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麼!放手!好痛啊!快放手!」
蘇含羞一路被霽華抓住手臂拖著走,他人高腿長,邁著大步往前走,她則被拖著跑,累得氣喘吁吁,活像逃命似地。
霽華雖然臉上陰郁深沉,面無表情,但腳下的步伐明顯看出他在故作平靜,箍著她的手絲毫沒有放松。
「你、你停一下好不好?」蘇含羞幾乎是在哀求他了。「我的手快斷了……」
氣也快斷了。
霽華恍若未聞,腳下一步也沒停,他只要想到剛剛在宴席上,含羞乍見艾剎時那不安的眼神和驚慌的反應,立刻掀翻他的理智,妒火狂燒。
可惡!他從未有如此失態的舉動,摔開碗筷擅自離席,他的思緒和脾氣都被攪得一團混亂!
他引以為傲的冷靜呢?修養呢?統統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將他的情緒激怒到這種地步!
可惡!
他驀地止步,身後嬌小的身軀反應不及,硬生生撞上他的背,鼻梁首當其沖,撞得她痛抽一口氣,淚水直流,她撫著鼻梁等待那一陣激痛過去。
突然間,一記怒掌猛暴地擊在身旁的樹干上,震得枝干劇烈搖動,葉落紛紛,她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掌嚇傻了眼。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他真正發怒的樣子。
「我才警告過你的話,你立刻就忘得一干二淨了!」他惡狠狠地怒斥,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什麼話?」她的腦子一時轉不過來。
「就算看到你的初戀情人,也犯不著小鹿亂撞到撞翻一堆東西吧!」他回身冷冷瞪著她。「你倒說說,大家看見你那個德行會做何感想?」
「什麼小鹿亂撞——」她羞憤得快炸掉。「我哪有小鹿亂撞,你憑什麼這麼說我!」喔,鼻子痛得要命,害她眼淚擦不完。
看著她燦燦珠淚拚命掉落,禁不住又勾動他的憐惜。
「那麼剛剛見到艾剎,為什麼會失態呢?」他抽出手絹遞給她,懷疑她的淚水是為了艾剎而流的。
「我只是突然嚇一跳,沒有想到他也會出現罷了,才不是你說的什麼小鹿亂撞。」她用他的手絹拭淚,手絹上有他獨特的香氣,她把手絹按在鼻尖深深嗅聞著,這種感覺仿佛當著他的面進行一場不可告人的溫存,挑逗著她的思緒,她羞怯而甜蜜地抬眸望他一眼,不禁又想起昨夜的歡愛。
天哪!才新婚一天,和他洞房一回,她今天卻已經偷偷回想幾回了,昨晚被他欺負得那麼慘,又疼得要命,她干麼還一直回味無窮啊!
霽華根本不知道她的小腦袋里轉的盡是這些事,心里的疙瘩被她眉眼間流露的少女嬌羞模樣扭曲到相反的另一邊去,誤以為她羞怯甜蜜的神情都是因為艾剎才出現的。
「今天見到艾剎,你是不是覺得如願以償了呢?」他語氣冰冷,令蘇含羞不自由主地打了一個寒顫。
「如願以償?」她困惑地呆了呆,不懂他這麼問是什麼意思?「以為這輩子和艾剎男婚女嫁,不再相干了,想不到會因為嫁給你之後而又有了踫面的機會,感覺不能說是如願以償,只能說是命運捉弄人吧。」
她很認真地回答他的問題,偏偏他現在被妒火燒昏了頭,逕自將她的幽幽低語解釋成「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那種再也喚不回的心情。
「命運捉弄人……」他冷笑。沒錯,他也是被命運捉弄的那一個,可恨的是,明知她心中仍牽念著艾剎,他還是深受她的吸引,深愛著她。
他才是被命運捉弄最慘的那一個!
「能偶爾見個面,聊慰相思也不錯,怎麼樣,現在知道嫁給我的好處不少了吧?」他擰眉冷笑,傷人的話不自禁地月兌口而出。
蘇含羞腦中空白了片刻,不敢相信他會對她說出這種話!她不喜歡他那種冰冷詭異的眼神,更不喜歡他唇角那一抹落寞自嘲的淺笑。
「艾剎曾經是我的未婚夫並不是我的錯呀!你為什麼要對我說這種話?」她被他的話刺傷,氣得火冒三丈。「艾剎變成你妹妹的丈夫,而你現在娶了我,然後我和艾剎之間莫名其妙多出奇怪的關系來,還偶爾無法避免會在宮宴上踫面,這一切難道是我造成的嗎?和艾剎見面的感覺有多尷尬、有多讓我緊張,你根本就不能體會,居然還對我說這種話,你如果不希望我和艾剎有任何見面的機會,那當初何必娶我,弄得大家都尷尬,還要莫名其妙被你罵得狗血淋頭!」
「好、好、好,是我說錯話,都是我不好,原諒我好嗎?」他知道自己妒怒之下說了太傷人的話,當務之急是必須先向她道歉,至于她見到艾剎到底有多「緊張」,他現下不打算追究了,以免自己更生氣。
「你剛剛把我從宴會里拖出來,就是要罵我這些話嗎?」見他低頭認錯,她忍不住揚起下巴,換她質問。
「我是要提醒你,宮里尖酸刻薄的人很多,就算看到艾剎小鹿亂……呃,不是,你剛剛說很、緊、張——」他故意拖長尾音。「也請掩飾好一點,別讓人看出來行嗎?」
「讓人看出來會怎樣?」她被他弄得緊張兮兮,好象宮里有多黑暗似的,完全沒留意自己回答霽華的話很容易變成刺傷他的一根針。
「如果讓人看出來了,你的道德操守很容易被有心人拿來攻擊,到時候再難堪的字眼你都逃不掉。」他的聲音低啞深沉,表情一片冷然。
蘇含羞驚呆住,方才宴席上她已經嘗過那種苦頭了,看來她的確要謹言慎行、處處小心,以免霽華又因為她而顏面掃地。
「我知道了,以後我會小心的。」她趕緊點頭保證。
霽華極力在心底否認她還在意著艾剎的那一份心情,使勁揮開遮在他心上的烏雲。
「噢——」蘇含羞突然頓悟了什麼,恍然大悟地說。「原來你不是沒有脾氣,只是都用那種滿不在乎的態度去應付那些尖酸刻薄的人。」
「知道就好。」他淡淡苦笑。「我就是用這種方式培養出不輕易動怒的好修養。」
「才怪呢,你在別人面前的確是不會輕易動怒,修養絕佳,可是為什麼偏偏在我面前就很會胡亂發脾氣。」她咕噥地抱怨。
「只有在最親密的人面前,才容易暴露最真實的自己。」他緩緩貼近她的小臉,瞳眸散放出異樣的火光。「如果你肯明白我有多在意你,就會知道我為什麼會對你大發雷霆了。」
她在他深情纏綿的注視下頓住了呼息,他的柔情告白,讓她的心湖微微飄漾著莫名的驚喜和顫動。
噢,她明白了,為什麼霽華剛剛氣得暴跳如雷,翻來翻去都在討伐她見到艾剎後的失常反應,原來∣他在吃醋。
「听到我說在意你,真的讓你那麼高興?」他狐疑地盯著她閃閃發光的眼神。
她驚喜萬分地點點頭,他實在是個涵養很好的貴公子,每一次對她發脾氣的原因歸咎起來都只有一個,就是醋壇子打翻了,呵呵,其實更令她高興的發現,是他妒嫉起來的樣子好有男子氣概。
「你知道我發脾氣的真正原因了嗎?」她那喜孜孜的目光盯得他渾身不自在。
她抿著唇點點頭。
霽華突然覺得好象被人看個通體透徹的感覺,尷尬得有點耳熱。
「沒關系,我不會笑你的。」她嘴上這麼說,可是紅唇拚命顫動。
明明在憋笑。
「好,你敢嘲笑夫君,我就讓你笑個夠!」他一手攬住她的腰、一手搔向她的胳肢窩。
蘇含羞驚喘一聲,接著笑得快要岔氣。
「別鬧了、別鬧了!」她連連討饒,笑得喘不過氣來,整個人幾乎癱掛在他的臂彎里。
他突然捧起靠在他肩窩嬌笑不已的俏臉,熾熱的雙唇輕輕覆上她的,吻去她有若銀鈴般的笑聲。
她沒有半分遲疑,抬起青蔥玉手,環住他的頸項,陷溺在他柔情似水又熾烈如火的炙吻里。
☆☆☆
「皇後傳旨召見豫王福晉,請即刻入宮。」
正在熟悉豫王府環境的蘇含羞,逛到了書庫時,就被宮里前來傳旨的太監嚇飛了魂。
「為什麼要召見我?我做錯什麼事了?」她緊張不安地自言自語。該不會是那天家宴上她當眾出丑,母儀天下的皇後娘娘要宣她進宮好好教訓一下?
「福晉別擔心,因為後宮很冷清,除了皇後娘娘以外沒有其它嬪妃,不像前朝有三宮六院、眾多嬪妃可以湊在一起閑聊解悶,所以皇後娘娘時常召見年齡與她差不多的格格們進宮玩,皇後娘娘召見福晉,應該只是想多一個聊天的伴兒。」正在手忙腳亂替她換上丁香色繡袍的婢女,輕聲安撫她。
「喔,那我就放心了。」想起皇後娘娘那張明亮燦爛的笑臉,給她一種很親切的感覺,她心中的疑慮頓時消除了。
過了重重關卡,蘇含羞終于來到坤寧宮前,等著皇後娘娘宣召。
「豫王福晉有請。」訓練有素的宮女屈膝恭迎,領著她緩緩走進富麗堂皇的皇後寢宮。
一進正殿,她正要準備蹲身叩安,卻被一身素淡裝扮、挽著袖子揉面團的嬙皇後給嚇呆了。
沒搞錯吧!母儀天下的皇後娘娘在揉面團做餃子皮,這是怎麼回事?她沒走錯地方、認錯人吧!
「含羞,你來了!」嬙皇後驚喜地招手喚她。
蘇含羞又是一呆,自從嫁入豫王府,見到她的人無不「福晉、福晉」地喊,這還是她在宮里第一次听見有人喊她的閨名,倍感親切極了。
「快進來坐,就當是在你自己府里一樣,別太拘束喔!」嬙皇後盈盈一笑,雙手仍忙著搓面團。
「是。」她還是不敢太隨便,畢竟對方是敵是友還不清楚咧,何況皇後娘娘站著搓面團,她哪里還敢坐,還是保住項上人頭比較重要。
「銀秀,快把點心端上來!」嬙皇後邊吩咐、邊把一碟紅色粉末倒在面團上,混合搓揉著。
銀秀捧著茶盤過來,里頭裝了六色茶點,她一一端起來放在桌面上。
「豫王福晉慢用,奴才再去沏茶來。」銀秀欠了欠身,轉身走開。
蘇含羞瞥一眼桌上的六色茶點,頓時怔住了,半晌回不了神。那些是雲片糕、松子糖、芙蓉酥、玫瑰糕、百合酥和桂花蜜餞楊梅,全部都是江南茶點。
「這是從宣武門外一家專賣江南小點的鋪子買來的,你快吃吃看,和你家鄉的味道一不一樣?」嬙皇後熱絡地招呼她。
蘇含羞怔怔看著茶點,不自覺地眼眶泛紅,嬙皇後這份體貼的心意,感動得心窩熱了起來。
「哎!別哭呀,這些點、心是要哄你開心,不是要招惹你哭的。」嬙皇後急忙搖著沾滿面粉的雙手。
蘇含羞破涕為笑,拿起一塊松子糖送進口中。
「好吃嗎?」嬙皇後睜著大眼問道。
「好吃,味道差不多。」她舌忝了舌忝沾了糖粉的指尖,嫣然一笑。
「那就好了。」嬙皇後笑盈盈地把變成粉紅色的面團搓成一球一球的。「嘿,手別閑著,幫我做捏面人。」
「啊?不是做餃子皮呀!」搞了半天,是她弄錯了。
嬙皇後哈哈大笑。「不是,是做給我那一雙寶貝玩的。」
「喔。」她點頭,拿起圓圓的面團,思索著該捏什麼東西好?
「家宴那天……」
嬙皇後一開口,蘇含羞立刻一陣心驚肉跳。果然,要教訓她來了。
「皇後娘娘,我知道那天是我不對,我第一次和那麼多尊貴的人物一道吃飯,所以緊張得丑態百出,下次習慣就不會了。」她直接坦承認錯。
「我不是要說這個。」嬙皇後輕笑。「我是要跟你說,宮里那些長輩說的話都不用太在意,她們說話都是那樣的,不會管你听得舒不舒服,至于三王爺和六王爺的話就更不用在意了,愛怎麼說隨他們去,你呢,就這個耳朵進,那個耳朵出,半個字都不用擱在心上。」
原來,嬙皇後宣她進宮不是要教訓她,而是要開導勸慰她的。
「皇後娘娘……」她感動得一顆心全倒向了她。
「叫皇後娘娘太生分,你就叫我皇嫂好了。」嬙皇後已經把面團捏出了一只老鷹的形狀。「算起來,我們是妯埋,用不著太客氣。」
「好,皇嫂。」她乖乖听命。
「宮里那些太妃呀,總是愛說人的是非,我跟她們實在聊不來,跟我處得最好的是六公主霽媛,希望你也能成為我們說話的伴兒。」嬙皇後推心置月復地說。
「六公主……」仇人相見不眼紅就很好了,還要成為說知心話的伴兒?應該很難吧?
「嫂子!」
門外傳來一聲嬌脆的喊聲。
這聲音有點耳熟,蘇含羞微微蹙眉地想,該不會是「她」吧……
「正好,說曹操曹操就到!」嬙皇後可愛地側頭微笑。
蘇含羞的嘴角僵硬地抽動了一下,笑得很不自然。
「听說九嫂在這兒,我也來湊湊熱鬧。」霽媛如蝴蝶般飛至,翩翩落在蘇含羞身邊的位子上,親切地喊了她一聲。「九嫂。」
蘇含羞含笑點頭,這已經是她能做到的最大極限了,可是她很驚訝為什麼曾經行搶過她的霽媛,竟能這般自然、毫不做作地對著她微笑,仿佛她們之間不曾有過任何瓜葛,也不對她感到一絲愧疚。
「嫂子,你們在干什麼?」霽媛好奇地睜圓了眼。
「捏面人。」嬙皇後把一球面團交給她。「來吧,捏一個給貝雅玩。」
「我不會捏這種東西,捏出來的一定很丑。」霽媛做了個可愛的鬼臉。
「我也捏得不漂亮呀!」蘇含羞很自然地接口,她突然驚覺自己很奇怪,明明應該要很討厭六公主才對的啊,怎麼一听她說話,忍不住就想接口,原先存在心底那股厭惡之情竟激不起半分來了。
「肥肥的頭,那是什麼?」嬙皇後探頭過去認真地看了一眼。
「豬。」蘇含羞一答,竟覺得有些好笑。
突然,霽媛「噗哧」一聲大笑出來,接著,嬙皇後也笑個不止,然後,蘇含羞也忍不住跟著傻笑起來。
「九嫂,你好聰明喔,豬真的最好捏耶——」霽媛哈哈笑著。
「對呀。」她又是那麼自然地接口。
「那我捏一顆湯圓好了。」霽媛邊笑邊搓。
這下換她們兩個爆笑出聲。
「霽媛,不要偷懶,難道你以後就捏湯圓哄孩子玩嗎?」嬙皇後笑罵著。
「孩子……」霽媛唇邊的笑意隱去,眉心飛來一片烏雲。「我可能生不出孩子來了。」
蘇含羞呆了呆,不敢相信地看著霽媛。她和艾剎不是成親五年了嗎?怎麼會連個孩子都沒有?
「你別心急呀,越心急就越難受孕,你還這麼年輕,別太快放棄。」嬙皇後柔聲輕哄。
「可是……」霽媛無奈長嘆。「嫂子你又有孕了,而我卻遲遲沒有消息,不管走到哪兒,人人都盯著我的肚子問,怎麼還沒有消息呀?煩都煩死了。」
蘇含羞一听皇後娘娘又有身孕的消息,又是吃了一驚,這個話題對剛新婚不久的她而言,實在就插不上話了。
「找御醫開過藥方了嗎?」嬙皇後問。
「開過了,也吃過了,可是沒有見效,那天無意間听見艾剎的阿瑪在和他額娘商量要不要給他納個侍妾……」
「那怎麼可以!」蘇含羞月兌口驚呼。
她激烈的反應令嬙皇後和霽媛同時一怔。
「我是說……男人怎麼能因為女人暫時生不出孩子就納妾,這樣太不尊重女人了!」她急忙解釋。
「九嫂,你人真好。」霽媛感動地握了握她的手。
蘇含羞不自然地笑了笑。
或許是自己還新婚,根本不能接受丈夫因妻子生不出小孩而納妾這種事,也可能更或許是霽媛楚楚可憐的哀怨神情打動了她,總之……
唉!她承認艾剎曾是她的初戀情人,內心深處並不容許他一而再的背叛,如果艾剎是因為深愛霽媛而放棄她,那麼他就該只屬于霽媛一個人,如果還有第三個女人分享了他的愛,那麼最初遭背叛的她,豈不是更為不堪。
「你放心,就算艾剎的父母想為他納妾,艾剎也不會答應的。」嬙皇後非常篤定地說。
「這一點我當然相信他。」霽媛甜甜地一笑。「艾剎那人呀,是個標準的武將,要他帶十萬兵馬不嫌多,可是女人有半個就令他頭痛了。」
蘇含羞點頭同意,她記憶中的艾剎就是那種見到女人敬而遠之的男人,所以盡管他們曾見過幾次面,卻不曾說過一句話。
「是嗎?半個女人他就頭痛,那你這一整個女人會讓他怎麼樣?」嬙皇後擺出三姑六婆的架式,一副好有興趣的表情。
「會讓他神魂顛倒,無力應付別的女人。」霽媛捂著唇格格輕笑,俏臉生暈。
蘇含羞听得臉紅心跳。
「說什麼大話,照這樣,孩子早就生一大窩了。」嬙皇後搖頭不信這個女乃女圭女圭似的公主會有讓英偉高大的艾剎將軍「無力」應付別的女人的能耐。
「是這樣嗎?」霽媛忽然坐正身子,扇了扇長睫嬌聲地問道。「那皇嫂五年中生了兩個寶貝,現在又懷了第三個女圭女圭,你們是怎麼辦到的呀?」
「當然是在那張床上辦到的呀!」嬙皇後臉不紅、氣不喘地直指偏殿。
蘇含羞的粉臉霎時浮上紅暈,天哪,怎麼盡是繞在生孩子的話題上打轉,害她情不自禁想起她和霽華……
「哇!九嫂的臉好紅喔,肯定是被我們嚇的。」霽媛吐了吐舌尖。
「才不是呢。」她心虛地逞能,其實臉蛋燒得通紅,心跳也亂七八糟。
「含羞一定是在想九弟。」嬙皇後笑得甚是神秘。
被嬙皇後一語道破,蘇含羞的唇邊再也壓不住羞赧的笑意。
「哇!有新鮮的閨房秘辛可以听了,九嫂,你們才剛新婚不久,覺得九哥表現得怎麼樣?」霽媛睜大雙眼,一副準備洗耳恭听的表情。
「我不知道,應該都跟大家一樣吧。」她尷尬地清清喉嚨。這種事又無從比較起,她如何知道他的表現好還是不好?
「肯定不一樣。」霽媛搖頭輕笑。「九哥那個人外表看起來是個道貌岸然的翩翩公子,其實呀騷在骨子里,九嫂,我說的對不對?」
蘇含羞被動地點頭。好象真的是這樣,他在外人面前是一個樣,在她面前又是一個樣,和她在床上呢,可就更放蕩了。
「又在想了、又在想了!」嬙皇後拍手大笑。「含羞,快說一說嘛,隨便說一點嘛——」
「是嘛,含羞——」霽媛也學嬙皇後喊她的名字,驀然間,她整個人針刺般地驚跳起來,方才戲謔的調笑神情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極度的震驚。
蘇含羞不知道霽媛為何突然神色大變,嬙皇後也愣愣不解地呆望著她。
「九嫂,你叫含羞?」霽媛小小聲地質問,像驚醒什麼似的。
蘇含羞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怪不得霽媛先前對她這個人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原來她根本不知道她就是蘇含羞。
「是,我是蘇含羞。」她微笑地頷首,重新自我介紹。
「啊、啊……」霽媛整個人嚇傻了。
她、她就是被他們聯手設計陷害過的蘇含羞!
未婚夫被她搶走的蘇含羞!
「天哪!」霽媛捂著臉驚叫,雙手合在胸前不停地朝她拜。「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一連喊了十幾聲的對不起,腦中因為太震驚,話都不會說了。
嬙皇後疑惑地看了看她們兩個人。
「怎麼回事啊?含羞的名字怎麼了?含羞、含羞……」她反復念了幾遍,遙遠的記憶突然像閃電般地打進她腦海里。
她瞠目結舌地指著蘇含羞,半晌說不出話來。
「對,沒錯,我正是『那個』蘇含羞。」蘇含羞無力地垂下雙肩,她們都還記得她,該開心還是不該開心?
「你還氣我嗎?我知道,你一定很恨我……」霽媛微蹙娥眉,像犯下大錯等待受審的囚犯,雙手仍在不停地拜著。
「別拜我了,我還沒死呢。」蘇含羞抓下霽媛的手,輕輕握住。
霽媛不安地、畏怯地與她對望。
「那些都是很遙遠、很遙遠以前的事了,我不氣你,也不恨你了,真的。」她對著霽媛有力地點點頭。
「真的?」霽媛清亮的眸子閃了閃。
「真的。」她心無城府地微笑著。是真的,剛才听見她談論著與艾剎的私密生活,她的心底並沒有泛起絲毫妒嫉的漣漪,仿佛听著的只是旁人的故事,與她並沒有什麼關系。
她知道,那是因為有另一個男人徹底攻陷了她的心。
「但我曾經……」霽媛仍無法理直氣壯地擺月兌對她的歉疚。
「對!那是曾經,也是過去了,如今我是豫親王的妻子,我很滿足于這樣的身分。」她聳肩,柔柔地一笑。
「九嫂……」霽媛怔怔傻傻地呆望著她。
「能得到一個真正深愛我的男人,比活在過去的悔恨中來得重要,過去雖然失去了某些東西,但現在的我卻得到了更多。」她真誠地與她對望。
千言萬語、諸多感動,都融化在兩雙柔情美眸中。
霽媛咬住下唇,好久好久,才怔然地回過神來,接著,臉龐緩緩地漾起得到饒恕後的歡悅笑容。
「沒想到……」嬙皇後訝然一嘆。「真是命運捉弄人哪!」她下了個結論。
「不說那麼多了,你剛剛還沒說清楚咱們九弟表現如何?快說喔,不然饒不了你!」嬙皇後還沒忘記剛才被打斷的逼供。
「喔,這是咱們母儀天下的皇後娘娘嗎?」蘇含羞嬌瞠著抗議。
「就是。」嬙皇後傲慢地插腰點頭。
「不用逼供了啦,我看九哥那人肯定需索無度,夜夜纏綿!」霽媛扮演好妹妹的角色,不給兄長留點面子。
從蘇含羞一路紅到耳根的窘態,便是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