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障 第四章 作者 ︰ 藍蜻

芳菲不知道自己怎麼走回桃花村里的。

她為什麼不跟上去呢?為什麼不?或者該說,她根本沒想過除了綠原,她還會到更遠的地方去。

如果她跟了上去,孤自裳會容得她留下嗎?他傷還沒全好,能去哪里?

芳菲就這麼一路胡思亂想地回到自個兒屋子門前,心魂俱碎的她卻仍緊緊握著那塊玉佩,那已然成了她僅有的東西。

孤自裳離去之後,她乍然了解,她的世界是永不可能回復了,不過短短幾天,她已像被剝了一層皮。

她連自個兒怎麼睡去的都不知道,只曉得醒來時,枕邊一片濕冷,淚水連在睡夢中都不停地流下。

觸目所及,皆有孤自裳的影子,她無法待在屋里,只好出門,以踉蹌的步伐和著神傷緩慢地沿著桃花溪流步行,漫無所想,直到正午才回家,卻在剛到屋前不遠處時看見了朝明的身影。

「芳菲!」朝明大駭,沖上前來。「你……」她驚愕地看著眼前的人兒,這是她所認識的芳菲嗎?!。

她怎麼比前幾天更加樵悴不堪了?

朝明想也不想便伸手攙扶她。「你怎麼了?那個姓孤的呢?」朝明環顧四周,卻不見孤自裳人影,方才她在屋子里探看,也沒看到人,這才尋到屋外來。

「他走了。」芳菲道。

「走了?朝明不可置信,然後大嘆口氣。」那你?「

「我沒事。」芳菲頓了頓,像要證明她真的一如往常地微微笑了笑。「你怎麼來了?」

朝明聞言,臉垮了下來。「事情被村長知道了。」

芳菲一愣。「怎會?」

「是我大哥說的。」朝明一臉忿然。「他說他看到你和那個姓孤的走在一塊兒,姓孤的還穿著他的衣服……」說到這兒,她又充滿歉意而囁嚅地道︰「對不起,芳菲,我沒能攔得住大哥……」

「該來的總是要來。」芳菲嘆了口氣。「朝旭沒有錯,你別怪他。」

「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替他說話!」朝明急得如熱鍋螞蟻。「現在村長,還有長老們都在我家里頭,娘讓我來喚你和姓孤的,幸虧他剛好走了,事情也還算有挽救的余地。」

芳菲不解地看了朝明一眼,沒有答話。

朝明見狀又道。「你就來個一問三不知、全盤否認就行了。」

「否認?」

「是啊,說到底只有我大哥一個人看見你們倆,所以你什麼都別招,知道嗎?」

「可是……衣服……」

「別管那些了,你這個樣子會教人起疑心的,先洗把臉吧!」朝明忙拖著芳菲入房。「我說你救了那個人,也不知道究竟是對,還是錯?說是好心,卻反倒替自己惹來無妄之災。結果呢?那姓孤的倒輕松,拍拍就走得不見人影。」

芳菲怔愣地讓朝明帶到房里,由著朝明打理,始終不發一語。

「朝明,別哭。」芳菲反手抱了抱朝明。

「芳菲……」朝明抽噎地看著芳菲。

芳菲溫柔而悲傷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是來喚我去你家的嗎?再拖下去,村長和朝旭會起疑心的啊!」

朝明一愣,她早忘了還有這回事。

但見芳菲站起身子,慎重地將掌中的玉佩放入懷中,然後理了理衣裙,拉起朝明的手。

她不激動了,表情平靜卻有著任誰都看得出來的蒼白。

「我們……走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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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綠原,孤自裳找到一條荒廢已久的小徑,他心知這大概是出谷的唯一道路,也不多想,當下便沿著那條路直行而去,剛痊愈的身子使他走走停停,腳程並不太快,不知行了多走,他這才第一次回頭。而人已在山腰,從陡峭的崖邊望下去,除卻一片谷壑白霧,哪兒還有什麼桃花林的影子?

原來,那兒真是塵世之外。

芳菲泫然欲泣的面容倏地在他腦海中閃過,孤自裳心中不禁微微一抽。

分離十分容易,這忘卻何等困難?不過幾天,芳菲柔軟純淨的情感仿佛已能滌淨他晦澀的過去,但他又發現自己終究不能釋懷。那已經不單是商離離的緣故,而是整個事件令他懷疑。他想來覆去,只知道那是個陰謀,非破解不可的陰謀。

回去,曾是他最不願的,但曾幾何時,卻又變成不可不為之的意念?

過去的歲月與受傷的那十幾天相比,孰輕?孰重?

罷了!就當那是一場夢,孤自裳如此諄諄告誡自己。

即便芳菲說過︰「我從沒听說過有哪個人迸了桃花村後,還願意再回到外頭去的。」他不否認自己曾真有那種留下的念頭,在那個夜晚,當他擁著芳菲入懷時,他的心竟能不可思議的平靜下來。但……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芳菲?如果是為了自己,那麼他是自私的,如果是後者……

忽然猛地搖了搖頭,像要甩掉這想法似的,孤自裳試著不再去想。

他已經不會愛人了,還想什麼?一個商離離還不夠嗎?

他怎麼可能是為了芳菲?怎麼可能?

于是,他離開了,趁著自己尚未更加深陷之前,他慌忙、倉促地逃了開。

但……為何即便他努力地告誡著自己情思的無邊苦處,卻仍不由自主將芳菲的溫暖記掛滿懷,深鐫在心版上,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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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當芳菲出現在眾人面前時,大伙兒都因她憔悴的面容而嚇了一跳。

「芳菲,你怎麼……怎麼變成這個樣子?先開口的是朝明和朝旭的母親,她是看著芳菲長大的,芳菲一直是個嫻靜沉穩的姑娘,雖不像朝明一樣擁有活潑開朗的個性,卻也不曾見她有過任何過于憂愁的沉重模樣,但是現在……憐惜的淚瞬間滑落滿腮,朝明的娘也不顧著自己帶病,便蹣跚地走上前,一把攬住芳菲的身子,口中喚道︰」孩子啊!誰將你折磨成這樣?才不過幾天沒見著面……你竟然消瘦至此?「

芳菲心痛糾結,卻灑不出淚。「干娘,快別這樣了,您身體虛弱,怎還好為我操心?」急忙挽住了朝明的母親,語音哽咽的她卻仍不要老人家為她勞煩。

「不為你,為誰?朝明的母親疼惜地摟著芳菲的面頰,無限憐愛的,好似一對真正的母女般,自芳菲小時候起,她便照看著這麼一個靈秀的女孩兒長大,芳菲待她,甚而比親生的朝明還要貼心,誰能不憐愛呢?也因此,當她瞧見芳菲那憔悴的模樣時,又怎能不加倍傷心?

「你告訴干娘是誰讓你受委屈?好讓干娘為你作主,」

芳菲聞言,不由澀然道︰「您自個兒保重才是正經,千萬別為了我……」

秦母見她左一句保重身體、右一句不要操心,偏偏全然不提那個令她傷心欲絕的人究竟是誰,奏母憂慮之余更平添一股忿然,「朝旭,你過來!」

原本站在一旁的秦朝旭,連忙向前一步。「娘。」

「把你看到的事情,原原本本再說一次!」

秦朝旭訥然看了芳菲一眼。「昨天,我……親眼看見一個男的,摟著芳菲……在桃花溪邊走動……」話說到一半,一個年約五、六十歲的老漢忽地伸出手來,打斷了他的話,原來那人正是村長。

「且慢,你有沒有想過,這很可能是你一時眼花、著不清楚?」那老漢說話沉著和緩。

奏朝旭立刻點頭如搗蒜。「當……當然啦!我是再確定不過了,那男人身上所穿的衣服,我瞧了很是眼熟,再細一看,才發現那根本就是我的啊!」講到這里,秦朝旭忽像想到什麼一般,恍然大悟地啊了一聲,三、兩步沖到朝明面前。「那衣服不就是我不見的衣物嗎?」

朝明見事情已無法隱瞞,原本方才止歇的淚,又忍不住流了下來。「我……我」你怎能幫著芳菲瞞著我們呢?村長見狀,深深嘆了一口氣。「你可知道,這不是幫她,反而是害她啊!」

「這麼說,那個男的是確有其人了?秦大娘搖了搖頭、憂心仲仲。」芳菲,你怎能如此糊涂?桃花林外不相干,難這你忘了?「

芳菲听到那熟悉的勸語,身子一顫。

村長見狀,便道,「芳菲,你帶回來的那人,現在何處?」

朝明見芳菲仍未回神,便抽抽噎噎地道︰「他走了!走了有一天了!」

「什麼?」眾人又是一驚。

竟會有人不願留在桃花村?這可是五百年來頭一遭啊!

大伙兒正錯愕之際,村長又開口。「芳菲,你私出桃花林,又將一個外人帶迸村子里,使得在此隱姓埋名過日的村民暴露于被發現的危機之中,你可知道自己錯了麼?」

「可是……」朝明見村長語氣嚴肅,深怕事情難有轉還,于是在芳菲開口之前,便搶著為她辯駁。「村長,芳菲她是以片好心啊!」

「一片好心也足以釀成大禍啊!村長捻了捻胡須。」桃花村里,有避世于此的、有了卻紅塵的、有一心求道的,更有冀望永遠寧靜的許多許多的人們,盡管那些人有的是從外頭來的,但卻全部自願留下,但你救的那個人,卻一點都不為所動……「

「他是不為所動。」芳菲忽然說,眾人面轉向她,只听見她沉靜的聲嗓透露著一絲不被稀罕的自嘲。

「芳菲……」朝明不想把事情弄得更復雜,便私下扯了扯芳菲的袖子,然而芳菲卻不予理會。

「他尚有許多依戀,桃花村對他而言,不過是受傷時停駐的一個夢境而已,講明白些,這兒甚至不過是個消極的避難所,關不住他的責任與良心。」芳菲不顧朝明的阻攔,又道。

「芳菲!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秦母大震。「你跟那個男的萍水相逢,怎能相知如此之深?你……你……你變得不像你了啊!」她語音顫抖地直指著這從小到大她視如己出的人兒好似一點都不肯相信她熟識的那個盈盈弱女,竟有這麼一天、這麼一刻,用這種看法形容養她育她的故鄉!

芳菲淒楚笑著,心痛極了,卻不知道還能怎樣不傷人。自從孤自裳離開之後,她靈魂中的某一個部分似乎也隨著他去了……

她連自個兒都顧不全了啊!

「干娘……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芳菲上前執起那雙如同親生母親般溫暖的雙手,她的淚早干涸,但心中卻仍在悲泣。

「干娘……求你……不要對我傷心、不要對我失望……我還是以前那個芳菲,我還是……」

「……」秦母無聲而心痛地看著她。

芳菲將自個兒的面頰貼在秦母手背上,低聲說道︰「但他教我明白,短短的那幾天就能明白……那種絕對而強烈的感情,除了他,除了他再沒別人了啊……」她的口氣平平地,然而聞者卻為之莫名顫心。

秦母更不得不看向一旁的兒子秦朝旭,心想著,他越听是不是越感難堪?他是多麼多麼的愛慕芳菲啊!

「傻孩子……傻孩子呀……」悲從中來,秦母痛哭失聲,撫著那陷入情劫的女兒,心中竟盡是無能為力的悲痛和即將失去她的無措。

「你可曾想過,你這麼做,將有多少人為你傷心?」

「干娘……」芳菲緩道。「我當然曉得,我怎麼能不曉得?您對我的恩情,還有大家……」頓了頓,環視了屋內眾人一眼。「但,我是情之所鐘、身不由己啊!」

眾人動容地凝望她這番坦承的表白,已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最後,是村長打破了沉默。

「芳菲。」他喚道,那聲調猶如宣判者。「不管怎樣,不能犯的,你終究是犯了,對此,你該有覺悟了吧?」

「村長!」下意識叫出聲的是朝明,村長該不會是想要將芳菲……

一想到那個最可怖的可能,朝明幾要暈厥。「村長,您不能這麼狠心,芳菲也是您看著長大的啊!」

「縱使如此,村長又豈能徇私枉法?」原本站在村長後頭的幾個長老終于開口說話了。「芳菲犯的,不是過錯,而是法。」

「救人是沒有罪的!看他人性命已在旦夕之間,難道你們見著了會坐視不管嗎?!」

「朝明。」芳菲的聲音忽地傳出。

朝明不解地回頭看她。

「夠了。」她輕道。「你別再為我操心,村長井非為難我,是我有過在先。」

「芳菲……」朝明瞬間理會她話後的深意。「難道……你真要……」芳菲不答,逕自面向村長及秦母深深一福身子。「村長,千般萬般錯都是芳菲引起,我私救外人,犯戒出林,又縱他離去,絲毫未替桃花村考慮到半點兒……我……錯了。」

「芳菲……」村長皺起眉頭,難過地著著她。

「既然這已屬無法挽回的事情,我也有了打算。」

「打算」什麼打算?你什麼都沒對我說!「朝明道,芳菲卻立時打斷她的話。

「我現在說。」芳菲道,環視屋內眾人一眼,深吸了口氣,說道︰「我明兒個一早,就離開桃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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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濃重,芳菲的屋子里透亮著一盞微弱的燭光。

她著手想收拾些什麼東西,卻發現原來一身孑然。

帶不走的卻是情感,她生于斯、長于斯,那種濃烈而厚重的情感才是她帶不定的。

輕嘆了口氣,沿著桌邊坐下,她仔細地觀察起屋中的每一處,像要將這些畫面烙印至心底那般,慎重地看著。

木門上傳來陣輕響,芳菲一愕。「誰?」

未有應答聲,來人卻仍在敲門,芳菲不再問,隨即上前開門,卻發現這深夜訪客竟是朝明的母親。

「干娘?!」她猶在病中,行走更是加倍艱難,芳菲見她步履蹣跚連忙上前去扶。「您還在生病,要來,也該讓朝明或朝旭大哥陪著您一塊兒來啊!」

「我怎能不來?」奏母坐定,便一把扯住芳菲的雙手。「有話當著他們兄妹倆不好說。」細細瞧看面前這出塵絕倫女孩兒,秦母一逕地為著她的命運擔憂著。「你從小在桃花村長大,未曾涉足外界一步,如今時勢所逼,竟不得不自個兒出外,教我怎能放得下心?」

「干娘,您別說了,事情已成定局,再說又有什麼用呢?」芳菲倒是一臉平靜,那教人茫然的未來顯然沒有帶給她太大的沖擊,秦母見她這般模樣,不住地嘆了口氣。

「事到如今,我再不能瞞你了。」秦母輕道。

芳菲不解。「干娘……」

只見秦母緩緩抬眼,極盡不舍之情。「芳菲,你的父母不是桃花村人。」

芳菲一愣。「這什麼意思?」

秦母似早意料到她的反應,「你的爹娘,並非如我們告訴你的那樣……」

听秦母的語意,聰穎的天性使得芳菲敏感地察覺到某些端倪,她的臉色也不禁變了。「難道……干娘以前都是騙我的嗎?」

她的印象之中,屬于親生爹娘的回憶,全僅止于村人們的口述,她的父母是一對恩愛的夫妻,兩人平時靠著采藥草維生,就在她娘生下她不久後,她的爹爹便因蛇咬而意外身亡,她娘親亦因傷心過度,竟也不吃不喝的跟著去了,她從小對自個兒的身世從來沒有一絲半毫的懷疑,而今……秦母說的話,卻教她有恍如置身夢境之感。

秦母搖搖頭。「我們並不是有心的,芳菲,是你的親娘這般交代。」她說道。「你的父母原本也是桃花林外的人,但因被仇家趕盡殺絕至此,好不容易才躲進了桃花村,那時你娘已身懷六甲,早動了胎氣,生下你之後便辭世了,而你爹亦因傷重而亡。」芳菲愕然地听著這段話,卻完全沒有任何切身的感受。

秦母未注意到芳菲的異狀,又道︰「我還記得那時你爹臨終前為你起名字的緣由,他說你生于桃花溪畔,時值花季,花瓣盈盈、碎落如雨,到處都是香氣,所以他給你起了芳菲這個名字。」

「芳菲……」喃喃念著自己的名,她第一次對自己的名字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

原來她竟是這般和著血淚和香氣來到這塵世間啊!

「你爹娘臨終之前將你托孤與我,要你生死不離、終老于此,因為外頭的世界太污穢,他們不想你出去受苦,更不要你記著仇恨。」

芳菲怔然問道︰「干娘,那……我到底姓什麼?」

「你爹不讓講。」秦母憐惜的看著她。「他甚至不肯把他和你娘的來歷告訴我們,他們什麼都不肯說,因為那是他們身為父母所能給你的唯一保障。」

「什麼……都不肯說?」讓她變成一個孤兒,此生不同世事,隱居于桃花村里,這就是她爹娘為她安排的人生?

芳菲再次淚如雨下。她的爹娘給她的,就是什麼都不給,只除了一個名字。她在這世間,頓成無所依存的人了?

「芳菲,別哭,你還有干娘啊!」秦母伸手拭去她頰上的淚水。「你此去前途未卜,干娘不得已才將事情的真相告訴你,原以為你在村子里一輩子平平靜靜的話,什麼都不知曉也就過去了,但沒想到竟闖進一個男子來改變你的人生,罷了……罷了,這就是你的運數,運數啊!」

「我的……運數?」芳菲哽咽地看著面前的人,心潮激蕩。

秦母萬般不舍,伸出雙臂將芳菲摟入懷中。「是運數,不可違抗的運數,芳菲,外頭才有你的未來,才是你魂夢依歸的所在,去吧,去找你的幸福,你該知這將對你是怎樣一場驚天動地的劫難,我只盼你始終如今天這般,即使不安,也依舊堅強。」

芳菲被秦母這麼一番話,震得連神智都清醒了,她原是怔怔地听著,但不知怎地,越到後來,她的心竟然就離悲傷越遠,然後……漸漸、漸漸,竟涌起一股期盼的想望!

那是一種,即使知道未來多是坎坷路途,竟能下定決心向它闖去的強烈想望。

她想見著一個人。然後,那人的身影漸由一團模糊的影子,漸漸地、慢慢地清晰的顯影,直至成為一個桀驚悵涼的孤瘦身影——那是孤自裳,一個揪緊她心魂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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