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過高家的隔天,凌采芬仍舊沉溺在跟高進見面的喜悅浪潮里。
下課時間,她回到辦公室,正想喝杯水休息一下,便有人通知她有電話找她。
她連忙走到電話旁,」您好,我是凌采芬。」
「凌老師,我是高進。」
是他!凌采芬立時喜上眉梢。
「不好意思打擾你,我打電話來,是想問你這個禮拜六有沒有空?」
「有!」顧不得什麼矜持儀態,只要是高進約她,她都不會拒辭。
「那我禮拜六下午三點去接你,好嗎?」忙碌了一個星期,他想讓她在周末多睡一會,然後才出外。
「好!」
「那禮拜六見。」
通話完畢,凌采芬依依不舍地放下電話。
「他主動約我耶!」凌采芬笑逐顏開,狂喜了好一會兒上這才想起——
「為什麼他突然約我呢?」
疑問一直在她心頭盤縈不散,但她不敢打電話問他,怕得到的不是期望中的答案。
反正能見到高進就好了,管他是什麼樣的理由。
禮拜六下午三點正,步出家門,凌采芬便見到高進。
「凌老師,請上車。」他紳士地幫她開車門。
「謝謝你。」她坐進去。
他也上車,很快便發動跑車,往前駛去。
「你不問我帶你去哪?」高進一邊開車,一邊問。
只要跟你在一起,去哪都沒關系——她想這麼說,但……還是算了!
「現在問了,抵達的時候就沒驚喜了。」
「這也對。」他微笑。
跑車不久便到達目的地。
「電影院!?」下了車,凌采芬一怔。
「我們進去吧!」高進道。
「好。」他專程約她,就是為了一起來看電影嗎?
電影院的工作人員像是早已知道高進會來,兩人一抵達,便被迎接入內。
走進正要放映電影的廳里,凌采芬發現里頭竟空無一人。
「我們坐這里吧!」高進找了個最理想的觀賞位子。
「啊!好。」懷著疑惑,凌采芬在他身邊落坐。
「高先生,」戲院的負責人笑容可掬地走了過來,「請問電影可以開始了嗎?」
「可以了。」高進頷首。
「好的,我馬上去安排。」說罷,戲院負責人恭敬地退了開。
凌采芬心里的疑團更大了,雖然滿腦子都是疑問,但她深信高進這麼安排,一定有他的用意。
四周燈光漸暗,大螢幕轉亮,電影快開始了。
彤影片還沒正式播放,耳熟能詳的電影音樂,便令凌采芬訝然地張大嘴巴。
「這……」這不是……
「在大銀幕上看‘鐵達尼號’,那種感覺應該會比VCD好吧?」高進輕聲道。
「這一切,都是你刻意安排的?」只有他們兩個觀眾、不應該會上映的舊片……
「我一直都想送你一份謝禮,謝謝你願意當高峰的課余輔導老師。希望這份謝禮你會喜歡。」
雖然,今天的見面以及特別安排,都是出于他感謝她,但凌采芬還是覺得好高興。
能夠跟心上人肩並肩觀賞自己最喜歡的愛情片——不論是什麼理由促成的,她都會永遠記得這一天。
人家說,女人是水造的。
此刻的凌采芬,果然印證了這個說法。
雖然「鐵達尼號」她已看過N遍,但大銀幕的震撼力,還是催出了她如雨般的淚水。
高進溫柔地遞上面紙給她。
「不……不好意思!」她不想在高進面前哭紅雙眼,她本來就不是什麼絕色大美女,加上一對紅腫的核桃眼,一定更不能見人,但無奈淚水就是不听使喚。
「不要緊。」他輕柔地說。
她止不住的淚,不但沒惹他不耐煩,反之,她直率、真情流露的表現,更博得他的好感及欣賞。
好不容易止住眼淚,凌采芬跟著高進離開戲院。
「凌老師,你肚子餓不餓?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到我家吃頓便飯。今天我出門的時候,高峰特別叫我邀請你來做客。」
凌采芬原以為看過電影後,便得跟他說再見,沒想到竟還能跟他一起共進晚飯。
「那我就不客氣了。」她笑著答允。
高峰那渾小子,原來也有可愛的時候!
正想坐上他的車,高進卻喊住她︰「對了,凌老師,這個如果你合用的話,請收下。」
他遞上的,是一張VIP卡。
凌采芬拿過仔細一看,發現簽發這張VIP卡的,正是台灣女士都趨之若騖的高級護膚品牌。
「上次你不是說皮膚缺水嗎?听說這品牌的保濕產品很有名,你可以試試看。」
上次家庭聚會,她去接電話的空檔,他撥了通電話給特助,就是要他辦一張VIP卡來。
凌采芬無言,她怎麼也沒想到高進會把她皮膚缺水一事放在心上……
過了好一會,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這個……我怎麼好意思接受你這麼大的禮呢?」
VIP卡上列明,持卡者,可以低于一折的價錢,購買該護膚品牌的任何產品。就算她再無知,都知道低于一折是蝕本價,這張獨一無二的VIP卡,恐怕全台灣就只有她一個人有吧!
「高峰之所以會重回正軌,完全得歸功于凌老師你,這張VIP卡,就請你收下吧!」
本來,高進是打算叫該護膚公司簽發一張免費拿取產品的VIP卡,但他又怕凌采芬不肯接受,幾番思量下,他決定變更為以超優惠價購買產品。
「可是……」對這份大禮,凌采芬仍是猶豫不決。
「凌老師,你這麼客氣,日後我就不敢再找你幫我照顧高峰了。」
他不找她照顧高峰,那她不就失去跟他相處的機會了嗎?不不不!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謝謝你。」
握在她手心里的,不是VIP卡,而是——他對她的關心!
再訪高家,凌采芬覺得越來越親切。
一頓晚飯,吃得相當愉快,令她有成為高家一分子的錯覺。
「凌老師,小峰近來在學校表現還好嗎?」高母問。
「當然好!」高峰搶著回答。
「高峰,不要多嘴,我們是在問凌老師,不是問你。」高進說道。
「我是當事人耶!怎麼連發言權都沒有?」
凌采芬眼眸含笑地看著這一大一小,高進管教高峰雖然嚴格,但在嚴格之外,卻處處流露出他對他的疼愛及關懷。
不知情的人,真的很容易誤會他倆是父子呢!
思及此,凌采芬不自禁憶起,曾被餐廳服務生誤認他們一行三人是親子的情景。
這時,佣人拿著飯後甜湯,正打算放上餐桌,可一時手滑,不小心把甜湯倒到凌采芬身上。
「啊!對不起!」佣人立即道歉。
「凌老師,你沒事吧?」高進立刻問道。
「我沒事。」凌采芬笑了下。「我沒燙到,去洗手間用水洗一下就可以了。」
得知她沒被甜湯燙傷,高進這才放下心來。
「失陪一下。」說著,她起身,離開餐桌,往洗手間走去。
因即時處理,甜湯的顏色並不難洗掉,凌采芬在洗手間待了五分鐘左右,便把甜湯漬完全洗掉了。
走出洗手間,正想回到餐桌時,一個女佣向她迎面走來,女佣雙手戴著白色工作手套,環抱著一些玫瑰花。
醉心制作甜品的二廚,打算研制一些跟玫瑰花有關的新式甜品,所以叫女佣去花園剪一些玫瑰來。
女佣經過凌采芬身邊,微笑向她頷首示好,凌采芬亦回以一抹微笑。
突地,一枝玫瑰花自女佣手中滑了下來,凌采芬發現了,自然而然的彎幫毫不知情的女佣撿起玫瑰,可就在她觸及玫瑰花的同時,她的手傳來一陣輕微的刺痛。
她本能的縮回手,發現右手食指的位置,出現一顆血珠,那是玫瑰花睫上的刺造成的。
看不到指頭上那一顆小血珠還好,可一看,凌采芬的腦袋便反射性的出現一陣強烈的暈眩。
一片黑暗襲向凌采芬,來不及發出任何警號,她便失去意識。
砰的一聲響傳來,女佣回過頭,眼前的情景讓她大吃一驚。
「凌小姐!」女佣走過去,急喊︰「凌小姐,你怎麼了?」
情況不尋常,女佣不再多想,馬上跑去跟主人報告。
「少……少爺,大事不好了!凌小姐她……」
凌小姐三字一出,高進原本平靜無波的臉上,出現了變化。
「她怎麼了?」語調流露出平日不會浮現的緊張。
「凌小姐昏倒了!」
「昏倒!?」俊臉一瞬間變了色。「她在哪?」
「鄰……鄰近花園的……走……走廊……」被男主人的難看臉色嚇到,女佣結巴了起來。
高進立即跑過去,高峰、高氏夫婦亦跟了上去。
火速來到現場,高進輕柔地抱起昏了過去的凌采芬。
「凌老師……凌老師……」接連叫了好幾聲,可凌采芬都沒半點反應,高進一顆心吊得老高。
「老王,快叫林醫生來!」高進以前所未有的高分貝下達命令。
「是!」管家立即領命,撥電話去。
在高家當了二十多年的管家,從沒看過高進這麼大的情緒波動。他印象中的高進,是個不苟言笑、待人處事都非常嚴謹、情緒鮮少有起伏的人。
可現下的少爺,卻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
高進把凌采芬抱到大廳,平穩地放在沙發上,擔憂的眼楮一直沒離開過她。
看著有別于平常的舅舅,高峰覺得很不習慣。
原來舅舅也有這種表情啊!打出娘胎起,他便跟舅舅一起生活,可是截至目前為止,他都沒看過舅舅流露出這麼擔憂的神色,看來,菜菜子在舅舅心目中,真的地位超然呢!
忽然,高峰看見了她手指上的傷口,再回想凌采芬昏倒的走廊現場,他靈光一閃,「玫瑰花!」
「高峰,不準吵!」高進一雙劍眉糾結在一起,顯示主人有多不悅。
「舅舅,我想菜菜子之所以昏——」高峰正想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可一道呼喊蓋過了他的聲浪,害他錯失表達意見的機會。
「少爺,醫生來了!」
「林醫生,」高進抓住剛進大屋的醫生,「她突然昏倒了!你快幫她檢查!」
「好的,高先生。」
一直擔任高家專屬的家庭醫生,馬上替凌采芬檢查。
仔細的檢查過後,林醫生收起听診器,抬起臉,跟高進說︰「高先生,這位小姐沒什麼大礙,稍事休息,她便會醒過來。」
「沒什麼大礙?」高進冷凝著一張俊臉,「一個人突然昏過去,那種情況尋常嗎?你真的檢查清楚了?」
「這……」本來對自己的檢查很有信心,但經高進這麼一問,林醫生不禁躊躇了。
林醫生明顯流露出來的猶豫、不肯定,讓高進已冰封的臉,更加添一層寒霜。
「管家,備車,我要去最近的醫院。還有,通知那間醫院醫術最好的醫生,給我全部立刻standby!」高進抱起凌采芬,一邊交代。
高峰咋舌,「去醫院?不用這麼夸張吧!」
林醫生在台灣是很有名氣的醫生,照道理不會出錯。再說,菜菜子昏倒,只是因為見到血啊!
覺得情況開始月兌軌,高峰攔住正想跨步往大門走去的高進。
「舅舅,菜菜子她沒事!」
「你怎麼知道?」抱著凌采芬的高進,腳步稍停。
「你還記得之前我用書丟傷她額頭,害她昏倒那件事嗎?這次也是一樣。」高峰說的同時,指了指凌采芬指頭上,已然止了血的傷口。「她是被玫瑰花睫上的刺刺傷,然後,看到自己的血……」
高進打斷他︰「你能百分之百肯定,這次也和上次一樣嗎?」
「這……」他又不是醫生,連林醫生都有猶豫了,他這個十歲小孩,怎能百分之百作出肯定的結論啊?
「那就給我讓開!」沒空跟高峰周旋,高進越過他。
「舅舅!」高峰無法阻止,只好目送高進小心翼翼抱著凌采芬上車,往醫院出發。
太緊張一個人的後果,就是失去平日應有的理智——在萬能偶像舅舅身上。高峰領悟到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