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貨可居 第一章 作者 ︰ 凌淑芬

昏暗的燈光,淋灕的熱汗,與輕細的低吟。

黝黑的男體繼纏著身下的粉女敕嬌軀,一段細白的臂勾出來,攀在他的臂上,像是想勾近,又煞似想推開。

「嗯……別……」女人有點受不住地求饒。

男人低笑一聲,貼在她的耳畔低喃︰「可憐的綺綺……」

元清綺緊閉著眼,白淨無瑕的額浮上一層細汗。即使已經一年多了,她仍然不習慣和男人的肌膚相親。每一次的幽會,他還是要花上許多時間做足前戲,一步一步的勾引,讓她慢慢動情。

有幾次他太過急躁,因為他出國公差了好幾天,無法在預定的見面時間趕回來,後來幾天他就要得太狠了一些,讓她很難受。從此以後他便常常警惕自己,對她要放慢腳步,他保守的綺綺不是那種急得來的女人。

他的綺綺。

有些溫柔、又有些粗野的吻落在細致的柳眉上,再來是那雙緊閉的、很女人味的長睫。這雙睫毛目前蓋住他次位喜愛的部分——眼楮。

綺綺的眼楮長得極好,有如上好的黑色水晶,靈透澄淨,仿佛每樣事物都能在那雙眼中滌淨。一開始吸引他的,正是她的眼楮……

她的鼻梁。她的鼻子不特別高挺,但秀氣可愛。當然,對他而言,這張臉孔上的每個部分都是可愛,值得以吻膜拜的。

終于來到他最喜愛的部分,她的唇。她的唇合起來時,是一個很標準的心形,唇丘的地方稍微豐潤一些,唇色是一種粉粉淡淡的清淺。跟她的人一樣,什麼都是淺淺的,明明是個單純的人,卻反而讓人抓模不透……

男人一惱,突然用力挺進。

「啊……」身下的女人輕喊,眉心起了些波紋。

他有些歉意、又有些得意地吻上那段波瀾。

男人都喜歡欺負女人,這是物種原始,天生的劣根性。

她直又長的頭發,散在雪白的肌膚四周。他掬起一把,唇滑過那陣光澤。

她竟然想剪掉長發!他不準,硬是規定她不可以剪。他知道她有些氣惱,覺得他很莫名其妙。

幸好,她的個性也跟人一樣,什麼都清清淺淺的,不太會去計較她覺得不重要的事情。既然他要她留著,她覺得剪不剪不是什麼太大的事,所以就留著了。

但是綺綺是有爪子的。

雖然他立于不敗之地,有把握讓她必須听從于他,他也不至于太去沖犯她的原則。

當然,如果最後他強硬到底,她還是不得不听他的,只是多數時候他不是個傻瓜,既然可以有個溫柔可人、婉轉承歡的小伴,沒必要把情況弄僵。

在她體內的綠動速度加快,他不太情願結束這波熱情,但是時間還長——瞄了下掛鐘——他們還有兩個多小時,他還可以再做一兩次。

沖刺加快,她的眉心微緊,輕細的聲吟聲也變重。

「嗯——」最後用力的一擊,他全身肌肉硬起、糾結,最後癱軟在她的身上。

元清綺無意識地撫著癱在身上的那具健碩男體,過度的激情讓迷蒙的雙眸有一陣子的茫然。

窗外的蟲叫聲,在靜夜里唱得格外暸亮。晚上九點,在台北城里夜正方興,但是在陽明山上,一切靜寂沉沉,一不小心會有一種將被夜色吞沒的感覺。

這間豪華的招待所不掛在汪家名下,但是一直以來都是汪迎先在使用。她不曉得他們為什麼要弄一間招待所掛在不相干的人名下,但反正汪家的一切有許多晦秘,不去探問是最好的。

她,也沒有好奇心。

可是,從去年開始,這間以往拿來接待重要秘密賓客的招待所,就變成他與她私用的了。

這里是他們幽會的地方,每周的兩個晚上,定期的幽會。

一切是怎麼開始的?

她「知道」是如何開始的。卻不十分「明白」為什麼。

她的父母經營一間小書店。不是像金石堂、誠品那種大型連鎖,有明亮的燈光、空調和寬敞的空間。是像我們記憶中,開在家門口轉角那種小小的書店,有點小,有點擠,賣些參考書、故事書和輕便的文具,隨時橡皮擦用完了或是立可白沒了,很方便就可以買點小東西的那種老書店。

這家小書店已經有五十多年的歷史,從元清綺祖父輩就開始經營了,之後傳到她父親手上。在早期也曾經輝煌過,但是隨著大型連鎖書店的興起,店附近的生活型態也改變了。辦公大樓開始興起,許多住戶都改建搬家了,這間陪著許多小朋友長大的書店,現在突兀地卡在南京東路一個小轉角上,四周都是辦公大樓,能做的生意越來越有限。

兩年前,為了貼補一點家用,母親在騎樓設了個早餐小攤,再把書店隔一小半出來擺桌子,現在反而是早餐鋪的生意比書店好許多。

原本這間店是自己的,沒有什麼貸款壓力。但是祖父一直有好賭的小毛病,直到他過世而元清綺的父親繼承了所有產業之後,他們才知道,店面早就拿去貸了好幾胎的貸款,而錢,全給祖父賭掉了。

拋棄繼承權是不可能的,父親刻苦的性子讓他不願意把元家辛辛苦苦攬下來的一點財產拋開。

若把店面賣掉,錢拿來抵所有的貸款剛剛好,父母倆手中什麼都沒剩下。

都已經是五十幾歲的人了,教他們失了這唯一的依據,要如何從頭開始呢?撐著這爿小書店,再加上早餐鋪的營收,每個月東補西補也剛剛好可以過活。

二十四歲的元清綺在一間貿易公司當會計,一家三口這樣平平樂樂的,也過了下來。

說到底,元家人的個性一直都是這個樣子——能溫能飽便已知足,沒有什麼太大的野心。

然後那天。

那天是星期五,元清綺的年假休不完,所以請休了一天。一大早她就在媽媽的早餐鋪幫忙。

早上九點多,早餐鋪的人潮開始淡了,大家已經上學去或進了辦公室,元清綺正在洗煎蛋餅的鏟子,眼角看到一輛大車往路邊一停,一個高大的身影下了車,匆匆進到父親的書店里。

這種情況並不少見,偶爾有些忘了帶紙啊筆啊的路人經過,也會這樣匆匆進去買點東西就出來。她並沒有多注意,只是專心地去收拾身周的環境。

夏末的早晨還是非常炎熱,她滿手油膩,發絲微亂,額前的薄汗細細地凝起,元清綺抬高手背輕輕點拭幾下,冷不防間,突然感到余光的那個身影沒有離去。

她抬起頭,眸光有些茫然。那份茫然替她的雙眼蒙上一層霧般的迷蒙。

汪迎先站在店門口,定定盯著她。

「……你想要點什麼嗎?」眼看他盯了好幾分鐘都目不轉楮的,她輕聲詢問。

他又看了她好一會兒,手上還握著兩支剛買的原子筆,然後才慢吞吞地開口。

「培根蛋餅,謝謝。」是很有共鳴感的低沉嗓音。

直到現在她仍然不明白,汪迎先到底看上她什麼。當時的她絕對是一身狼狽!即使換個時空地點,她都稱不上什麼活色生香的大美人,「眉目清秀」就算最貼切的贊美了。

她打個蛋,幫他做了一份培根蛋餅,裝好了遞給他。

「三十元。」

他又沒有立刻回答了,還是站在那里直勾勾看著她。終于她被看到有些不自在,淺淺的紅暈浮上秀白的臉頰。

他的唇牽動一下,丟下五十元硬幣,也沒有找錢,拿了蛋餅就走了。

她當然知道他是誰,這一帶很少人不認識汪家的人。汪家是附近的大地主,光房地產就夠好幾輩子吃穿不盡,但是真正讓汪家發跡的卻不是房地產,而是「道上的生意」。

早期在混幫派時,汪家人多數秉持著「盜亦有道」的原則,很注重鄰里關系,所以他們在地方上的形象反而非常良好。

大約四十年前,汪家決心開始漂白,于是成立了幾家正經生意,經過兩代的費心經營,如今竟然也成為台灣一個極為著名的財團了。

傳到汪迎先父輩的那一代,只剩下兄弟兩人,汪迎先的伯父是主事者,他父親這一系則算是旁支,可是街坊間對于汪迎先的身世早就傳出不少八卦。

據說,汪迎先的生父其實就是他大伯。當年當家的和自己的弟妹偷情,先生下了他,他母親為了向當家元配示威,還故意將兒子取名為「迎先」,表示她的兒子是「先來的」之意。

過了兩年,那個元配也生了一個兒子,取名叫「迎鎧」,汪迎先雖然是先出生的,到底嫡系仍然不是他。

不過這些坊間八卦,元清綺從小也就當成故事,听過耳就算了。

事實變得更加耐人尋味是在汪迎鎧十八歲那年,這個堂弟突然跑到美國去念大學,誤打誤撞竟然在拉斯維加斯有不錯的發展。汪迎鎧當然不願意放下自己辛苦打拚的事業回台灣,汪大伯只好往佷子的身上發展,于是汪迎先儼然成為新一代的接班人。

經過四十年的發展,汪家的產業龐大之王。他們擁有銀行、證券公司的金融事業,保險業,商用房地產,建築公司,乃至食品及高科技產業都有他們的投資。汪迎先從二十六歲研究所畢業後,便積極地介入家族事業,如今三十二歲的他早已斐然有成。

汪家男人身上也有一些共通的強勢遺傳。他們都很高壯,身形挺拔,下顎方正。不是很典型的英俊,卻充滿陽剛氣。汪迎先的臉又比父親更瘦一些,老實說……如果要故意去想的話,他長得真的比較像他那豪邁的大伯。

某一代祖先的原住民血統讓他擁有立體的五官,一八五的精實身材,讓他無論穿什麼樣的衣物都是天生的衣架子,但真正讓汪迎先「好看」的,是那股英武逼人、自信煥發的神采;那眉宇間的傲慢,仿佛天地間沒有任何難得倒他的事物。

那樣高傲的男人,和她這平民小老百姓不會有什麼搭軋的,元清綺說服自己。

直到他們的第二次相遇。

身為會計的她必須跑銀行,在等待叫號的過程中,元清綺突然又有那種被緊盯不放的感覺!

汪迎先只是隨興地到大廳巡巡看,不期然間又看到了她,那個書店元老板的女兒。

她只是穿著一身很普通的米白素裙與白襯衫,站在忙亂成一團的銀行大廳里,安靜地等候。

上次在早餐店看到她,好像也是如此。她立于一地油膩之中,仍然是那樣自在恬靜。

只是出于好奇,汪迎先回去調出元家貸款的資料。

他們家的環境絕對不好過。一間還算精華地段的樓中樓隔成一樓的書店和二樓的住家,目前全部貸到第三胎,每個月基本還款就要十幾萬;書店的生意又冷清,再加上早餐鋪,每個月勉強和貸款打平,所以全家等于靠她那份會計的死薪水在過活。

一個二十四歲的會計能賺多少錢?了不起三萬出頭,又要養活自己,又要供應父母,早已捉襟見肘好幾年。光是帳面上,元家的遲繳紀錄便相當可觀。

她的安之若素,究竟是哪里來的?

元清綺突然發現站在銀行角落的他。兩個人就這樣隔著偌大的空間,遙遙相望。

她的眼中漸漸出現一種小動物被逼入牆角的緊張,喚起了男人體內深藏的侵略性。

「元小姐,關于妳父母貸款的問題,我想私下和妳談一談。」才一轉眼,那囂傲的男人已經站在她眼前,以著只有兩個人听得見的音量,輕柔低語。

那一談,就是一切的開始。

激情方歇,元清綺柔軟地蜷在他懷中,緊閉的長睫輕輕顫動。汪迎先低頭穩住,感覺懷中的人兒輕輕一顫。他的唇下移,懲罰性地輕咬她櫻唇一下。

長睫輕飛,眨開了眼,眼神仍然因過度的激情而迷蒙。他感覺到自己在一瞬間立刻發硬了,長腿移進嬌白的雙腿間,想要再度頂開。

迷蒙的雙眸一驚,立刻清醒過來。

「不行……太晚了……」柔荑無力地推撼他,一面閃躲他緊追不舍的吻。

男人花一秒鐘瞄一下掛鐘。「還早,十點半而已。」

「我還要叫車下山,回到家還要一段時間!」她徒勞無功地抵擋著。

他輕笑一聲,半強迫地分開她的雙腿,悸動的男性緊緊貼上。

「不用叫車了,待會兒我送妳回去。」

「不行!會被別人看到,你快起來!」她開始更用力地推他。

汪迎先臉一沉,蠻橫地泰山壓頂。

知道不能跟他硬來,元清綺軟軟央求,「明天人事室的小姐請假,我七點半就要進公司開門了……」

兩人的氣息就在咫尺間交雜,她酥胸的紅艷被他雄健的胸膛壓擠著,腿間仍然卡著他強健的右腿,女性的體香絲絲縷縷地鑽入他的鼻間,他的更明顯地被喚起。

終于,他咬吻著她貝殼似的耳朵,強悍的氣勢轉為溫存。元清綺暗暗松了口氣,或許逃過一劫了……

「啊!」猛然侵進的男性奪去了她的呼吸。

「十一點再走。」

結果,惡龍還是獲勝。

龍口下的女人只能柔弱地攀住他的肩臂,讓身上的男人帶著她沖向另一波的絢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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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怎麼這麼晚回來?」

元父睡到一半起床上廁所,正好遇到剛洗完澡出來的女兒。十二點多了呢!

「嗯……今天留下來幫電腦老師整理幾個檔案,所以比較晚回來。」元清綺心虛地解釋完,趕快回到自己的房間里。

扭開書桌上的台燈,她對著鏡子里的自己細細審視。

她不懂汪迎先究竟看上自己哪一點?她的性情內向,不夠活潑,長相也勉強算是清麗而已。

「令尊有六期的貸款缺繳了。」當汪迎先開口這麼說時,她仍然在狀況外。

她本來以為他在銀行里說要和她私下談談,是指到樓上他的辦公室去,沒想到卻一路載著她上了陽明山,在一間隱密的豪宅前停下。

這座豪宅後面就是整片山林,正門離大馬路還有一點距離,沒有路讓人潛進來偷拍。元清綺知道很多富豪人家都有一間這樣的招待所,用來接待公司或私人的重要賓客。只是,他帶她這樣的一個小老百姓來做什麼呢?

「不可能,我們家每一期都有繳款,雖然偶爾會遲上幾天,卻從來沒有缺繳的紀錄。」

他輕松自若地坐在她身前,把一份銀行卷宗往檜木桌面一放.

「過去五年以來,元家有好幾次的遲繳紀錄,最長的時間是半個月,我們會計部把你們繳交的金額算了一算,比實際應繳的期數短少了五期。」

他的話,慢慢地滲透到她的心底。

「五期?」

「再加上這個月份也遲繳了,所以目前為止短少六期。」

六期?元清綺的心倏然縮緊。

「我們家的信用一直很好……雖然有過幾次遲繳,但是每一次我們一定都會繳錢的,如果你可以再寬限幾天……」

「我可以為妳做得更多。」他傾身向前,兩手的指尖在桌面上輕抵成塔狀。「這六期的缺額你們不用再補繳了。」

他異樣濃烈的凝視,讓她的心一顫。

「汪先生,我是認真的,我可以先向公司預支……」

「我也是認真的!」他打斷她的話。「那六期你們不必再繳,事實上,後面所有的貸款你們都可以不必再繳了。」

「為什麼?」她困惑的神情充滿純真的誘惑力,汪迎先幾乎在這一刻就想不顧一切地順遂心意。

他從來沒有如此渴望過一個女人!

「我要妳。」他單刀直入,毫不拖泥帶水。

「……我?」她完全反應不過來。

汪迎先繞過檜木書桌,更迫近地注視她。

「妳!我要妳!」

即使他的話還未構築成意義,他毫不隱藏的男性勃發也說明了一切。元清綺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勃勃熱氣,驀然推開椅子後退。

「你……你……」

這個男人竟然認為她可以為幾十萬出賣自己!

「不是幾十萬,是兩千三百七十二萬四千八百六十元。」他仿佛听出了她的心聲,語氣還是冷靜得讓人戰栗。「如果不夠的話,我可以給妳更多。妳想要這間房子嗎?車子?寶石?或是幫妳父母開一家更大的書店,從此以後他們不必再擔心生活的問題?」

她氣得渾身發抖,整個人轉身飛快就往門外沖。

她不知道是哪一點讓自己更難受。是她竟然像個可以被買賣的女人,或是他竟然可以用那種無動于衷的語氣,論斤計兩談論她的「身價」。

她盲目地沖過豪華的長廊,一路沖下回旋樓梯。

在即將踏上客廳大理石地板的那一刻,他低沉的嗓音追了上來。

「清綺!」

元清綺渾身一震,緊抱著自己的包包,仿佛它可像盔甲一樣保護自己。

「我一定要得到妳,不管用什麼手段!」

那含著狠勁的宣誓讓她不由自主地回過頭。站在長廊頂端的他如君臨天下,緊緊攫住她。

「請不要逼我做出更殘酷的事。」汪迎先慢慢地走下長梯,聲調轉為輕柔。「妳不希望妳的父母親開始被討債公司蚤擾,每天一回到家就發現鐵門被漆上紅漆吧?他們年紀大了,讓他們過一點清靜的生活不好嗎?」

「你……你說什麼?」她激動得渾身都在發抖。

「清綺,我不是一個太差的情人。」他終于走到她的身前,握住她光潔的下巴輕哄。「跟著我,我不會虧待妳的。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滿足妳。」

「你、你真是個惡霸!」她氣到連話都快說不出來。

「這段關系不必公開,妳只需要付出每周兩個晚上的時間而已。」他恍若未聞,繼續說著自己的話。「我自己也很忙,沒有時間天天和妳膩在一起︰等一切結束之後,不會有人知道,妳還是可以回去過自己的生活,我永遠不會再出現。」

怎麼能有人衣冠楚楚地說出這麼禽獸的話?

「你……你讓我覺得噁心!」她痛恨地道。

對于天性平和的她而言,這已經是很重很重的話了!

汪迎先輕嘆一聲,平穩地直視她,「我們在一起之後,妳可以不必對我百依百順,但是我希望我們對彼此有起碼的尊重。當然,大多數時候,我會希望妳能讓我主導。」

他已經直接假定她會答應他的條件。

元清綺再也無法忍受,全身顫抖地跑向大門。

「我會等妳的電話。記住,我不是個有耐性的人!」

他惡咒似的輕語,如影隨形地跟附著她。

當討債公司的人出現在她家門口附近,她就知道汪迎先是玩真的。

元清綺沒有真的等到對方做出什麼惡行才痛哭流涕地找上他。沒必要!汪家本來就不是吃素的人家,他要動她家的人太容易了。

最後她屈服了。

他們約定,每個星期一和星期四的晚上相會。她告訴父母公司出錢讓她去學電腦,然後八點她會準時抵達那個地方,最晚一定趕在十一點半進家門——不過,他最近不知怎地越來越纏人,所以她也越來越常遲歸。

他們也彼此說定,這段關系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她的父母。所以他不能強迫她在公開場合與他幽會。

最重要的一點,不可以讓任何人蚤擾她的父母。

該繳的貸款,他們家還是會繳,元清綺不想要他的「善心」,但是現實讓她知道,父母親遲繳的情況越來越嚴重;現在什麼東西都漲價,只有薪水沒漲,所以早餐鋪的成本提高,客人卻變少,家里的月收入比往前少了兩成左右,即使靠她的薪水也補不過來。

父母不敢讓女兒知道,只想她專心地工作就好,其實她早就了然于心。

或許這樣也好。她自暴自棄地想。汪迎先主動來找她,也算解決了她家中的一個問題。

她所不知道的是,她的父母曾經跑到銀行去,滿懷歉意地要求可不可以寬限幾個月,結果是汪迎先親自出來接待他們,親切地說︰「元伯伯的書店也算是陪著我一起長大的,貸款的事你不要擔心,隨時有錢了再來還就好,我不會讓催款部的人去叨擾你們的。」

不明究里的元家父母還千恩萬謝的回來,滿口直贊「真是個感心感意的好孩子」。

她放下梳子,關了燈,慢慢爬進棉被里。

窗外的月亮還是剛才的那盤明月,但是掛在她的窗外,卻比掛在那扇華麗的窗幕外更潔淨明亮。

都已經一年半了,他還不想換人嗎?

元清綺翻了個身,腿間隱隱地酸麻,仿佛還能感覺屬于他的那個部分在其間強力沖撞……

夠了!

發生在那間房子里的事,只限在那里存在。當她離開了那個地方,她就再也不願去想起它!

元清綺強迫自己忘記一切,用力拉高棉被——

「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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