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永仲房屋仲介的譚小姐?」
還是男方此較主動,率先打破了這突如其來的曖昧僵局。
「是的。那麼你是李先生嘍?你好。」譚郁嫻快步走上前去,和他禮貌的一握。而就在她走上前的瞬間,她快速的兩手交握在背後,拿掉了結婚戒指,緊握在左手掌心上。
「你好。」
她拿起皮包,從里頭掏出一張名片,並趁機把結婚戒指丟了進去,神不知鬼不覺的。
「這是我的名片,請指教。」
他接了過去,看看。「譚郁嫻,很美的名字。」收了起來後,他也禮尚往來的送上自己的名片。
「李安裕,很帥的名字。」她學他夸了回去。
「哈哈哈……」聞言,他哈哈大笑,」如他在電話里爽朗的笑聲。「很帥的名字?第一次听到有人這麼形容名字的,你還真有趣。」
「是我笨嘛,你夸我,我當然也要夸回去嘍,可是又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詞,一看到你的長相,就直覺想到那個字。其實,我倒覺得還不差嘛,是不是?」她大方的直言不諱。
「也對,名字既然可以形容美,當然也可以形容帥,還是你說得對,我認同你。」人家間接稱贊他的長相,他當然樂得照單全收了。
「原來……你是一個總經理啊。」她看著名片上的頭餃︰富揚集團總經理。這七個字,讓她有望而卻步的感覺,這還是她第一次結識如此位高權重的人,心里有點膽怯。「怪不得你說工作忙了。」
「你以為我唬弄你啊?」他笑笑地問道。
「欽,總經理也會說‘唬弄’這兩個字?」她嘖嘖稱奇。
「那是當然,總經理也是一般人啊,不然你以為像我們這樣的人,只會講官話?」
她誠實地點點頭。「我確實是這麼想的。」
「那你就錯了,我只會在工作的時候說官話,而私底下和一般人、和你,沒有兩樣的。」
「我想,我是可以相信你的,和你短暫的兩次接觸,你真的和我想像中的總經理不太一樣,起碼不嚴肅,親和多了。」
「話雖是這麼說,不過……我也是看對象的。」突然,他的聲調感性了起來,一雙深眸也緊瞅著她不放。
「看對象?」她被他看得呼吸急促,緊張起來了。
「是啊,我很少在初次見面的人前開懷大笑的,更遑論在電話中了,你是第一個。」
「真的啊?」她有點受寵若驚,不自禁的笑了一下。「我還以為你生來就愛笑呢,沒想到問題是在我身上。」
「你是個很有趣的女孩。」他下了一個結論。
「錯了!」
「怎麼說?」
「我是個很有趣的女人才對,都快三十歲了,早就沒資格被人稱做女孩了。」
他笑了笑。「很少有……女人,會像你自暴年齡的。」
「年齡我根本就不在乎,這是逃不掉的,再在乎也無濟于事,你說是不是?」她在乎的是外貌,只要她能永遠這麼美麗,年齡數字是次要的。
「我認同,而且年齡是人生智慧的累積,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根本不必避諱。」
「就是嘛。對了,真是不好意思,我只顧著和你講話,都忘了正事了,你可是大忙人,還耽誤你這麼多時間。來!我帶你參觀這房子的主臥室……」恍然大悟後,她急忙轉身領他往里而去。
「不用了,譚小姐。」李安裕喚住了她。
她不解地回過頭。「怎麼了?」
「我剛剛進來就發現一個問題了。很不好意思,我在電話中忘了說,我們需要一個小庭院。」
「小庭院?」
「是啊,我老婆想弄一個花圃,種種花草什麼的,而且她也想養狗,有個小庭院會方便得多。」不知為何,這段話他講來極為小聲,似乎像是……難以啟齒。
老婆?他結婚了?可是她看他的手上沒戒指啊……
這兩個字像是一道冷鋒過境,把她的心給凍僵了!她像是失落了什麼……
「喔,小庭院是吧?」她倉促回神,勉強自己像個沒事人,並未受到任何的震蕩……「這類的房子有是有,可是不多,一般來說公寓或大廈並不常見,要的話,就只有往獨棟的平房去找了。譚先生,兩層樓或三層樓的房子,可以嗎?」她掩飾的非常成功,起碼她自認他沒有懷疑什麼。
「如果真的沒有的話,也只能這樣了。不過,每一樓的坪數再縮小點,我們家里人口簡單。」
「我知道了,那現在……」她有點慌亂無措。
「現在我必須趕回公司去開會,很抱歉讓你白跑這一趟了。」他頷首致意。
「沒關系,干我們這一行的,十次有九次半都會是白跑的,我習慣了,你也別放在心上。」這是事實,何況……這一趟她認為很值得,盡管他是有婦之夫。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點了一下頭,即舉步轉身,往大門口的方向而去。
「那我回公司後再給你電話嘍,我們再約時間看房子。」她對著他的背後喊道。這一刻,她已分不清她純粹是為了自己工作業績而為,抑或是……私情了。
走到門口的李安裕,突然停下腳步,他轉頭往回走,譚郁嫻愣愣地看他朝自己走來,不明白發生什麼事了。
「不用另外給我電話了,晚上你直接和我約時間。」
「啊?」她完全听不懂他的意思。
「晚上我請你吃飯,算是對你今天白跑一趟的賠罪。六點半我們在這里會合,不見不散。」
說完,不等她回應,便自顧自的再次舉步離開。這回,他是真的走了。
什麼?他約會她?她沒听錯吧?
譚郁嫻呆愣在原地,因這突如其來的邀約而高興得不知做何反應是好。
不過……他的態度像是篤定了她不會拒絕,莫非……他看穿了她對他的心思
會不會……有點可恥呢?
哎呀!管他的,被看穿了又怎麼樣?而且,這不就表示……他對她也有某種程度的意思嗎?不然的話他更不會約會她了,不是嗎?
想通了,她笑得好開心,準備下午開小差,溜回家細心妝扮一番。而被丟進皮包里的結婚戒指,也被她遺忘了。
***
上海
何文賢認真地埋首在資料堆中,連有人走近他的辦公桌前也渾然未覺。
「時間到啦!」來人突然出聲,把他嚇了一大跳。
「是你啊,嚇我一跳。」他看了同事于依萍一眼,又把頭低了下去。「什麼時間到了?」
「下班時間啊,同事都走光了。」
「我再待一會,等我把這看完。」他還是沒有抬頭。
「干嘛那麼拼命啊!這里又沒有大頭在,做多做少,還不是領一樣的薪水!」于依萍從旁拉了一把椅子,在他桌前坐下。
「話不是這麼說,工作就是工作,在哪都一樣,自己分內的事一定要做完。何況我才剛來,必須要趕快進入狀況才好。」
「那也不急于一時,可以慢慢來嘛,飯總是要吃吧,是不是?」
「當然,我會去吃飯的。」
「吃什麼?就自己下廚隨便弄幾個菜?」
他抬起頭,笑了笑。「有何不可?能吃飽就行了。」
「拜托,何必那麼麻煩又苛刻自己?你現在人可是在上海呢,來了好幾天了,什麼美食也沒有吃到,不覺得可惜嗎?」于依萍完全不能理解他不同于常人的心態。想她剛來之初,一下班或是假日就四處跑,嘗遍所有好吃的、沒吃過的食物,哪像他還自己動手下廚?又不是來久了,已吃膩這里的東西。她想,沒有人像他這樣的了。
「不會啊,又不是待幾天就要走了,來日方長嘛,你剛剛不也說了嗎?不急于一時啊。」他套用她剛剛所說的話。「啊!吃喝玩樂你就會說不急于一時,別人不曉得,還會以為你已經是老上海咧,什麼都不感興趣……走走走!」心一橫,于依萍決定用強的。走到辦公桌後,強把他從座位上拉起來,順便替他提起公事包。「我帶你去吃些好吃的,我請客,就當是我替你接風。別人你可以拒絕,我是你的老同事,可不能也拒絕我了。」
何文賢剛到的第一天,公司一票大陸同事要請客替他接風,被他以不好意思勞師動眾、麻煩大家的理由而推拒了。
「不用了,依萍……」他還想做最後的婉拒。
「你不用再說了,再說,我就罷工,看你怎麼跟公司交代?」于依萍是會計,也是T市總公司特地調派過來做帳的,除了她以外,公司沒再聘用當地其他的會計。也就是說她何等的重要,公司缺她不可。
她的這項威脅,自然成功。
何文賢沒轍,只好無奈地搖搖頭隨她而去了。其實,他也不是真的相信她會因此而罷工,事情哪有這麼嚴重呢?只是他感念于她對他的一片心意,他不好意思再拒絕她,拒絕多了,自己都感到愧疚。
來上海好幾天了,她是和他走得最近的同事,也是對他最為關心和照顧的同事。
其實,他們並不是唯一從海島過來的人員,另外還有兩名男性維修人員,和兩名女性品管人員。不過,他和他們都不親近,原因在于他們在海島就不處在同一個辦公室內,來到上海也一樣,所以,他們現在的辦公室里,除了他們兩個海島人以外,其余都是當地的上海人,自然有股相依為命的革命情感。而于依萍早他三個月前就過來了,對上海已是老馬識途,對他當然更是多所指點了。
不過,說也奇怪,以往在海島的時候,男未婚、女未嫁,而且還同事多年,但兩人的交情僅只于泛泛之交而已,同處一個辦公室內,常常一天都說不到一句話。反倒是前後來上海之後,兩人在極短暫的時間內建立了交情,也許正是他鄉遇故知,彼此更為珍惜,相知相交的友情蔓延得快,也不介蒂其一已婚的身份了。
一開始,上海的同事不知情,還誤以為他們本就是一對同林鳥,雙雙飛來異地打拼呢,待何文賢自動表明身份後,大伙才搞清楚。
二十九歲的于依萍比何文賢還小上一歲,不過,卻像個大姐姐般的對他照顧非常。她常笑說異地生活寂寞,而她感情又呈空虛狀態,在精神生活無所寄托的情況下,只好轉移在他身上,她才不會問得發慌,或是得神經病。
這番話,何文賢當然是當她在開玩笑,這只是她對他關心愛護的一個借口罷了,他焉會不知?
是以,感激在心頭,雖然他自己也能處理好自己的事,毋需他人操心,他還是不忍忤逆她的好意,就像……現在。
***
來到上海多日,何文賢才算真正眼界大開了。
于依萍不愧是識途老馬,帶他去吃最道地的上海菜,飯後帶他到全上海最熱鬧的南京路上,這里有著名的「十里商店街」,南京東路上的商店林立,更是全中國少見的行人徒步區,整條馬路寬敞潔淨。為了配合徒步區的觀光活動,還有一列色彩繽紛的觀光小火車穿梭其間,何文賢初來乍見,覺得十分有趣。
接著,于依萍帶他走西藏中路與南京東路交接處的環狀天橋。這里可以俯瞰徒步區來往的人潮和遠近的街景,燈火通明如白晝,耀眼非常。
「哇!好美。」何文賢忍不住贊嘆。
「後悔了吧?早知道就早點踏出門開開眼界,不要那麼固執了,是不是?」于依萍笑著揶揄他。
他不好意思地搔搔頭。「我想要不是你,我很可能在上海待一年,都不會出來走走、逛逛了。」
「你喲,一點都不像年輕人,才三十歲而已,怎麼就像個老頭子似呢?」
何文賢憨憨地陪笑著。她說的話他不知听過多少次了,而最常說的,也就是他的老婆——譚郁嫻了。
「喂,你真覺得這里美嗎?」于依萍用手肘撞撞他。
「當然,我想沒有人會認為不美的。而且,我最愛看夜景了,以前上陽明山,我可以一看就是整晚,連眼都不眨呢。」提到這個,他的心就苦樂參半,因為譚郁嫻一直不懂夜景到底有什麼好看的?看著遠處的景色,大眼瞪小眼的,就像是個傻瓜,而她大多時候是不願意陪他當傻瓜的。
「真的?那我們走吧。」她主動拉起他的手。
「去哪里?」
「去看更美麗的夜景啊。來到上海不游黃埔灘,那你是白來了!」說畢,她拉著他就跑,他也傻傻地被拉著走。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只曉得很久、很久,因他很累、很喘,可于依萍像是一點都不累似的,還邊跑邊笑,開心得不得了。
「到了、到了!你看到沒有?美不美啊?!」她氣喘吁吁地笑問著,臉蛋因跑步而紅通通的,難掩她的興奮。
來到沿江觀光台大道上,何文賢看到了美不勝收的浦江美景。萬國風情的各式建築徜徉在燈海里,光采奪目、璀璨耀人,令他一時看得傻眼,目不轉楮。
晚風徐徐吹來,使人心曠神怡,一掃他一路跑過來的熱氣,也憑添了他多回來難得的好心情。
「如何?美不美啊?上海灘可不是浪得虛名的,你感受到‘十里洋場’的氣勢了嗎?」于依萍拉著他倚在防汛牆上。「真的很美……」何文賢沒有回答她,徑自傻傻地喃喃自語︰「就像一幅畫一樣,一筆一劃都是刻劃出來的……」
「下回你可以挑個早上或下午來,感受又是不一樣哦。」于依萍在一旁熱心地建議。
「真的?」他回頭看她。
「嗯,這要你自己實地來感受,我是無法形容出來的。不過……上海人都會勸外地來的朋友,不要一個人來游外灘……」
「為什麼?」
「因為漫步在這里的感覺太好了,有時空氣中飄著薄霧,有時暖風微拂,會讓人很容易有……戀愛的感覺!」
「戀愛的感覺?」
「是啊。而且這里是情人最愛的約會地方,有‘情人街’之稱,到處都可以看到雙雙對對的情侶,你要是一個人來刺激了你,恐怕你會隨便拉著一個單身女子,就這麼談起戀愛了也不一定。所以啊,下回你要來,可一定要通知我陪你來,免得你‘出軌’,我就沒辦法跟你老婆交代了。」她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著,顯示這種事真有其嚴重性。
「別開玩笑了。」他嗤之以鼻,不把她的警告當一回事。「這事是不可能的……」
他愛郁嫻的心是如此堅定,根本不相信會這麼容易就被摧毀。天變地變,他想他還是不變……
「我知道你很愛你老婆,不過……相隔兩地……對了,我真的不明白耶,你為什麼會接受公司外調的安排?你剛新婚,更有足夠的理由婉拒,不是嗎?」收起玩笑式的揣測,她關心起他自身最現實的問題。
何文賢怔住,看了她一眼,隨即把頭調轉面對浦江對岸的繽紛景物。他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他根本不會回答,他不知道要怎麼告訴她,她以為的因果關系是錯的,其實他是有了這個調派外地的機會,才會產生這段婚姻,他不知道要怎麼說……
也許他真的是做錯了吧?也許他還不夠了解郁嫻,沒有分隔兩地的夫妻生活,她還是一樣會嫁給他的,他何必這麼沒自信,非得出此「下策」呢?唉……
于依萍見他不想回答,也不勉強,遂自說自話︰「不過,你們也真鮮,你才來上海,剛好又趕上上海人‘候鳥夫妻’的熱潮,倒還真巧……」
何文賢沒听清楚于依萍說的話,因為,他正一瞬也不瞬地瞪著眼前絢麗的夜景,折服于她的美麗之余,也令他想起了人在T市的老婆,譚郁嫻。
她人要是也在這里,那該多好?
想他與同事這麼愜意、舒適地在這欣賞難得一見的美景,而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T市的家中,他的心中就泛起了罪惡感。這是不對的,對她不公平……
夜景,他是沒心思再欣賞下去了。
轉身,他一語不發地離開……
于依萍見狀,立即跟上去。
「怎麼了?你要回去了?時間還早,我們可以沿著濱江大道散散步,或者到黃浦公園走走啊。」她被他搞糊涂了,原本興致高昂的,怎麼突然說變就變?是她說錯什麼話了嗎?于依萍百思不解。
「不了,我要回去洗衣服,還要準備明天新進人員的職前訓練資料,還是早點回去的好。」他頭也不回的邊走邊說,腳步加快。
于依萍腳程放緩,落後一大段,盯著他的背影搖頭。他不明說她也知道,他這個溫吞的男人,肯定是想家、想老婆啦!她莞爾。
***
T市
一輛豪華的銀白色凱迪拉克,在一棟中古大廈前停了下來。
車子里坐的是一天內見面兩次的譚郁嫻和李安裕,他們的關系是房屋仲介的賣方和買方……
「你就住這里啊?和家人還是自己一個人?」李安裕偏頭看了一下大廈的外觀。
「呃,我……我是自己一個人住。」這不是臨時決定的答案,而是她考慮了一個晚上而決定的。
從一開始,她就莫名的想隱藏自己已婚身份,在當時她確實不明白自己為何這麼做,沒有一個具體的理由來解釋她那樣有違常倫的行為。可是,與他獨處了一整個晚上後,她開始了解最初潛意識的那個動作,不是沒有原由的。她,愛上了他,就在兩人初次見面、眼神交會的那一刻。
看著他神采飛揚的俊臉,舉手投足間的氣度,及那令人心曠神怡的爽朗笑聲,她就不由得想起了她的丈夫——何文賢。兩相對照下,落差竟是如此之大,對何文賢的感覺從她能所認為的不堪更形不堪了,她曾經認同他的那麼一點點的好,至今也蕩然無存了。
這樣的比較,對他公平嗎?殘酷嗎?不,她不這麼認為。被殘酷的、不公平的對待是自己,並不是他!
為何她嫁的不是李安裕這樣的男人,而是何文賢?他們哪一點相配了?她和李安裕才是世俗人眼中的金童玉女,瞧他們今晚在高級西餐廳用餐,吸引了多少來自四面八方艷羨的目光啊!他們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他才是她的男人,不該是其他女人的……
「父母在南部?」
「不,在T市。」
「未出嫁的女兒就搬離家里外出獨居,很符合現代新新人類的做法。」他淺笑道。
「喂,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她自然地轉移話題,是她不想繼續這個讓她有點心虛的問題,也是她真的有話要問。
「當然可以啊,請問。」他帥氣地比了個請的手勢。
「你為什麼這麼早就結婚了?」她單刀直入。
李安裕頓了一下,沒料到她居然會問這個……
笑了笑。「早?你知道我今年幾歲了嗎?」
她搖頭。在她的猜測里,三十四、五歲左右跑不掉。
「三十五了。」他說得異常慎重。
和她猜得差不多嘛。「那怎麼樣?三十五很老嗎?像你們這種事業有成的男人,不都是很晚婚的嗎?」
「你又來了,又是你們這種……其實,像我們這種男人,背後都要有一位偉大的女性的。」原有的笑容在語末瞬間隱沒,不過並不明顯,旁人不會發覺。
「是嗎?」她冷哼了一聲,像是十分不以為然。
「不說這個了。倒是你……有適合的對象了嗎?」他邊問邊點煙,立刻吞雲吐霧了起來。
她皺眉。「你怎麼又抽煙啊?你很愛抽煙喔?一整個晚上抽了六支,煙癮這麼大,你小心得肺癌!」她表情嚴肅地警告他。
「呵!沒想到我抽幾支煙,你都知道?」他很意外。
「當然嘍,我是一個很愛惜自己生命的人,一個晚上吸了幾次的二手煙,我當然要記得,死也要死得一清二楚!」
「哪那麼嚴重啊?」他笑著轉頭看她,卻對上一副板起來的臉孔,只好連忙斂起笑顏。「好好好,我不抽就是了。以後啊,我絕不在你面前抽煙,這樣總可以吧?」語畢,他立刻把煙頭捻熄。
「以後?我們的以後可以維持到多久?等你買到你想要的房子之後,我們就是不相干的陌生人了……」她把頭偏向窗外,喃喃自語。
「你在說什麼?」他把頭探過去,只听到「陌生人」三個字。
「沒有啊!」她回頭對他燦然一笑,粉飾太平。
「喂,你賴皮喔,剛剛我問你的問題,你想逃避啊?」
「什麼問題?」她是真的忘了。
「我問你,有適合的對象嗎?」
她一愣。沒有想到他會這麼問,而她決定欺瞞已婚事實,卻沒有做好任何接招的準備……
「怎麼了?」答案簡單到只有兩種,他不明白她為何不語?
「沒有。」
「沒有什麼?」
「沒有適合的對象啊,有適合的,也是人家的了。」她抬眸瞅了他一眼,似乎暗示她是意有所指。
他默想,接著笑笑。她說得含糊,他當然也可以裝蒜。
「以你的條件,總會找到不是人家的、而又適合你的。好了,你還不下車?我們擋在門口夠久了。」
「舍不得你這麼豪華的車嘛。」的確是舍不得,不過不是舍不得車,而是舍不得人。
「別開玩笑了,你要是真的喜歡,以後你還是有很多機會可以坐的。」
又是以後?沒有確定的時間性,令她反感。
「那房子就拜托你了,郁嫻,盡快給我消息。」
郁嫻?他喊她的名字?她有點驚喜。
「剛剛吃飯的時候,你還是喊我譚小姐的。」她直截了當地說出自己的疑惑。
「一頓飯下來,我們相談甚歡,關系早就變了,現在我們是朋友了,不是嗎?」
「朋友?你該不會是想……」她促狹地揣測他的心意。
「沒錯,我就是那樣想。我們成為朋友了,在仲介費上你就可以算我便宜一點了。」
「休想!欽,像你們這種賺大錢的男人,也會計較這些小錢!」
「開玩笑的啦,我真的誠心想交你這個朋友……」他凝望著她,黑眸里有著款款深情,卻教人分辨不出是哪一種情?
譚郁嫻被他看得心亂如麻,不知所措,只得慌忙應道︰「我也是。你放心吧,房子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我會盡快給你回音的,再見!」
「再見。」
拉開車門匆忙下車。她頭也不回的一路跑著,也沒有措電梯,只是一徑地跑回五樓的家……
回到了家,她還來不及打開電燈,將背脊倚靠在大門上,氣喘吁吁地喘個不停
好險,剛剛她差點就想吻他了耶。如果他目光再深情一點,而她自己再大膽一點,這事肯定就發生了……
該死的!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沒有自制力了?不像她啊……
「鈴……鈴……」
電話鈴聲突然大響,把她嚇了一大跳,尤其在這樣一室黑暗的夜晚,鈴聲听來格外駭人。
她把電燈打開,驚魂甫定地上前接起電話。
「喂,郁嫻,你去哪里啊?這麼晚才回來?」來電之人首先搶白,正是她遠在上海的丈夫,何文賢。
她的心狂跳了一下,握在手上的話筒差點滑落。
「文、文賢啊,有事嗎?」
她的反問,令他愕然。
「沒事啊,只是……打電話來看你過得好不好。你……不喜歡我打電話給你啊?」他的心正在受傷。
「怎麼會?」她勉強地笑了笑。「只是舍不得你花錢嘛,長途電話費很貴,怕你去工作賺的錢都花在這上面了,那多劃不來,是不是?」
「嗯,你說得對,電話費貴,還是不要常打的好。」他沒敢說出口,電話費由公司出,他根本不會花到錢。
「那我們就長話短說嘍,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沒、沒了,不!還有……郁嫻,你真的一個人生活沒有問題嗎?有沒有遇到什麼……狀況?」他听得出來妻子急欲收線,讓他的一顆心蕩到谷底,話也說得戰戰兢兢了。
「都沒有,一切都很好,你放心了吧?」她略顯不耐。
「喔,我放心了,那你早點休息,拜拜。」他不敢再多說了。
「拜拜。」
收了線,她對著電話吁出一口長氣,整個緊繃的心像是得到了舒解。
而電話另一頭——
「講完了?你打了兩個小時的電話,才講那麼幾句,值不值得啊?」同在客廳,正在看電視的海島同事劉宗安問道。他看何文賢打了那麼久的電話,毅力驚人的令人佩服。
何文賢只看了他一眼,便低下頭去,沒有回應他的話。此時的他,心情郁悶得不知如何是好。
郁嫻變了,之前打電話給她,她的反應不是這樣的……他不安地反復想著。
「其實都是這樣的啦,我和我女朋友也是,剛開始就電話熱線講個不停,久而久之就愈來愈沒話講了,你不要……」
「我去曬衣服了。」何文賢起身拋下這一句話,自然的把他欲往下說的話給截斷了。
劉宗安聳聳肩,無所謂。看在他幫他洗衣服、曬衣服的分上,就不要講他不愛听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