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事情終于被他‘查得有點眉目了之後,夏雷便又興致勃勃地跑了一趟鋼琴酒吧。
辰希剛好準備要下班,一見到他竟等在酒吧門口,心中不免暗暗犯著嘀咕——對于夏雷這種「排山倒海」、「如火如荼」、「緊迫盯人」的追求「戰術」,她實在是有些無法承受……不單是因為于心有愧而不敢去面對一派真誠的他,就連自己的心理狀態,都還沒能完全準備好要去接受一份感情;尤其夏雷居然還有個像櫻庭那種怪異至極的朋友,這點更令她覺得十分「感冒」……
「下班了嗎?」夏雷笑意盈盈地迎上前來,問她。
「有件事想跟你談談,我送你回去?」
「不太好吧?」她蹙了蹙細致的蛾眉,抬起手腕來瞄了一下手表。「現在都這麼晚了,我明天一早還有課。要不,我們就再另選一天好嗎?」
「嗯……」夏雷低著頭想了想,幾乎立即便回絕了她的建議。「這事很重要,我想今天就談。」
什麼事那麼重要,一定非得現在談不可呢?辰希不免暗自納悶。
她點點頭,顯得有些為難地。「那,好吧!」夏雷很紳土地伴在她的身側,偏過頭就可以看到辰希那高雅優美得一如希臘女神雕像般的側臉,心里不免浮起了些微的幸福感……
「不是說有事要談嗎?怎麼一直都不說話?」兩人並肩走了好一陣子,辰希突然轉過頭來問他。
夏雷被她這話問得微微一怔,連忙回過神來,有點不太好意思地笑了。「唉,你看我,光顧著欣賞‘美景’,都忘了要跟你講正事了……」她有點莫名地抬起頭來看看天色——今天的天氣雖然不壞,但也沒什麼「美景」可看呀!這家伙在搞什麼鬼?見到她這奇怪突兀的反應,夏雷差點又笑了出來。
「唉,我想問問你,你真的決定不去日本了?」
「嗯。」辰希點點頭頓了頓,有些不解地反問他。
「怎麼?你找我就為了這件事?那天我不是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嗎?」
「我知道,我只是……」夏雷低頭想了想,欲言又止。
看著他那副難以啟齒的表情,辰希突然恍然大悟般地叫了出來。「哦——我知道了,你是幫你那又冷血又臭屁的朋友來當說客的對不對?」
「不!不是。」夏雷微微地搖搖頭,娓娓地辯解道。
「我不是來當他的說客的,你千萬不要誤會;況且,櫻庭也不是那種冷血臭屁的人,你錯怪他了……」
「錯怪?哼哼哼……」她冷笑了幾聲,表情充滿著痛恨和不屑。「你當我是他的誰啊?我有必要和理由去錯怪他嗎?他要怎麼陰陽怪氣那是他家的事,跟我有什麼關系?」
「唉!其實,陰陽怪氣那並不是他的本性。」一想起他那令人頭疼的朋友,夏雷就不免感到有些無奈。
他又搖了搖頭,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說起來,他也挺可憐的。小時候父母的離異造成他相當大的傷害;再加上他這個人本來就有點藝術家的脾氣,也難怪見了誰他都不順眼……」听到夏雷竟這麼形容櫻庭,辰希不禁覺得有些好奇。「藝術家的脾氣?他算哪門子的藝術家?」
「嘎?你不知道?」對于她這毫不知情的問題,夏雷倒真覺得有些愕然。
她老老實實地搖搖頭。
「櫻庭皓司你沒听過?我以為你會彈鋼琴就一定听說過最近在台灣很轟動的‘日本鋼琴王子’呀!」
「什麼!他就是那個櫻庭?」辰希又驚愕又詫異地失聲叫了出來。
原來……他就是那鼎鼎大名的「日本鋼琴王子」呀!還真是……真是看不出來礙…不知怎麼搞的,就在這一瞬間,她忽然憶起了媽媽臨終前的交代——千萬別相信男人講的話!尤其是懂得音樂的男人!同時,她也無可避免地想起了那天在酒吧里,櫻庭對她說那番話時她的反應——一種莫名其妙的、帶著極端恐懼的冷顫又回來了,搞得她既無力招架又深感茫然疑惑……為什麼?自己會對那超級怪胎感到這麼害怕呢?
「所以嘍,你們兩個既然有著共同的興趣,我相信你們將來一定可以變成好朋友的。」夏雷笑著說道,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辰希卻一點也不感念夏雷想「搓和」他倆的好意,恨恨然地又道︰「好朋友?好個頭咧!要我跟那種冷血動物做朋友?哈!還不如一槍斃了我算了……」
「呃,剛剛我會問你去日本的事,那是因為……」見她一臉恨得咬牙切齒的德行,夏雷馬上便識相兼討好地轉移了話題。「為了這件事,我特別拜托我在日本的同行幫你去打听了一下;听說,望月旭馳在遺囑里特別交代,有一件無價之寶要留給他的子女……」
「無價之寶?」
「嗯,所以我還是建議你好好考慮一下……」
「不必了吧!」辰希對他這個建議簡直嗤之以鼻,冷冷地笑了幾聲。「萬貫家財也好,無價之寶也好,不管他留了什麼東西,都跟我向辰希沒有關系。如果你以為我會為了他的遺產而去認同他這個人的人格的話,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夏雷有點被這鑽牛角尖的話給弄急了,連忙開口解釋。「我當然清楚你不是那種勢利的女孩子。我只是在想,既然你哥哥跟你妹妹都急著要你回去,你難道不覺得這事有點奇怪嗎?」
「你的意思是——」
「也許,他們是另有所圖也不一定,所以,我覺得為了你自己、也為了你已過世的母親,你都得去日本一趟看看比較妥當……」其實,她又何嘗不願呢?尤其,尤其她又曾那麼地眷戀于爸爸那個溫暖的擁抱……只是,一想起媽媽、一想起她那臨終前的怨恨,她就又無法自拔地掉人了迷惘的深淵當中……
「好吧!我會再仔細考慮看看的,謝謝你。」
「別跟我這麼客氣好嗎?」夏雷顯得有點失望地晃了晃腦袋,又掛起他那迷人的、一如陽光般燦爛的笑容,深情款款地望著她。「我為你做的這一切,如果只是為了听你一句謝謝,倒也不需要這麼大費周章吧?」听到夏雷這句表態得這麼明顯的話,她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去招架與應對,只能訥訥地低下頭去,沒有答腔。
夏雷看著她笑了,溫柔的眼神里帶著莫大的期待。
「我是想,如果你也同意去這一趟的話,只需要調整你自己的心情就好,其他的問題,就交給我去處理……還沒有等夏雷說完,辰希就拿著一雙驚愕的眼光瞪著他。
「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夏雷拍拍她的頭,像是大人在哄小孩般地說道。「你大可不必擔心旅費、或者到日本之後的食宿問題。旅費呢我自會幫你打點,至于到了日本之後,我想,櫻庭也很樂意當你的向導來照顧你的……」不知道怎麼搞的,听他把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辰希的心頭,竟然會涌起一股憤怒的感覺——他干嗎呀!他以為他自己是誰?居然可以這麼任意地「操控」她……更可惡的是,還安排那個怪胎來當她的向導……見她始終悶不吭聲,眉頭緊緊地蹙著,兩個腮幫子更是像充了氣般微微地鼓著,夏雷竟不急反笑,心里以為她又在鬧什麼小孩子脾氣。
「我知道,也許是我太操之過急了吧!」他有些自我解嘲地笑了笑,又說︰「可是,辰辰,我真的很希望你能了解我的一片心意……」
「這不是了不了解的問題,夏雷。」辰希抬起頭來,恨恨地吁了一口氣。「你要怎麼做,那是你的選擇,我無權干涉過問;但,我想要說的是,我連我自己都還沒有打理好,你要我怎能去接受你的好意呢?」
「你……這是在拒絕我嗎?」他問道,有些心痛地。
「無所謂拒不拒絕吧?」
辰希微微地笑了,眼神中帶著感激。她將自己發上系著的發箍揪了下來,拿在手上比劃給夏雷看。
「橡皮筋你看過吧?」具有松緊彈性效果的發箍,在她手里來回地彈著。辰希對著他娓娓地解說道︰「有時候,人也跟這橡皮筋一樣;往往你使盡全力想要和某個人的距離拉得近一點,卻意外地發現你會把她推得更遠……」
「你……」夏雷既心急又心疼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不太自在。「你,這是在指正我嗎?」她搖搖頭,淺淺地笑了。「不,這跟指正不指正沒有關系。夏雷,我只是希望你能夠了解我的難處;也許,也許你給我的東西並不是我所想要得到的……」
「那,你告訴我,你告訴我你到底想要什麼。」他扳著她的肩膀,一聲又一聲問得急切。
這問題問得辰希猛然一怔,一下子竟答不上話「如果,如果你能給我一個答案,我就照你的要求去做;否則,辰辰,我希望你能接受我這片心意……」夏雷真摯且溫柔地看著她,發自肺腑地又問︰「可以嗎?」她根本就無法去正視這個問題,腦海中一片渾沌而就在這個時候,就著依稀的星光,夏雷低下頭來,輕輕地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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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來了。」
美儒見她滿臉微醺般地走進家門,連忙笑眯眯地迎上前去,故意用著酸不溜丟的語調調侃道︰「喲——我們的鋼琴美女今天是怎麼啦?妖嬌美麗的桃花全都開到臉上去了……」一听到她講得如此順口,辰希竟毫無警覺地模了模自己的臉頰,有些訝異地。
「有嗎?有這麼明顯嗎?」
「哈!被贓到了哦?」美儒當場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指著她的鼻子笑著虧道。「大姊,真敗給你了耶!我看你哦,大概永遠都當不成情報員,人家想騙你一下都不用,你就不打自招了!」
「要死啦你!」辰希笑罵道。情不自禁的朵朵紅雲一路撲上了面頰。「你哪一天不要也被我贓到什麼小辮子,看我還饒得了你不?」美儒根本不把她的威脅放在眼里,自顧自地笑問道︰「怎麼啦?是不是那江口洋介PARTTWO趁著本人今天休假不在的好時機跑去找你了?」
「嗄?」她猛地一怔,差點接不上話來……美儒並沒有猜錯。可是,辰希的心底卻清楚得很,她之所以會臉紅心跳,夏雷的吻並不是主要的成因難道是……她連忙用力地甩了甩頭,根本就不敢再往下想。
「怎麼樣嘛——到底是不是嘛——」
美儒說什麼也不肯放過她。
她都快「不支」了!「是是是!那又怎麼樣?」
「怎麼樣?嘿嘿嘿……」美儒立即換了一副「猙獰」的面孔,笑得又賊又壞。「郎有情、妹有意,當然就能成就了一段好姻緣嘍廠「拜托——我求求你不要亂猜了好不好?」」辰希擺出一臉「受不了」的表情,用著頗為無奈、煩惱的語氣說道。「人家來找我是有正經事的……」
「正經事?」美儒瞪大了眼楮看著她,不明所以地。
「什麼正經事?」.
她咬著嘴唇,一副在心底認真盤算的模樣。「他還是希望我能去日本一趟。」
「哦?」
「為了這件事,他還特地拜托他在日本的朋友幫我去調查了一番,事情好像沒有我們想像的那麼單純。
唉,美儒你說,我到底該不該去啊?」
「這個嘛……」听她這麼一講,美儒也認真考慮了起來。隔了一會兒她才又緩緩地開口,用著一種建議、鼓勵的語調。「其實,我一直覺得,你那天的拒絕實在是太沖動了點;我後來也仔細想過,再怎麼說,他總是你的父親,好歹你也得回去看一看……」
「可是……」辰希蹙起了眉頭,顯得有些為難。
美儒連忙摟住了她的肩膀,極為貼心地安慰道︰「我知道你在煩什麼,問題是,你需不需要考慮這麼多?你爸的確是有對不起你媽的地方,可是人都已經走了嘛對不對?你再不去認他好像就有點說不太過去了……」辰希暗暗地想了想,又道︰「夏雷說,他留下了一件無價之寶……」
「無價之寶?」她點點頭。
「坦白說,我自己是蠻想去看看的,但絕不是因為那件無價之寶的關系;如果說,經由這次的前去,讓我能更了解他,那對我而言就算是一種莫大的幫助了!」
美儒雙掌一拍,當場就叫了出來。「這就對啦!那你還考慮什麼?」辰希搖搖頭,表情顯得有些茫然。
「不知道耶!我老覺得有點恐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些什麼?」
「不要怕啦!傻瓜,」美儒拍拍她的頭;笑著建議道。「如果你真的覺得一個人去不太妥的話,那,我陪你去好不好?」
「真的?」一句話讓她感到又驚又喜,不禁睜著一雙大眼楮滿懷期待地看著美儒。
「什麼真的假的?當然是真的啊!反正這個寒假是大學里的最後一個寒假了,出去走走順便測驗一下自己的日文能力也不錯,就當是畢業旅行吧!」
「美儒……」辰希緊緊地握著她的手,當場激動地說不出話……
「鈴——鈴——」電話鈴聲突然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美儒拍了拍她的手,三步並做兩步地跑去接。
「喂?」
她趕緊伸手抹去眼眶中的淚水。經由美儒這麼一勸,辰希心中也驀地感到放心不少——至少,她不用一個人去面對那「可怖」至極的「超級怪胎」了……「喔,你請稍等。」美儒一手捂住了話筒,對著她,喊道︰「找你的啦!」
「找我?」美儒笑著點點頭,朝著她眨了眨眼。「我猜哪!是那位江口先生哦——」辰希不由自主地蹙了蹙眉頭,連忙伸手接了過來。
「喂,我向辰希,哪位?」
「夏雷。」
果然——
「呃,有事嗎?」
夏雷的語氣里透著些微的興奮。「沒什麼,跟你講一聲我到家了;還有……」她的心頭驀地一凜,仿佛也有預感他將要說什麼,連忙想也不想地便截斷了他的企圖,下定決心般開口說道︰「我已經決定了,我應該會去一趟日本……」
「真的?」夏雷立即叫了出來,聲音里透著驚喜的情緒。「那太好了!打算什麼時候?」辰希拿著詢問的眼神瞄了一眼美儒,美儒卻還給她一個一切OK的手勢。
「我想,應該是寒假吧!」
「嗯,這樣也好。趁著距離放假還有一些些時間,我們也好準備一下,辰辰,嗯……」夏雷頓了頓,緩緩地、深情款款地接話道︰「我剛剛想跟你說的是,在回家的途中,我一路上想著你的吻,還有你跟我說的那些話,不知不覺中時間竟變快了許多……」辰希默然。
剛剛那個吻來得太快、也來得太過突然,她連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直到目前為止,她甚至都還沒有辦法從那種驚愕混亂的情緒當中恢復過來……夏雷匆匆接口,似乎不想給她任何思考反駁的機會。「時間很晚了,你早點休息吧!」面對一個這麼「積極」、這麼「有心」的關懷,她除了沉默以外,真不知道還能夠做些什麼。
辰希無奈地點點頭。「呃,好的。」
「那,明天見;晚安。」
「晚安。」
她緩緩地掛上了電話,頓時感到全身無力。
「夏雷哦?」美儒端了一碗剛熬好的熱湯過來。笑里帶著深深的祝福之意。「不錯啦!人長得又帥,又對你這麼好,要不是為了你,他干嘛眼巴巴地打電話去拜托他在日本的朋友?光憑這一點,本姑娘就給他滿分。你還挑什麼?」辰希沒有回答,只唏哩呼嚕地把那碗熱湯給灌進了肚子里,身體頓時覺得暖和了許多。
「這根本就不是挑不挑的問題,你別在這里當‘喬太守’了好不好?」美儒連忙大聲而不滿地抗議。「喂!我會這麼說可都是為你好耶!干嘛這麼不耐煩啊?」
「我不是不耐煩,只是……」
「只是什麼?」她緩緩地搖搖頭,自己也感到有點莫名其妙。「我也不知道……美儒,感情這種事情是很難說的,我當然知道他對我很好,可是,不知道怎麼搞的,我還是有種說不出來的害怕……」
「哎呀!你這就叫做‘恐懼戀愛癥候群’啦。」美儒搖晃著腦袋,像是專業心理分析師般解說起來。「像你這種人喔,在面對感情的時候,總是莫名其妙地怕得要死,其實事情根本就沒有你想像得那麼糟!拜托你好不好?你別庸人自擾了!」
「可是……」她緊蹙著兩道娥眉,無法克制心中的憂慮又說︰「我總覺得事情好像進展得太快了點……」美儒笑了笑,馬上又露出了一副「神算」才會有的胸有成竹表情。
「我都幫你分析過了,獅子座的男生哦,其實都是很主動很積極的,但是呢,一旦他決定要定下來的時候,那種忠誠度卻是絕對可以讓你放心的。所以咧,你就放大膽子讓他追吧!我相信結果一定會令你相當滿意的……」雖然听她講得頭頭是道,但辰希的心中還是有點無法釋懷……難道,美儒就真的聰明到就算不能推論出結果、也可以預知到結果的地步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