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給我站住!」
童暐箭步一竄,在竹廊中抓住逃竄的胞姊,擋住她亟欲躲藏的身影,「嫂子的病才好,妳為什麼把她帶過來?」
「在家多無聊啊!我帶她出來散散心。」
童暐才不相信童旻狡猾多詐的說詞,他怒氣騰騰地瞪著她。
微雨苑里的麻煩事尚未解決,她就突然帶著大哥最珍視的嫂子往這里跑?那待會兒,大哥不過來接人事真是怪事咧!童旻是認為他還不夠忙嗎?
「你凶什麼啊?我都還沒跟你算把我丟在家里的帳,你倒怪我把嫂子偷偷帶出來?大哥……」
「童旻,妳說什麼?」童暐瞪大眼,童暐听到一句不可思議的話。
「啊?」童旻趕忙捂住嘴,轉身逃之夭夭!
她在心中思忖,真是下好玩,自己怎麼把偷偷將嫂子帶出來的事說出來了?那大哥明天不就會到落葉別院來了嗎?
真是太難玩了。
童暐已經氣到沒有力氣再發火,也不想去把愛玩的胞姊追回來。對于這個專門只負責捅摟子的姊姊,他已經徹底死心了,拿出系在腰間的雪王笛,他吹出一段悠揚的小曲……
「少主人有事?」由他雇養的江湖好手立即閃出。
童暐收了笛子,眉目含笑地懇請。
「仰哥,可不可以幫我走一趟『杭州第一莊』,通知我大哥,說嫂子在『落葉』的消息?」
「少主人客氣了。這是我分內的事!」一身勁裝的江湖客低聲領命。
他心忖,自己受第一莊雇請多日,當然知道大夫人是大莊主最重視的人,她大病才痊愈,就被帶到百里之外的別院,大莊主若知道,必定會暴跳如雷……
想看那整天胡鬧的驕蠻童旻會受到懲罰,他立刻嘴角微勾,領命後立即轉身而去,墨綠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風雪中。
童暐覺得有些怪異,不知為何,他可以感覺得出來這個鎮日不出聲的江湖客,對他的命令似乎有點迫不及待?
算了!他無暇管這種小事,他的女人還在等他……
漫天的雪花粉飛,童雩呆呆地站在窗邊,無聲的淚水突然滑落臉頰。a9EgFVEUq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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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徑自打開窗扉,讓冷冽的北風灌入室內……
她打了一個哆嗦,全身發顫,感到好冷……
但童雩不想關窗,她想讓無情的北風吹醒她,吹醒她的春夢,因為,雖然現實是如此的殘酷,他……已娶妻了吧?
那個相貌柔美的女子和他長得是如此的神似,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啊!
唯有那個女子,才敢理直氣壯地喊「我的」暐兒這種話吧?童雩記得,那個男生女相的人也直呼他——「阿暐」,只有她不知道他的名字……
她不知道他的名字啊!
淚水滴滴落下,為什麼她會為他感到心痛?為什麼她還看不破?為什麼她還會對他有期待?期待他愛她?期待他來看她……
「哭什麼?」
童暐躡手躡腳的一把從童雩的身後摟住她,見她哭得連小臉都紅了,立刻心生不忍,「這樣會凍壞喔!」
見她哭泣,童暐沒來由的就是想多疼她一點,他輕輕吻去她頰上的淚,心忖,這個小女人是他喜愛的……
「你怎麼回來了……」童雩半帶詫異、半是欣喜的問,眼淚則掉得更多了。
「我是妳的男人,為什麼不能回來?」他輕聲詢問。
親吻著她的香發,有股淡淡的花香竄入他的鼻間,他心中倏地升起一股莫名的悸動……
「哈啾!」童雩禁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童暐立即把窗扉闔上,淡淡地威脅她,「跟妳說會凍著吧?妳看!馬上打噴嚏了吧?等著涼妳就知道了……」
「我?」
她想反駁他的話,但又驚訝他多變的情緒,童雩不知道他對自己為何忽冷忽熱。
兩天前,他才凶巴巴地警告她不準私自出門。
又派柳兒盯住她……
害她一直很傷心難過,但現在他又對她那麼好,為什麼?為什麼他的情緒會這樣反反復覆的?
他毫不吝惜地把身上銀狐的披氅解下,披在她身上,「先穿著吧!我再讓錦織坊過來量量妳的尺寸,替妳做一件。」
他的披氅雖然在肩膀部分就寬了自己一倍,童雩還是忍不住感動起來。
所以,她趴在他的懷里,抽抽噎噎地哭了。
「又哭了?」
「你那天發了脾氣嘛!我……以為你不要我了,我好難過……」她靜靜的窩在他的胸膛中掉淚,感到一股很幸福的感覺。
童雩突然頗能體會她娘的心情,為什麼她願意當爹最小的一個妾?只要他愛她、疼她……
她真的願意和其它的女人分享這個夫婿。
甚至是那個阿煙!只要他的心里容得下她,那麼,無論他心中的位置再怎麼小,她都不介意。
「也為了這個不用膳?」童暐摟起身材過輕的她,服里閃過一絲晦暗的神采。
「你不要我,我也不想要我自己……反正也沒有人要過我……我從小就被丟在……外邊……家人都不要我……」
「不許胡說!不可以這樣說自己!」童暐眉頭皺起。
「原本就是這樣啊……」童雩的眼眶又泛紅了,「我叫『余兒』!就是多余的意思,娘也這麼說……」
童暐听不下去了,這種喪氣話多說無益,「小傻子,我不要妳,何必要柳兒跟著妳?我不會直接把妳送出『落葉』不是比較快?阿煙還向我抗議我把柳兒撥給妳用……」
有這回事?
童雩眨眨眼,嬌憨里帶著絕對的好奇。
「他為什麼那麼小氣?男人應該大方一點啊?那你也要罵他,那才公平。」知道他疼她,她高興得不得了,開始跟他討論怎麼樣才算公平……
「男人……哈……哈……」
「你笑啥?我……」
「對不起,妳的話實在太可笑了……哈哈……」童暐一口大氣梗在胸口,開始狂笑不已,他怎麼可以不愛這麼可愛的她?
娘!對不起……他在心中暗忖,我還是愛上一個女人了……我就單單愛她……
童暐在心中復誦著他的心聲。
童雩瞪大眼,「你快說嘛!什麼事那麼好笑?」
「呵呵……」看來,他們之間尚有許多未解釋的誤會,步非煙的長相怎麼會像男人?說她像個男孩還差不多。
童雩被取笑得滿臉通紅,她想抗議,哪知難過了一整天,始終沒有進食,如今和他一起說笑,心情一松懈,肚子就開始咕嚕、咕嚕地叫起來。
「不許再說話!」童暐以食指擋住她的唇,「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
「啥事?」
他捏捏童雩的鼻頭,「不許裝蒜!妳先喂飽自己的肚子,我還等著妳來『喂飽』我呢!」
童雩聞言,立刻滿臉通紅。
見她的小女兒嬌態畢露,童暐這才滿意地放開她,拍手示意在門外等候的柳兒,「可以讓廚房送幾樣湖蟹河鮮和小點心進來了。」
「好!」
守在門外探听里面狀況的柳兒只有驚訝和搖頭的份,她真的沒想到主人這麼會哄女人?每個女人看到他,都自願化成一攤水,百依百順哪!
只是,情況好象滿糟糕的……
她好象幫錯人了耶!看樣子,以後的少莊主夫人好象不是步非煙,那她要怎麼辦?沒有家世背景的童雩居然可以讓表小姐讓位……
那件銀狐的披氅很貴耶!少主人讓她穿也就算了,居然還說要幫她再找一件更好的?那……
她不是押錯寶了嗎?
還是因為「杭州第一莊」的莊主們選妻的標準比較特別?柳兒真的覺得很頭痛,她巴結錯人了,嗚嗚……
「不要在這里……」
童雩低聲抗議,雙手緊抓著童暐的肩胛,口中發出低吟聲,她已經被他挑逗得快發狂了。
就任憑他們忘情的歡愛傳送到眾人耳中吧!
「你……愛我嗎?」昏眩中,童雩還記得要句承諾。
「當然愛妳!我愛妳……直到地老天荒……都會愛到底……」來回沖刺中,童暐也許下無悔誓言。
「我也會愛你……」
童雩的感官在他的放任與恣情當中盤旋著,他帶給她的溫暖、痛苦與羞恥……全都化為渾然忘我的甘美。
這是一種彼此佔有的幸福!
其實,童雩的感覺的確沒錯,真的有一雙銳利的眼眸注視著艙樓里發生的一切,他不敢置信地看著這一男一女,他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怎麼會這樣?
天地都瘋狂了嗎?老天為什麼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為什麼會讓他倆相遇?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為什麼——
風雪無情地吹刮,在無盡的蒼穹里,彷佛只剩下這個聲音在回蕩,風越來越大,雪越下越多……
而夜,也越來越深。
「嗚嗚……」
步非煙趴在水蓮兒的懷里,使勁地、用力地大哭,似乎要把她的怨恨和不平,一口氣全部哭完。
「煙表姊,外頭下雪、屋里要淹大水啦……」
童旻瞄準一塊棗泥餡山藥糕,順手丟進嘴里,邊嚼邊刻薄著步非煙,任誰都看得出來,此刻她的心情很愉快。
「旻兒,注意妳的吃相。」
她向兄長吐吐舌頭,笑容不減地表示,「知道啦!」
童旻知道大家為了弟弟喜歡一個丫鬟覺得很煩,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啊!
她不懂步非煙有什麼不甘心的,童暐還不是丟下她,帶著童雩到這里玩?那個童雩的魅力比她還旺……
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過來!」水蓮兒邊安撫步非煙、邊溫柔地朝童旻招招手。
童旻笑嘻嘻地走到水蓮兒的身旁。
水蓮兒憋著氣,強忍住滿月復的笑意,替童旻擦去她臉頰上的糕餅。
她忍不住壞心的思忖,誰教平時步非煙的氣勢太盛,認定童暐就是非娶她不可,所以,別說是要她巴結童旻,連童家新的廚房師傅上任,作出希罕的茶點讓大家嘗味,她和童旻都會爭個妳死、我活,互不相讓。
難怪當她有了情敵,童旻就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唉!這兩個活寶。
「不行!這是萬萬不可以的。」站在窗前沉思的童曄突然冒出這句話。
「不是我說風涼話,暐兒才不管可不可以咧?」童旻順手拈了一塊藕粉桂糖糕,塞入嘴里。
她的眼楮馬上冒出星星狀。
真是太幸福了!為什麼會這麼好吃?還好步非煙的心情不好,沒空跟她搶點心,童旻真希望步非煙每天心情都不好。
「妳吃東西就別說話!」步非煙瞪了童旻一眼,她現在只能真求童曄,「曄哥,你就幫幫我吧!」
童旻不快樂地用鼻孔哼氣。
憑步非煙這種貨色,居然妄想當她的弟媳?哼!雖然她也不喜歡那只「蓋世孤猩精」,不過,她看到自己總是頭低低的,一句話都不敢哼!算她識相。
憑著她倆對自己的態度,童旻在心中發誓,她一定會讓步非煙後悔!哼……
水蓮兒拍拍童旻的手掌心,示意她安靜,因為這兩天,童曄為了小叔的新戀情已煩到快要抓狂了。
她倆不要斗嘴總是沒錯的。
「我知道!煙兒、旻兒,妳們兩人先回房休息。這事我會處理。妳們難都不準多話,知不知道?」童曄總算開口承諾了。
听到大表兄肯幫忙,步非煙樂得直點頭,卻興得回房去了。
「哼!做作。」
童旻不大開心地坐在桌前繼續吃糕點,她是沒說話啦!但那並不代表她沒意見。
不過,大家都當她是個小孩子,從來沒有人理會她在想什麼。
她負氣的猛吃糕點,並打算賴在兄嫂的房間,听听看他們準備怎麼對付那個「蓋世狐狸精」!
窗外的雪依舊在下,北風越刮越緊,這場風雪,到底要下到到何時才停?沒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