表,索性上床,將佟海寧整個人收納懷抱里。
本意只想安撫她而已,卻沒想到睡意來得如此之快,他的妻子好溫暖,擁著她的感覺好好,好令人安心,好像真的一合眼,就可以睡了。
「快睡吧!好晚了,我累了。」樊振宇說。
「啊?」她其實應該問樊振宇,他怎麼不回他的房里睡的?
「噓……晚安。」樊振宇吻了她額頭一下,拉松了領帶,隨便扯開了兩顆口子,便將領帶往床下丟去,閉上眼楮。
「……」佟海寧還想說些什麼,卻沒想到在她額頂上方的男人呼吸已經歸于平穩,沉沉跌入夢想沒有回應。
竟然真的就這樣睡了?!佟海寧驚愕地盯著樊振宇安睡著俊顏。
他只花了五秒鐘?還是十秒鐘?佟海寧忍俊不禁地笑出聲來。
好吧!就睡吧,樊振宇今天在外頭折騰一天,應該真的是累了。
「晚安。」佟海寧手指輕撫過樊振宇眉眼,枕在他胸膛的腦子里藏了太多心事。
***
「哥。」
清晨四點半,躺在佟海寧床上的樊振宇被這聲叫喚聲驚醒。
扮?樊振邦?他跑去美國玩極限運動的弟弟?什麼時候回來的,他怎麼不知道?
樊振宇下意識地望著懷抱中依然沉睡的佟海寧,花了兩秒鐘才想起自己為什麼會在佟海寧房里,又花了幾秒鐘,才想起樊振邦為什麼能夠大剌剌的走進他的屋子里。
當初,他在請設計師改造這幢房子時,的確有參考過樊振邦的意見,甚至給過樊振邦備份鑰匙,請他來幫忙監工,但是他從沒有想過,有一天樊振邦會真的拿著備份要是開門進來。
他想,樊振邦手上那份鑰匙勢必得拿回來了,畢竟,他不想他嬌柔的妻子有天被莫名闖入的小叔嚇死。
「去我房間等我。」樊振宇對站在床沿的樊振邦說道,順手拉高了被子掩住佟海寧背對著樊振邦的身體。
他不確定佟海寧身上的衣服有沒有美背走光的危險,總之,就是不想讓其他男人輕易瞧見。
「我就是去你房間沒看見人,才沿著起居室走進來的。」樊振邦兩手一攤,說得十分無辜。「當初看你新房子的設計圖,還以為你會跟大嫂分房睡……嘖!沒想到這麼快就睡一起了,想必大嫂很正……」樊振邦眼神饒有興味地望了一眼樊振宇昨晚丟在地上的領帶,再瞟向床上那道背對著他的玲瓏有致曲線。
「出去!」樊振宇隨手撈了個抱枕往總是口無遮攔的弟弟身上丟,無奈刻意壓低的音量听來一點魄力也沒有。「去我房間等我,有什麼話出去再說,別把你大嫂吵醒了。」
「好好好,大嫂昨晚一定很累,我不吵她就是了……」樊振邦又是一句意有所指。
樊振宇狠瞪了弟弟一眼。
「好啦好啦!你房間借我睡一下,我剛下飛機,這次回來太倉促,忘了訂飯店,又不想回家被爸媽碎念,臨時來投靠你,想說進來跟你打個招呼……」樊振邦笑嘻嘻地退出門外,臨走前又補了一句︰「我在飛機上時還想,哥你若是還活在舊情人陰影里,我索性把那個小明星楊千淇娶進來跟你換妻,反正我們兄弟夫妻之間的事情別人也不知道,現在看來是不用了……真可惜,我還想,大嫂說不準是我喜歡的類型……唉,我的換妻計劃……」
什麼類型?什麼換妻?樊振邦真是夠了!
「快、出、去!」這句最後通牒伴隨這第二個砸飛過去的抱枕,听起來很生氣。
樊振邦離開之後,樊振宇才眼光緩緩下移,唯恐方才的對話別吵醒了佟海寧。沒想到他才一低頭,視線便對上佟海寧甫睡醒,看來仍迷迷蒙蒙的美麗雙眼。
「……我不要換妻,也不要跟你的舊情人當妯娌……」她還沒睜開眼,便听見如此嚇人的一句,是夢嗎?不是吧?樊振宇身上的溫度很溫暖,不像假的。
佟海寧這麼朦朧的語調,究竟是醒了沒醒,樊振宇搞不清楚,但是,她卻把樊振邦的瞎說听進去了?
「哎,那是你小叔,我弟。你還沒有見過他吧?」仔細想想,佟海寧似乎還沒跟樊振邦見過面,樊振宇又無奈地補充道︰「他這人什麼都好,就是有些不正經,你別把他的胡說八道放在心上。乖,時間還早,再睡一會兒。」
對于這個像匹月兌韁野馬的弟弟,他是有些頭疼的。
***
瞧,樊振邦才隨便說了幾句話,佟海寧臉上那個若有所思的表情看來是無論如何也睡不回去的了,樊振宇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又覺得應該該鄭重強調一下。
「別胡思亂想,我怎麼可能答應換妻這種荒謬的事?就算你跟樊振邦這頭說好,我也不可能——」
「我怎麼可能說好?」佟海寧皺著眉頭咕噥。
她慵懶困惑,又夾雜著抱怨的神情實在太嬌憨可愛,完全沒有從前的疏離冷淡,令樊振宇又不禁心生捉弄。
如果,招惹妻子能夠算得上是一種病的話,樊振宇想,他病得著實不清。
「誰知道呢?別小看你小叔,樊振邦很帥的,他跟我不一樣,平時老是一件藍襯衫和破牛仔褲,看起來慵懶頹廢得不得了,又老是在上山下海四處亂跑,身旁女伴從沒缺過……」
女伴?樊振宇忽而想起了什麼,弟弟的女伴,似乎都是像佟海寧這類型——溫柔、嫻雅、清淡。
般不好,樊振邦還真的會覺得總是有著淡淡疏離感的佟海寧很有挑戰性也不一定。
「喂!我弟說不準這幾天都會住在這里,你可別被那家伙迷住了!」可惡的樊振邦,這下連他都越想越不開心了。
想到佟海寧有可能跟別的男人走在一起,像現在在他懷里一樣地被別的男人抱著……真是莫名地光火!
換什麼妻?他剛才應該把樊振邦項上人頭扭下來的!
佟海寧不太明白樊振宇怎麼了,突然之間齒牙咧嘴的,不知道在氣什麼,只好無辜地在他懷里揚著美顏,細細地瞧他。
「總之,那是你小叔,你是我妻子,不許見他,也不要見他。你再睡一會兒,我等等出門再把他打包送去飯店,忘了那件什麼鬼換妻的事情,誰想換妻?我才不要換妻!」
這句話說道後來根本像是在說給自己听的,佟海寧怔怔地望著樊振宇,最後終于後知後覺地歸納出結論。
「你在吃醋?」她問。
「我哪有?!」樊振宇幾乎從床上跳起來。
他從以前就覺得佟海寧比他更適合答辯,果然如此,她的話鋒總在微妙的地方一針見血。如果現在面前有鏡子的話,他相信他絕對是臉紅了。
吃醋?或許吧?好吧!那又怎樣?對妻子有佔有欲不行嗎?而且,他是喜歡佟海寧,喜歡她溫柔聰穎,喜歡她溫靜嫻雅,喜歡她心疼他為他抱不平,有人規定不能喜歡跟前女友完全相反的類型,不能喜歡不是因為愛情娶進門的妻子嗎?莫名奇妙!
樊振宇內心的自問自答越來越別扭了。
「沒有嗎?」佟海寧坐起身,疑惑地問他。是她誤會了嗎?又不太像……
「沒有。」樊振宇模了模鼻子,撈起地上的領帶就要旋身離開。「你快睡吧!已經五點了,再不睡就沒時間睡了!我回房間洗澡。」
「洗澡?你弟……小叔不是在你房里睡?」佟海寧拉住他手臂,問道。
「不會吵醒他的,他一旦睡下去,地震海嘯都不會醒的,更何況是那麼大的房間,那麼小聲的淋浴聲。」樊振宇低頭望向拉住他的佟海寧,然後該死地發現,由上往下看的這個角度,剛好可以將佟海寧領口內的春光一覽無遺。
她沒穿內衣……也對,她每晚等他回家,通常都是听見他進房的聲音,便會從起居室回房去睡的,既然已經準備要睡了,她何必穿內衣?
而他昨晚竟然就擁著他沒穿內衣的妻子睡了一晚?
***
樊振宇的頰色越來越深了。
「你可以在我房里洗,我沒有睡回籠覺的習慣。」佟海寧拉開被子走下床,連件薄外衣也沒搭,走到衣櫃前,探手像是要拿些什麼。
樊振宇實在很難不把視線放在走動的她身上。
棉質的連身居家洋裝,領口下若隱若現的胸前暗影,裙子下的白皙勻稱雙腿……昨晚,他們一起睡時,她的胸部貼著他嗎?而那件及膝的裙子又撩高到了哪里?
樊振宇當下因為這些亂七八糟的遐想腦子當機,下月復感到一陣難耐的莫名騷動,而佟海寧塞了一條大浴巾到他手里。
「要幫你放水?」佟海寧問。
為什麼她總覺得樊振宇今晨看起來傻傻的?
他先是要她別介意弟弟的胡說八道,然後自己卻莫名其妙地越說越氣,現在又怔怔地望著她出神。他在想什麼?佟海寧舉起手在他眼前揮了揮……沒反應?
***
她索性又舉起手,輕拍了拍他臉頰。
嚇!頰上柔膩軟滑的觸感令樊振宇瞬間後退了兩步。
「怎、怎麼了?」大男人傻傻地問,臉上的表情是佟海寧從沒見過的憨呆。
這男人從前是個立法委員,為什麼會孩子氣得這麼可愛?佟海寧幾乎要笑出聲音來。
「沒有怎麼了,我只是問你,要不要幫你放水?」然後他就呆住了。
「不、不用放水。」樊振宇的表情仍然很僵,語調十分地機械化。
不只是她,他好像,也喜歡她喜歡得太多了……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他不是明明昨天還在告訴她,他心里有楊千淇嗎?
是她好到旺盛的偏財運,與那兩枚見鬼的籌碼對他下了降頭嗎?還是,他早就心里有她卻不自知?否則,怎麼會對她有如此多的心疼與寵溺?怎麼會令她的眼淚對他而言有殺傷力?樊振宇又不知不覺地陷入沉思了。
……又出神了?樊振宇到底在想什麼?這次竟然連請拍臉頰都沒反映了。
佟海寧覺得好無奈又好好笑,干脆動手解起樊振宇的襯衫扣子,這樣應該很驚嚇很恐怖,絕對會立刻回神吧?
惡作劇的愉悅感令她美眸含笑。
樊振宇低頭望著那雙正在月兌他襯衫的小手,愣愣地,過了好幾秒,才低頭望著佟海寧的臉。
突然之間,全世界的聲音都不見了,只剩下她含笑意的靈動雙眼。
他看見她漂亮的唇形動了動,好像描繪了幾個字,不知道是傻瓜,或是快去洗澡,或是兩者都有?
總之,等他終于真正回神過來時,他便已經傾身吻住她,以一個狂熱的激切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