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在別苑里的眼線很快將閻芸兮搬離的事報告乃嵐公主。
乃嵐不禁在心中竊喜。
「不錯嘛!你的速度真快,沒想到丑八怪這麼容易說服,野岸哥才下山,她就變心了。」
樓祖遙尷尬一笑,實在是不方便讓乃嵐知道太多,她已經夠嫉妒芸兮了,要是再見著芸兮的美貌,不知會惹來多少風風雨雨。
「還不一定呢,芸兮同意搬到我那並不是因為我。」
「不是因為你?難道是因為你那個畫師朋友?」
「我不能替芸兮回答。」他深諳少說少錯的道理。
乃嵐露出她一貫的自信笑容。「你為什麼正常人不愛,偏偏愛上無顏女?」
樓祖遙心虛地聳聳肩。「我也不知道。」
她啐了句。「蠢人!」
不想再抬杠下去,樓祖遙未再責一詞,回家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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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遙哥,你嘗嘗我煨的栗子。」
他接過芸兮遞上的栗子,剝了就吃。「好吃極了,你哪兒弄來的栗子?」
「承汝牙買來的生栗子,煨熱了正好吃。」她說。
真是動人的容顏啊!一雙彎彎長眉之下兩點漆黑晶瑩的眸子,雪也似的玉膚,任誰見了都要動心。
他陪她蹲著,盯著她看不膩的臉蛋。「別煨了,你休息一會兒,我來替你。」
她笑著想頭。「我不累,煨栗子挺有趣的。」
「令雯有你一半勤勞就好了。」他領教過郭令雯的慵懶,托她辦點事,簡直像是要她的命。
「師姐在襄陽時為了怕我上街會讓人給調戲,所以幾乎大大小小需要出門辦的事全由她一肩扛下,來到雪山後有人伺候著,師姐才能偷幾天閉,把過去的辛苦全補回來。」
他不認同。「令雯不只偷幾天閉,自從她受傷後,能躺就不坐,能坐就不站,能站就不走,能走就不跑,懶得可以,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她會生出懶根。」
她噗哧一笑。
「師姐會有分寸的。」
「你太善良了。對了,你和令雯是師姐妹的關系,可為什麼我看你們的拳腳功夫都不怎麼樣?」
「我爹想要教我們功夫時我娘身子就不好了,所以我和師姐什麼功夫都沒學到。」
樓祖遙听了,不動聲色的探問︰「我前陣子听到一些不太好的傳聞,很想弄清楚真相。」
她敏感地瑟縮了一下。
見她不答腔,他接著道︰「野岸將成為千失所指的大婬賊,只因為他佔了你的便宜。」
「請祖遙哥放心,我不會讓那樣的事發生。」她的承諾太薄弱了,她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多少。
畢竟,她是個女人能扭轉的事總是太有限了。
「你千萬不能讓野岸瞧見你現在的容顏,他會更加無法自拔。」
她卻有不同的看法,「也許師叔是可憐我才待我特別吧?一旦我恢復了原貌他不再悲憫我了,自然對我的憐惜也會淡些。」
「你的意思是,野岸是因為你的丑顏才喜歡上你的?」
他完全不能理解。
她頷首。
「太奇怪了,野岸竟然這麼偉大。」他就做不到,尋常人也做不到。
「祖遙哥不相信?」
「不是不相信,而是這一切都有違常理。你現在準備怎麼避開這個可能的悲劇?」他只關心這事。
該來的總是會來,她想只要內心坦然,她應該面對。
「沒有什麼不可以問的。」「有人看見你和野岸摟在一塊兒親嘴,是不是真的?」上回問她她雖否認,他仍想再確定一次。
她靜地思索了一會兒。「就說我回襄陽了。」
「他會不死心的找你,直到找到你為止。」
「時間一久,他會忘了我。」人都是健忘的,這並不難。
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這不失為一個緩兵之計,他勉強同意,「集思廣益,我們一起幫你。」
「我們?」有多少人知道了?
「乃嵐公主已經遛問過野岸了,她一直愛著野岸,對于這件事在意極了。
乃嵐公主的脾氣自負、高傲。她很清楚。她不認為自己有本事和她爭搶,不是示弱,而是不想刻意讓這件事擴大了,成為野岸師叔與可汗間的不愉快。
「我希望能用自己的方式處理。」
樓祖遙了解她的顧忌,也就不再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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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蒙古人稱為唐兀煬的西夏,因西夏王李全安末按時納貢,成吉思汗今駱野岸進軍討伐。
蒙古大軍在駱野岸的領導下,很快即攻下西夏都城。
「統軍大人,可汗這回還會接受西夏人的求和嗎?」副座窩尼留在蒙古草原的妻于就要生產了,所以他歸心似箭,只想快快回家陪嬌妻。
「我認為可汗會接受西夏王的請求。」
窩尼松了一口氣,這樣一來,他就不用待在西夏太久。一等戰事結束,他準備告假回鄉探親。
「統軍大人,外頭有一女子求見。」兵土進來通報。
「女子?打發她走,我不見任何無關緊要的人。」他埋首繼續看著布兵圍。
「她說有要緊的事想要問統軍大人。」
「不見!」他輕吼。
「那女人說她姓閻,大人還是不見嗎?」
姓閻?他只認識一個姓閻的女人。
「叫她進來。」
自稱姓閻的女子走進帳內。「我叫閻涵蓀,不請自來是為了向統軍大人打听一件事。」
「閻涵蓀?我不認識你啊?」識人無數的駱野岸,不記得記憶的角落里有這位女子的影于。
「大人不認識我,可我卻知道大人許多英勇的事跡。」
「哦?」
「我想與大人單獨談幾句話,能否請大人撥空相談?」
左右厲聲制止︰「大膽狂徒!」
駱野岸揚了揚手。「你們都出去吧!」
「大人?」
「我可以應付。」
左右退下後,他不怒而威的道︰「直接說出來意吧!」
「我想知道我爹是怎麼死的。」閻涵蓀問。
「你爹?」他皺了皺眉。
「閻深是我爹。」她接著道。
「芸兮並未提起有你這位姐姐的存在。」
「閻芸兮和我不是同母所出,她自然不知道有我的存在,連她娘也是後來這幾年才從我爹那里知道我的。」
閻涵蓀的這幾句話道盡人情恩怨。
「我只能說你問錯人了。」
閻深與他相差二十歲,同是神劍孟求的徒弟,自從多年前發生那場悲劇之後,他與閻深夫婦即無往來。
「你一定知道我爹是怎麼死的。」她等了這麼多年,等來的卻是生父莫名其妙的死去,她怎能甘心?
「根據你同父異母妹妹的說法,你爹是病死的,也可能是殉情而死。」
「鬼才會相信這套說辭。」
「你不相信我,又為何求問于我?」他微慍地看著她,黯沉的眸子里全是不悅。
「因為只有你能給我答案。」
他眯眼看她。
「你懷疑什麼?」「我懷疑我爹的死與你有關。」她指控道。
他瞪住她,全身僵住,就要發脾氣。「婦人之見。」
「孟求師公也是你殺死的對不對?」
他強忍住怒氣。「你最好三思而後言,我不喜歡你淨說些沒有根據的話。」
「閻芸兮的娘是這麼告訴我的。」
他撇了撇嘴。「柯樺的話能信,天會下紅雨。」
「我爹身于骨一向硬朗,又是個練家于,不可能說倒下就倒下,他的死肯定與你有關。」她憤怒的說著。
「你再合血噴人,我可不饒你。」他幾乎忍無可忍。
「人已死無對證,你這個凶手太狡猾了,我為我爹的死不值。」
「你可以隨我上雪山問問芸兮,你爹是怎麼死的。」他挑了挑眉,不禁佩服自己忍住怒氣的能耐。
他與閻深夫婦再不對盤,也不會在悲劇發生三、四年後才動手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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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多月過去。
「哇,這回腌的紫蘇梅特別入味。」吃得津津有味的郭令雯,心滿意足地嚷著。
「終于完成了,這樣一來我就可以安心地回襄陽了。」
「你怎麼又提回襄陽的事了?」可憐的郭令雯,現在想裝病也裝不成了。
「我看師姐的身子應該全好了,回襄陽不是問題才是。」
「是好多了,可是要我生龍活虎的走遠路可不行,那日汗血馬的一腳可把我的老毛病給踢出來了。」
一旁竊笑的樓祖遙忍不住跟著附和,「真是如此就慘了,哪兒也不能去。」
「要不要再給大夫瞧瞧?」
「瞧了也沒用,開的藥方子還不就那幾帖,最好就是這樣了。芸兮,你師姐我真沒用;過了十八年苦日子,如今卻不得不貪圖好日子過喲!」「最好再找個有點本事的丈夫倚靠。」樓祖遙好心補充道。
「有點本事的丈夫並不好找,怎麼?你想幫我介紹嗎?」
如果能嫁個讓她不需要吃苦的丈夫,她就更高枕無憂,每天眉開眼笑了。
「你眼光太過我可介紹不起。」他四兩撥千斤。
「心里明白最好。」他再夾起一顆紫蘇梅咬了一口。
「師叔什麼時候回來呀?」
「打了勝仗就會回來。」他一顆接一顆地吃著,這真是人間美味。
「什麼時候才能打勝仗?那個公主愈來愈囂張,整個雪山別苑沒人可以治得了她,芸兮又不住那兒,我一個人差點讓她給吵死。」
「你不也很能吵嗎?卯起來跟她拼了。」樓祖遙火上加袖道。
「她是公主耶!何況雪山別苑又不是我的地盤,我再厲害、再會吵,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我怕惹她發飄把我給攆了出去就慘了。」
「雪山別苑也不是乃嵐公主的地盤啊,可汗已經把它送給了野岸。」
「怎麼著?你是鼓勵我和公主直接翻臉是不是?」
「師姐,祖遙哥他同你開玩笑的,你不要太認真。」閻芸兮適時制止兩人再彼此抬杠。
郭令雯看了看屋子四周。「怎麼還少了一個人?」
「承汝到後山作畫去了,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一樣閑嗎?瞧你的身材就知道你連動都懶得動。」
確實,比起在襄陽時,她胖了不少。心情愉快吃得多,自然瘦不了。
從外頭回來的易承汝帶回他在路上听到的消息。
「駱野岸凱旋回來了,芸兮,你的臉得趕緊易容,否則就要來不及了。」
她突然覺得疲倦了。
如果想要偽裝就要偽裝一輩子,她既然無法偽裝一輩子,又何需為了短暫的虛假弄得人仰馬翻?
「不了,就這樣吧!我是什麼模樣就是什麼模樣,命運怎麼安排我,我就接受它的安排。」世事本難全。
在場的另外三人有半晌的驚愕。
「你確定?」樓祖遙不可置信的問著。
「你終于想通了。」許多次,站在師姐的立場,她總試圖說服閻芸兮坦然面對自己的容貌。
易承汝笑了。「我喜歡你是美人時的模樣,讓我想起涵蓀,你們真有幾分神似,見你如見她。」
「你可得區隔清楚,芸兮,涵蓀是涵蓀,你別愛錯了人,芸兮是我的,涵蓀是你的。」半真半假的話里,隱約透露出樓祖遙遙剪不斷、理還亂的心緒。
「喂,你們收斂點,芸兮不屬于你們任何一個,白日夢做歸做,可是要把眼楮放亮點,不然自作多情、愈陷愈深,沒人救得了你們。」
乃嵐公主在她面前有意無意編派個難听的謠言,說什麼師叔佷相戀。有違倫當的事人人唾棄。
好幾次她想听听當事人的說法,話到嘴邊,卻全給理智吞了下去。
「師姐,兩位哥哥講的是玩笑話,你說到哪兒去了?」
有的時候裝胡涂也是適應這人情世故的一部分,樓祖遙鐘情于她,她並非草木,豈無感覺?
可她不能表現出一絲心軟,給予回應很可能帶來無窮後患。
「你太不了解男人了,男人說話似是而非,你雖不能全當真,但也不能全當假。」郭令雯一副專家的模樣,說得頭頭是道。
「你懂什麼?連個愛你的男人都沒有還敢在這里談男人?你這樣會誤導芸兮。」
凶巴巴的郭令雯朝樓祖遙斜睨了一眼,「我誤導芸兮總比芸兮讓你們這些臭男人給騙了好。」
「師姐,你這話說得太重了,沒人騙得了我,除非自己騙自己。」
自欺欺人最是可悲,她嘗過,滋味並不好受。
駱野岸就要回來了,她還沒有心理準備面對新的改變和新的局面。
她不否認他在她心里佔有一個特殊的地位,那個位置從未人有人佔據過,是獨一無二的。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努力的想回避,卻還是逃不掉。
愛上師叔注定是要痛苦的吧?
當他以一個男人的身分對她散播柔情魅力時,她也只是個平凡的女人。
「你們能不能避避?我想和芸兮單獨聊幾句話。」
識相的兩人捧著裝著紫蘇梅的瓷瓶往花廳走去。
「現在只剩咱們姐妹倆,你一定要跟我說實話。」事到如今她也不想裝作視謠言為無稽之談。
「師姐是想問我和師叔的關系?」
郭令雯訝異了下,沒想到師妹會如此大方承認。
「是的。乃嵐公主恨不得把那件事弄得人盡皆知,她想毀了你們。」
「師姐也反對我和師叔?」
天啊!果然是無風不起浪。
「你們是認真的嗎?什麼時候開始的?怎麼開始的?」
好多問題,不知從何問起。
「一言難盡,希望師姐不要再追問下去了。」她什麼都不想說。
只听郭令雯說著︰「不會有好結果的,師叔佷結合得不到世人的祝福,讓人指指點點的日子你不怕嗎?」想不透,只好開口問。
當她是美人時,不論在何處,人們總把她當作稀世珍寶看,人人都想古為己有;當她是丑女時,人們反而將她視作怪胎,避之唯恐不及。
她還是她,同一個人,卻有如此不同的待遇,感受最深的她,反而把許多主宰權不在她身上的事,淡然視之,得與失之間,不再強求了。
「要過什麼樣的日子得由老天作主,我依著老天的意思去做。」
「你真可以這麼瀟灑?」她不語,許多事是無法唱高調的,她不知道事到臨頭時她會如何,嘴上說得瀟灑並不是真瀟灑,她不是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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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後乃嵐公主找上門。
她瞧見閻芸兮的容貌後先是訝異不已,然後故作不在乎。
「又不是真的美得像天仙下凡,于麼裝成丑八怪的樣子?想博取誰的同情?」
「你管不著。」不忍心看師妹讓人冷言冷語的郭令雯,立刻跳出來說話。
「我說的又不是你,你急著找架吵作啥?」
「芸兮不是好欺負的,你不要以為你是蒙古公主就可以隨意損人。」
「她若怕人損她就不該把自己的臉弄丑,給誰看啊?」
淡然一笑的閻芸兮不願把場面弄僵,盡可能溫和的道︰「公主誤會了,芸兮之所以易咨純粹是為了行走江湖方便,沒有其他用意。」
乃嵐瞠著眼仔仔細細地將閻芸兮上下打量了一遍,生怕自己的美貌不如人家。她沒想到的是如果美貌是駱野岸是否動心的唯一條件,早在閻芸兮易容時,他選擇的人就會是美麗的乃嵐公主。
「你說謊,要不是你易容成可憐的丑八怪,野岸不會因為同情你而收留你。」她深信不疑道。
閻芸兮不吭一聲。
「為什麼不說話?」
「我無話可說。」她保持一貫和氣的態度。
「沒話說是默認了,野岸哥已經回到雪山山下了,他一回來,我就要揭開你的真面目,讓你無地自容。」
「誰會無地自容還不曉得咧,我說你是嫉妒芸兮的美貌才會這麼激動吧!」
郭令雯就是看不慣氣焰似天高的公主,搶男人搶到這麼囂張的地步。
她是不看好師叔與師妹兩人相戀,主要原因在于師叔佷相結合世俗難容,她不希望兩人為情所苦。可她也不能忍受外人用難听的話傷害師叔和師妹。
「你好樣的!」
氣呼呼的乃嵐,驕傲的離去。
「這是個開始,如果你和師叔執意要在一起,以後所要面對的可是天下人的責難。」
「我明白。」她早有心理準備。
「你真的明白嗎?」
她點點頭。「我要好好想想。」
「師叔是蒙古可汗親擢的第一梟雄,這個地位得來不易,我真的不願意見他的地位因為這個事件而動搖。」
「師姐也許多慮了,師叔這次由西夏回來後,見了我現下的模樣未必依然對我有情。人心容易變,我不敢多所奢求,怕會空歡喜一場。」
「你沒把握嗎?」這反應倒是始料未及。
她搖搖頭。「說實在的,我也不知道師叔喜歡我哪一點,所以沒有把握。」
一切發生得太快,快到她來不及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