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袁芷筠已經可以進食;又過了二天,她已可下床。雖然腳步虛浮,但是在院子里走動一下不成問題。這五天穆柯每天都會來看她,但呆的時間不長,話也不多,只是問候一下,就像個稱職的保護人來看看被保護人的情況一樣。他的身上有一種很沉靜的氣質,常常讓她有些浮躁的心變得平靜。下意識的,她每次都希望他能多留一會兒,後來,她發現只要自己睡著,他就會留的時間長一些,于是她就裝睡,這種孩子氣讓她自己都有點訝異。
正如瀟雨所說,雖然足不出戶,但恩澤山莊不會讓人覺得太無聊。現在正值初春,外面還是春寒瑟瑟,山莊里卻已桃紅柳綠。何況,她還時常能听到他們兄弟之間互相打鬧的聲音,即使是初春瑟索的寒意,也似乎被他們之間火一般的深厚友情融化了。她喜歡坐在廊下看活潑好動的寒月鬧著哥哥們,听君昕朗朗的讀書聲,還聞著瀟雨試藥房飄出來寧馨的藥香,她這樣坐著,感受著,直到太陽西沉,寒風侵襲,才驚覺這一日又這樣浪費過去。一個月時間易過,她是怎麼了?好不容易來到恩澤山莊,她真的忘了自己要做什麼嗎?
身上一暖,一件披風從背後圍住了她,回過頭,看到了一個丫鬟。
「袁姑娘,風大起來了,快進屋歇著吧,三爺說你不能太動力!」
「謝謝。」她握緊披風的帶子,心里莫名地有種失落,「我馬上進去了。」
丫鬟走了,她站起身上陣微風迎面吹來,隱約看到一團紫色的影子,她笑了一下︰「六公子你小心一點,太快容易撞到人!」
那團影子隨看她的話折回來了,瞬時,寒月已飄飄地站在她面前,不滿的臉上更多的是沮喪︰「不會連你都看到了吧?我真的那麼差勁嗎?」
「不是的。」她微笑,「其實你的隱身術真的已經很好了,只是你太愛表現,又急功近利,所以每次都跑得飛快!要知道,人一跑,就容易起風,稍有武功的人,風吹草動都能引起警惕,就算看不到你,猜也猜到了。所以你只要慢慢的走,心靜下來,連自己也不要當自己存在,你照我的話去試試,我想不會有多少人能夠看見你的。」
寒月望著她的眼神慢慢由驚訝變成欽佩,既而是恍然大悟,給了她一個感激的微笑︰「謝謝你,袁姑娘。我現在發現你實在比你妹妹可愛多了!我一定會記住你的話,下次我不會讓你看見我,再見!」
他說走就走,又飄得無影無蹤,袁芷筠笑著看他,直到身旁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
她回頭,看到穆柯。
「這小子今天獲益匪淺!」他抱胸微笑。
「你明明知道,為甚麼不提醒他呢?」她在走廊邊的石椅上坐下,夕陽照在她身後,勾畫出一個朦朧縴巧的輪廓。
「不是不提醒他,只是他天性精靈古怪,愛捉弄人,難分是非輕重,隱身術這樣亦正亦邪的功夫,小成即可,大成說不定反而會壞事。」
「哦。」她低下頭,「那是我多事了。」
「沒關系,可能是我多慮了呢!」他輕松地說,「你今天能下床了,走了一圈,覺得累嗎?」
「不會啊,我一直坐在這里。我覺得恩澤山莊很漂亮,很寧靜,我好像從來沒有在一個地方坐上一整天什麼也不干。」
「你可以在這里住上一個月甚麼也不用干,只要你願意。」
是嗎?但願她真的什麼都不用干就好。
「我想回去了。」她站起身,淺淺地笑著,「明天,可以要求你做一件事嗎?」
「什麼事?」他揚眉詢問。
「明天,你可以陪我在莊里到處走走嗎?我想多了解這里,我很喜歡這個地方。還有,你的那些兄弟,七嘯龍我現在只見到四個。」
「他們都不在,大哥大嫂外出游歷去了,四弟出去做買賣了,五弟昨晚好像也接下一筆生意,今天一大早就走了。」
「哦。」她遺憾地說,「听說‘夜龍’封夜是讀心術中的高手,真是無緣見了!」
他凝視著她︰「你真的想見五弟嗎?我以為你應該怕見他才對!畢竟,沒有多少人希望自己的心事被人看中的。」
她怔了一下,但馬上平靜地說︰「老實說,我是不太信,一個人的心事,是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秘密,個中的情感,還有許多的無可奈何,外人就算看到了,又怎麼能夠理解呢?」
她柔美的側面在夕陽下發著淡淡的憂傷光芒,黑而長的睫毛掩飾般地遮住了靈動的雙眸,他的眼神漸漸地迷朦起來,這樣的一名女子,不借以身試血玉掌進入恩澤山莊,卻又完全柔弱得不帶任何攻擊力。如果這一切,都是她刻意偽裝,那目的何在?這一個月,恩澤山莊又會因她而發生什麼樣的變化呢?她就像一個難解的謎,讓他困惑了!
或許,變化的不是山莊,而僅僅只有他而已……
次日一大早。天空下起了微雨,瀟雨就來找穆柯。
「二哥,我有話跟你說。」
瀟雨難得臉色如此凝重。
「是關于袁姑娘的,我在為她治傷的過程中,發現了她體內有一種不同于常人的現象,就是她彷佛還在受另一種病的折磨。」
「另一種病?你的意思是……」
「我也只是猜測,如果讓一般的大夫來看,她除了中血玉掌外,其他與常人無異,但我在給她用藥的過程中,卻發現她體內有一種輕微的反映在和我的藥物對抗。我用藥一向很溫和,如果不是非常特別的體質,是不會產生異常的。可是,袁姑娘似乎在服用另一種藥物,已經和我的藥產生了柢筋。如果我估計得沒錯,她可能受著一種慢性毒藥的控制。」瀟雨停了一下,憂心地說,「二哥,袁姑娘體內的毒似乎正在慢慢地積深,她可能隔一段時間會服用少量的解藥,卻不能根除。這樣下去,對她的身體很有害,簡直是在被慢慢腐蝕。」
瀟雨說著自己的想法,穆柯的眉卻愈皺愈緊。
「雨,你有辦法治嗎?」
「我要找到根源啊!她體內的毒不但不易察覺,而且非常的怪,似乎是西域一帶的毒,除非她自己告訴我是一種什麼毒,我才可以研制解藥,否則我不敢亂下解藥,不過我盡量試試吧。」瀟雨很少踫到這種難題,連話也說得非常小心。
「好,不過你暫時不要把這事告訴其他人,也不要向袁姑娘提,別人不願意講,總有原因的。畢竟她只是我們的一名客人,治得好也罷,治不好也罷,我們只要保證她這一個月安全無恙就行。」
「真的是這樣嗎?」瀟雨忽閃著眼楮看他,「昨晚月還和我講,袁姑娘人不錯,雖然她來歷不明,不過我們也不會排斥她的!」
「月這麼快就被她收買了?」穆柯笑道,「你快去用早膳吧,我一會兒就來。」
瀟雨走了,穆柯獨自在房里沉思了一會兒,感到心頭似乎被一塊石頭壓著一樣不舒服,這是否已經證實了自己最初的猜測?恩澤山莊雖然在近幾年聲名大噪,但他實在想不出得罪過哪些人,或者七嘯龍有什麼天大的秘密會引起有心人的垂涎。
當然,或許是關于大哥的秘密,但知道的人幾乎沒有,現在似乎事情迫在眉睫,袁芷筠的身分與目的,都讓他心驚。從她第一天來時轎中精巧的機關設計,可以看出袁家姐妹的來意並不單純,他沖動地接下這一筆生意,是否真的錯了?
「叩叩」,敲門聲打斷了他,起身去開門,袁芷筠站在外面,撐著濕透的傘,長長的黑發上也有水珠閃動,朝他溫婉地微笑︰「早啊,雖然今天在下雨,不過你可不要忘了今天要帶我去山莊各處走走哦!」
密而細的雨絲,在回廊外飄落,一個穿著杏黃色衣衫的美麗少女撐著傘,巧笑嫣然里,一切看在他眼里,都美得像一幅畫,無論如何也聯想不到這一切表象的幕後有著怎樣丑陋的目的,他情不白禁地悄然握緊了雙拳,心里有一種莫名的憤慨。
一直以來無波的心緒,在此刻,竟然波蕩得厲害。
「你怎麼了?」
「沒事,走吧。」他帶上門和她出去。
恩澤山莊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因為下雨的緣故,更是朦朦朧朧地添了許多韻致。假山在雨霧中層層疊疊,地上初生的女敕草,樹枝上稀疏新生的枝葉,都被雨水淋得濕透,他們走在回廊下,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從天氣,漸漸地聊到恩澤山莊,以及七嘯龍身上。
「恩澤山莊是近十年建的吧?當時你們七個人一定都還很小。」她問。
「是啊,我來的時候,大概十幾年前,大哥建了這個莊子,當時沒有這麼大,後來才漸漸擴大的。」
「你們不是親兄弟啊!」
「當然不是。」他略微芐異,「你覺得我們像親兄弟嗎?」
她紅了一下臉︰「可有時我覺得你們比親兄弟還要親!」
「我們都是孤兒!除了三弟從小就和大哥是師兄弟外,其他都是來自四面八方。
而且我們年紀差不多,有些甚至只差三、五個月!」
「哦!」她側頭看他,「那你們最大和最小差幾歲?」
他想了一下,回答道︰「大哥比我大三歲,今年二十六歲,君昕最小,剛滿十七,六弟比他大幾個月,其他都在這中間。」
「哦。」她輕輕地應了一聲,低下頭,看著廊下的水花,秀眉不易察覺地微蹙著。
他也不打擾她。
過了一會兒,她又問︰「你們都不記得父母什麼樣子了嗎?我是說,你們知道自己是生于何時何地嗎?」
「我們來的時候都還很小,不太有印象了!兄弟們的身世,大哥應該是最清楚的!」他故意指了一下前面高出的建築,「大哥住那兒,他平時不太讓我們進去,里面,應該有許多秘密吧!」
她抬頭看向這幢探紅色的樓宇,暗暗地打量四周的景色。
他留意著她的反應,暗忖著她的問話,從年齡一直問到身世,是無意,或是有意?這一切,很快就會有答案了。
雖然潛意識里,他並不想要這個答案。
入夜,雨聲漸止,風卻大起來,吹得窗戶紙撲撲直響。
室內一燈如豆,袁芷筠坐在桌邊,呆呆地看著跳動的燈火。
白天的對話還回響在她耳邊。
「大哥比我大三歲,今年二十六,君昕最小,剛滿十七,六弟比他大幾個月,其他都在這中間。」
以此來推算,除了龍金以外,六人的年齡在十七至二十三歲之間,這個年齡範圍,應該是誰都有可能吧?
除了沒有見過面的「火龍」與「夜龍」,剩下的四個,她都見過了,光看外表,實在是太難猜測誰是誰了,何況,可能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
輕嘆一聲,來恩澤山莊已近十天,而她一點進展也沒有。雖然她懷有另一個目的而來,但能夠從他們的蛛絲馬跡中查出一些重要的線索,也是她的任務之一。
這幾天來,她的確是太放松了,這個莊子里有一種讓人松懈的力量,讓她情不自地的忘了許多該做的事,如果,可以一輩子都住在這里……
腦海中突然閃過那張清雅俊逸的臉,眼神帶著似乎洞悉一切又寬容的光芒,她連忙甩了下頭,想要把他徹底甩掉。這時的她,背脊僵硬,臉上的表情是漠然而麻木的,猶如罩上了一層寒霜,已沒有半分嬌弱的味道。
吹熄燈火,她緊了緊腰上一把鋒利的匕首,閃身出了屋。
外面的風,很冷。
袁芷筠深吸一口冷冽的空氣,抵住刺骨的寒風,警惕地看了一下四周,現在已過了二更,天上灰蒙蒙的,沒有月亮,整個山莊籠罩在一片夜色中,顯得特別的寂靜。
她貓著腰,憑著白天的記憶,穿過回廊,悄無聲息地來到花園邊,眼前是大片濕潤的園子,踏過去,就是「金龍」龍金的住處了。
她相信穆柯沒有騙她,龍金一直都是一個神秘至極的人物,七嘯龍的組織者,也是一個知道秘密最多的人。
據說在去年年底,大皇子慕容天堯曾經浩浩蕩蕩地來到恩澤山莊請龍金扶助。
慕容天堯一向做事謹慎,從來不主動去找麻煩,竟也如此大費周章地來山莊,可見七嘯龍不僅僅在江湖,在朝野都引起了很大注意。
不然,她今時今日也不會出現在這里了。
胸口的傷還隱隱作痛,冷風吹人心脾,更讓她疼痛難忍。「水龍」已警告她千萬不能運功,但是,她已顧不了這麼多,如果這次的任務完不成,她也只有死路一條。
走入花園,土很松軟,夜來香的香氣淡淡地飄散在四周,白天因為下雨,她沒有踏上去過,但腳一沾地,就直覺到不對勁!
下了一天的雨,照理來說土應該很濕很黏,會黏鞋底,但腳下的感覺卻松軟異常,似乎剛剛翻新過。她的反應很快,立即放輕力道,往旁邊一縱,落在一邊,只听到下面一陣輕微的撲撲聲,剛才踩過的地方現出一個極大極深的坑來。
還未松一口氣,忽听得四周傳來幾聲嗖嗖的破風聲,她連忙把頭往後一仰,柔腰一擺,躲過一輪不知從哪里射出來的暗器。
她飛快地拿出匕首,借助晶亮的刀仞看清了四面射來的好幾道勁風,竟是一大片細如牛毛的暗器,這些暗器甚至可能帶著劇毒,她不敢怠慢,把頭一偏,揚起匕首就是一檔!
但是,用慣了長劍的她,估算不出匕首的長度,暗器分上中下三處射來,她不敢運功,手忙腳亂,已分不出身擋住下盤,頃刻間雙腿一麻,再也無力站立,倒在地上。
她不住地喘息,剛才一番用力,已耗盡了所有的力氣,左腿也已經沒有了知覺。她把手放到小腿上,感到一陣溫熱的黏濕——傷口已經血流不止了。
沒想到白天看似幽靜美麗的恩澤山莊,晚上竟然如此機關重重!袁芷筠在懊惱之余,暗暗責備自己,真是太大意了!雖然現在山莊中弱的弱,小的小,但她怎麼可以忘記穆柯是排兵布陣的高手,頭腦過人,無人能敵!她竟然像只無知的小鳥一樣,傻乎乎去撞他的籠子!
到底是甚麼,讓她犯這樣的錯誤?她對他盲目的信任,已經犯了自己此次任務的大忌。
一滴冰冷的雨滴落在臉上,讓她驚覺,艱難地站起身,只覺得身體沉重異常,雖然此刻舉步維艱,但無論如何她不能留在這里,否則,明天早上,她真的要成為砧板上的肉了。
閉上眼楮,她深吸一口氣,把身體轉向來時的方向,回廊就在不遠處,她緩緩地把力氣都集中于腿部,雖然近在咫尺!但誰知道還會有多少驚險?
但,一個低沉而清晰的聲音突然飄進了耳里︰「不要運功!如果你不想死得太快的話。現在,我怎麼說,你就怎麼走,一步也不能差!」
是穆柯,她猛地睜開了眼楮,憤怒地看向空無一人的四周︰「青龍,你太卑鄙了!」
「等你出了這個園子,我們再來討論誰更卑鄙!」他的聲音近得像在耳邊,「你現在千萬不能往回走,轉過身,往前走三步!」
盡管有滿腔的怒火,她還是只能忍氣吞聲地轉過身,慢慢地走了三步。
左腿已經麻得沒有任何知覺,這三步,比平時三百步還要走得吃力。
「往左走一步,再往前五步。」
她依言而行,額間已滿是汗水。
他似乎知道她疲累,等到她氣息稍勻,才說︰「再往右走二步,往後走一步。」
她狐疑地走著,果然沒有暗器,也沒有陷阱,只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
「再往右走五步,向後退一步!」
「喂,你是不是在耍我?」這樣前前後後的走,她等于在園子里轉圈,已經沒有半分的力氣了,每走一步都幾乎要她的命,左腿的麻意已經不知不覺地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疼痛,血也流得更凶,她眼冒金星,隨時都會倒地。
「你不相信我就自己隨便走好了!」他好整以暇地說。
她暗咬著牙,听著他清晰的聲音,一個想法突然沖上心間。胡亂地轉了個身,賭氣般地大步向前跨了出去︰「好,我隨便走,就不相信出不去……」
她的腳還沒有落地,周圍的樹木突然搖晃起來,一個身影不知從何處飛快地閃出一把抱住了她,把她迅速壓到在地上。
與此同時,耳邊傳來一陣嘩啦啦的聲響,一張用粗繩編織成的密網從天上急速地蓋了下來,險險地落在他們身邊,眨眼間繩網緊縮,又重新被吊回了空中,同一時間,四面八方的暗器都齊齊地射向繩網。
她縮在穆柯溫暖的懷里,睜大眼楮看著這張租網在頭頂上方搖晃,許多的暗器都紛紛沒人土中,即使是身經百戰,她也嚇得說不出話來,如果他遲來一步,自己被吊到空中,現在身上大概已經有幾百個孔了!
「喂!」她生氣地推了他一把,「這麼卑鄙的陣術,虧你弄得出來。如果闖進來的是個丫鬟或者無辜的人,就這樣給你弄死了!」
「這個陣術,我今天第一次用,而且我以後也不會用了!」他淡淡地說,把她從地上拉起來,經過這喲番起落,她失血過多,已無法站立。他皺了一下眉,重新扶住了她。
「放手!」她怒氣未消,忘了這次是自己理虧,「你真的不錯嘛,這樣的陣術用來對付我!如果你剛才不出來,恭喜你將成功地解決一個女魔頭!」
「我一定會出來的!陣是我布的,絕對會有時間救人!我說過,這一個月里,我不會讓你傷到一分一毫!」淡定的語氣是濃濃的自信。
「可我已經傷了,而且傷得還不輕!」
他不再理她,矮身把她攔腰抱起,不顧她的掙扎,輕易地繞了幾個彎,就出了園子,眼前,剛好是他的臥室。
「你放開我!」她惱羞成怒地捶他。
「如果你想把所有人都吵醒,讓他們看你現在這個樣子,盡管叫好了!」
她立即噤了聲,乖乖地任由他把自己抱進房問,放在床上,明亮的燭火下,她看到他的右臂上滿是血跡,情不白禁地看向自己的左腿,傷口涌出血已把褲于滲透,但也不可能有這麼多血啊。
「你受傷了?」她立即想到那些鋪天蓋地的暗器,「傷到哪里了?」
「沒關系。」他無所謂地說,走到床邊,看看她的腿,「洗一下傷口吧,會發炎的。」
她看了他一眼,把褲子慢慢卷高,還好,雖然血流得多,但傷口沒有想像中那樣嚴重,看到的只是幾個非常細小的小孔,他用清水絞了一塊毛巾遞給她。
「明天讓雨給你把銀針拿出來就好了,沒有毒的!剛才你會麻,只因為放了一點麻藥,但因為這銀針破空而出帶著顫動,把你的小血管切碎了,所以才會血流不止。」
她無言地把傷口洗淨,接過他拿過來的藥粉,倒在傷口上,竟沒有想像中的炙疼。
「怎麼不痛?」她奇怪地問。
「這是雨特制的止血藥粉,不痛,只是有點涼涼的。」
她的傷口洗淨後,露出勻稱縴細的小腿,他轉過臉,走到水盆邊,把袖子卷高,洗清了自己的傷口。
室內,又沉默下來,燭火在 撲地響,她包扎好傷口,坐在床上看看他。
他的耐心一向比她好,終于,還是她先開口。
「為什麼不問我?」
「問你甚麼?」他坐在桌邊,卻沒有迎向她的視線,燭火跳躍在他的惻臉上,他的眼眸亮如星子。
「問我很多。為甚麼要進來?為什麼夜闖恩澤山莊,背後有沒有其麼人……」她平靜地說。
「你會說嗎?」他反問,「不願意說的事情,問了也沒有用。」
她幽幽地說︰「你試試看,或許我會說的,你剛才不是要跟我討論誰更卑鄙嗎?」
「不管你是其麼人,我答應了你保護一個月,我不會食言。不過你放心,我不會把今天的事告訴其他人,明天雨問起來你就說晚上散步時不小心進了陣法,他不會多問的。」
「你為甚麼要庇護我?你不怕我是敵人嗎?真的一點也不想知道我接近你們的目的?」
「我只希望你不要傷害山莊里任何一個人!」他站起來,打開門,「你的腿應該可以走動了,太晚了,回去吧。」
她下了床,果然左腿不像剛才那樣痛得難以忍受,慢慢地走到門口,停下來,回眸看他,平時柔弱秀美的臉上,是無法言喻的堅決。
「雖然你已經看穿了我,但我有我的想法,我不會退縮!這一個月,我希望你會言而有信地保護我!如果最終一無所獲,是我無能,等時間一到,你不用再庇護我,我們可以來個公平的決斗。」
他盯著她,漆黑的眼楮是說不出口的痛心。
「他是誰?讓你可以這樣為他賣命?」
她垂下眼簾︰「並不是所有的孤兒都像你們七兄弟這樣好命的!」
右手一暖,已被他握在手中,耳際,是他暖暖低低的聲音︰「只要你願意,你可以擺月兌他的!」
雖然心里那處隱藏柔軟的地方在迅速瓦解,她還是搖了搖頭,抽出了自己的手,不敢說太多的話泄露情感︰「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