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面魑心 第八章 作者 ︰ 姬子

從矮樹叢里出來,雪落山莊的大門已經遙遙在望,竟然比起走尋常的路要快了一倍時間。

門打開著,已經可以見到楊尚與桂忠義正在竹林外與安世清的幾個侍衛纏斗,似乎還受了些傷。而在大門附近的侍衛看到上官影月與唐炎慈一道跑了過來,均覺得不解,隨及才明白上官影月已經成為叛敵,于是紛紛拿出武器包圍了過來。

上官影月沒有說一句話,只是俐落地抽出了短劍,將上官落夜交給了唐炎慈。一個人擋在前面護著他們,身影快得如同鬼魅,只要有人靠近他就毫不遲延地殺了過去,刺出的每一劍都指向要害,意圖快速離開。對方人數雖然多,卻多半只是些嘍羅,見到上官影月下手如此狠辣,膽小的已經不敢再靠近。因此硬是讓他殺出一條路來,純白的衣服上也因此濺上不少的血跡。

唐炎慈沒有比現在更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如果以前也肯習一些武功就好了。他心里明白上官影月的境況,即使勉強使自己清醒,但是薰香的藥效並沒有完全消失,這樣一來他的精神無法完全集中,而且他還要同時保護著自己跟上官落夜!現在還勉強能撐得過去,假若安世清手下的殺手追趕了過來,他們就連一絲一毫的勝算都沒有了。

沒有時間讓他多想,唐炎慈扶著沉睡的上官落夜往門外退去,這時隱隱可以感覺到趕來的人正在迅速地接近,而讓他想不到的是,趕在最前面筆直向他們接近的人,竟然是琥珀!

他心里一驚,連忙問他︰「是你告訴琥珀我們的行蹤嗎?」

上官影月並沒有听到他說的是什麼,但見到琥珀趕來時,不由松了一口氣。他刺傷了一個人向琥珀靠近正想要說話,卻發現他面無表情地非常不對勁,明顯敵對的目光中還帶著殺氣。

他還來不及反應過來,琥珀已經舉起劍刺向了他的胸膛。上官影月在那瞬間移開了身體,左肩卻還是被刺中了。傷口深可見骨,鮮血立即汩汩涌了出來,劇烈的疼痛緊接地瘋狂蝕啃著他,頭部也一陣眩暈,他無力跌倒在地上,琥珀見並沒有刺中他的要害,正要再刺去第二劍殺了他的時候,自己的身體卻反而被圍攻而來的一個侍衛一劍從胸口刺穿了。

意外來得如此之快,琥珀慢慢轉過身,還是那麼面無表情地低下頭,身體因為痛苦而抽搐,不置信地看著從自己胸口穿過的長劍,最後終于倒下了。

上官影月趁著這個時候咬緊牙從地上站起來,跟唐炎慈他們已經退到門外,他一動血流得更厲害了,衣服上已經染紅了一大片。

楊尚與桂忠義本來已經漸漸支持不住,這時看到唐炎慈從山莊內全身而退,也都打起精神前來支援,一行人終于來到竹林旁邊,而追來的幾個殺手也在同時趕到了山莊的門內。可是在這個時候,上官影月卻停下了腳步。

他的臉色比平時看來更加蒼白,表情因為痛苦而扭曲,大量的出血使他虛月兌,只站了一下,鮮血就沿著衣服滴在了地上。他看著唐炎慈堅決地說,「你們快走!」

「你說什麼傻話!」唐炎慈想要拉他,卻還是被他輕易地推開了。

「我……可以自己止血……」他仿佛每說一句話都那麼艱難,「還記得清影居後面的那個小竹林嗎?那……就是陣眼!」

「影月!」他沖著他大喊,明白他是真正的下了決心要留下來,所以才這麼失控。

「我……還可以再擋一陣……」他的語氣雖然斷斷續續,但是卻透露著無比堅定的決心.「我也跟著你們進去的話……他們會順著血跡找來的!」

唐炎慈握緊拳頭不讓自己顫抖,他看了看上官影月還在流血的肩膀,然後像是被他的話縛束住一般無法動彈。胸口如被重擊,痛到他幾乎無力支撐。追來的人已經越來越近,上官影月轉過頭對著桂忠義與楊尚大聲說,「你們還不帶他快走!」

桂忠義听後立即上前拉住唐炎慈往竹林里退,而楊尚則扶著上官落夜在里面候著。唐炎慈被拖得步步後退,卻在此時用盡了所有力氣對著上官影月吼道。

「你不準死!你給我不準死!!听到沒有?」

上官影月看著他慢慢露出一個慘笑,這是第一次,讓唐炎慈看到了他的笑容,淡淡的陽光溫柔地將他籠罩,那個美麗的影像刻在唐炎慈的眼里變作了他痛不欲生的回憶。

才一踏進竹林里就立即顯得陰暗起來,光線完全被茂密的竹枝遮擋了。

唐炎慈劇烈地喘著氣,心里的痛苦仿佛沒有盡頭,可他必須要迫使自己冷靜下來。這時候楊尚跟桂忠義都受了些輕傷,他們必須要先找個地方躲一陣子。

憑著記憶慢慢找著出路,竹林與一般的樹林不同,因為種的全都是斑竹,不像在其他樹林里可以找著不同的植物而用來辨別。他仔細回憶著來的時候所踏過的八卦方位,小心翼翼地走著。

在這個時候只要走錯了一步就永遠無法無頭,他還不能困死在這里,他必須要回去救上官影月,他不能讓他死!

終于,他的腳步停下了。仔細地看著眼前的幾棵竹,確定了好幾遍後才回頭告訴他們,「你們跟著我走,千萬要跟我的腳步一致。」

桂忠義他們連連點頭跟了上去,看著唐炎慈從兩棵巨大的斑竹間穿了過去,就在這時奇跡發生了,明明剛才還在眼前的唐炎慈此時竟然完全消失了!他們慌張地朝四周張望卻仍然不見蹤影,心里回想起剛才他所交代的話,也跟著從那兩棵斑竹之間穿過。一看唐炎慈果然在里面站著。

「你們休息一會吧,暫時是安全了。」他對他們說。

走進來這里的感覺跟外面的感覺就截然不同,應該說是好像回到了正常的世界里。從竹枝間穿過的陽光照在了地面,斑竹的大小也跟普通的無異。不過十來步寬的地方,能夠明顯地看得到外面的一切,雖然都是一樣的斑竹林,可是感覺上外面比這里要陰暗許多。

看著他們呆呆地站在原地,唐炎慈示意他們將上官落夜放下,向他們解釋著。

「你們所看到的竹林其實並不普通的竹林,而是一個相當復雜的八卦陣,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就是陣眼,是可以控制這個陣形的地方。可惜我對它所知有限無法利用它,只能在這里暫避一陣子。你們剛才也看到了,從外面是看不到陣眼里面的,它用絕妙的八卦方位將這個空間從人的視線里遮擋,所以說這個地方完全與外界隔絕。」

「可是……如果他們也找到陣眼里來呢?」桂忠義不無擔心地說。

唐炎慈搖了搖頭,「這個你們不用擔心,雪落山莊原本是上官家的地方,可是後來卻被安世清所霸佔。當時影月還小,對這麼復雜的陣形知道也不多,大概也就僅僅知道陣眼的斑竹位置跟清影居後面的竹林是一樣。所以這些年來這個竹陣也就一直保持這一條通道,我想這個秘密或許連上官落夜也不知情,要不然那個時候他不會那麼堅決地叫我走進來。」

說到這里,他覺得心里又隱隱作痛了起來。明明知道這個時候需要冷靜,明明知道不該去想,可那個時候上官影月所說的每個字每句話都如此清晰地在他的耳邊不斷回蕩,他完全控制不了。

「你們的傷口先處理一下吧。」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再說道,「我們大概要在這地方呆到明天,雖然這里與別的地方不同,但到了夜晚還是很冷的。」

只要等到明天,一切都可以結束了。然而這個世上誰都無法猜測出來自己要面對的結局。

鐵門打開的聲音響起,已經被折磨得滿身是傷的上官影月被拖到了門口,而安世清一臉暴怒地走了過來,

「他到現在還是不肯說出那個林子的秘密嗎!?」

本來拖著上官影月的那個隨從此時渾身發抖地硬著頭皮過來回話,「屬下們什麼毒刑都用過了,但是他還是不肯開口。」

「你們都是廢物嗎!」安世清氣極敗壞地立即甩了他一個耳光,「給我滾!」

假如真的讓唐炎慈逃走了,那麼他與朝廷的正同交鋒也就免不了了。他怎麼能讓自己就栽在這個關節上!當年與先王一同馬背鞍上出生入死征戰數十年,那時候他唐煜陽還不知在哪,想這麼輕而易舉地就削去他的爵位兵權,他在做夢!

他花了那麼多時間來布屬,如果不殺了唐炎慈叫他心里如何能夠泄憤?

上官影月的衣服上被血跡沾滿,可謂滿身瘡痍。臉上全是汗水,跟頭發粘濕在了一起,原本幽深的星眸此時也暗淡了下來,垂著頭已經奄奄一息。

「別以為你不說他就逃得了!」安世清站在他的面前獰笑著,「只不過不讓你吃點苦頭,你就忘了自己的主人是誰!當初要不是我留下你一條命,你早就跟著一同被燒作灰了,你上官家休想有一個人能從我的手心里活下來,十四年前十四年後都一個樣!」

上官影月並沒有完全听清楚他在說什麼,起初身體上那些劇烈的痛苦感已經麻木了,視線不斷搖晃著,連心里的困倦也是麻木的。

安世清看著他一動也不動,臉上慢慢露出一個陰狠之極的冷笑,「等我殺了唐炎慈之後,再把他的尸體送來陪你,你就跟他發爛的尸體一起在那石牢里呆一輩子吧!」

上官影月又再度被扔進了石牢里去,「喀」一聲之後鐵門被鎖上了。

模糊地從地面上趴起,這個石牢是建在地底的,里面異常的寒冷,以他此時的狀況恐怕不到天亮就要凍死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想像中的寒冷刺骨並沒有出現,反而有一絲溫暖的熱氣從懷內向外擴散著,他呆了一下,才用顫抖不止的手將放在衣服里的一個已被血染得緋紅的錦袋拿了出來,輕輕在手心握著,看著它在黑暗里發出溫潤的幽光,不止寒冷,連所有的痛苦也跟著被驅散了。

意識因為這陣溫暖而清醒了不少,只是沒想到直到最後,還是因為這塊玉而得到一線生機,它叫影月吧……影月。

「我現在為這塊玉想到好名字了,剛好叫影月。」

「把它帶在身上吧,對身體有好處的……」

「你不準死!你給我不準死!!……」

他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到了現在還不肯絕望,還要這麼茫目地相信他。忍耐再多的痛苦也要活下去。

天色漸漸越來越暗,已經接近黑夜。

楊尚跟桂忠義走到唐炎慈的身後,低聲說道。

「王爺,我們的傷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現在已經天黑,我們可以趁著這個時候悄悄下山。」

唐炎慈淡淡地搖頭,「我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過要下山。」

他們均露出不解的神色,這個時候不走就更沒有走得出去的可能了。而且只要能離開這座山林的話,便可以立即向地方官府求援。

「整個北平都是安世清的地盤,我們在這竹林里呆了這麼長時間,恐怕外面早就已經被包圍了,怎麼可能下得了山。」要是這條路可行的話,他也不會等到現在。

然而就算這竹林之中也不可能是長避之處,不出三天困也要困死在這里。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安世清現在不會殺了影月,他一定會想盡千方百計,先逼問出這個陣眼的所在,要不然就只有放火燒了整片竹林。可是如此一來,雪落山莊就少了一道隱秘的天然屏障,他現在要殺我們已經猶如甕中捉鱉,當然不想多作犧牲,所以在明天天亮之前就絕不會動手。」

這時被放在地上的上官落夜動了動,似乎已經快要醒來。唐炎慈神色一動,向桂忠義說道,「把你的短刀給我。」

桂忠義雖然不明白他要做什麼,卻還是立即將刀取了下來雙手舉到他的面前。

唐炎慈接過,將短刀慢慢地抽了出來看了看,臉色變得有些冰冷。

「王……爺……?」上官落夜撐著身體慢慢坐了起來,看到四周的景致之後頓時嚇了一大跳,眼里全是驚恐的神情,「這是哪里?」

唐炎慈走到了他的面前蹲下,用手指勾起他小巧的下巴,薄唇上露出笑意冷漠而殘忍,反而問他,「你說呢?」

下一秒,他做出的舉動令在場的所有人都吃驚不已,他竟然用手中的短刀捅入上官落夜的左肩,隨著一聲慘叫,上官落夜滾倒在地,痛苦萬分。

「你們是怎麼對他的,我會統統都還到你身上的。」他看著他字字停頓地說著,眼楮里沒有一點溫度。「那個傷口並不深,所以你還死不了。」

上官落夜顫抖著捂住傷品,血從指縫中流了出來,他驚慌萬狀地抬起頭,「為,為什麼……?」

連桂忠義二人也覺得傻了,卻不敢多問,只得站在後面看著。

「為什麼?」將短刀扔到一旁,他微笑著將上官落夜拉近,動作輕柔地撫著他的頭發。可是眼楮深處那抹殘忍的意味,令他不由心里一陣發抖。

「殺了月龍的人根本就是你吧,」他肯定地繼續說著,「其實在你來到酒宴之前就已經殺了他,卻告訴我說請他回去拿琴,當然安世清隨便找個人就可以來為你作證。然後你突然藥癮發作,算準了影月會送你回去,因此也就順理成章地,將所有的嫌疑都推給了他。

這種麻藥的藥效是相當緩慢的,可是如果混合了曼陀羅花的汁液就大大不一樣,任何人只要被刺入針尖,那麼一點的藥量也會立即發作,精神因為強烈的麻痹與毒性而變得失常,你們就利用這個讓周天豪與舞姬死在眾人面前,表面上是制造出了怨鬼殺人的假象,其實卻故意留出破綻讓我們去懷疑影月。

何九與張月龍尸體上所覆蓋的梅花,其實不過只是為了掩蓋茶花的香氣而已,至于周天豪,你們趁著所有人不注意的時候,將他引出來帶到雪落崖旁,對他刺入麻藥令他失去意識,然後在琥珀趕來時,他只要移動一步便摔了下去。我觀察過了,斷崖下面的石頭都比別處尖銳,很明顯是被人刻意搬動過來的,這樣一來只要有人摔下去就會立即喪命,而周天豪身上的焦煙氣味,只是取代梅花來掩蓋茶花的香氣,而且除了這個之外,也是你故意布下的疑陣對吧。」

唐炎慈說完之後冷冷看著上官落夜那慌亂的反應,手指緊緊地扼在他的喉嚨,仍然在微笑,卻狠狠地說。

「你故意幾次向我示好,無非是想要我對你大意罷了。你們從頭到尾都想要置影月于死地,將所有的疑點都推給他,故意留下破綻讓我來猜測,恨不得我一氣之下就殺了他。就算沒有,等到我被怨鬼害死了,就算皇兄追查下來,也可以再將他拿去做替死鬼。安世清將他送給我並不是為了要安排他在身旁監視我,只不過想將我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不管強佔他,懷疑他,或者是最後殺了他,完全不會武功的你都可以在暗中行事,你本來打算在今天趁我不注意的時候,用同樣的方法殺了我,卻沒想到反而被我搶先一步放出薰香讓你暈睡。想必依照你的計劃中最後會留下琥珀與桂忠義他們兩人的活口,讓他們可以回京,琥珀一直都在懷疑影月,這也當然正讓你稱心如意了。真是毒計呀,以安世清是絕對想不到的。

不止如此,在這以前影月為安世清刺殺的對象,每一個都不是泛泛之輩,其實安世清根本就從來沒打算過他會成功,沒想到他卻竟然一次又一次地這麼活了過來,所以你們從一開始就準備讓他犧牲!可笑的是他卻為了救你,而多年來一直忍耐著心里的仇恨為仇人賣命,甚至為了你而不得不相信我,到現在也是為了救出你,而受傷被抓。我本來是打算在摘星館就向你逼出真相,再找機會退出來的,只是沒想到卻讓那個笨蛋,因為心急救你而將我的全盤計劃都打亂了。」

他的口氣多了些苦澀,曾經他自己也說過,在這世上任何人都有無法預料的事,果然上官影月就是完全在自己的預料之外。

他在陽光的籠罩下的慘淡笑容異常深刻地,讓他心里無止地發痛。握在上官落夜喉嚨間的雙手開始,因此不受控制地縮緊,上官落夜被扼得喘不過氣來,他恐懼地睜大了眼,「放……手……」

「我當然不會就這麼讓你死了。」他逼視著他緩慢說道,「我說過,你們是怎麼對他的,我都會統統還到你身上的!」

他將手松開,上官影月一陣失去力氣再度摔倒在地,「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唐炎慈站起來走到桂忠義與楊尚的面前,「我剛才說的你們都听到了嗎?」

他們有些納納地點頭,想不到事情里面會有這麼多復雜的背景。

唐炎慈臉上的笑容越漸殘酷,「是他殺了張月龍,並且幫助安世清主導一切害死了何九,周天豪,甚至還有琥珀。連我們現在被逼到這樣的境地,也都要拜他所賜,他現在就在這里,你們若想為自己的同伴報仇,就不必客氣。安世清會對影月使用的毒刑,你們也去在他的身上全部討回來!」

「不要!你不可以這麼做!……」上官落夜慌忙地叫道,左肩的傷口劇痛難忍,汗水從額角滴下,他害怕得用手撐著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後退。

「王爺……」桂忠義等也覺得一陣遲疑,在知道事情的真相後,他們心里也很憤怒,恨不得立即就為琥珀他們報仇。可是要他們去折磨這個已經受傷,而且弱不禁風的少年,這實在不像唐炎慈一向的行事作風啊。

「你們難道想要抗命嗎?」見他們猶豫,他的表情變得更為森寒。「我們能不能再活著走出這里都不知道,你們就甘心讓琥珀他們白死嗎!」

「是,屬下明白了。」,同伴們死去時那淒慘的情景歷歷在目,心里的仇恨被點燃了,他們低下頭領命,然後向上官落夜走了過去。

「不要,不要!你們想要干什麼?」上官落夜驚叫著想要掙扎,接著卻被拉入深深的地獄之中。「不要過來——」

唐炎慈冷冷一笑,語氣仍然溫柔,「放心,我是不會讓你死的。據我所知,今天晚上你藥癮也會準時發作的,我怎麼舍得讓你錯過呢?」

「你這個惡魔!」上官落夜終于不再掙扎,而只是憤怒地高聲叫喊著,「就算我死了,你也休想再離開這里一步!……」

其後的話被桂忠義的一個耳光打斷,他白皙的臉頰頓時腫了起來,血絲從嘴角滲出。後膝被踢了一腳,雙腳劇痛之際,不由自主地又再度跪坐在地上。

「上官落夜,你知不知道整件事情里,最可笑的地方在哪里?」唐炎慈看著他痛苦的表情,故意做出悠然的樣子說道,「那就是安世清太天真,太低估當今朝廷了,以為殺了我沒留下把柄皇兄就不敢冒然動他。其實若真的要殺他滅他,只要幾日之間北平王府便可夷為平地,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

他說到後來連聲音里也冷得結了冰,目光里的寒意幾乎讓人不敢動彈,那些冰冷全部深深地刺入上官落夜的眼楮。

「如果影月真的死了,我發誓會讓這雪落山莊外血流成河給你看的!」

上官落夜被桂忠義放開,他費力地從地上坐了起來,然後背靠著一棵竹,終于不再有一絲力氣,紅腫的臉上全是血痕,他久久地看著唐炎慈,一直看到最後竟然大笑了起來,笑聲淒涼無比,間隔著咳血的聲音,淚水卻接著一滴滴流個不止。

「你錯了……,你真的以為安世清就那麼需要他去殺人嗎?你真的以為他這十年來都在保護我嗎?什麼利用我來控制他?安世清給我麻藥,讓我上癮只不過是喜歡看到我痛苦而已!」他笑得渾身發抖,連說話的聲音也抖動得不停,緊抓著自己的雙臂淚流滿面地抬起頭,毫不閃避與唐炎慈的目光對視著。

「你永遠也不可能想得到這些年里是我怎麼過來的吧!我從九歲開始就被他捆在樹上凌辱,從此之後他用盡了所有的手段來折磨我。每次藥癮發作時都被月兌光了衣服用繩子反綁著,就因為他喜歡看我一遍又一遍哀求他,你知道被人像動物一樣手腳全綁在一起整整三天三夜,卻還要苦苦哀求別人來你是什麼滋味嗎?被插入婬具還要逼著硬作出若無其事的痛苦……你能夠想象得出來嗎?不止婬具而已……,他甚至曾用碎木屑塞在我的後,才把婬具插進來……。好多次我想過死,可是他說如果我死了,那他就只好去玩弄上官影月了。如果不是我,他早就被殺了!安世清手下多的是殺手,他憑什麼還非要將這個禍根留在身邊?」

「所以你就因此而恨他?」唐炎慈只是頓了一下,然後問道。

「恨他……?我是恨他!這麼多年里我遭受的折磨他從來沒有發覺,卻總是還一副自以為是的說他會保護我……,他發誓會保護我的……,可是那個時候他到底在哪里呢?當我真正需要他的時候他又在哪里呢?」上官落夜眼楮直直看著唐炎慈,聲音絕望無比,「你告訴我啊!」

楊尚與桂忠義站在旁邊,听到之後因為驚駭而身體一陣巨震,人性竟然可以骯髒到如此地步!拳頭舉在半空怎麼也打不下去了,桂忠義頹然嘆了口氣,終于還是把手放下了。這個少年就算錯得再多,卻也無法讓人覺得真實的恨他。

「王爺……」他抬頭看著唐炎慈,即使是抗命也好,他真的下不了手。

唐炎慈並沒有怪罪,反而轉過身背對著他們嘆了口氣。

「我最後的疑惑也消除了,不過現在倒寧願不知道真相的好……,你們要是真的下不了手那就麻煩了,因為再過半個時辰,當他的藥癮一發作起來反而會更痛苦的。」

上官落夜不可置信地睜大眼楮看著他修長的背影,緊緊咬住了不斷抖動的嘴唇。原來他剛才故意那麼說,竟然僅僅只是為了逼他說出真相?

唐炎慈繼續淡淡地說道,「我會幫你消除這些痛苦,可這不是為了你。因為這只是我跟你大哥的約定。你按照我說的去做,把這一切都結束吧……」

所有丑陋的回憶與傷痛,都把它結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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