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夢見你離開 第八章 作者 ︰ 醉笙

本市某醫院的病房里,蔣辰愷被濃烈的香味刺激得醒了過來。一睜開眼,他就發現了始作俑者——病房里隨處可見各式花籃,而且還夸張地掛著「早日康復」的綢帶。就連他的床頭櫃也不能幸免于難,一束夸張的百合正怒放著。

他緊縮的雙眉卻在看到床頭的虞漪時舒展了開來,見她疲累得趴在床邊熟睡的樣子,恐怕擔心他許久了吧。想舉起手撫摩她的頭發,卻發現自己的手被她握在了手中;想要偏一下頭好好地看看她,卻觸動了神經讓他急忙吞下申吟。他可不想吵醒她,就讓她多睡一會兒吧。

可惜……「啊、啊、啊欠!」

終于,虞漪醒了,可她的第一句話卻是……

「辰愷,你終于醒了!」

看著她拉著自己的手猛烈晃動的興奮狀,他也一陣好心情。

「怎麼?我睡了很久?」

「大概十多個小時吧。」她算著時間。

「睡覺也需要這點時間,小姐,你沒那麼吝嗇吧?」他調侃她。

虞漪將他的手一丟,見他一蹙眉,立即再將他的手握在掌中,還仔細地調整了一下點滴的速度。

「那麼嬌貴,豆腐做的啊。」嘴上這麼說,可她還是加了一句,「這種針管是可以自己調整的,你動一下也沒有關系。」

「也別亂動啊。」見他抬起手,她急忙按下。

辰愷苦笑,「小姐,那就麻煩你幫我調整一下枕頭吧。」

「早說嘛,干嗎硬撐?還以為自己是正常人啊。」虞漪起身替他將枕頭墊高。

「怎麼?我成了殘廢?」他有一絲緊張。

「是啊!死了更好,誰讓你逞英雄的。」為了不讓他擔心,她還是據實以告,「放心,沒有缺胳膊斷腿的,醫生說過幾天就可以出院了。」

「我根本沒有擔心。」辰愷看著她明顯的熊貓眼,逗趣道,「擔心的是你吧?」

「我、我哪有?」

「沒有?」

「當然沒有!」

「我還以為你為了照顧我一夜沒睡呢,眼屎都在臉上。」

「什麼?」虞漪趕忙從包里掏出化妝鏡,「哪里有眼屎!」又耍她!

「沒有嗎?不好意思可能看錯了。」他的道歉全無誠意。

「哼!看在你是病人的分上,我才懶得跟你計較。」

「你不跟我計較,我有事問你。是誰把這里布置得跟靈堂似的?」

「靈堂?」環顧四周,虞漪詫異道,「你是在說這些鮮花嗎?」

「除了這個還有什麼。」辰愷的頭往一邊退讓,離開床頭的百合越遠越好。

「你這個人很奇怪,人家希望你早點出院才買的花。」狗咬呂洞賓!

「別和我說這麼多花都是你買的。」辰愷的臉色煞白。

虞漪指著床頭,「這束最美麗的百合是我送的,其他是同事朋友來看你送的。」

嫌惡的眼神再次掠過那束淡粉色的百合,仿佛報復似的,它的香味越加濃烈,引得他噴嚏連連。

「你怎麼了?」意識到情況嚴重的虞漪急忙將百合移開。

「我有花粉過敏。」

「啊?」

「不用懷疑,你沒有听錯。」嘆了一口氣,辰愷無奈道,「本來睡得好好的,就是被你的香水百合的香氣弄醒的。」

「真的?」怎麼看來她似乎很高興,「早知道這樣,我就早點買了。不過既然你有花粉過敏,我待會把這些花都處理掉吧。」說著,虞漪抱起床頭的百合就往門外走去。

「喂。」

「怎麼?」

「你手里那束……」

「呃?」

「留下吧。」

「你不是嫌太香嗎?」虞漪暗笑。

這個女人,得了便宜還賣乖,「我覺得確實挺漂亮的,放遠一點應該也沒關系。」

「好啊,這是你說的。」

「嗯嗯,我說就我……啊欠……啊欠!」

「哈哈,我知道,離你遠一點。」

「叩叩。」楊中仁推門而入,見到蔣辰愷醒了,微微點頭。

「董事長」

「感覺如何?」

「醫生說他還要留在這里多觀察幾天。」虞漪搶先道。

楊中仁好笑地看著她,「小虞,你該回去梳洗一下了,否則辰愷會嫌棄你的。」

「他敢!」虞漪月兌口而出。

「呃,我的意思是……」

在兩個男人的哄笑下,虞漪奪門而出,「不跟你們說了,我先回家一趟。」不久卻又折返回來,叮囑道,「蔣辰愷,你別給我瞎折騰,要是醫生說你不配合,你就別想吃晚飯了。」

「怎麼樣?」楊中仁的眼中滿是笑意,「我這個女兒剽悍吧?」

「簡直似我後媽。」辰愷甜蜜地抱怨著。

「哈哈,確實確實。」笑意一頓,楊中仁正色道︰「辰愷,這次事情的始末我都知道了,我會還你一個公道的。」

蔣辰愷沉默許久道︰「其實,我只是皮肉傷。」

他知道楊中仁所謂的還他公道,肯定會「連本帶利」地加在楊步修身上。雖說楊步修是他親佷子,但是據他所了解的楊中仁的為人,他更痛恨有人陽奉陰違,在他背後惹是生非。

楊中仁舉手示意他不要說話,「我主意已定,你不必覺得內疚。既然步修有這個膽量偷襲你們,就應該明白自己要擔負的責任。」

「我可以私下和他解決。」

楊中仁笑了笑,「辰愷,須知婦人之仁後患無窮。我這是在為你立威,等我把生意交給你之後,如果步修再糾纏不休,你怎麼辦?」

辰愷不做聲。

「所以,這一關一定要過。你放心吧,我不會要他的命的,畢竟他是我的佷子。不過教訓還是難免的。」

「怎麼?這些花都是那丫頭買的?」談完正事,楊中仁的目光柔和了許多,又和一般的中年人並無差別,「她就和她母親一樣,喜歡這點花花草草的,也不覺得麻煩。」

「我是覺得挺麻煩。」辰愷看著那束百合笑道。

「唉……」楊中仁嘆了口氣,「見你們這樣,我也放心了。把小虞交給你,我總算也對得起她媽媽。」

「董事長。」辰愷看到他眼角的晶瑩,即使是十惡不赦的罪犯也有尚未泯滅的人性。

「無妨。」楊中仁大方地將眼淚拭去,「辰愷,話說回來,這次你還要好好謝謝步修把你打成這樣。」

「是嗎?謝他把我打得手和腳都骨折?」

「你不要說動氣話。」知他生氣,楊中仁解釋道,「不是因為你住院,小虞會這麼快表達心跡?你們會突飛猛進?我本來還擔心這場喜事要等到何年何月呢。」

辰愷不言語,眼中卻似有千言萬語在閃爍。

「等你康復了,我看就舉辦婚禮。屆時雙喜臨門,我再把生意都交給你,哈哈,這下就圓滿咯。」

看著楊中仁眉開眼笑的神情,蔣辰愷陷入了沉思。

這個婚,他到底是結?還是不結?「大少爺,可以吃飯了。」虞漪端著飯,坐在蔣辰愷的面前。

「不高興喂我,不用勉強。」他張開嘴。

將一調匙的飯塞進他的嘴里,虞漪咬牙切齒道︰「我願意,心甘情願得很!」再塞一口。

「小姐,你當我儲蓄罐啊,多多益善?我是人好不好!還是個病人呢。」

「哪有病人像你當得那麼舒服又大聲的?我看沒病的人都沒你有精神。」

將滿口的飯咽下,再被她這樣喂下去,他手腳還沒好就要看胃病了,「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

「沒有,你哪有美國時間來得罪我,你和你的護士小姐談情說愛都來不及呢。」嘟著嘴,虞漪數落著他的罪行。剛才她一推門回來,就見他和一位護士談笑風生,那個護士打完針還遲遲不願離去。

「天地良心,我都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談什麼情說什麼愛啊。」

「哼,我再晚到一點,你就可以得逞了。到時別說是名字了,就連地址啊電話啊,都搞定了。」

「你不相信我就算了。」

「你開始嫌棄我無理取鬧啦!」

他哪有說過,雖然心里是這麼想的。

見他別過頭不理自己,虞漪一時氣急地掄他的胸。

「啊!」

等到辰愷慘叫出聲,虞漪腦中才紅色警報大作,她干嗎動手呢?就算要動手也要等到他出院嘛。

「辰愷,你怎麼樣?」看他的樣子好像很辛苦。

「我……剛接上的肋骨好像又斷了。」

「怎麼、怎麼會這樣,都是我不好……」她的淚水立即落了下來。

「很後悔吧?」

虞漪用力地點頭。

「很無助吧?」

虞漪點頭如搗蒜。

「知道錯了吧?」

嗯嗯,再點……慢!「你根本沒事!」

「唉,別再打了,受得了你一拳,可受不了你第二拳。」見她又把手舉起來,辰愷先作警告。

她趕忙把手臂放下,「誰像你想得那麼野蠻,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這麼惡劣,整天騙人啊?」

「我好好和你解釋你又不听,我怎麼辦呢?」辰愷的嘆息無助得很。

「解釋什麼啊?」虞漪明知故問。

「我蔣辰愷發誓,如果我和那個護士小姐誰誰誰有什麼曖昧的話,就罰我下輩子做牛做馬。」

「說不定你下輩子本來就進畜生道哪。」嘴上雖然不肯示弱,但胸口的一股氣已經吞下,「你這飯還吃不吃呢?」她端著飯送到他面前。

「吃,我都還沒飽呢!」辰愷笑道,「再說是你燒的,我怎麼舍得浪費?」

「你怎麼知道是我燒的?」她又沒有提及。

他笑笑並不言語,她天天問他要吃點什麼,又不許他抱怨飯菜不可口,不是她的手藝她何必這麼緊張。

「你不喂我,我怎麼吃?」

「用嘴巴吃啊,笨!」說著,虞漪已將飯送到他嘴邊。

他一口將飯咽下,「如果我的手沒骨折,你還會不會喂我?」

今天的他很得寸進尺,虞漪低著頭,微紅了臉,「你只是左手骨折,吃飯根本只要右手就行了。」

呵呵,答案已經不言而喻了。

「嗚。」低吼一聲,辰愷迅速地用右手將飯盒奪下,憋氣似的一口口送入口中。本來還以為可以繼續裝殘廢下去呢,原來她早就道破天機。

見他孩子氣的樣子,虞漪一陣好笑。

「打擾,病人要檢查了。」門口的醫生一臉嚴肅,不,只是他散發出的氣息很嚴肅罷了。他的大半張臉罩在口罩里,根本看不到表情。

「辰愷的主治醫生是于醫生,怎麼他沒來?」從他的身形判斷應該是另外一個人。

「于醫生今晚有急診,我來頂替,小姐,可以請你到外面等候嗎?」

虞漪收起飯盒,望了辰愷一眼往外走去。

醫生將門合上並且落了鎖,警覺地來到窗口又將窗簾拉上。

「這次你的裝扮怎麼看怎麼不像好人,難怪虞漪剛才滿月復狐疑,估計以為你是楊步修派來的殺手。」

給了辰愷一個白眼,龔田武將口罩拿下,沒好氣道︰「你以為是在拍連續劇嗎?」

「情況怎麼樣?」

「龔Sir,你也太不近人情了,看我包得像個木乃伊似的,也不慰問一下。一上來就問公事,太讓我失望了。」蔣辰愷一派輕松,調侃上司一向是他的興趣愛好。

「和那個女孩子時間長了,你也變得長舌了。」龔田武在他的石膏上敲了兩下,立即惹來辰愷的不滿。

「老大,你以為買西瓜嗎?痛耶!」

「自找的!」龔田武一點也沒有同情的意味,「當年那個警校第一散打高手去哪里了?」

「好漢不提當年勇。」

「听說是你自己不還手。」他的情報向來準確。

吹了記口哨,辰愷無話可說。

「不過這樣也好,如果你太能打,反而會引起楊中仁的懷疑。」

辰愷笑笑,警隊里的人總是如此,思想總是圍著任務轉。他是警隊里的人,難道他不是嗎?那他現在在乎的是什麼?

「你有沒有听我說話?」

「什麼?」

龔田武嘆了一口氣,「看來你是真的被那個女孩迷住了。辰愷你記住,像你剛才那個神游,可以讓對手有在你身上掃射23發子彈的機會。」

辰愷抿住雙唇,並不反駁。

「你是否已取得楊中仁的信任?」

「他說只要我和虞漪一結婚就把生意交給我。」這次,辰愷面無表情,又回復了在重案里常見的冷漠。

「這就好。」龔田武的聲音中有難掩的興奮,「你一出院就向那個女孩子求婚,只要她一答應,楊中仁把所有犯罪證據移交到你手里,我們就收網!」

這件案子他們已經付出了太多的心血,眼看就要驗收成果,他們怎會不高興。只是他為什麼開懷不起來?

「我一定要向她求婚嗎?」

知道他的顧慮,可是這是唯一的可行之道。龔田武點頭。

「我知道了。」

抬頭看了眼時鐘,辰愷提醒道︰「于醫生會在七點整準時來巡房,你現在有七分鐘的時間離開。虞漪那邊我會讓她回去,免得被拆穿。」

龔田武帶上口罩,「這才是我熟悉的蔣辰愷。」

「行動時間我會打電話給你。」

看著虞漪再次走進房門,笑容還沒堆上之前,在心里辰愷先說道︰「對不起了,虞漪。」「于醫生說你恢復得差不多了?」

「他一定夸你照顧得好。」他手臂上的石膏已經拆除了,腳上的石膏過幾天也要拆了。

哼,怎麼什麼都被他猜中?!

「他還說要常推你出來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坐在輪椅上,辰愷任由虞漪帶他在醫院的小花園里散步。

「這麼听醫生的話,你比我更適合當病人。」

「唉,可別咒我。真的成為病人我可就不乖了。」

辰愷哈哈大笑,「原來你也知道病人的苦衷啊。」

「听說爸爸要把公司交給你?」虞漪試探道。

看著她緊張的神情,辰愷拉著她的手,「你怎麼知道?」

見他不否認也就是承認了,甩開他的手,虞漪雙手環肩。

「爸找人把楊步修打了一頓,他不服氣,叫人推著他來家里找爸理論。爭吵之間,我听到爸說要把公司交給你,而且……」看了他一眼,她續道,「而且條件是和我結婚。」

微微一笑,辰愷道︰「你不想和我結婚嗎?」

「這不是問題,問題是我不想你接手公司!」

虞漪的激動引來他側目,「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你有危險!因為我不想每天看不到你回家!因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有沒有被人打死或者被警察抓到!因為我不想和媽媽一樣,天天要留意報紙頭條,看有沒有你曝尸街頭的新聞……」

將情緒激動的虞漪攬在懷里,辰愷只能一個勁兒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辰愷,答應我,離開公司好嗎?我不想再步媽媽的後塵。」虞漪抱著他的臉,一臉誠懇,「我爸做什麼生意其實我並不是十分清楚,但是我知道肯定是違法的勾當,听說隨時有生命之憂。當年媽媽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時,也曾奉勸甚至以他們的婚姻威脅爸爸金盆洗手,可是他並沒有回頭。

「雖說要離婚,但我知道媽媽始終還是舍不得爸的,她一直保留著希望,希望可以在美國的蔬菜園子里看到爸和她一起勞作的情景。」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可是她沒有等到。我仍然清楚地記得在美國的家里,每當吃飯時媽總要擺三副碗筷,有三張椅子。可能在爸的心里,媽永遠也沒有生意重要吧。

「辰愷,你可以當我自私,就算為了我著想,你可不可以答應我放手?我不想等待也不願抱著希望和失望過一生,更不想每天睜開眼楮就戰戰兢兢的。如果這樣……」她的神采黯淡了下來,雙手停留在他的眼角眉梢上,「我們現在就分開吧。」握住她爬在他臉上的手,辰愷承諾道︰「相信我,我和你爸不一樣。我不會做任何為非作歹的事,更不會讓那些見不得人的生意繼續下去,最最不會的就是……」

他吻著她的手,她的手有些干燥,可能是這幾天為他洗手做羹湯留下的印記,「最不會為了那些放棄你。」

「辰愷……」虞漪不知應該哭還是笑,明明是個好消息,卻讓她有掉淚的沖動。

「我答應你,等到我們結婚的那一天,就是生意結束的那一天。」

「真的嗎?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

世上真有人願意為了愛情放棄金錢權力嗎?她媽等了一輩子也只能屈居第二,但她卻如此輕而易舉得到了,太亦幻亦真了。

蔣辰愷堅定地點頭,「記住,這是最真的一次!」

確實,這是他的肺腑之言。「這里就是你家?」

走進蔣辰愷的居所,虞漪有些驚訝這里的簡單布置。

「哦,平時在公司的時間居多。」

「所以這里是旅館。」虞漪補充道,伸手在桌子上一抹滿是灰塵,「還不如旅館。」

「小姐,你是來吵架的嗎?」他笑問。

「本來我是送某人出院就算完成任務的,不過我現在改變主意了。」捋起袖管,虞漪對著辰愷微微一笑,「今天是大掃除的日子。」

「又沒過年。」有人反對。

她低咒了一聲︰「蔣辰愷,你相不相信我立即將你的腿打斷再送到醫院里去?!」

「哎呀,我的掃帚放哪里了,我去找找。」

「還算跑得快!」

經過一個下午的整理,辰愷的「旅館」總算舊貌換新顏。

「你還會做菜?」望著滿滿一桌的美味,辰愷迫不及待地先嘗為快。

「還沒開飯。」拍掉他的筷子,虞漪解下圍裙,「在醫院你天天喝的湯是誰煮的?干嗎這麼大驚小怪?」

「但這次是親眼見到。醫院里喝的我一直以為是你在大街上買來的味精水。」嗯,味道很正點。

「味精水你也喝光?下次給你炖王水!」虞漪賭氣地和他搶菜,勝利之後,夾著一筷子青菜得意洋洋地挑釁著。

「你煮的就算是潲水我也喝。」辰愷將雞腿送到她碗中。

「懶得理你。」虞漪紅了臉低頭吃飯,心頭卻是溫暖如春。

放下碗筷,辰愷突然走到她的面前蹲凝視著她。

「你干什麼?」虞漪有些大驚失色。

「虞漪,嫁給我。」他的求婚來得突然。

「這就是你的求婚?」

辰愷用力地點頭,有問題嗎?

望了桌上的飯菜一眼,虞漪明了道︰「不會吧,當了一次煮飯婆你就乘機想讓我當一輩子?哼,死了這條心吧。」

「就算娶了你之後天天吃外賣,我也甘之如飴。」握緊她的手,辰愷認真道。

望進他的眼神,她知道他並沒有撒謊,「你是不是心血來潮?」

「不,蓄謀已久。」確實,他為此掙扎了很久。

「我當初只想做你的女朋友,並沒想這麼遠。」虞漪紅著臉,仍在為當初自己主動追求他而耿耿于懷。

「對你而言,女朋友是第一任,老婆也是第一任。」

「哇!」虞漪推了他一把,「你還想要幾任老婆啊?」

辰愷雙手高舉投降,「唯一的一任。」

「事先聲明哦,娶我沒有任何好處的。我愛睡懶覺,不喜歡洗衣服,經常發脾氣,睡不著的時候也不讓別人睡,還有啊,別指望我天天為你做飯做菜。」

他怎麼不出聲了?看他一臉慘白,難道打退堂鼓了?

「喂,你現在想清楚啊,免得日後反悔。」她賭氣,起身往客廳走。這個傻子怎麼不知道隨便哄哄她啊,都不知道甜言蜜語!

「哇,你干嗎?」她的腰被人抱住。

辰愷從身後緊緊抱住她,湊近她的耳邊一字一句清晰道︰「那就讓我做你的鬧鐘、面包機、廚師、司機、洗衣機,賭氣時可以當我作沙包,睡不著時我是你的安眠藥,下雨時是你的避風港……」

「眼淚代表‘你願意’嗎?」听見她的啜泣,他伸手輕輕抹去。

「你想得美啊,什麼沙包安眠藥的,你當自己超人啊。」虞漪的心震撼著,原來這個男人不是不懂浪漫,而是浪漫得太猛烈。

「那就讓我做你一輩子的超人,好不好呢?」

「都沒有玫瑰和戒指……」

辰愷松開虞漪,抓起外套就要往外沖。

「喂。」他不會現在想去買吧?「雖然沒有玫瑰和戒指……我也願意。」

拎著外套,辰愷站在玄關處看著虞漪,他一只腳上穿著拖鞋,另一只腳上已經套上皮鞋。站在原地的虞漪也將雙手附在背後,眼神飄忽不定,就是不敢望向他。

兩人終于對視一笑,張開雙臂,他等待一個甜蜜的負荷。婚禮安排在教堂里,挽著楊中仁的虞漪有些昏眩,不知道是禮服束得太緊,還是一天都沒有好好吃東西的後果。參加婚禮的親友並不多,後邊的長椅上都是空著的,而且很多出席的還有她不認識的,不過她並不在意。這里,只要有他和她,還有真摯的祝福,就足夠了。

陽光透過教堂斑斕的玻璃射了進來,玻璃上貼著《聖經》上各種人物的窗花,顯得莊嚴又瑰麗,讓她仍然如置身夢中,但她清楚每跨出的一步都是她向他走近。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今天一襲白色禮服的辰愷顯得有些不安。他也和她一樣緊張嗎?身後的小花童緊緊拽著自己的裙擺,兩個孩子還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不知道是不是和著《婚禮進行曲》在哼唱。

「我把她交給你了。」

楊中仁把虞漪的手交給辰愷,兩個男人對視著,後者沒有說話,只是眼神格外堅定。楊中仁突然發覺眼前的人有些陌生,沒有以往的謙恭,似乎多了一絲不羈和執著。

「你會不會後悔?」辰愷輕聲說。

一步一步地往前跨著,她挽著他的手用力一送,用行動說出答案。

「你也有婚前恐懼癥嗎?」她笑話他,卻也不敢大聲。

他只是笑笑,最後給她的機會她沒有把握。

「蔣辰愷先生,你願意承認接納虞漪小姐做你的妻子,誠實遵照上帝的誡命,和她生活在一起。無論在什麼環境,願意終身養她、愛惜她、安慰她、尊重她、保護她,以至奉召歸主嗎?」

沒有听見預計的回答,虞漪側頭看著辰愷。只見他面有懷疑,似乎在凝神思考的神情。難道他想悔婚?

「蔣辰愷先生?」

「我願意。」辰愷說道。

總算有驚無險,神父轉向虞漪。

「虞漪小姐,你願意……」

還不等神父說完,虞漪就答道︰「我願意。」

神父不敢苟同,「虞漪小姐,你應該讓我讀完。」

虞漪聳了聳肩,做了個請便的手勢,底下已經有人在竊笑。

任憑神父的嘴一張一合地讀著結婚誓詞,虞漪的視線卻落在身邊的辰愷身上。站在這座神聖的殿堂里,今天的他就猶如古希臘神話中的神,只是這個神今天一直心不在焉著,讓她有些擔心。但她又需要擔心什麼呢?他已經說了願意啊,他已經是她的丈夫了啊,但為什麼她還是莫名地心驚呢?

啊,今天的他太安靜,太投入了,卻不是投入這場婚禮。

「虞漪小姐?」神父有些氣惱,這對新人怎麼都是這樣?

「啊?什麼?」

「你願不願意?」

「我願意。」

「我宣布你們正式結為夫妻,現在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面紗被掀起,虞漪微抬起頭,選擇閉上了眼。

在那個吻未落下之前她仿佛就能夠听見祝福的聲音,聞到幸福的味道,甜甜的、濃濃的,永遠都不會膩,永遠都值得珍藏。

教堂的鐘聲已經敲響,她,在等待,即將落下的幸福……「啊!」

病床上的人突然激動了起來,滿頭大汗地揮舞著雙手,使得一邊始終繃緊著神經的兩個男人同時跳了起來。

「虞漪。」

「你怎麼了?」

虞漪緩緩睜開眼楮,刺眼的陽光射進雙眼,這麼直接這麼明亮,就像婚禮上她睜開眼的瞬間一樣,耀眼得仿佛要揭穿一切謊言,將真相大白于天下。

想到這里她皺了下眉,一時間有些亦幻亦真,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伸出手擋住光,虞漪用力分辨著周圍的環境,白牆壁,簡單掛畫,身上橫條的衣服,還有眼前一臉著急的男人。

「?豪,我這是在哪里?」其實,她心中早已猜到答案。

「你因為服安眠藥過量被送到醫院。」曾?豪臉上清清楚楚寫著「憐惜」兩字。

「安眠藥?」

她沒有吃安眠藥啊,只是頭痛然後吃了點……難道……

難怪她做夢連連,夢到了他,也夢到了他和她的婚禮,可是夢中斷了……虞漪自嘲地笑了一下,還好夢醒了。退下戒指的那一刻,她就明了了她和辰愷之間只是虛幻和捕風。她太傻了,制造虛幻,以為可以憑借自己微薄的力量追捕風的蹤跡。

嘆了口氣,虞漪轉過頭,卻在見到眼前人時嚇了一跳。

「你怎麼會在這里?」

滿臉胡碴的蔣辰愷只是笑笑,「我去叫醫生來。」他知道她並不想見到他。

「等等。」她喊住他,「我並不是想要自殺,所以你不必內疚。」

辰愷背對著虞漪,抿住了雙唇。

「我只是錯把安眠藥當頭痛藥吃了。」虞漪頓了一下,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所以,你不用擔任何責任,你可以走了。」

「虞漪。」曾?豪低喊了出來。

虞漪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你們已經互相認識了?對,他就是我的前夫。」

「虞漪,其實蔣先生還是很關心你。」曾?豪忍不住為情敵說情。

虞漪突然笑出聲來,「你也以為我是為情所困,想用自殺拖住他嗎?」

「你……」曾?豪的話哽在喉間。

「那你好好休息。」蔣辰愷的話像是由嘆息組成的,听起來滿是無奈。

看著辰愷離開這間病房,虞漪微微嘆了口氣,不知是解月兌了自己還是增添了煩惱。僅剩的兩人各自想著心事,沉默了良久,虞漪終于開口。

「是你通知他來的?」

當天她和曾?豪說好,第二天他來接她去機場接人,所以應該是他發現她睡死在家里,可是他又怎麼會有蔣辰愷的電話呢?難道是自己迷迷糊糊之中讓他通知的?

「你還會在乎他嗎?」

曾?豪的口氣有些冷,讓虞漪猝不及防。拉高了被子,別過臉去,選擇逃避。

他通知蔣辰愷?正好相反,他怎麼會高尚到安排他們見面?看她在他面前失控的樣子,和他離去後她的若有所失,他就明白那個男人在她心中佔了多大的位置了,雖然,她不肯承認。

他應該整晚守在她的家門口,就和她的前夫一樣。而不是下午姍姍來遲後,才發現那個人抱著她匆匆忙忙地下樓。所以,他,才是救她的英雄。他曾?豪只是遲到的王子,一旦遲到,王子只能變救護車司機。

曾?豪自嘲地苦笑著,明知道床上的虞漪在裝睡,他並不想揭穿她,只是替她輕輕合上了門。

或許那個前夫對她的感情,比她認為的多得多。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只是他這個旁觀者有必要讓這個當局者清起來,還是仍然讓她迷下去呢。

人總是自私的,他亦不能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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