絳彩環抱著雙膝,一個人恍惚地坐在沒有燈火的屋子里,怔怔地望著昏黃的月亮出神。
一個時辰以前,王康將她關進這里,如果不是親眼看見,她不會相信宏偉華麗的皇宮里頭,居然會有這樣四面透風的殘破屋子,外面空曠的大院長滿了荒草,淒涼荒蕪得令人感到可怕。
「你別怕,皇上這麼做是為了要救你,只要不死就還有機會。」王康臨走前這麼安慰她。
她明白,當太後下令「傳杖」,要將她活活打死時,她第一次在韞恬臉上看到如此驚駭、惶恐之色,當榮公公趨前捉拿她,他毅然挺身擋在她身前,狠狠甩了榮公公一記耳光,震怒地大吼--
「絳彩是朕身邊的人,要打要殺全由朕作主,誰敢動手打她,就先從朕身上打過去再說!」
她當時被他豁出去的決絕神情給震懾住,完全忘了害怕,一雙眼楮一逕痴傻地呆望著他。
天子之尊以身相護,韞恬的舉動當場也震住了皇太後和穎貴妃、忻貴妃,即使皇太後貴為皇帝之母,對皇帝能訓、能罵,也絕不敢杖打九五之尊。
皇太後氣得渾身發抖,卻一時間也想不出法子來反擊。
情勢眨眼間產生了劇烈變化,神情堅毅的韞恬對上了臉色陰沈的皇太後。
韞恬知道自己已佔了上風,決定先發制人。
「王康,把絳彩關起來,听候發落。」
于是,她在韞恬堅定的目光注視下,跟著王康離開了養心殿。
現在回想起來,絳彩仍感到心有余悸,背脊一陣陣發冷,若不是韞恬挺身力保,她此刻早已成了杖下亡魂了。
一陣風過,為絳彩添上了深深的寒意,她緊緊抱住自己,眼淚靜悄悄地滑落面頰。
不知道自己將來的命運會如何?韞恬會怎麼處置她?她要在這間冰冷可怕的破屋里待多久?
落到這樣的處境,她才發現自己在養心殿時有多麼不知足。
她好想念溫暖寧和的養心殿,好想念韞恬柔情熾熱的懷抱,好想念燭光中兩人對坐著吃宵夜的情景,好想念他動情時的肢體糾纏,好想念他深情的擁吻和溫柔的呢喃……
如果那夜成了他的人,她就不會有現在這種遺憾的感覺了,好後悔,那夜該把自己給了他的。
唉,他此刻在做什麼?是不是也和她想他那樣想著自己?
韞恬--
「有什麼法子可以把絳彩弄出宮去?」
養心殿暖閣內,詛恬雙眸空洞地凝望遠方,低聲輕問著他最親信的三個人。
四大貝勒中除了韞麒要留在怡王府守喪,其他三個人都到齊了。
韞驍靜靜審視他的表情,眼中有關切。
「皇上不是極喜愛那個宮女嗎?您是皇上,留下她在身邊封妃冊後誰敢有半句話,就算是皇太後也無權干涉皇上愛上了誰。」
韞恬無奈苦笑,笑得好悲涼。
「說得容易,一旦皇太後搬出祖宗家法來扣住我,薩爾特黨羽再一附和,我還能獨行其是嗎?」
四大貝勒無法再說什麼,因為絳彩的出身實在太微賤了,就算皇上能力排眾議封她為妃,也絕無可能立為統攝六宮的皇後,國中後位虛懸太久,百官早已有促請立後的動作,真要立了皇後,這位皇後能放得過絳彩嗎?
「皇位落在朕的手里,其中原由你們也都清楚,朕若是不及早送絳彩出宮,只怕她遲早難逃皇太後的毒手。」韞恬淒冷地一笑。
四大貝勒當然很清楚宮闈的黑暗可怕,尤其是當今這位皇太後的手段陰狠毒辣是他們早就有耳聞的。
謠傳先帝之所以沒有子嗣,其中原由便是出在這位皇太後身上,她自己遲遲無法受孕,便妒恨受孕的嬪妃,暗中弄手腳讓受孕的嬪妃流產,斷了先帝皇脈。
一旦皇上真的專寵起絳彩來,那也就是她的厄運要來了。
「朕受夠了當這個皇帝了,怡親王病逝,朕不能以人子之禮拜祭,也因為皇太後給王爺封了一個世襲罔替的親王頭餃,讓朕永遠不能追封任何尊號,讓朕永遠只能稱怡親王叔父。」才剛遭受喪父之痛的韞恬,情緒異常激動,但是為了不給怡王府和韞麒帶來麻煩,他連悲痛都必須壓抑掩飾。
「朕已經深陷泥沼里了,不想再拉著絳彩一起陷進來,我不想讓她受苦,也沒有把握可以永遠保她沒事。」他語氣中滿是無奈。
「老太婆必須除掉。」百猊咬牙說道。
「噓,噤聲,這里是養心殿,你想害死皇上嗎?」百鳳低聲斥喝。
「別擔心,守在外面的只有王康,沒有別人。」韞恬無力低喃。
先前他極力鞏固自己的勢力,用盡全力與皇太後抗衡,但是現在,他不知道自己所努力的一切究竟有什麼意義,他愛的人還是會一個一個離開他,最終,他還是這座皇宮內最孤單的人。
「皇上,臣有個法子可以把絳彩弄出去,只不過……」百鳳猶豫地頓了一頓。
「絳彩一旦出宮之後,皇上想要再見她一面便是很難很難的事了,皇上當真要這做嗎?」
韞恬寂然點點頭,面容平淡得看不出太大的情緒。
「你們還是想辦法把她弄出宮去,代替朕好好照顧她,她留在朕的身邊會令我分心,我不希望她最後成為宮闈爭斗下的犧牲品。」
「百鳳,你說的法子是什麼?」韞驍低聲問道。
「歸去來兮散。」百鳳聳聳肩說。
「那是……」韞恬怔愕住,韞驍和百猊則是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
「服下去十二個時辰之內會昏迷不醒,與死無異。」百鳳沉聲說道。「皇上讓王康放出消息說絳彩被人下藥毒死了,接著皇上要認真演一場痛不欲生的好戲,把絳彩被毒死的嫌疑嫁禍到慈寧宮那邊去,至于如何把絳彩運出宮的細節,我這里自會打點安排好。」
韞驍點點頭,接口說道:「東親王府離皇宮最近,絳彩運出宮後就直接送到東王府里安置妥當,皇上日後若想溜出宮去見她也很方便。」
韞恬若有所思地盤弄著指上的白玉扳指。
「就這麼辦。」他疲憊地合上眼,深深一嘆。
「絳彩死了!」皇太後從炕上驚坐而起,詫異地盯著榮公公。「是皇上賜死她的嗎?」
「不是。」榮公公臉色慘白地搖著頭。「皇上這會兒已去了北三所,听說皇上神情悲痛異常,一路上還氣惱地大喊--‘此事與慈寧宮必然月兌不了千系’。」
「什麼?」皇太後的臉色變得鐵青。「是你干的?」
「不、不是奴才干的!」榮公公的頭搖得像博浪鼓。「奴才確實有計劃暗中毒死絳彩,可奴才還沒來得及動手,竟然就被人搶先一步了!」
「有這種事?」皇太後整個人陷入了深思,突然間,臉色由鐵青「唰」地一下變得煞白。「好厲害的手段,明擺著是對付我來了!」
「太後……」榮公公被嚇懵了。
「走,咱們也去北三所,我要親眼看看皇上究竟在搞什麼鬼!」
皇太後下地趿上鞋,急步走出慈寧宮,坐上軟轎前往北三所。
天就要破曉了,天際東北角泛著一片青白。
太後的鑾轎抬進了長滿荒草的大院,她一下轎,就看見院中站著幾個氣勢非凡的高大身影,而韞恬懷中抱著絳彩,神情僵冷地盯著跪在身前的御醫,雖然天色微暗,她也認得出跪伏在地的御醫叫杜延年。
眾人見皇太後駕到,恭謹地請了安,便又圍到了韞恬身邊。
「看來在當中搞鬼的,還有皇上身邊的四大護法了。」皇太後心中冷語,雖然韞麒不在,但她認定絳彩之死是四大貝勒一手策劃的陰謀。
韞恬忽然抬眸,森寒地冷視著她,當她看見他眸中的悲憤和仇恨時,心中不自禁地掠過一陣寒顫。
「杜延年,她是怎麼死的?」她極力維持面色平靜。
「回稟太後,是讓藥毒死的。」御醫杜延年叩頭答道。
「被毒死的人不是都會臉色發黑、七竅流血嗎?何以她身上不見這些征象?」皇太後沉聲暍問。
「這……奴才不知……」杜延年顫兢兢地回話。「雖然皇上緊抱著這名猝死的宮女,不讓奴才診脈,但是只有死了的人才能整整六個時辰都沒有喘息。」
皇上不讓杜延年診脈?這不免令皇太後大起疑竇。
「皇額娘。」韞恬邪詭陰沈的眼瞳緊緊盯住她。「御藥房里有許多明朝留下來的毒藥,誰能清楚每一種怪毒藥吃下去後會怎麼樣?杜延年不清楚,兒臣也不清楚,不過……皇額娘也許很清楚。」
皇太後駭異地看著韞恬,二十多年前她確實取了不少御藥房的毒藥,暗中毒害與她爭寵的嬪妃,害死末出世的阿哥,事隔多年,原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勾當,想不到韞恬都知道!
「皇額娘,絳彩因何入宮?不也就是受皇額娘指使前來行刺兒臣的嗎?」他的聲音冰冷透骨。
「胡說!」皇太後大聲怒叱,雙手無法控制地劇烈抖顫著。
「兒臣有沒有胡說,皇額娘應當比誰都清楚。」他露出一抹冷厲的笑容。「如今事跡敗露,皇額娘迫不及待殺人滅口,現在絳彩死了,死無對證,皇額娘心里應該歡喜得很吧?」
這些話明白指出皇太後深藏的心思,如快刀利刃般直刺她的胸臆。
在韞驍、百鳳和百猊貝勒犀冷晶亮的目光注視下,皇太後驚得渾身寒毛根根豎起,大發冷汗。
「我沒有指使絳彩行刺你,更沒有殺人滅口……」皇太後受驚之下矢口否認,但是顫抖的聲音完全泄漏了她的畏懼,倒顯得欲蓋彌彰。
「太後,絳彩行刺皇上的凶刀在微臣的手里,那上頭還留有皇上的血。」百鳳藉機發揮。「皇上顧念母子情分,命微臣攜出宮去,沒有拿來威逼太後,萬沒想到太後竟然殺了絳彩滅口,簡直傷透皇上的心。」
「你們竟敢誣陷皇太後,誰能證明我指使絳彩行刺皇上?」皇太後橫了心大聲怒喝。反正絳彩已死,死無對證,誰也不能拿她怎麼樣。
「絳彩已經死了,當然沒有人能證明,除非她活過來。」韞驍冷笑道。
「太後親自移駕到此,該不是來確認絳彩的生死吧?」百猊臉上浮起一絲輕蔑的微笑。
皇太後惶悚地呆站著,她憑著心狠站穩了後宮,憑著辣手奪來了皇太後之位,想不到精明了一生,現在竟落到了羽翼漸豐的韞恬手里,在這幾個年輕貝勒面前像個被施了法的木偶,僵凝得無法動彈。
韞恬見皇太後面色又青又白的惶惶模樣,心中漸漸生出一絲憐憫。
「皇額娘,絳彩既然已經死了,兒臣就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孝敬皇額娘之心依然不會改變。」他抱著絳彩緩緩站起來,黑眸悠遠地眺望天際,淡漠得恍若看破一切。
皇太後怔了怔,眼中微微露出一絲欣慰,慶幸自己當初沒有挑錯皇帝,如果韞恬的心有她十分之一狠,她這個皇太後的下場就難以想像了。
「請皇額娘回宮歇息,絳彩如何發送,兒臣還要與三位貝勒商議。」他淡淡地說道。
「我沒有殺絳彩。」皇太後嘆了口氣,正色地說。「是誰毒死絳彩,皇帝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在這皇宮里,絳彩也不是第一個無端猝死的人,兒臣若是追查下去,說不定追出其他疑案……」說到這里,他頓住不再往下說。
皇太後立刻听明白了,渾身不禁又是一陣冷顫。
「兒臣如今只想好好安葬絳彩,不想追查她的死因,即使查出來是誰殺了絳彩,不過是多添一條黃泉路上的孤魂罷了,絳彩也活不過來。」韞恬深深凝望著懷中雙眸緊閉的雪白小臉,一旦將她送出宮後,再要見上一面便很難了,想到這里,他眼中不禁掠過一絲惆悵和痛楚。
他臉上寂寞淒涼的神情取信了皇太後,她相信絳彩真的死了,否則韞恬的眼神不會這般悲淒落寞。
「我回宮了,你就好好發送絳彩吧。」她回身彎腰坐進鑾轎里。
「恭送太後。」
看著太後鑾轎走出大院,韞驍、百鳳和百猊迅即互望一眼,暗示時間緊迫,要在絳彩清醒之前將她送出宮去。
「王總管,送杜大夫出宮,這兒就交給三位貝勃爺。」韞恬低聲下令。
「喳。」王康小心攙起跪在地上太久的御醫。
「臣告退。」杜延年彎著腰退了出去。
「皇上,時間不多了,請把絳彩交給臣。」百鳳輕聲催促。
「再等一下。」喂恬將她微冷的身子牢豐地擁在懷里,靜靜凝視著仿彿安然沉睡在他臂彎中的嬌美臉龐,無比依戀地輕撫她蒼艷的容顏。
自始至終,他沒有讓她知道他的計劃,因為經過了那夜心靈的交融,他知道她永遠不會離開他了,但是自那以後,他的想法卻與她相反,他反而希望她遠遠地離開他,宮廷太黑暗了,一旦她落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境地時,任他是尊貴的帝王也無法及時護得住她。
歸去來兮散是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喝下去的,當她醒了之後,發現已經離開皇宮時,不知道她會怎麼想?會不會惱他?還是恨他?
「百鳳、百猊,朕把絳彩交給你們了。」他輕輕將她放在藤架上,背轉過身,蒼茫地遠望宮牆上端漸升的朝陽。
百鳳和百猊立即抬起藤架,謐驍拿一塊綢布將絳彩密密實實地蓋住。
「皇上,臣等先行告退了。」
「嗯。」
沉穩的腳步聲漸行漸遠了,媼恬始終沒有回過頭來。
他孤身一人佇立在荒蕪的大院中,沉痛地緊閉上雙眸。
最終,還是只有他一個人呵--
絳彩昏昏沉沈地睜開眼楮,虛弱遲鈍地環視四周。
這兒……不是關她的那間破敗小屋,她躺在既華麗又繡工精巧的床帳里,好像宮里,又好像不是……
「一哥、四哥,她醒了!」一個脆亮的女聲驚喜地叫著。「太好了,身子回暖了,應該是沒事了!」
「你是誰?」絳彩困惑地望向說話的美麗少女。
「我叫寶日,是東親王府里的七格格。」少女甜甜一笑。
「東親王府?」她訝然坐起身子,一抬眼便看見了百鳳貝勒和百猊貝勒。
「哎哎,你別起來,好好躺著。」少女親切地拉緊她的被子。
「我為什麼會在這里?」她啞聲問,迷惑不解地望著床前容貌出色絕俗的東王府三兄妹。
「是我們把你弄出來的,以後你就在這里安心地住下。」百鳳說。
「那……」她突然感到莫名的心慌。「韞恬呢?」
三兄妹同時驚抽一口氣,又同時跳起來嚷嚷。
「你、你你敢隨便叫喚皇上名諱,你想死啊!」
「我要見皇上,我怎麼會在這里?我應該在宮里的,不是嗎?」她的心已慌亂成一團,不安的焦慮緊緊攫住了她。
「絳彩,是皇上要我們把你救出宮的,你以後不會有機會再進宮了。」百猊聳肩說道。
絳彩臉上的血色霎時褪盡。
「我不懂……什麼意思?」
「皇上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好,離開皇宮以後,你才能平安無事地活下去。」百鳳勸慰著。
她完全怔住,慢慢拼湊著腦中凌亂的思緒,這才逐漸明白了。
「是皇上把我送出宮的?」她覺得有無數只看不見的手在揪扯著她的心。
百鳳點點頭,安撫著她說︰「皇上目前暫時不好出宮,不過等過些時日,皇上有機會就一定會來看你。」
「不!」絳彩淚如雨下,嘶聲喊著︰「我不要這樣!為什麼會這樣?我要陪著他呀……」
「絳彩,你不要這樣,皇上也有他為難的地方。」寶日妤言相勸。
「我不要,百鳳貝勒、百猊貝勒,我求求你們,送我回宮去!我求求你們!」她哭著狂喊。
「要我們送你出宮是皇上的旨意,一旦出了宮,我們就算有通天本領也沒辦法再把你送進宮去了。」百猊受不了地嘆口氣。
「是啊,絳彩,皇上是真的很愛你才會出此下策的,你千萬要體諒他的苦心。」寶日輕柔地拍撫著她。
絳彩淒楚地拚命搖頭,想起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見到韞恬一面,她的一顆心就幾乎被擰碎。
「我要見皇上!我要見皇上!讓我見他!求求你們--」她哽咽地哭喊著。
寶日握住她冰涼的小手,柔聲細語地勸慰她。
絳彩蜷曲著自己,放聲哭倒在寶日懷里。
百鳳和百況束手無策,只能無奈地默默離開雅致的廂房,讓時間去平撫她與皇上別離的傷痛。
鎮日里,小廂房總不時傳出嘶啞的哭泣聲。
「什麼時候我才能見皇上……」
「皇上,您要再忍一忍,現在就去見絳彩實在不妥,萬一傳出風聲,豈不是前功盡棄?」韞驍奉勸著急切想見情人一面的煩躁天子。
「你看那些奏折,全都是請旨催促朕立後的,甚至連人選都替朕安排好了,真是煩死人!」韞恬整個人被燥火焚身,煩亂地在暖閣內不停來回踱步。
那些奏折韞驍在軍機處時就已比皇上早一步先閱覽過了,他知道那都是薩爾特的門人和黨羽搞的鬼,全部同聲一氣促請皇上立穎貴圮為後。
「依臣看,穎貴妃不是立為皇後的適當人選。」韞驍淡淡說道。
「朕根本不在乎誰當皇後。」連立個皇後都要扯出這麼多利害關系,怎不令他感到厭煩。
「皇上,只要您一天是皇上,就不能不在乎誰是您的皇後。」韞驍意味深長地輕嘆口氣。
韞恬捏住鼻梁閉眸深思,半晌,他走到御案前,提起朱筆寫下一道諭旨--
……寧貴妃郭布羅氏端麗賢淑,著立為皇後。欽此。
「皇上要立寧貴妃為後?」餛驍吃了一驚。
「沒錯,朕的妃子只有寧貴妃生下阿哥,雖然年僅兩歲,但十分聰明伶俐,用心栽培可成為未來儲君。」韞恬淡漠地說完,立即揮筆寫下另一道諭旨--
著封韞驍貝勒為安親王,韞麒貝勒為毅親王,百鳳貝勒為寶親王,百猊貝勒為端親王,世襲罔替。欽此。
韞驍徹底震傻住了,韞恬給他們四大貝勒加封晉爵得太突然、也太意外了,感覺像極了是在立遺詔似的。
「皇上,為何突然加封臣等為親王?」
「有了親王頭餃,將來你們做起事來也方便。」韞恬慢慢走到殿側書櫃前,打開櫃門取出一卷明黃上諭,回身交給韞驍。
「韞驍,這封密詔是朕單獨給你們四大貝勒的。」他神情嚴肅地說著。「你現在先別拆閱,等立後詔書明發之後再會同四人一起拆閱,到那時候,你們自然就會知道朕要你們做些什麼了。」
「皇上,這是為什麼?」韞驍不安地看著他,總覺得今天的皇上神情十分古怪異常。
「朕要你們怎麼做你們就怎麼做,跪安吧。」韞恬若有所思地擺了擺手。
韞驍將密詔藏進懷里,帶著滿月復疑團離開了養心殿。
次日,韞恬的立後詔書果然在朝野中掀起了滔天巨浪,看著薩爾特激憤的神情,韞恬唇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感到無限快意。
接下來四大貝勒加封晉爵的明詔,一樣在百官間引起議論紛紛,他毫不理會,獨斷獨行。
當夜,他回到養心殿東暖閣,摒退了王康及身邊所有近侍太監,從書櫃暗格中取出一小包白色粉末。
那是「歸去來兮散」,當初喂給絳彩吃之前,他從百鳳手中取來轉交給王康之間暗中留下的。
他將粉末倒進剛沏好的茶水里,靜靜地等著藥粉化去。
代管了大清天下十五年,看起來是富有四海的尊貴天子,實則只是一個孤單寂寞的人,他再也不想過這種空虛苦悶的生活了,他想要自由,想要飛出這華麗的囚籠,想任意自在地過完未來的人生。
端起茶碗,他一飲而盡。
他已找到可以共度一生的伴侶了,他必須飛出去尋找她。
想到宮殿外遼闊的天地,想像著能與絳彩徜徉天地間的快樂,他的心已開始飛翔了。
四匹快馬沒命地朝皇宮飛馳而來,騎在馬上的正是元羲帝身邊最親信的四大護法。
在看完密詔後,四個人心驚膽戰地沖進宮去。
那密詔上寫著--
朕已服下歸去來兮散,十一個時辰之內,想法子把朕弄出宮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