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窩笑笑 第一章 作者 ︰ 林語泠

一個月前的葬禮上,谷聆音那悲劇性的激情演出使大部分人相信,她與任星野是一對有緣無分的苦命鴛鴦。

然而那僅僅是指對外人而言,事實上,任星野的祖父、父親及母親就像審問犯人的法官,鉅細靡遺地追查她和任星野的關系是否屬實。

好在任淵泓事先提供了許多關於任星野的情報,她才不會顯得太不了解自己的「丈夫」。

她花了很多時間編造一個合情合理的故事,包括她與任星野如何相識、相戀,繼而步向紅毯的另一端……每當那幾個長輩問起時,她就得以悲傷、痛苦、哀怨,但是又帶著滿腔思念的話氣回答。

多虧了她隨傳隨到的眼淚——遇見不知道怎麼回答的問題一律用哭來解決——要是沒了這項特殊「技能」,她肯定撐不了三天就被識破了。

在她「處心積慮」的設計之下,任家的長輩逐漸接受了她的說辭,也接納她成為任家的一分子,然而這並不表示從今以後她就可以逍遙快活了。

為了找出謀殺案幕後的主使者,她必須主動參與「任氏媒體集團」對內及對外的活動。

幸運的是,任家長輩為了使她擺月兌終日「以淚洗面」的「悲慘」生活,強迫她必須參加「任氏媒體集團」與「美聯線上公司」合並的慶功舞會。這麼一來,她倒省去了編造參加舞會的藉口,畢竟以一個剛死了丈夫的女人來說,主動要求參加舞會似乎不怎麼妥當。

遺憾的是,為了不對她造成「刺激」,與會的賓客盡可能避免提起任星野,結果,她的調查行動當然毫無進展。

於是,谷聆音只能獨自坐在偏僻的角落里猛嘆氣,她本來並不是個多愁善感的人,但是扮演整整一個月的寡婦之後,嘆氣已經變成了一種習慣。

她必須扮演憂傷的、深情的、可憐兮兮的未亡人。譬如說,經常使眼眶看起來紅紅的、濕濕的,好像隨時會崩潰似的。

因此,就算她想跳舞想到腳底發癢,也不能采取實際行動。

谷聆音悶悶不樂地把目光從舞池中收回,低垂著頭,專注於自己的偽裝。

她身上穿著一襲剪裁保守的黑色小禮服,一張脂粉末施的素淨臉龐,使她看起來與這個衣香鬢影的舞會格格不入。

雖然她一點都不艷麗,卻別有一番素淨淡雅的美。

她白皙透明的瓜子臉上,有著靈動的眼、修長的眉、粉女敕的唇,以及小巧的鼻尖,那張東方味十足的臉龐,比起西方美女可說是毫不遜色,甚至更出色。因為像她這樣的女子,在西方世界中是極為罕見的。

要不是太專注於角色的扮演,谷聆音一定會發現有許多愛慕的眼光圍繞著自己,也一定會察覺某人的出現,在人群中引發了一陣不尋常的騷動……

「任……任星野!」一聲高亢的驚叫,劃破了室內溫馨和悅的氣氛。

任星野不以為意地笑著,這種反應早在預料之中,畢竟所有人都以為他在一個月前的墜機意外中喪生了。

「你……該不會……是……是鬼……」一名肥胖的婦人緊-著胸口,顫抖地低語。

「他……他還……還沖著我笑……」正端著酒的侍者,連忙在胸前拚命比畫著十字,杯里的酒也因此灑了滿地。

「啊——啊——有鬼!有鬼啊——」有個蒼白瘦弱的少女在看見任星野之後,尖叫著躲進桌子底下。

還有人連尖叫都省了,直接暈倒。

他邁著閑適的腳步更往內走,一點也不介意眾人那見鬼似的表情。

毫不困難地,他發現自己所要尋找的人——谷聆音正低垂著頭坐在角落里,她那郁郁寡歡的表情,的確像極剛死了丈夫的寡婦。

任星野興味十足地打量谷聆音,他不急著走向她,而是先在一旁觀察著。

他好奇她的腦子里到底在想什麼?居然出神到無視他的出現所引起的騷動!

只見陸陸續續有幾名男子接近谷聆音,但總是被她以歉意十足的微笑打發掉。

目前為止,她總共拒絕了十一位前來邀舞的男士。

任星野對她的興趣更濃了。看來她的行情還算不錯,就算穿著最不華麗的衣裳、坐在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還是避不開異性的注目。

他決定了,決定成為第十二位邀舞的男士。

「可不可以請你跳支舞呢,親愛的小姐?我已經听說你那令人同情的遭遇,但是我們不能一直沉浸在悲傷的情緒中,你說是嗎?我渴望幫助你,請賜予我陪伴你走過憂傷的榮幸。」任星野說著戲劇性的開場白。

他的這一席話,立刻引來旁人一連串驚恐的抽氣聲。

「天啊——他找到目標了!」有人顫抖地點出事實。

「原諒我必須拒絕你,先生。我的心除了死去的丈夫之外,容不下別人。」谷聆音強壓翻白眼的沖動,客氣地回答。這時,她還沒察覺周遭的氣氛已產生了變化。

「我不能棄你於不顧,美麗的小姐,我堅持你必須和我共舞一曲。」任星野不容她拒絕地伸出手。

「完了,他一定不會放過她的!」

「她畢竟是他老婆,老天!他一定是來拉人作陪的!」

偷听著任星野與谷聆音的對話,一群人又驚又怕地竊竊私語著。

遲鈍的谷聆音,只注意到她面前出現了一雙寬厚的男性手掌。不可否認的,她有些訝異,她以為會說出那種惡心巴拉的話的男人,必定有雙極為女性化的手。

她還來不及拒絕,就被這雙手的主人拉了起來。

連日來郁悶的情緒使谷聆音沒了耐性,她凶惡地抬起頭,打算好好教訓這名不速之客——

「啊!」她的頭頂冷不防撞上對方的下顎,疼得她猛皺眉。

谷聆音正要開罵,卻發現他把一只手放在她頭頂上輕輕地揉了起來,另一只手則抓住她的肩膀不讓她有月兌逃的機會。

「放手啦!」谷聆音再一次把頭抬高,沒好氣地瞪著這名顯然比她高出許多的登徒子。

「糟了,她一定會激怒他的!」看見這一幕,眾人無不為谷聆音捏了把冷汗。

當她的視線對準一張男性化的臉孔,大腦里判斷出這張臉的主人是誰的同時,準備送給他的謾罵全都忘光了。

老天啊,這絕對不是真的,我一定還在作夢、一定還沒睡醒!

不可能會發生這種事的!

這個男人早該隨著輕型飛機的碎片葬身在地中海,怎麼可能完整無缺地站在這里?

谷聆音用力地眨了眨眼,卻發現幻影仍在。

完了、完了!

我一定是瘋了,否則怎麼會看見不該看見的人?

「好可憐,她一定嚇壞了。」

「我們要不要救她?」

「怎麼救?你不想活了嗎?」

人群中傳來了各種不同的意見。

「你的舌頭打結了嗎?」任星野扯出一個不懷好意的微笑,對於那些過大的耳語听若罔聞。

「我……可不是害死你的人……」她困難地咽下口水,靈活的大眼中寫滿戒備。

她從來沒有跟鬼魂打交道的經驗,伶俐的口舌這會兒完全不中用。

「哈哈……」任星野聞言大笑了起來。

「完了,他要采取行動了!」

「見死不救真的好嗎?」

在場的人有的已經掏出十字架,準備對付任星野,還有人嚇得奪門而出,生怕大難臨頭。

「你……笑什麼!」谷聆音氣急敗壞地吼道。「就算你是鬼,也不許你莫名其妙地嘲笑我!」

「對,你是異次元的『東西』,本來就不應該出現在這里!」終於有個見義勇為的人站出來,打算解救谷聆音。

「哈……哈……你們……你們好……好鮮……」任星野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改放在自己笑得疼痛的肚皮上。

「可惡!你根本不是鬼!」谷聆音後知後覺地嚷道。她從沒听說有「捧月復大笑」的鬼。

這時候的任星野已經笑得東倒西歪,幾乎快斷氣了。「我……從來沒說……我是鬼……」

「什麼!你說你不是鬼!」眾人半信半疑地叫了出來,但任星野只將注意力擺在谷聆音身上。

「我……一直是個活生生的人。」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長得很像任星野的人,故意裝成他的樣子,跑來這里嚇唬我!」谷聆音氣得猛跺腳。「快說!你這樣做到底有什麼目的!」

「沒錯,一定是這樣的!」有人熱心地附議。

「我可是如假包換的任星野,我好奇的是,你是如假包換的任太太嗎?如果你是,就不該懷疑我。」任星野意有所指地看著她。

「可是……你應該……已經死了啊……」谷聆音心虛地撇開視線。

「很遺憾,我只是消失了一陣子。既然找不到-體,怎麼會判定我的的確確已經死了?」

「通常在那種情況之下,-體是找不到的。」谷聆音仍在做最後的掙扎。

「看樣子你很希望我死。」任星野故作哀怨地捧著心。

「你……你胡說!我一直就不希望你死!」谷聆音氣憤地道。他怎麼可以把她想像得這麼歹毒?

「噢,這麼說來,咱們兩個的確是夫妻情深羅?」任星野戲謔地問道。

「你……你很煩噯!」谷聆音又羞又怒,整個臉皮脹得通紅。

「你的丈夫沒死,這不是太好了嗎?」某位高官的夫人走過來拍了拍谷聆音的肩膀,笑咪咪地說著。

神經特粗的谷聆音,這才驀然發現舞會上所有的人全盯著他們瞧,說不定打從任星野出現的那一刻起,他們就成了眾所矚目的焦點。

谷聆音簡直氣壞了,她想都沒想就伸手抓住任星野的膀子,用力一帶,使出個漂亮的過肩摔。

人群中傳出不敢置信的驚呼聲,當他們發現男主角狼狽地癱在地上時,女主角已提著裙擺離開現場。

任星野撫著隱隱作痛的臀部,苦笑著自語道︰「我的新娘對我顯然有些誤會。」

「你……到底是人……還……還是鬼……」

「應該不會是鬼吧!沒听說過人可以用過肩摔把鬼撂倒。」

「可是……飛機摔成那樣,人還活得了嗎?」

一群人正七嘴八舌地討論著。

任星野只覺得好笑,他俐落地從地面上一躍而起,禮貌十足地朝著眾人深深一鞠躬。

「各位女士先生,抱歉打擾你們,我突然的『死而復生』一定對你們產生極大的困擾,真的很抱歉,改天我一定會詳細說明事情的經過。現在,請容我先行告退。」任星野話一說完,就往門外沖了出去。

他選在舞會上現身,本意是為了制造一個別具沖擊性的「重逢」,可不是為了滿足外人的好奇心。

「喂!你倒是把話說清楚啊!」

眾人不約而同地高呼,但快手快腳的任星野,早在這群優雅的紳士淑女追出來之前就迅速地溜掉了。

「完了、完了!這下子真的全完了!」谷聆音站在飯店門外苦惱地踱著步。

她處心積慮設下的計畫,即將在自己的沖動下全數告吹。

都得怪那個應該已經死掉的任星野,要不是他毫無預警地跑出來嚇人,她才不會做出有欠考慮的白痴行為。

這下可好,她努力偽裝出嬌柔、脆弱、楚楚可憐的模樣,全在那極度混亂的一瞬間報銷了。

一個乍見新婚丈夫平安歸來的妻子,不可能以過肩摔來招待他,更不可能拋下他獨自面對眾人的訕笑。

但問題是,她根本料想不到會發生這樣的情況啊!

「啊——該死的,我實在太蠢了、太不會見風轉舵了!」谷聆音氣憤地拉扯自己的頭發,精心設計過的發型頃刻間變成鳥巢。

不管任星野「死而復生」的事有多麼不合常理,她都必須秉持著「以不變應萬變」的態度來處理。

她應該又哭又笑地投進他懷里,感謝上帝讓他平安歸來。

或者是佯裝激動過度而昏倒,營造出感人至深的重逢畫面。

再不然也要輕撫著他的臉頰,確定他沒有少了鼻子、缺了眼楮。

可是她都沒有如此做。她是個無藥可救的笨蛋、白痴!她應該以眼淚哀求任星野不要拆穿她的謊言,而非讓他在眾人面前難堪。

然而現在想這些都太遲了。他一定會當眾拆穿她的真面目,讓她精心策劃的戲碼再也演不下去。

「不行不行,我得趕快溜了。」谷聆音迅速地做了決定,快步走向飯店的大門口。

「等等我啊,老婆!」任星野在她背後大呼小叫。才出飯店,就看見他的獵物正打算開溜。

谷聆音猛然回頭,看見任星野就在她身後不遠處,她的心髒差點從喉嚨蹦出來!

想都沒想她就提起裙擺往前沖,她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逃到一處安全的地方,才不會卷進不必要的麻煩里。

幸好我跑步的速度夠快,憑任星野那種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兒,要跑贏我恐怕還早得很。谷聆音心想道,自信滿滿地微笑著。

她完全沒听見追上來的腳步聲,想必「那個人」已經被她遠遠地拋在後頭了。

雖然她對自己信心十足,卻還是跑了將近五百公尺,然後才躲進兩棟建築物之間的防火巷之中。

「呼——累……累死我了……」谷聆音氣喘吁吁地癱在牆角,嚴重缺氧的胸口上下起伏著。

「的確……滿累的。」一個贊同的聲音出現在她左手邊。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定是听錯了!

谷聆音緩緩地轉動她那嗡嗡作響且沉重不堪的頭部——

當她望進一雙閃著莫名光亮的眼楮,臉色立刻由紅轉白,一口氣梗在胸中讓她幾乎窒息。

「OH,SHIT!」谷聆音挫敗地低咒,恨不得撕裂開任星野臉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寫在他眼底的愉悅之情,瞬間擴大成猖狂的笑意,佔據了他的嘴角。「這就是你對我表示歡迎的方式?我得說,你真是個與眾不同的妻子。」

不必想也知道他存心捉弄人。可悲的是,她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反擊。

此刻他正優閑地靠坐在牆角,唇邊揚著不懷好意的笑,谷聆音試著忽略他可能帶來的威脅,提起裙擺直沖防火巷盡頭。

然而,她的逃亡行動還沒開始就已結束。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捉住她縴細的足踝,將她拉旋至他的懷中。

谷聆音尖銳地倒抽一口氣,被動地直視他的眼楮。

這時候,她才想起他曾經連續三年奪得沖浪冠軍的事實。這樣的男子,恐怕不是容易對付的軟腳蝦。

「這才對嘛!一般而言,做妻子的應該以熱情的擁抱來迎接久違不見,尤其是歷劫歸來的丈夫。」任星野惡作劇似地朝她擠眉弄眼,刻意營造出親昵的氣氛。

「你……」

他的唇突然降下,堵住她微啟的唇瓣,封鎖了那即將出口的一連串詛咒。

他吻了她。自從在飯店里見到谷聆音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想著要這麼做了……

***

「你做什麼!」谷聆音又驚又怒地推開任星野。

他竟然……竟然敢奪走她的初吻!谷聆音氣憤地猛擦嘴,他留在她唇上的氣息令她感覺渾身不對勁。

「你真掃興。」他嘆息似地說道,修長的手指依依不舍地停留在她鮮紅的唇瓣上。

她那柔軟的唇就像沾著晨露的花瓣,也像甜美芳香的果實。事實證明,她的唇正如想像中一樣美好。

雖然這個小女人似乎挺不屑的,但他並不打算為自己的行為道歉。

「你去死!」她二話不說地抓起他的手掌,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哎喲,痛死我了。我才剛撿回一命,你就迫不及待地想謀殺親夫。」他不太認真地喊痛,顯然覺得她這稚氣的舉動有趣極了。

「你再亂說話,小心我咬掉你的舌頭!」她警告意味十足地朝他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

「好啊,我正求之不得呢!來吧,盡量咬,別客氣。」任星野戲謔地把臉湊上前,迫不及待地提供自己的舌頭。

「你……不要臉!」谷聆音氣急敗壞地吼道,連忙推開他那張不懷好意的嘴,氣得滿臉通紅。「我是說,要拿刀子把你的舌頭割下來!」

她臉紅的模樣真美,比鮮女敕多汁的水蜜桃更誘人。任星野放縱自己的想像,垂涎著她嬌俏的雙頰。

「你看什麼啦!」谷聆音慌張地躲避那雙邪氣的黑眸。

在他灼灼的目光下,她覺得自己好像一頭待宰的羔羊。

「哦,沒什麼。」被她這麼一問,任星野連忙甩開腦中的綺想,他似乎偏離了正題。「好了,游戲到此為止,現在我們應該談談正經事了。雖然我寧可跟你討論我的舌頭該如何處置,但是我相信你有更重要的話想對我說。」他突然收起玩笑的表情,口氣雖然說不上嚴肅,但迫力十足。

「我……沒什麼好說的。」谷聆音心虛地避開他銳利的視線,努力從亂烘烘的腦子里搜尋月兌困之計。

「沒有嗎?」他將她偏離的頭轉回來,不給她拖廷的空間。「我認為你有必要提醒我,我們這對甜蜜的新婚夫妻是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完成了終身大事,而我也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因為我發現自己完全不記得與婚禮有關的任何細節。」

「對於這件事,我只能說我很抱歉。」她像是泄了氣的皮球般頹喪不已,原本生氣勃勃的小臉,此刻變得黯淡無光。

「我需要進一步的解釋,如果理由夠充分,我可以考慮不追究你的行為。」任星野若有所思地說道。

兩個月前,他駕駛的輕型飛機在地中海上空盤旋時,突然與塔台的聯絡失靈了,而且,機身後方還傳出刺鼻的煙硝味,他沒時間多想,立刻選擇跳傘逃生。

沒想到沒多久,飛機便在他頭頂上空爆炸了!這時候他才想起,不久前曾听到兩名機師在討論一架零件故障的飛機,他選上的這架,八成就是待修中的那一架。

一般人遇到這種情形,肯定大呼倒楣,但是任星野卻不這麼認為,他打算藉由裝死來度過一段清靜優閑、沒有人打擾的日子。他用電力僅剩不多的手機打了通電話向好友莫淵泓報平安,並以多年的交情威脅他不準說出他還活著的消息——至少得隱瞞到他玩夠了為止。

會動起這個「卑劣」的念頭,都得怪家里那些煩死人不償命的長輩。雖然他已經逃出英國了,他們卻總是有辦法找到他,並在他耳邊叨念著要他盡快結婚。

好不容易得到喘息機會,任星野當然不會白白浪費。他選定一座不知名的小島,在那里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一個多月後才重新與外界聯系。

這時,他發現自己的喪禮已經舉行過了,更驚人的是,他居然多了個連自己都沒見過的「新婚妻子」。

這件事實在太詭異了。他當下決定「復活」,並且親自會見這個假借他妻子之名、侵入他地盤的小女人。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難道你真要我把你拖上法庭、控告你詐欺?」任星野收回飄遠的思緒,繼續探索問題的解答。

「你的意思是……你還沒揭穿我?」

「你希望我揭穿你嗎?」

「不,當然不,可是……可是……」谷聆音的臉再度紅成一片,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可是什麼?」

「我不小心……讓你摔了一下下。」她咬著下唇,囁嚅地說道。

「哈哈……」任星野不由自主地爆出大笑。「摔了一下下?你這說法真是含蓄呢!」

「我願意為自己魯莽的行為道歉,可是請你別再笑了。」谷聆音認真地要求著。

「好吧!」任星野嚴肅地清了清喉嚨,好不容易才憋住笑。「可是你得告訴我,親愛的老婆,我們到底是什麼時候結的婚?」

「該死的!你明明知道我們根本沒結婚!」谷聆音失控地吼道。

她再也無法忍受任星野存心的捉弄,掄起拳頭朝他下顎猛揮了一拳,連帶使他的後腦勺撞上牆壁。

「老天,你真是潑辣,以後娶到你的人實在太可憐了。」任星野齜牙裂嘴地說道。

「對……對不起,通常我不會這樣的。我以為你已經死了,可是你卻突然冒出來,我想……我是有點慌了手腳。」谷聆音悶悶不樂地說。

她頹喪地扯著自己的頭發,從來不知道自己是這麼容易就歇斯底里起來。

「喂,事情沒那麼嚴重嘛!」任星野安撫似地握住她的手腕,不讓她的手繼續摧殘脆弱的發絲。

「你……」他不太明顯的溫柔舉止,讓她有點意外。

「你到底說是不說,再拖延下去,我就要揍你了哦!」他掄起拳頭,在她下顎附近揮舞著。

谷聆音忍不住爆笑出聲,主動把臉湊向他。

「你揍啊,我才不怕呢!」她放松戒心地笑了,臉上淺淺的梨窩讓她顯得有些孩子氣。

她那突如其來的笑容,像是陽光一般的燦爛耀眼,惹得任星野也忍不住跟著微笑起來。

這實在是太糟糕了!

心底深處響起的警語,令他連忙收回笑,嚴肅地盯著她瞧。「快點說!我的耐心維持不到下一秒鐘。」

「好吧!」谷聆音深深吸進一口氣,決定對他吐露部分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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