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鬧鐘,沒有電話鈴聲,沒有手機吵鬧,也沒有爸媽揚高了聲音要她快起床免得遲到了……
這種生活真幸福啊!
櫻果足足睡到下午四點半才被饑腸轆轅的胃鳴聲叫醒,在醒過來的那一剎那渾身像是充飽了電一樣,精神好得不得了。
她環顧四周,片刻後才對身處的環境有了一些真實感。
她在藍島,要度假一個星期……跟方少齊。想到後面那一點,不禁令她又是竊喜又是心慌。
她撓了撓頭,自言自語,「我麻煩大了。」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她的決心又只比一顆生雞蛋堅強一點點,只要稍微不注意,馬上就有可能被壓得粉碎。
「我真是挖了個坑給自己跳。」
她跳下床,翻找出牙刷和毛巾,舉步往浴室走時,瞥見了落地窗外的景致……還有人。
英俊的方少齊在笑,而且笑得很愉快,重要的是他是對著一個看起來蒼白如玉的柔弱少女笑……
他的手輕挽住她縴瘦的手腕,在教她如何赤足踩在浪花間而不弄濕她那一襲像仙子般的輕紗白裙。
櫻果的心髒像是被誰狠狠猛砸了一記,又悶又酸又痛……非常、非常地震驚又不是滋味。
她是誰?他們在干什麼?現在是怎樣?在上演瓊瑤阿姨的「浪花」嗎?
櫻果沒來由地心中泛起陣陣酸意來,胃里的酸液也已經蔓延上涌到了喉嚨,她很生氣,呼吸急促、喘息凝重,頭一個沖上腦海的念頭就是撞破落地窗出去質問他們這對狗男……
天啊!她失去理智了,她在干嘛啊?在吃醋嗎?
櫻果被這個強烈的認知攻擊得不知所措,傻眼在當場--
「我不是在吃醋吧?我怎麼可能吃一個跟我沒有關系的男人的醋?」她努力想鎮定下來。
可是他吻了我呀!
「一個吻又不能代表什麼,在國外,他們把這個稱之為友好之吻。」她努力說服自己。
對,就是這樣,所以方少齊能把注意力和目標轉移到別的女孩身上,對她來說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啊!她應該要樂見其成,並且真心誠意、高高興興地祝福他……@@@@@
對呀,是應該要祝福他,那她在三分鐘後像個發狂的妒婦般沖到沙灘上的舉動是怎麼回事?
「老方,你朋友啊?」櫻果不能控制自己地定近他們,似笑非笑地主動搭訕。
少齊轉過頭看見了她,咦,他嗅到了一絲濃濃的酸醋味……是一種對他極為有利的氣息。
「她是白小姐,也是來這里住宿度假的房客。」他簡單地解釋,低頭對那女孩一笑,「這位是我的朋友沈小姐……雖然她的表情很嚴肅,但是你不用害怕,基本上她是很好相處的。」
什麼跟什麼,他以為他在介紹自己養的一只寵物嗎?
……白小姐,你好,這是我家的拉不拉多犬,不要看它長得凶凶丑丑的,你別怕,其實它是很好相處的,不會咬人……
沒來由的,櫻果越覺不爽。
「謝了,我想我的為人還沒有到令人‘害怕’的地步,白小姐應該不會把我當作毒蛇猛獸。」她酸溜溜地道。
白晶玉怯怯地看著她,「你好。」
「白小姐自己一個人來度假呀?沒有跟男朋友一起嗎?」她故意左顧右盼,「還是他去買飲料了?」
晶玉臉頰上泛起一絲病態的紅暈,羞澀地道︰「我沒有男朋友,我是跟……看護來的。」
「看護?」她一怔。
少齊接口解釋,「白小姐身體不太好,所以有看護隨行照顧。」
「噢。」照平常情形的話,櫻果會非常同情,並且雞婆地充滿保護欲,可是就在她望向晶玉,正想講幾句關心安慰的話時,猛然注意到晶玉眼底對少齊掩飾不住的愛慕之意。
她的胃又開始作怪,櫻果很清楚這跟饑餓一點關系都沒有。
她一定是瘋了,否則怎麼會吃起飛醋來?
「我要去吃點東西。」她突兀地宣布,「你們要一起來嗎?」
「白小姐,你想跟我們一起嗎?」少齊低頭詢問,冷峻的神情有一絲暖意。
晶玉怯憐憐地望著他,仿佛想要求他留下,卻又不敢開口,「我……我不餓,我還想踩踩水,你呢?你也要去吃東西嗎?」
夠了!
櫻果不是滋味地發現自己就像一個硬卡在電影男女主角中間的路人甲,擾亂氣氛又擋鏡頭。
「老方,你陪白小姐吧。」她咬牙切齒地擠出一抹微笑,「我想我隨便也可以找到點什麼吃吃的,不用麻煩你張羅了。」
話一說完,櫻果扭頭就走,覺得胸臆間有股濁氣拚命往上沖,搞不好她只要拿打火機往嘴邊一按,就可以當個超炫的噴火人。
該死的,男人果然都是朝三暮四的王八蛋,吃在碗里、望著鍋里,天生劣根性作崇。
幸虧她對他的虛情假意一個字也不信!
「我要去大吃特吃,然後把帳單統統記在他帳上。」她忿忿的發誓。
不不不,她才不要欠他人情或錢債咧,等她回台北後,就領出定存把一半的費用寄還給他,免得讓他以為她故意佔他便宜!
十分鐘後,少齊在飯店外富有海洋和浪漫氣息的平台餐廳上找到了櫻果。
紅灩灩的蒸蟹和一大盆的九層塔香炒海瓜子,一大碗料多味美的魚翅羹,他看到櫻果的時候,她正邊大嚼魚翅邊埋首在菜單里,細細研究著還要點什麼菜才好。
他想笑,不過他很了解現在笑出聲來只會在她沸騰滾燙的情緒火上添油,這可不是聰明的作法。
少齊在她對面的位子坐下,雙手交錯微支著下巴,若有所思地微笑著,「還想吃點什麼嗎?」
她的頭絲毫沒有從菜單上抬起,「我正打算再點一只龍蝦做沙拉,兩顆蠔油九頭鮑,三粒海龍王湯包,四喜丸子當點心……多謝關心了。」
他差點忍不住笑出聲,清了清喉嚨道︰「同時吃那麼多高膽固醇和熱量的食物,好消化嗎?」
「我有一顆鐵胃,而且我現在胃里的胃酸可以侵蝕完一頭牛沒問題。」她喀地一聲咬下一截螃蟹的蝥。
他滿富興味地瞅著未來的妻子,她的貝齒比鐵剪還堅固強壯,這真是件好事,起碼他不用擔心她老了以後咬不動牛排。
「笑什麼笑?」她火大地瞪他。
他連忙斂眉,一臉無辜,「我笑了嗎?」
「你雖然沒有笑出聲音,可是你的眼楮和嘴角都寫滿笑意!」她哼了一聲,可不是白白認識他十年的,只差不知道他全身上下有幾根毛了。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真是動輒得咎。」他搖搖頭,接過服務生遞來的冰礦泉水,「謝謝,菲力五分熟全餐,再給我一杯黑咖啡。」
櫻果忍到服務生走了才輕蔑唾棄地道︰「來小島吃牛排?真有你的,閣下的品味真是特別啊。」
「多謝夸獎。」他還是一點都不動氣。
可惡,平常他在別人面前可是那種只要瞪一眼,就足以把人冰進冷凍櫃的危險人物,干嘛在她身邊卻故意做出一副徇徇儒雅的紳士樣?
真是強盜扮書生。
她在肚子里大大月復誹他。
少齊認識她整整十年了,很清楚她瞼上出現這種表情時代表什麼意思。他笑咪咪地想著。
他輕啜一口水,「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她的臉頰瞬間泛紅︰心虛訕訕地道︰「什、什麼?」
他故意逗她,「你一定是在想自己有多喜歡我。」
「你亂講!」她先是一愣,隨即憤慨大叫。
附近幾張桌子的客人立刻把目光投向她,她連忙捂住嘴巴,頻頻點頭道歉。
「都是你害我的。」她盡量壓低聲音,還是很懊惱不爽。
「你真冤枉我了。」
「我敢打賭,你統統都是故意的。」她眯起眼楮瞪他。
「沒有證據叫做誣賴。」
「你都是對上門盤察的警察這麼說的吧?」
他迷人一笑,「不,我通常說‘再忙也要跟你喝杯咖啡’。」
她瞪著他幾秒鐘,最後還是忍不住噗地一聲哈哈大笑起來,「吼!你很好笑耶!哈哈哈……」
「得知我還有幽默感,真是讓我感到安慰。」
少齊的自我解嘲害她笑得更大聲,再度成為眾人目光焦點,不過這次櫻果不管那麼多,因為她笑到肚子好痛。
「哎喲……」她拭去眼角笑出的淚水,深吸了一口氣,「我好久沒有笑得這麼痛快了,方少齊,你早該表現出你冷面笑匠的一面,這樣多討人喜歡。」
「我也覺得我的新形象不錯。」至少她笑了,而且不再拒他于千里之外。
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夠像櫻果這樣,讓他感覺到無比的放松喜悅和安心,甚至只要听見她的名字,就能夠令他微笑。
這十年來,她撫慰了他太多太多的煩擾與心緒的蚤動,雖然她從來沒有發覺自己做了這麼多、這麼好。
她對他意義非凡,比任何人都要重要。
所以他決定加快腳步,不讓她再閃避逃月兌。
「要不要吃點螃蟹?」櫻果情緒太好,醋意也不見了,笑咪咪地幫他剝開一只鮮甜的螃蟹。
「謝謝。」他有點受寵若驚。
「不要一副謝主隆恩的表情,好像我平常對你多壞似的。」她嘀咕道。
「坦白說,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故意逗弄她。
「喂--」
「尤其不肯承認認識我,對我更是一大打擊。」他輕嘆口氣。
「我……我也是被情勢所逼。」她訥訥的回答,突然覺得很愧疚。「對不起啦,下次在路上遇到,我不會再假裝不認識你或沒看到你了。」
「最好也別像見到鬼一樣火速跑走。」他不只一次看她拖著同事飛快奔逃,那對一個男人的自尊心真是莫大的傷害,幸虧他皮粗肉厚意志堅強。
「哎喲,我就知道你要講那一次,那是因為你還帶了一大票穿黑西裝的人,殺氣騰騰,一看就知道是要去跟人家談判搶地盤的,不趕快跑哪行啊?我同事頭一個就被嚇死。」
「那次我是要去參加政界的一個餐會。」他哭笑不得。
「什麼?你連在政界的餐會上都敢跟人家談判爭地盤哦?」她瞠目結舌,他的瞻子未免太大了吧。
「你過度的想像力一向令我擔心。」少齊柔著眉心,覺得頭開始隱隱作痛了。
「難道你要否認你沒有跟人家爭地盤嗎?」
「現在開疆拓土靠合法的法律手段比較保險。」他切了一塊烤得恰到好處的女敕牛排送入口,優雅地咀嚼著。
「就跟食人族改用刀叉一樣文明。」她總是喜歡吐他的槽。
他失笑,「你對我的成見真深。」
「那當然,天鷹幫幫主腳一跺全城亂顫,可不是浪得虛名的。」
「你武俠小說看太多了。」他繼續吃著牛排。
啐,討厭的家伙,講不過人家就亂扣帽子。
「算了,我好女不跟男斗。」
「謝天謝地。」
櫻果忙著剝開一顆顆鮮美的海瓜子,沒有多余的嘴巴可以跟他抬杠斗嘴,一時之間平台上安靜許多。
不過他們這對金童玉女的亮眼組合還是引起不少人的驚艷贊嘆,櫻果偶爾听見一兩句贊美的聲浪飄來,忍不住高興到雙頰發紅。
呵呵,有人說他們很有夫妻臉哩,嘻嘻嘻。
她偷偷竊喜後才驚覺一件事--自己居然一點都不排斥別人把他們誤認為新婚小夫妻?!
天啊,事情越來越失控了,然而頭一個最需要防堵的就是她軟弱不堪的心。@@@@@
深夜,櫻果穿上一件棉質長睡衣,還套上一件鈕扣從頭把到尾的睡袍,然後坐在沙發上,正襟危坐表情肅穆地看著電視。
她好熱!
要命,冷氣一定是不夠冷,她剛剛還特地調到二十二度的。
可是任憑哪個有理智的女人在看到一個身材超誘人的帥哥半袒胸膛,伸長腿懶洋洋地坐在沙發里的模樣,都會曉得此時此刻情況危急,警鈴大作……
不是把自己包緊一點,就是直接「餓羊撲虎」過去,跟他來一段纏綿火辣的咿咿哦哦。
她不想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後悔,所以只能選擇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可是她真的很熱,不時恬著干燥的下唇,尤其在眼楮不小心瞥見他露出的大片結實的小麥色肌肉時,那種口渴的感覺更強烈了。
「你很冷嗎?」少齊的視線從國家地理頻道上的孟加拉老虎移動到她臉上,眨了眨眼。
「我很熱……呃,對,我很冷。」她下意識地拉緊睡袍,以證明她冷得發抖。
「那或許我們應該把冷氣調高一點,至少從冷凍庫升級到冷藏的程度,你覺得呢?」他眼神嘲弄地望著她。
他注意到了!
她面紅耳赤地假裝沒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剛剛我很熱。」
「你不穿那麼多件厚重的睡衣的話,應該就不會那麼熱了。」
「因為稍早的時候我很冷。」她已經是在無理取鬧地瞎扯了。
如果他不是拚命忍住放聲大笑的沖動的話,恐怕早就被她無厘頭的話搞得頭暈腦脹了。
「那麼現在我可以把溫度調高一點了嗎?」他禮貌地詢問。
「隨便。」對于自己的語無論次,櫻果也尷尬得要命,連忙專注地看著國家地理頻道,假裝對老虎在撒尿的動作充滿興趣。
少齊將溫度調到二十六,事實上只要打開落地窗就能夠得到一室清涼,但現在是夏天,他不希望蚊子將她白女敕的肌膚叮得都是包。
她很緊張,仿佛害怕他會隨時撲向她。
他因為這個想法而微微笑了起來,如果她再了解他深一些,就會明白他的誘惑技巧非常高明,無恥地強迫一個女孩子就範從來就不是他的風格。
「呃……你是怎麼認識那位白小姐的?」櫻果一問出口就後悔了。
「我們是在沙灘上認識的。」
她無法控制住喉頭泛起的酸意,「她很喜歡你。」
「我想也是。」他隱藏住一抹笑意。
「你這個自大狂。」她忍不住氣惱的指責,「我就知道你很享受被女孩子愛慕的感覺。」
「你在吃醋嗎?」
櫻果頓時像尾巴被香煙燒到的兔子般跳了起來,「我吃醋引怎麼可能?開玩笑,我吃什麼醋?我巴不得你跟那位白小姐來電呢!」
「那時你一副恨不得掐死我的樣子,我還以為你在吃醋。」少齊假裝滿臉的失望,「原來我看錯了。」
「當、當然是你看錯了,我說過,你去娶誰都好,只要別娶我就好。」櫻果口是心非地道。
「那麼你可以停止對我怒目相視了嗎?」他神情輕松地看著她,「要不要坐下來喝點茶?」
她訕訕地坐下,努力表現出平靜閑適的模樣,「好呀,麻煩給我一杯。」
他斟了一杯上好碧蘿春給她,看著她捧著薄胎雪瓷杯小心翼翼地吹開熱氣,還先用舌尖沾試溫度的樣子,忍不住微笑。
她察覺到了他笑容,有點窘地問︰「怎麼了?」
他但笑不語。
「你在笑什麼啦!」她忍不住坐過來,想逼問出他那朵笑容是怎麼回事,就好像她做了什麼惹人發笑的行為一樣。
少齊的眸色因她的靠近而有些變深,她幽然清新的花草香味繚繞而來,那對一個男人來說真是最勾魂的誘惑。
他嘆了一口氣,這小妮子一點都沒有發覺自己的魅力驚人,也幸虧如此,她才沒有學會將她的魅力化為最強大的危險武器。
「我只是在想,你有一個貓舌頭。」
櫻果眨眨眼,隨即有點不好意思地笑笑,「噢,你是指這個……我以為你在取笑我品茶的動作很矬呢。」
「我從來不會取笑你。」
「是嗎?」她睨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的記憶力不太好喔。」
「有一件事我是絕對不會忘記的。」他凝視著她,似笑非笑,「十年前你答應嫁給我。」
她忍不住臉紅,啐道︰「都跟你說了幾百次了,那只是個童年無知的諾言,算不得數的。」
少齊卻不贊同她的說法,「對我來說,承諾就是承諾,說了就該做到。」
她朝他皺皺鼻子,「你做人一定很辛苦,連幾百年前雞毛蒜皮的事情都記得清清楚楚。」
「到目前為止,我應付得還可以,而且人生還挺有樂趣的。」他喝了一口茶,「你可以不用擔心我會得憂郁癥。」
「我才不擔心你,你的神經比大象的腿還粗。」她哀聲嘆氣,「我擔心的是我自己的神經,不知道哪天會脆弱到斷掉啊。」
「我會保護你、撫慰你,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
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甭提了,哪天我真的精神失常,不用問,那個罪魁禍首就是你。」
「你真的傷到我的心了。」他一臉受傷。
他一定是在虛張聲勢,千萬信不得!
可是她偷偷瞥了他一眼,他的神情好像變得有點憂郁傷心的樣子。
天啊,她是不是太直接了?真要命,早晚有一天她要用肥皂水好好清洗這張口不擇言的嘴巴。
「呃,那個……」她開始嘗試補救,「其實我的意思不完全是這樣啦,我只是說……那個……」
「你不必費心想方設法安慰我,我知道我在你眼中一直是個無惡不做的強盜頭子。」少齊郁郁地道,陡然起身。
她慌了,急忙跳起來跟在他身後,「你要去哪里?你听我解釋啦,我真的沒有那個意思。」
「我到陽台怞根煙。」他淡淡地道。
壞了,事情真的嚴重了,他很少怞煙的,只有心情極度不好的時後才會怞。
「你別去!」她心里揣著深深的愧疚和恐懼,情不自禁一把環抱住他的腰,瞼頰緊緊貼在他堅實的背脊上。
少齊微微一震,被她罕見的溫柔親匿舉止而撼動了,身子動也不動的僵硬在原地。
櫻果的心底塞滿了恐慌、心痛與自責,她怕死了他真的傷心、生氣……然後真的從此疏遠她。
天啊,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原來這麼在乎他,她口口聲聲要他離她遠一點,可是當她發現他有可能真的這麼做時,卻又慌亂得完全無法思考……幾乎連心髒都快停止跳動了。
「我、我跟你對不起。」她死命地攬緊他溫暖結實的腰,鼻頭泛酸,「我太壞了,不應該老是這樣攻擊傷害你的……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沒有那個意思。」
他沒有回答,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應,就在她以為自己等了一個世紀之久時,听見了他低沉微啞的低語--
「我開始想,或許你這一輩子都不會接受我。」
她的心髒瘋狂跳動,那是什麼意思?他要放棄了嗎?他決定打消娶她的念頭了嗎?他下定決心要遠離她的生活不再蚤擾她了嗎?
這應該是她十年來夢寐以求的一刻,她卻覺得像是被宣判了死刑,還是斬立決的那一種!
「你……你不要這麼說嘛,其實,其實事情也沒有你想的那麼壞……」
天啊,她在胡言亂語什麼?要擺月兌他就趁現在呀!她還在遲疑個什麼勁?
可是任憑理智怎麼叫囂教訓她,她的情感卻已經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全盤投降了……
光想到從今以後的生活里不再有方少齊,就足以令她渾身猛打冷顫。
愛上他、擁有他,但可能會失去他,與逃避愛上他,卻注定此時此刻就要永遠失去他……她該怎麼選擇?
「如果你不想要我,不願接受我,那麼現在就放開手……」他的聲音越發低沉深幽,「不要給我虛幻的美麗假象。」
天,他要她做最後的抉擇了,可是她還沒有準備好,長長的十年都未能幫助她做出選擇,這短短的幾天相處,能夠發揮什麼效果?
可是她想到在沙灘上看見他與白晶玉踏浪,看見白晶玉眼底掩飾不住對他的傾慕時,她突然像被當頭敲了一棒--
她不能失去他!
原來她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更渴望擁有、接受他……
「我好怕……」她終于忍不住輕泣,額頭緊緊貼著他的背,淚水撲簌簌地掉落。「我什麼都不會,我甚至不知道該怎麼討好一個男人,你怎麼會想要我呢?說不定在娶我回家的第一天晚上,你就會忍不住想要勒死我了。」
她的啜泣擰痛了他的心髒,她的話卻燃起了他的希望、興奮和喜悅。
少齊有一絲暈眩,他不敢相信,她……答應了!
他輕輕地轉過身,溫柔堅定地握住她的小手,仿佛怕嚇跑了她,更怕這只是一個夢境……
他看見一張淚痕斑斑卻依然甜美可愛的小臉,她眼底的淚光閃爍著再也掩飾不了的心痛與渴望。
十年有成,夢境成真。
他輕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淚水,低聲道︰「你什麼都不必改變,我要的就是現在的你,你甚至連一根發絲都不用修剪,至于娶了你之後的每個晚上,我會有比勒死你還要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每一寸、每一寸好好地憐愛你。」
他的話讓她感動得想掉淚,他做出他深情的承諾了,可是她還是搞不懂自己何德何能可以得到他這樣的眷戀深顧?
可以冒險,答應他,進入他的生命,然後自己尋求答案嗎?
她一向膽大包天,甚至在看到頭破血流的傷患時還能微笑地為他止血療傷,手都不會抖一下。
該是她對自己的愛情干冒大險的時候了!
愛情與婚姻就像一場豪賭,不賭當然不會輸,但是也沒有贏的機會。
她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你說的那個先訂婚,好讓我有時間適應的提議還有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