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姬梅琳 第六章 作者 ︰ 楊眉

市立第一高等法院,七零一號法庭,第一五七三二號案件

第二場法庭辯論

法庭在被群眾擠得水泄不通,觀眾席上。甚至連牆邊都擠滿了人,而這還只是法院檢警為維持秩序而允許進人的一小批人,其他還有許多想旁听的人不得其門而人。

周梅生悄然掃視人群一圇,他們公然向她投射的、充滿恨意的眼光,一向自認堅持的她也不禁暗暗發起抖來。這許多人,沒有一個是站在她這一邊,他們全等著她被判刑。

事實上,她已經被他們定了罪了。

但他強迫自己抬起頭來,平靜地凝視前方。她不能在他們面前垂下頭,不能表現出一副自己有罪的模樣,她是清白無辜的,這是艾略特為地奮戰的原因,她不能讓他蒙羞。

「今天是被告第一次出席,"女法官文莉-蓮望向她,"被告有什麼話要說嗎?」

她站起來,口齒清晰,"我無罪.庭上。」

憤怒的咒罵立刻排山倒海而來,周梅生強迫自己繼續挺立地站著。

艾莉敲敲庭棰,"請被告坐下,我現在宣布辯論開始。」

她緩緩落座,卻于此時接觸到檢察官的目光,後者眼神的凌厲讓她心里一涼。他那樣盯著她,眼神滿是冷酷的評價與足以凍結地獄的寒意——他為什麼要那樣看她?

「庭上,"艾略特忽然開口,"在辯論開始之前,我請求您允許我向陪審團發言。」

艾莉看了他兩秒,"準許發言。」

艾略特深吸一口氣,踏出辯論席,面對陪審團。

他首先用堅定的眼神掃視他們一遍。

十二名陪審團成員,六男六女,來自不同的職業與背景。若是從前的艾略特,會針對他們個人的喜好個個擊破,對女性陪審員,他甚至會不惜動用個人魅力以求判決有利

于己方。但今天的他不想這麼做,今天的他只想用他真正的誠意感動他們。

終于,他鎮定地開了口。

「在我主動爭取這個案件時,我便預料到必定遭到極大的阻力。許多認識我的、不認識我的朋友都勸我別將麻煩攬上身,我很感激各位的好意與關心。在此我鄭重宣布,艾略特-溫莎之所以接下這個案件,並非有意辜負各位的好意。我只是想盡自己最大努力來證明一個女人無辜。」

法庭內立刻嗡嗡作響起來,艾莉敲了敲庭錘要求保持安靜,待庭內重新恢復寂靜無聲後,艾略特才期然繼續,"是的,在座有許多人可能不認為我當事人是無辜的,甚至有多人已在心底為她判了罪。畢竟,她為什麼要在三更半夜間進人家家里呢?為什麼狠心到動手傷害一個純稚的小女孩呢?她當然有罪——但是各位別忘了,法律是為伸張正義,在一個人被證明有罪之前都該視為無事。今天或許有人認為她有罪,但換一個角度來想,她或許也是被害者呢。我的當事人肩部遭受槍傷,現場卻找不到致使她受傷的凶器,如果是管家所開的槍,為什麼凶器不在現場?而她手中握著的MF-01的光束槍,是不是有可能是某個第三者故意嫁禍予她?」

「我抗議,庭上。"檢察官安東尼忽然從座席上站起,"被告律師有意誤導陪審團。」

「庭上,我只是試著解釋案情疑點。」

「被告律師,辯論尚未正式開始,請盡速結束你的發言。」

「是的,庭上。"艾略特平靜地回應,繼續面對陪審團,"目前整個案件尚有許多疑點待澄清,而我的當事人又因為頭部遭受重擊,失去記憶,無法替自己提出有力的辯白,使得一切更加撲朔迷離。我相信我當事人的清白,而我只希望各位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證明她的無事。誠摯地希望各位都能秉著一向的公正心態來看待這個案子,謝謝各位。」

語畢,文略特對陪審團諸位頷首為禮,回到自己的座位。

安東尼則著急地環視周遭一圈。

整個法庭沒有再發出任何喧鬧之聲,所有人都屏氣凝神,靜靜看著這一幕。

看樣子有不少人都被艾略特這番意料之外的演講感動了,安東尼娶娶眉峰,他必須盡快板回劣勢。

「庭上,我可以傳喚我第一個證人了嗎?」

艾莉點點頭。

「那麼我要求傳喚首都調查局路易-威爾調查官——」

☆☆☆

「庭上,我希望下次開庭能傳喚賀天藍到庭作證。"第二場辯論終結前,檢察官安東尼忽然向法官提出要求。

群眾听聞他的要求,立刻竊竊私語起來,艾略特亦禁不住一驚,他想做什麼?天藍不過是個五歲的小女孩,安東尼要她上法庭受審問的折磨?

「檢察官請說出原因。」

「我認為借由賀天藍的供詞。可以佐證凶手的身材特征,有助于理清案情。」

「我反對,庭上。"艾略特立刻起身抗議,"天藍年紀尚小,我不認為她的證詞對案情有幫助。」

艾莉沉吟未語。

安東尼再度開口,"我撤銷要求,庭上。」

「為什麼?」

「正如被告律師所言,證人年紀尚小,我也不忍心讓她上庭備詢。"安東尼蹙著眉,"雖然她的確能證明那晚闖入的人身穿黑色衣服,身材與被告相當。」

「抗議!檢察官的說明有意誤導陪審團。」

「抗議成立。"艾莉轉頭面向陪審團,"這段聲明不得列入法庭紀錄。」

但是他們都听見了。艾略特心里明白,而他知道安東尼也心知肚明,因為他正向他投來一個帶著嘲弄之意的眼神。

他的心微微一涼。

安東尼不愧是首都的首席檢察官,利用這一爭取陪審團對他的認同。現在所有的人都會因為他為了保護一個小女孩,寧可放棄有利的證詞而對他心生欽佩之意,同時更對

被告不滿。而最後,他又以一句看似不經意的話,在陪審團心中種下了懷疑的種子。

可惡!艾略特有種感覺,這場官司是愈來愈難打了。

終于,第二場辯論宣布結束。

為免發生意外,法院檢察首先驅離旁听的群眾。

安東尼卻神態悠閑地走向被告席,"一直都沒有機會正式同周小姐打個招呼,原諒我禮貌不周。」

周梅生微微-愣,不明白他為何特地前來向他致意,甚至用如此客氣的語氣,跟方才進行辯論時判若兩人。

「你好。"她只得輕輕對他點頭。

他微微一笑,盯著她的灰眸冷冽銀利,"你很面熱。周小姐,我們見過嗎?」

她仔細打量他好一會兒,秀盾微蹙,"很抱歉,我不認為我們見過。」

「是嗎?」他毫無笑意地輕笑,"或許是你實在大美了,讓男人很難得不去注意。」

「這跟這次案件有關?安東尼,"艾略特懶洋洋的聲調突然插入,"或者你只是借此糾纏我的當事人?」

「說糾纏太嚴重了,艾略特,"安東尼朝他聳聳肩,"我只是向小姐打聲招呼而且。」

「是嗎?」他挑眉,似笑非笑,"你有時間在這兒磨蹭,不如回去再多想多幾個賺人同情的戲碼,方才的演出真是令我眼界大開。」

「那沒什麼。"安東尼好整以暇,"比起你的當事人假裝失憶的演出,我那點小小的演技實在算不了什麼。」

周梅生猛然瞪向他,艾略特則是繼續微笑,"如果你有意向我挑釁,請等到下禮拜第三次開庭吧,我很樂意證明你的看法錯誤。至于現在,想我還有事不奉陪了。」語畢,他輕拉周梅生的袖子,"我們先走吧。」

「艾略特,別走得那麼瀟灑。"安東尼嘲諷的語音自兩人身後追上來,"別忘了外面還有一群嗜血的記者們。」

艾略特不理會他,繼續輕拉周梅生手臂往外走。

「為什麼他要特意過來跟我打招呼?"她悄聲問。

「大概是想打擊你吧。"他抿緊唇,"別理會他。」

「外面真的會有一大堆記者嗎?」

這次,艾略特嘴角倒微微一彎,"你可以信任靖城的記者對追新聞的狂熱。」

果然,兩人才剛剛踏出高等法院拱狀的大門,數十名記。者便立刻圍上來,數位攝影機亦將焦點對在兩人身上,尤其是周梅生。

數十支麥克風遞了上來,"周小姐,你在法庭上聲稱你無罪,既然你喪失記憶,怎麼知道自己無罪呢?」

「你因此案被解除皇室職務,又被逐出律師事務所,你的感想如何?」

問題一波接一波像潮浪般愈滾愈高,艾略特只是一徑掛著微笑,一只手護著周梅生,極力在檢警與記者群的包圍下,沖出一條出路。

問題愈來愈尖銳了,"周小姐,你失去記憶的宣稱是真的嗎?或者只是逃避罪刑的綏沖之計?」

「請問賀天藍真的認為當晚的凶手身材與周小姐相當嗎?」

「溫莎侯爵,因為替這樣的女人而和你的好友軍神翻臉成仇,值得嗎?」

只有這個問題,艾略特選擇當眾高聲回答,"不論事情進展到什麼樣的地步,星楊永遠是我的至交好友,這一點是不會變的。」

「但是你懷中的那個女人傷害了軍神的女兒!"隨著這聲高高拔起的憤怒語音,沖向兩人的,是連續數顆小石子,場面亦因此開始混亂起來。

艾略特急忙伸出雙臂將周梅生納入懷中,護住她的頭臉,"你沒事吧?梅兒。」

她的語音問在他胸膛里,"我的頭——又開始痛了。」

「忍著點,我們馬上就到了。」艾略特語氣焦急,在檢警的幫助下突破人潮,迅速跨過停在一邊的磁浮車。在磁浮車凌空飛起時,他的心才略略安定下來。

「你沒事吧?」他檢視著周梅生,這方發現她右太陽穴附近被小石子擊中,泛起青紫,"他打中了你。該死的!"他咬牙切齒起來,"究竟是哪個渾蛋做這種事。」

「沒關系的,我沒事。」

他為她撥去額前鬢發,"你的頭還痛嗎?」

「我好像想起了什麼,艾略特,"她畢帶猶疑地,"方才有個奇怪的影像從我腦海閃過。」

「是什麼?」

「一個男人,穿著黑衣,蒙著面,"月梅生按著太陽穴,努力回想,"他的眼神很犀利,很殘暴,他快步逼向我——"她驟地抱住頭,片斷的影像像放映機中的幻燈片般一張張飄過,卻又渾沌不明,讓她的頭更加抽痛起來。

「怎麼了?梅兒,你沒事吧?」

「好像、好像又有另外一個男人,穿著白色軍裝——"她喘著氣,額前冷汗直流,"他在罵我,我的心好痛——」

「不,別想了。」艾略特猛地擁緊她,聲調掩不住激昂,"別想了!別想起那些只會讓你痛苦的回憶。」

別想起他曾經如何冷酷地對待過她。

「艾略特,這是怎麼一回事?"周梅生仰起頭來,神情無助,"我覺得我的記憶似乎整個混亂了,它們全都重生在一起,我分不清楚哪個是哪個。」

他沒有回應她的問題,只是溫柔地為她拭去滿額的汗珠,"不要再想了,梅兒,有些事情記得不一定是好事。」

「可是我必須想起那天晚上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沒關系,想不起也沒關系,我會想辦法的。」

「你要怎麼想辦法呢?」她淒然搖頭,"不能一直用那個不翼而飛的槍來證明打我的不是管家、而是另一個在場的第三者。這樣的辯解太薄弱了。」

艾路特搖搖頭,沉吟半晌,"剛剛你說你好像記得一個穿黑衣的蒙而男子。」

「是啊,但那只是片斷的記憶,沒什麼幫助。」

「不,我想他很有可能就是那晚在現場的第三者。」

她茫然地望向他."那怎樣?」

「如果是真的,我得想一個方法引出他。」

他陷入深思,而她只怔怔凝望他。

他終于覺察到她的異樣,"想到什麼了嗎?」

她搖搖頭,"為什麼他們那麼恨我?艾略特。」

「你是指——」

「他們對這個案子的異常關注,而且對我,甚至對你都無法諒解。」

「因為他們以為你傷害了天藍。"艾略特輕輕嘆息。

「天藍?那個小女孩,軍神的女兒?」

「群眾有時候是相當盲目的。"他語氣低郁,"帝國人民因為太過愛戴星揚,愛屋及烏,所以特別不能原諒傷害他女兒的人。如果你今天只是一個普通的嫌犯也就罷了,偏偏你涉及的是有關于他們偶像的案子,他們自然把你當成攻擊的靶子了。」

「也包括你。你本來也是國內相當受歡迎的人物,只因為替我辯護,便也遭受波及。"周梅生的臉龐寫滿歉意,"對不起。你實在不應該接下我這個大麻煩的。」

他伸出食指按住她的唇,微微地笑,"我說過,不管別人怎麼想,只要我相信你,我就一定會替你辯護到底。」

但她值得他這麼做嗎?她低垂著頭,心中充滿了疑慮與不確定。

他甚至還騙他她失去了所有的記憶!他若是得知了真相,還會像現在這樣無條件地信任她嗎?

☆☆☆

「艾略特,看樣子這次你真的是色迷心竅了。我沒想到我那個一向在脂粉陣中瀟灑自如的兒子,竟會為一個女人墮落至此!」

「母親,"艾略特半帶無奈地望著牆上大大的衛星通訊榮幕,他那雖已上了年紀更顯雍容華貴的母親以及平眾極少過問他私生活的父親,同時透過熒幕瞪視他,"你怎麼會

那樣想?」

「你說呢?」溫莎公爵夫人撇撇唇角,熒幕上的畫面忽熱切換成另一巨型平面相片,"這是我們方才在首都時報上看到的,那個女人根本就是躲在你的懷中嘛,還有瞧瞧你的表情,憂心忡忡地,仿佛那個瘋子打傷的是你的愛人!」

這麼快。艾略特禁不住暗自嘆息,不過是兩小時前發生的事,竟然馬上就登上電子網路,而且竟然傳到距此好幾光年遠他父母居住的地方了。科技何必發展得那麼迅速呢?資訊效率竟可達到光速的上萬倍!這個時候他寧可科技還停留在一世紀以前,打一通國際星際電話得等上幾十分鐘才能接上線,壞消息也就不會傳得那麼快了。

「母親,我只是盡力想保證我的當事人而已。」

熒幕再次切換成他父母的影像,"你和她真的只是單純的律師與委托人之間的關系?」

「什麼意思?」

「你不是因為被美色沖昏頭才接下這個案子?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與大眾輿論作對,為一個女凶手辯護!你真想毀了自己的人生?」

「梅兒不是凶手,所以我為她辯護。我沒有意思要毀自己的人生。」

「事實上你已經毀了你的人生!"公爵夫人一字一句地強調,"我要你辭掉她辯護律師的身分,我們溫莎家的人不許跟殺人犯扯上關系。」

「母親,我以前也曾為不少涉嫌重刑犯辯護過,你並不曾反對呀!」

「那是因為他們只是嫌犯,而這個女人是凶手。」

「並沒有直接證據證明她就是。」

「也不能證明她不是。"一旁沉默良久的溫莎公爵終于開口,"何況她傷了軍神的女兒,社會大眾不會諒解她的。」

「這就是重點,不是嗎?」艾略特搖頭,"大家只因為一個受人愛戴的人物之女受傷了,氣憤難平,便不分青紅皂白將矛頭指向她。她是無辜的!」

「全世界只有你相信她是無辜的吧?他若是無辜,怎會躺在犯罪現場?」

「我正在調查這一點。」

「你根本是被她耍得團團轉,"公爵夫人痛斥,"她說失去記記你就真相信她?她只是借此躲避刑責!」

「母親——」

「總之我要你馬上跟她撇清關系!」

「我拒絕。"文路特朗聲應道,眼神堅決,"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相信他,只要我相信她,我就會為她辯護到底。」

「即使我們解除你繼承人的身分?從此溫莎家所有的一切與你再不相干?"就是說要逐他出家門?

哎略特無奈地輕扯嘴角,但話聲卻沒有一絲遲疑,"是」

「艾略轉,"公爵夫人痛心疾首地道,"你對那女人真迷戀到不惜與父母斷絕關系?」

他會下頭,"請你們原諒,有一天你們會明白的。」

「你——真該死!就算我們白養你這個兒子好了!"語畢,通迅熒幕轉為空白,斷了線。

艾略特一直沒有抬起頭來,恍若陷入深深的沉思,直到一個輕微的響聲驚醒了他。

他回過身子,看見周梅生正扶著門邊的牆,雙明慢慢地軟倒在地。

「你怎麼啦?你沒事吧?」他靠近她想扶起她。

她輕輕推開他的手,低垂著頭,散落的紅發掩住她臉上的神情。

他憂心地望著她,"不舒服嗎?」

「我騙了你,艾略特。」

「什麼?」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我騙了你。"她再度強調,這次音量放大了。

「你是指什麼?」

「哦——並沒有完全失去記憶。"她語音細微,仍然不敢抬眼看他。

艾略特聞芽,倒退數步,臉色刷白,"我不相信,你是指——」

「但是我真不記得那天晚上的事了!"她忽然揚起頭,蒼藍的眸子泛著淚光,"真的不記得,不是故意想逃避刑責。」

「可是你記得其他的一切。」

「是的。"她深吸一口氣,"其他的一切我都記得。」

「為什麼要假裝?為什麼不坦白告訴我?"他極力想令自己語氣平靜,但比平常音量還高的語音仍泄漏他內心的不平靜。

「因為我怕你不會相信我。"她用力咬著後,雙後逐漸失去血色。

「既然如此,為何現在又選擇對我坦白,難道你認為我現在就會相信你了?」

他的語氣仍舊不甚友善,地閉了閉眼,"我沒辦法再繼續欺騙你,你——為我犧牲了這麼多——」

他冷哼一聲。

「艾略特,我是——"她繼續幽幽說道︰「我並不只是奧斯丁行星的軍人而已,那只是我的掩護身分。」

艾略特皺眉,"但我調查過,你確曾經就讀過軍官學校,你的同期都還記得你。」

「是,我是讀了軍校,那是父親的要求,他認為接受軍校的磨煉對我有益。」

「那麼你的真身分究竟是誰?」

「我來自聖保羅行星。」

聖保羅?艾略特微微-驚,那個遠在數十萬光年之遙的行星?銀河系另一個行星機關的宗主國——聖保羅共和國的首都行星,聖保羅同盟與奧斯丁行星聯盟這兩百多年來不停交戰,直到最近數年,關系方援和下來,決定于明年初簽下和平協定。

「我屬于某個情報組織。」

「你是聖保羅共和國的諜報員?」

「不,不是屬于國家的情報組織。我們有自己的情報網,甚至比國家的網路還密集。」

「那究竟是——」

「我們是民間專門販賣、傳遞資訊的組織。」

「販賣資訊?"艾略特隱隱有一種不安的感覺,"什麼樣的資訊?」

她猶豫數秒,終于一咬牙,"小到富商名人的日常生活,大到一個國家的軍力部署。」

這麼說你到星楊家是為了——文略特失聲,"是為了——」

「竊取軍事情報。"她語聲低微,"因為我一直沒有辦法侵入軍方最機密的情報網路,我想軍神的私人電腦或許可以利用。」

「你們要我國的軍事情報做什麼?賣給別的國家?」

周梅生長吐一口氣,微微仰起頭,"大靖帝國對機密資訊的保護非常嚴密,雖然我們對奧斯下行星聯盟各要塞的軍力部署大致可以掌握,但隱藏于要塞之外的兵力,尤其是潛藏于奧斯丁行星上的軍方設備,我們找不出一絲端倪。如果可以竊取這方面情報的話——"她半自嘲地微掀嘴角,"不僅可以賣得無價,也是對我能力的肯定。」

有好一會兒,艾略持只是它直瞪著她。

「你在這個組織里是什麼身分?"他沉聲問,"我記得那個男人喚你少主。」

「主持組織的龍頭就是我父親,我是他的獨生女。」

「什麼?」

「為了有一天順利繼承組織,我與父親約定這個考驗。"她別過頭,不敢看他愈來愈蒼白的臉,"如果我能完成這個任務,人家就會對我服氣了。」

「你該死地想繼承那個組織?"他忽然大吼起來,"你知道如果你繼承了會怎樣嗎?你會成為一只見不得光的老鼠,永遠只能躲在黑暗,必要時還得殺了那些會對你不利的人!」

「我們不必躲在黑暗里。"她似笑非笑,"周家在聖保羅行星上有另一個掩護身分,表面上我們是規規矩矩的企業財團。」

「這倒是,我怎麼沒想到呢?」艾略特把梳一下深金色的發絲,語氣嘲諷,眼眸泛著紅光,"那麼你是真想繼承那個組織?」

「是」

「這一點也不像你,梅兒!"他激動地搖晃起她肩來,"你一向厭惡爭奪、貪婪、血腥、暴力!你怎能強迫自己接下那個組織?那不適合你!你甚至連殺人都不會!」

「你才認識我多久?艾略特,你了解我多少?"她語氣也激動起來,"從小我受的一切訓練都是為了將來有一天能接掌組織,你怎知我不會殺人?你知道我的槍法準到可以百步穿楊嗎?取人性命對我來說簡單得很!」

「那並不表示你就會真的把槍對準一個人的心髒!」

她旺視他數秒,語氣軟化下來,"停止為我辯護吧。」

「你要我眼睜睜看著你被處死刑?」

「不會的,我想組織的人應該已經得到消息,不久後就會來救我了吧。」

只是她不敢想像當她回去之後,會受到父親如何嚴厲的處罰,父親——一定對她相當失望。

「你的語氣有些猶豫,"艾略特細細打量地,不放過她眸中任何一絲一間即逝的異采,"他們真的會來救你嗎?」

「會的。"她迅速應道,"一定會的。」

她又說謊了。她究竟要對他說多少謊言?

「即便如此,我也不會放棄!我已經答應替你辯護了,如果不能還你清白,就對不起我那些真心為我的好朋友!很抱歉,你一定要繼續留下來面對審判。"他說得冷漠。

但她听到了隱藏在他冷漠語氣下的不舍與難忍,內心一陣牽動,"艾略特,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他聞言一震,但仍板著一張臉,"我沒有對你特別好。」

為了她,不惜承受社會大眾的指責,甚至父母與朋友的不諒解,這還不算對她特別嗎?這輩子她不記得還有誰對她這麼好了。

她一陣鼻酸,"我很抱歉一開始不信任你,我生長環境讓我很難去相信一個人。」

「什麼樣的環境?梅兒,"他再也無法掩飾語氣的關切,"你究竟被迫接受了什麼樣的訓練?」

「我沒有被迫,那些都是我自願的。」

「你自願的?」

「不輕易信人也是我選擇的。"她顫著唇,"這是為了達成我的理想。」

「你的理想?」

「借著掌握所有的資訊控制整個銀河系。"她斬釘截鐵,"以資訊的力量征服世界。」

「你想控制銀河系?征服世界?不,那不是你!梅兒,"他猛烈地搖頭,"你從來就不想要那些。」

「你怎麼知道?"她笑得冷淡。

艾略特一窒,"我——就是知道。"他喃喃地說,"相信我,我就是知道。」

☆☆☆

銀河歷——一年二月。

哥倫布行星,雅典娜宮。

窗外,靜靜地落著雪。

「寶貝怎麼了?」梅琳逗弄著懷中嬰兒,"今天老是用你那雙漂亮的藍眼楮瞪著我.有心事嗎?」她忽然微微一笑。"真傻一個才幾個月大的嬰兒會有什麼心事?你是幸福的,寶貝,因為你還不會思想,不懂得悲傷。"她輕聲嘆息,在他額上印下一吻,"但願你永遠也不懂什麼叫悲傷。」

「看雪。"她抱起他走近落地窗."雪,安安靜靜地飄落在樹上,像不像一件雪白的風衣?"她輕聲一笑.接著語氣沉。寂下來,"到了春天,雪就會溶了,梅花也會逐漸凋謝——」

梅琳凝看著窗外漫天飛雪,陷入一陣沉思。

「夫人,不好了,不好了!"侍女提著長裙擺,一面氣喘吁吁地奔來,一面高聲大喊。

梅琳一震,一陣不祥的預感在往心頭冒上來,他旋過身,"什麼事?是誠介他——誠介出了什麼事嗎?」

「不,不是主君,是艦隊。"蓮兒焦急不已,幾乎無法順暢地說話,"艦隊接近我們了,艦隊——」

「艦隊?誰的艦隊?」

「是我們自己的。」

「我們的?"梅琳莫明所以,"說清楚點,究竟是怎麼回事?」

「主君派往附近要塞的艦隊突然向我們發動攻擊。」

叛變嗎?

梅琳一驚,將懷中嬰兒交給蓮兒,"好好照顧他,我到軍事指揮中心去一趟。"她提起裙擺準備奔跑,卻忽然忍不住凝住腳步回身里向兒子,幾乎和他一模一樣的黑眸回視著她。

不知怎地,梅琳仿佛覺得他的眸中漾著道別的不舍。

「我馬上回來。"她輕聲對兒子許諾。

在許諾的那一刻,她真的沒有料想到事情原來如此嚴重,根本不是短暫的幾小時就可以解決的……

「有人叛變?"梅琳單刀直入,藍眸凝望著負責留守哥倫布行星的防衛司令官。

「是」

「誰?」

「拿爾斯。」

「他?"梅琳臉色一白,"怎麼可能?」

拿爾斯曾是她最信任的家臣,他們從小一起長大的,他就像她哥哥一樣。他怎麼可能背叛她?一定是哪里弄錯了。

「你確定?任何人都有可能叛變,只有拿爾斯不可能!」

「是他沒錯,"防衛司令官點頭,"我們確認過旗艦。」

「真的是他?"梅琳一陣暈眩,她定了定神,"誠介知道這件事嗎?」

「幾個小時前我們已經透過軍事衛星聯絡主君了,不過他在離這數十光年之處,可能要再過一陣子才有辦法接上線。」

就在司令它剛說完這句話後,一名下級軍官奔進司令官辦公室,"報告長官,聯絡上主君了。」

「立刻接過來。」

不過幾秒,一身銀白軍裝的納蘭誠介便出現在辦公室里的巨型熒幕上,依舊神采照人,英挺非凡。

梅琳心一緊,自從他上回負氣離去之後,她已有將近一年未見到他了。

納蘭誠介黑眸一轉,瞥見了站在一旁的她,神情微微一變,"什麼事?」

「主君,拿爾斯叛變。」

「拿爾斯?"納蘭斌分一愣,"我不是派他先回去接管要塞的防衛?」

「他對我們發動攻擊。」

「他對哥倫布發動攻擊?你們沒事吧?」

「目前還挺得住,我已經派艦隊升空迎擊了。」

「是嗎?」納蘭誠介沉吟半晌,忽然朝司令官揮了揮手,"你先出去,我有事單獨跟夫人說。」

「是」

司令官退下後,梅琳首先開口,顫微微地說,"你想說什麼?」

「這是怎麼一回事?"納蘭誠介語氣並不友善。

「什麼意思。」

「拿爾斯不是-直是你的應聲蟲嗎?怎麼會叛變?」

「我不知道。"梅琳搖搖頭,忍不住心髒絞痛,"我也沒想到他會——

「這件事該不會與你有關吧?」

梅琳驟然揚首,眼眸盛滿不信,"你的意思是——你是指——"她語音幾乎破碎起來,"你認為是我——」

「我沒有以為什麼。"他神情嚴厲,"我要的是事實!」

「這件事與我無關!"她緊握住雙拳,拼命克制著不停打著抖的雙腿,"我沒有唆使他。」

他唇角一勾,"所以你現在受到教訓了。」

「什麼意思——」

「他不是你一向最信任的家臣嗎?你最相信的手下竟然背叛了你!」

「你在嘲弄我?」

「只是提醒你太過信任一個人下場。"他笑得冷然,"就像這樣?」

「你不能因為自己不信任他人就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事實如此。"他輕描淡寫地說。

她卻禁不住絕望,他還在恨她嗎?到現在他還不相信上回的事只是誤會?到現在他依然認為她對他不貞,甚至還認為她有可能唆使部下背版他?

「你打算怎麼辦?"他好整以暇地問道,眸中半嘲的光芒仿佛等著看好戲。

「你不打算回來解決?」

他聳聳肩,"那是你的家巨,可不是我的。」

「他是你底下的軍官。"她語聲沉郁。

「他從來就不曾對我服氣!"納蘭誠介眸光冷冽,"所以我才調他回去。沒想到他連你都可以背版。」

「拿爾斯——"她聚攏眼簾,腦海里晃過一幕又一幕兩人以往共處的時光,他曾經那樣照顧過她——

她最信任的朋友背版她!

「梅兒,你怎麼了?」納蘭誠介的嗓音似乎微微流露著驚慌。

梅琳自嘲地做奉唇角。是她的錯覺吧?他怎可能為她而驚慌?

「你在嘲笑我吧?」她冷淡地,藍眸甚至未再瞥他一眼,"因為你以為我不貞于你,所以恨不得我也嘗嘗遭人背叛的滋味。」

納蘭誠介聞官輕聲一笑,笑聲絕對毫無一絲愉悅,"怎麼樣?這滋味還好受吧?」

「我會解決這一切的。你可以不必回來幫忙,我會解決的。」

「你打算怎麼解決?」

「率領艦隊親自迎擊。"她答得堅決,"我一定要拿爾斯給我個交代。」

「你打算重新恢復戰姬的身分?"他的語氣透著深思,"你不是曾立誓過再也不穿軍服的嗎?」

「這是為了你而穿上的,納蘭誠介。"梅琳機械化地應道,只覺整顆心都結凍起來,"讓我決定褪下軍服的人是你,自然也要為你重新穿上。」

「你——"納蘭誠介感到她語氣的決絕,劍眉不自覺緊蹙。

「我會向你證明我並沒有背叛你,"她微微彎起嘴角,但怎麼也不讓人覺得那是個微笑,"以戰姬的身分。」

司令官微微一震,悄悄自眼角份瞥了她一眼,她神情冷肅,眸光亦轉成攝人的冰藍。

她不再是那個他所熟識、溫柔婉約的女人。她變得冷淡,氣勢天成,讓人不自覺想服從她的命令。

她是戰姬!

☆☆☆

梅琳沒想到自己最終竟會死于戰場,而且是以一個她最痛恨的身分——戰姬。

她緊揪著胸膛,眸光卻只是望著那個從小和她一起長大的男人。

在數名官兵的挾持下,拿爾斯停止了掙扎,眸子卻倔強地回應她。

「為什麼?拿爾斯?"她輕聲問道,胸口還因為他方才偷襲的一槍而進一步地抽痛著,"為什麼背叛我?」

「為什麼?你還不知道為什麼嗎?」拿爾斯一陣狂笑,眼眸像要噴出人來,"是你先背叛我!」

「我——背叛你?」

「我在你身邊二十年,一直對你百依百順,把你捧在手心呵護著,你竟然絲毫不看在眼里,竟然把自己托付給一個只見過一次面的男人!"拿爾斯狠狠地向地上啐了一口,"還將奧斯丁家的艦隊指揮權交給他!那是我的!你、奧斯丁的艦隊,所有一切的一切原本都應該是屬于我的!"他恨恨地瞪著她,"你竟然把這些全給了那小子!我怎麼甘心?我當然不服氣!」

「你想要我?"她怔怔地問。

「還有你們家的艦隊!我要征服這整個宇宙!那小子憑什麼?要不是靠著你家的艦隊,他現在能拿下半個銀河系嗎?這些原該是屬于我的!」

「所以你要的不是我,你只是想要我們家的艦隊?"梅琳忽然笑了,笑中帶著諷刺,陣中漾著淚光,好一會兒,她才搖搖頭,"我真不明白,為什麼男人總想要征服世界?如果失去了其他所有的一切,就算得到了全宇宙又怎樣?為什麼你們眼中總只看到那些毫無情感生命的星星?為什麼你們就是不肯好好看看你們身邊的人?真可笑,實在太可笑了!"她繼續笑著,笑到胸口承受不住的劇咳了起來,笑到身旁的官兵們都皺起眉來。

「別跟這家伙多說了,夫人,立刻處死他吧。"一名軍官提議道。

「是啊,夫人,這樣不知悔改的判徒還是趁早處決得好!」

其他人紛紛贊成,甚至還有軍官主動將一把微中子光束槍遞給她,要她親自處決。

梅琳瞪著手中的光束槍,不知怎地,腦中一閃即逝的卻是當年父親強迫她射殺一名戰犯的情景。她匆忙奔逃出宮,在森林里遇見了納蘭誠介,那個她一直以為是她守護天使的男人……

她手一顫,光束槍落了地,在光可鑒人的地板上敲出清黨聲響。

「我不殺人。無論是我父親或是納蘭誠介,沒有人能逼我殺人。殺人。我討厭戰爭,討厭血腥暴力,我討厭殺人

「夫人——」

「送我回宮,我不想死在戰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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