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淒慘透了!
第一次自己出門,沒有父母在身邊就落得如此淒涼的下場,也不知道這里是哪兒了,這一路上除了索拉河會來跟她說說話,她只看見那個每天為她送飯的女奴。
那女奴剛才又送了飯來,是她最愛吃的餅干。這幾天她老是送些亂七八糟的食物來,她不大敢吃,那味道有些怪怪的,全不是中原菜。
她伸手拿了些餅干,配著送來的水咬著,味道差強人意,勉強可以下肚。她環顧四周,這間小客房位在客棧的中間,四周圍都有人守著,她知道她是插翅也難逃。
「雙雙!」一陣輕微的男聲傳來,雙雙驚喜地四處張望,她發誓她听到了陸勁揚的聲音。
「雙雙,我在上面。」雙雙抬頭一望,果真是他。他人在梁上,而屋頂開了個洞,看來他是從屋頂上下來的。
「阿勁?」她不敢置信地看著梁上的他,他真的來救她了。
陸勁揚見室內沒人,縱身一躍,跳下地來。
「噓,雙雙,小聲點,要哭等出去了再哭,好不好?」陸勁揚見雙雙奔向他,眼眶都紅了。他摟著她輕聲安慰了幾句,決定此地不宜久留,先帶雙雙離開方是上策,而料理人的工作就留給隨後就到的耿家兄弟。
「雙雙,先停一停,現在不是掉眼淚的時候。」陸勁揚用手指托起雙雙的下頷道。
雙雙點點頭,用雙手環住陸勁揚的頸項,她好想念他。
「-現在把眼楮閉上,不論听到什麼聲音,眼楮都不可以張開,也不要出聲,好不好?」他怕沖出去時引來那些番子,免不了會有血腥的場面發生,而他不願讓雙雙再受驚嚇,他知道她已經受夠了。
雙雙點點頭。
他抱起雙雙往西側的窗子縱身跳出,窗外的守衛早就躺下了,前來接應的何堂主早已在窗外等候。三人悄悄地出了客棧,先遠離這群外邦人,此刻雙雙的安全最重要,要討回公道得稍待一會兒。
到了客棧外面,陸勁揚才上了馬背,將雙雙摟在胸前,何堂主便大叫一聲,「大少爺,您先走,屬下來斷後!」
看來這些番子並不笨,一發現人質不見,馬上追了出來。陸勁揚放馬在街上狂奔,讓何堂主和他的手下去斷後,他相信在大唐國內那群番子是不至于太放肆的。
「阿勁哥哥,我可不可以張開眼楮了?」好一會兒,雙雙依舊死抓著陸勁揚的前襟,她忍不住問道。
「嗯,可以了。」陸勁揚沒有放慢速度,甚而由後頭的袋子里取出一件輕暖的大披風將雙雙整個人包住。
「這樣子人家會好悶。」雙雙仰著臉推開蓋住頭的大披風。
「雙雙,乖一點,太陽下山了,天氣有些冷,咱們還得繼續趕路。」陸勁揚把披風又蓋回雙雙頭上。他將她摟緊些,這幾天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度過的,總算這小姑娘回來了,人正安穩地倚在他懷里。
她嚇壞他了。
原以為將雙雙交還給她的哥哥們,他心中的保護欲與責任感就會消失,誰知這女孩竟是如此難纏。尤其這幾天為了她,他竟是寢食難安,只要想到她人在受苦,他的心就沒一刻安寧,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比耿家兄弟還急,整個南方陸家能動員的人力物力,甚至包括官府那方面,他都一古腦兒地全拚上了;等回到巨鹿山莊,他父親若要怪罪時再說吧,為了雙雙他實在顧不了這麼多。
這群外邦人也實在不笨,在南下七汕口改走陸路後,押人質的這方不但不走官道改走小路,甚至全換上了唐裝,若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是外邦人。幸而陸家在南方除了龍門鏢局外,各地官府及各地的江湖好漢都很買陸家的帳,全都傾力相助,才會如此迅速得知那群番子的落腳處,並將雙雙毫發無傷地救了出來。
「阿勁哥哥,我們現在去哪里?」雙雙又推開披風問道。
「再一會兒就到牛背山腳了,咱們陸家在那兒有座茶園,園內有個小行館可以讓我們在那兒先避一避。」陸勁揚加快速度趕路。
「阿勁哥哥!」她拉拉他的前襟想跟他聊天。
「又怎麼了?」
「抓走我的那個人說要帶我去南昭國。」
「哦?為什麼?」他很想知道那人真正的意圖為何?探子來報說是為了南昭之星,但他相信雙雙不可能會有那種東西,不曾涉世的她怎麼可能會有南昭國的鎮國之寶?
「他說他要我服侍他,去住他的後宮。」
「什麼?」陸勁揚聞言不禁咆哮起來,這齷齪下流的番子竟敢要他的雙雙去當他的──
「哎喲,你太大聲了!」雙雙捂住耳朵。經他這麼一吼,她兩邊耳膜都快被震破了。
「雙雙,手抓好。」
雙雙嘟著小嘴,雙手環抱著陸勁揚的腰際,並將臉頰靠在他胸前。
「那他有沒有……有沒有……」陸勁揚在想那只下流的髒豬,不知他是否已傷害到雙雙?
「有什麼?」雙雙不解。
「他……他有沒有傷害-?有沒有……對-──」
「還好啦!只是每天都有人把我拉來拉去,一下子坐車,一下子坐船,也不讓我和人說話。」
看來那番子在他們回國途中無暇辦事。
「阿勁哥哥,可是我跟他說不行。」隔了好一會兒雙雙才說。
「什麼不行?」
「去他的後宮啊!」
「為什麼?」
「我答應過要嫁給你了嘛!那我怎麼可以去?」她嬌憨地道。
「雙雙!別胡說。」陸勁揚嘴里這麼說,但心想要是這小妮子知道他對這次事件的焦急與心慌,不樂昏了才怪。
他不能娶雙雙,這小女孩有讓他無法控制自己情緒與思緒的能力,她對他而言太危險了,留她在身邊令他害怕;只是思及今後將無法常見面,他又不知日子得怎麼過下去了!再說,眼前他和雙雙之間尚有個更大的難題,堂上雙親業已給他訂了親事,父母之命他是萬萬不可違拗的。更何況雙雙是耿老爺的愛女,耿家的女兒再怎麼委屈也不可能當二房的。
「阿勁哥哥。」她又拉拉他的前襟。
「雙雙,休息吧,就要到了。」低頭見她嘟著小嘴看著他,眼眶里霧霧地訴說著不滿和委屈,真不知道這小姑娘哪來這麼多的淚水?
他心軟地摟她入懷。老天爺!這個小妖精到底讓他著了什麼魔啊?
她才不相信陸勁揚對她一點都不動心,她知道他只是不肯承認。他其實很喜歡她的,對人和事一向都粗線條的他,就獨獨對她可是重話都甚少說一句,他一直都是這麼地保護她,連騎在馬上都擔心她會摔著,把她緊緊地摟在胸前。她略略地掙扎了一下想離開他的懷里,試探他,和他保持距離。
「雙雙,不要亂動,讓我好好騎馬。」他毫不退讓地拉她回到他懷中,雙雙的唇角忍不住彎了起來。
眼見牛背山麓已在眼前,穿過這座林子就快到了,陸勁揚放慢了速度,怕不長眼的枝椏會傷到了懷里的雙雙,時近黃昏,在林子里奔馳視線更是不佳。
頓時,昏暗的林子里射出一道金色光芒,由樹梢直射陸勁揚的坐騎──是金蛇。
陸勁揚摟緊雙雙倏地運氣,騰空翻身飛下馬背。
金蛇乃百毒之王,陸勁揚心知要救胯下的坐騎為時已晚。金蛇是難得一見的毒王,若真不幸遇上了,在無法先下手之際,除了躲開之外,實在別無他法。
待落地後陸勁揚才放出匕首將金蛇一切為二,永除禍患。看來那群南昭人挺聰明的,竟有辦法得知他們會經過這座林子,而早他們一步在這兒攔人。
七個面孔黝黑、身著唐服的漢子從樹林中一一出現。若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他們不是中原人。
在索拉河的指示下,皇家侍衛將陸勁揚及雙雙團團圍住。他是不會放棄的,雖然沒找到南昭之星,但有一串假的南昭之星至少可以暫時穩定南昭國的民心,再加上耿雙雙這個嬌俏動人的美人,說什麼他也不會輕易地讓他們走。凡是他索拉河王子殿下想要的,他就是要到手。
他頗為意外,這個陸勁揚及其後趕到的耿家兄弟,竟可以在他們已易裝的情形下,如此輕易地就找到他們的落腳處,一直到人質被帶離客棧,他才知道被人跟上了。果然一如國師木法沙所料,這些人不是普通的商人,龍門鏢局也不是普通的押鏢局,由他們追蹤的功夫及適才在客棧外的對峙可以得知,這個龍門應該是介于黑白兩道之間的幫會。他也知道今天若失去了耿雙雙及那串假的南昭之星,他將永遠沒有機會可以扳回劣勢,權衡之下,他犧牲了一些手下,帶著心月復侍衛追了過來,利用一條金蛇除去陸勁揚的坐騎。失去了交通工具,要帶著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逃跑就比較難了,更何況他要一個人對付七個受過嚴格訓練的南昭皇宮大內高手。
陸勁揚松手將雙雙放下地,他沒去看那圍在他們四周的南昭番子,他知道這些人不是一般普通的武夫,接下來他將有一場硬仗要打,但他並不憂心,他擔心的是雙雙。
「阿勁哥哥,那匹馬死了嗎?」披著陸勁揚給她的披風,雙雙躲入陸勁揚懷中為那匹慘遭蛇吻的馬感到冤屈。
「嗯!-並沒有很痛苦,金蛇的毒太烈了,沒有讓-多受痛苦。」他拭去她雙頰的淚痕,很是心疼。
「阿勁──」她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馬尸。
「噓,不要說話也不要看,更不可以昏倒。」陸勁揚見她臉色慘白,怕她撐不住。
「我才不怕呢!我是這樣的人嗎?」她生氣地推開他的。
「雙雙──」
「趕走他們,阿勁哥哥,這些人太可恨了,連一匹馬都傷害。我才不會昏倒,叫他們回他們的南昭國去,別再來了。」她怒道。
陸勁揚挑起眉,很想知道到底是為了什麼,雙雙竟會如此全心全意地信任他?
「還記得怎麼爬樹嗎?雙雙。」他在她耳邊輕述著。
「什麼?」她愣了一下,這男子腦筋不靈光了?爬樹?
「-不是要我讓他們滾回南昭去嗎?」他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嗯。」她點點頭。
「那待會兒我會讓-留在樹上,等事情解決了再去接。」
「好,我會乖乖地待在上面看。」
一個提氣,陸勁揚飛身將雙雙放在一棵大樹上,離地面不遠的枝椏間。
「不想看眼楮就閉上,我馬上就好。」才說完,陸勁揚便已飛身下樹,站在那群南昭人中間。頓時,林中的搏斗便刀光劍影地交錯起來。
包括木法沙在內的一干皇宮大內侍衛將陸勁揚圍在圈圈里,他們不停地轉著圈子,想出其不意地攻擊對方。索拉河站在圈外看著這一幕,短短半炷香不到的時間,他便了解到眼前將耿雙雙從他手中帶走的這個中原男子並非一般普通商人,在數名南昭高手的重圍下,男子臉上並無畏懼之色,反倒只顧著和那姑娘說話。他知道這個人並不怕他們,他只在乎耿雙雙,甚而為了怕傷到她,事先將她安放在大樹上。
她是他的弱點。
索拉河置身圈外,帶著淡淡的鄙視,嘴角咧出一抹邪笑。
索拉河趁著陸勁揚無暇顧及其它事時,悄聲走到雙雙正專注地看著正被南昭國侍衛圍攻的陸勁揚,那神情是那麼的專注及如此美麗,這位大唐佳麗他說什麼都不會放手。
「雙雙姑娘,下來吧!待會兒咱們就可以起程回國了。」
「你休想!」雙雙低頭看著那一臉痴相的南昭王子,敢情他還不明白她是不可能去南昭國的。
「-不下來,那本王就上去了。」索拉河作勢要爬上樹去抓雙雙下來。
「你不要上來。」雙雙見狀,心急地站在樹梢間,想往更高的樹梢爬上去。
「雙雙姑娘,請留步。」索拉河帶著微笑挪動自己略微發福的身子,往雙雙逐漸逼近。
「你不要叫我,不要過來!」眼見前面已無路可爬,而索拉河就在她腳下,她用高姿態的語氣命令他,「你不準再上來了,听到沒有?」
「雙雙姑娘,-乖乖跟我回國,我會好好待。能被選入宮當王子的嬪妃是何等的榮耀,雙雙姑娘──」索拉河不放棄地說服著。
「我才不要嫁給你,我要嫁給阿勁哥哥,你不要再靠過來,你再過來我就要叫我阿勁哥哥揍你,你信不信?」她威脅道。
「陸勁揚?」他語氣輕蔑。
「沒錯,我愛的人是阿勁哥哥,我才不要跟你走。」
「他可能自身都難保了,雙雙姑娘,-若不想受傷,最好乖乖跟我下去。」
「你別作夢了。啊!你快放手!」索拉河抓住了雙雙的腳踝。雙雙使勁地用手抱著樹干,腳下不停地踢來踢去,想擺月兌索拉河的箝制。「你放手,我叫你放手你听到了沒有?」
索拉河大手握住了雙雙的腳踝正想往上再爬一步,突地一個重心不穩,身子晃了一下。他往下一看,這兒離地面愈來愈高了,若不當心點,別說是耿雙雙,他會連老命都賠上。
索拉河愈想冷汗愈流得凶,盡速將耿雙雙弄到手快些離開方是上策。他又往上爬試圖抓住雙雙,但雙雙早有準備,身子往樹梢挪過去。
「雙雙姑娘,快,我帶-離開這里,這里不安全,快過來。」雙雙往樹的尾梢又挪了過去,她很害怕若是樹枝承受不住她的體重,那她就真的完了。
索拉河不死心地跟著雙雙往樹梢移去,執意要雙雙抓到手才甘心。
「你別過來,你再過來我就……我就把這串念珠丟到河里去。」雙雙拿出小念珠放在手中,作勢要將手中鏈子擲到不遠處的小河中。她知道這串念珠對他有多重要,這個自大的家伙原以為她會乖乖地跟他回南昭國,才將念珠又交還給她,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總算沒讓他得逞,陸勁揚及時的出現了。
索拉河見狀停下動作,苦惱地考慮要如何走下一步,這耿雙雙和那串珠子一樣的重要,奪了這姑娘,卻少了這串假的南昭之星,那待他回國時面子也一定掛不住;但若有了南昭之星,少了這位姑娘陪在身邊,他更是心有不甘,像耿雙雙這樣標致的美人可是十年都難得遇上一個,兩者兼得才是他此行的目的。
正想開口勸服雙雙,話還沒說出口,他腳底又滑了一下,嚇得他不敢再亂動,全身不由得一陣膽寒了起來。他見雙雙一直往樹梢挪去,怕這姑娘再走下去會先摔個粉身碎骨,這枝干並不強壯,他作勢要去拉雙雙,哪知雙雙真的將串念珠往空中擲了過去,他傾身想要接住那念珠,不料卻失了重心,一聲哀叫,便往地上墜落。
纏斗中已居下風的侍衛門,見主子像塊豬肉般,「砰!」地一聲墜下地,倏地全部離開和陸勁揚搏斗的範圍,往主子墜落處圍靠過去,他們明白若是王子殿下有個三長兩短,那他們全得陪葬也說不定。
在國師木法沙的帶領下,眾侍衛抬起重傷昏迷不醒的主人,往來時路快速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