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孕情婦 第八章 作者 ︰ 千風

「阮輕,把孩子拿掉吧!」

兩天後,當阮輕的身體恢復得差不多,準備出院的時候,原非這樣對阮輕說。

阮輕怔住,震驚而不敢置信地看著原非。

他也憔悴了,胡渣橫生,眼楮有些發紅,臉色也不好,這兩天他一直在醫院陪伴著阮輕。

可是……他到底在說什麼?

「金醫師說,依你目前的精神狀態不太適宜有孩子,你自己的身體承受不了,寶寶也會很受罪;如果你出現抑郁癥,那麼寶寶的神經系統可能也要受到影響,阮輕,你有在听我說嗎?」原非在阮輕面前晃了晃手。

原非在等待著阮輕歇斯底里的哭喊。

可是這次阮輕出奇的安靜,她只是用一種奇怪而陌生的目光看著原非,好像看著一個陌生人。

「阮輕,這是為了你和寶寶好,我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你明白嗎?等你的身體養好了,精神狀態也好了,我們再要孩子,好嗎?」原非盡量放柔聲音,輕聲勸慰著她。

老天!她這是什麼表情?他倒真的希望她撲到他身上對他又踢又咬,大罵他是壞蛋、混蛋。

阮輕拍開他的手,自己從病床上下來,又安靜地整理好病床上的被褥,她的臉上一直是面無表情。

「阮輕?」原非擔心了,他從口袋里取出一個天鵝絨的錦緞盒子,走到阮輕面前打開,里面是一枚白金的鑽石戒指。

「如果你擔心我會變心,我們現在就去婚姻登記處好不好?阮輕,我喜歡你,你要明白男人喜歡一個女人,並不是因為她會生孩子;如果這樣的話,隨便找哪一個都可以,不是嗎?」

阮輕低頭不語。

原非想把戒指給阮輕戴上,她卻抽回自己的手,藏到背後。

「阮輕,你總是不信任我,這樣即使我們有了孩子又能幸福嗎?」原非生氣了。

「我想回家。」阮輕不理會他,只是沉默地收拾好一切,然後面對著原非說道。

原非嘆了口氣,「阮輕,你不要逃避問題好不好?你自己嘔吐得有多嚴重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要回家。」

「金醫師說現在有無病人工流產,快速方便,而且不會留下後遺癥,你做完手術再……」

阮輕轉身就朝外走,好像沒有看見他一樣。

原非趕緊跟上去,無奈地搖了搖頭。

一路上,阮輕只管看著車窗外的風景,不理原非說的每一句話。

原非雖然無奈,但也只能保持沉默。

回到家中,阮輕直接走上二樓走進臥室,打開衣櫥拉出自己的皮箱打開,然後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朝里面放。

原非端著丁叔煮好的粥過來,看到她的動作很驚訝,但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自從懷孕後,阮輕的身體變得脆弱,一點也受不了緊箍在身上的衣服,所以到了這里之後新添置許多孕婦裝,把皮箱塞得滿滿的。

阮輕拖著皮箱朝樓下走,經過原非身邊時,冷冷地說︰「麻煩你,借過。」

原非不動,兩人就這樣僵持著。

阮輕的眼楮里有晶瑩的液體在滾動,雪白的貝齒咬著嘴唇,泫然欲泣。

原非只好讓步。

「阮小姐,你這是要去哪里?」丁誠一擔憂地看著她。

阮輕看了看這位雖然面容嚴肅、其實心腸很軟的老人,一滴眼淚終于不受控制地滾落下來,她抽了抽鼻子。

「丁叔,這段時間謝謝你的照顧。」給老人深深鞠了一個躬,阮輕不顧丁叔的勸阻,拉著皮箱一直走出大門口。

「先生,為什麼不攔住她?」丁誠一有些不滿地問原非。

原非笑了笑,只是對著他眨了眨眼。

丁誠一嘆氣,他還是像小時侯一樣調皮。

「丁叔,麻煩你先在後面尾隨著她,看她去哪里好嗎?記住,不要讓她發現你。」原非微笑著說。

丁誠一立即跑出大門。

原非轉身走進書房,撥迎了一個號碼,「不管你現在在干什麼,立即給我開車過來,限時十分鐘。」

正在辦公室忙得焦頭爛額的高寒頭痛地揉揉自己的太陽穴,(老板,又有何吩咐?)「先把阮輕接到你家去住兩天。」

(咦?)高寒似乎覺得事情變得很有趣,嘴角浮現出一抹狡獪的笑,(你就不擔心我勾引她嗎?她似乎也很喜歡我這種如花美男子喔。)「如果你對她胡言亂語,就等著下半輩子吃自己吧。」原非怒吼一聲。

高寒張大嘴巴看著話筒,無奈地搖頭,(拜托,談戀愛了不起嗎?一點理智都沒有,虧我還亂崇拜你一把的。)他高寒就算要勾引,也是勾引大老板原非你啊,呵呵呵……當然前提是自己親愛的不吃醋才行。

原非冷哼一聲。

(喂,你這次又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小可憐又離家出走了?)高寒問正經事。

「沒什麼。」原非淡淡地回答,「我只是要以毒攻毒而已。」

他並不是真的不想要這個孩子,也並非真的要阮輕拿掉這個孩子,只是想解開阮輕的心結而已。

在她短時間內無法對他產生信任的狀態下,讓她完全對他失望反而更好些,只要能讓阮輕的心態保持平和,就是對嬰兒最大的益處。

這是原非和金醫師一起想出的心理戰略。

(咦?什麼意思?)高寒不解。

「因為我們的初夜大不美好,所以她心里總是有個疙瘩,就是這樣。」原非也不容高寒再細問,立即掛了電話。

初夜?喔喔喔……這真是個絕對值得探究的八卦。

高寒立即決定日後一定要查明真相。

「哈!」高寒開著拉風的保時捷跑車在阮輕身邊緩緩停下,「阮小姐,真巧,你這又是要去哪里?」

阮輕冷冷瞅了他一眼,繼續拉著自己的皮箱前進。

高寒緩慢跟著,笑眯眯地說︰「為什麼我經常看見你離家出走,很好玩嗎?」

「那不是我的家。」阮輕冷冷地白他一眼。

「唷!可是我听某個家伙說你是他親愛的啊。」

「秘書很閑嗎?工作時間還能亂跑?」如果手里有個蒼蠅拍,阮輕一定拍死他。

「呵呵呵……大老板從國外回來了,我這個大忙人自然要休假兩天,否則我就要告他壓榨員工。」高寒依然笑眯眯的。

阮輕哼了一聲,不想再理這個家伙。

現在凡是跟原非沾親帶故的人,都是她的敵人。

「你懷孕兩個多月了吧?現在最好不要坐飛機喔,否則很容易流產的。」高寒說。

「不要你管!」

「話可不能這麼說,我不僅外表英俊,而且心很軟,怎能眼睜睜看著你謀殺一個小生命?如果是離家出走,不妨到我家去住幾天吧?我對美女最沒有抵抗力了,呵呵呵……」

一听他笑得像個色魔,阮輕立即警戒地盯著他,他的眼里卻只有滿滿的調笑和暖意。

阮輕相信高寒是個好人,只是嘴巴不好而已。

「拜托,就算我再饑渴也不會打一個孕婦的主意,不會像某個獸性大發的家伙。」高寒見她已經有些動搖,便立即停下車子,強行把她的行李放進後車廂,然後把她拉進車里。

「放心吧,我不會吃了你的,不過你要交房租。」

「我沒錢。」對,她是窮學生一族,現在爸爸媽媽連生活費都不提供了,所以她真的很窮。

「喔,沒關系,我找別人要。」高寒笑得像只狐狸。

「他和我沒關系了。」阮輕自然知道他說的是誰。

「這個關系呢,不是你說沒有就沒有的,所謂血肉相連……」

阮輕的表情忽然慘澹下來,低頭不再和他斗嘴。

發現自己說漏了嘴,高寒也只能無奈地聳聳肩,專注地開起車子。

「他不是人,是豬、是狗、是臭烏龜。」

當坐在高寒漂亮舒服的沙發上之後,喝著高寒親自榨的鮮果汁,阮輕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控訴起某個人的惡行。

「唷,這話怎麼說?說他是個奸詐的老板,我舉雙手贊成,可還算個人吧?雖然心腸不怎麼好。」高寒順水推舟地乘機使勁踩踩自己無良的老板。

原非去歐洲的時候,高寒代勞了他的工作,幾乎是沒日沒夜的操勞。

現在原非回來了,居然還要繼續壓榨他這個苦工,不讓他放大假去游玩,連他大老板談戀愛追女人都要自己出力。

哼哼,不損他幾句都對不起自己。

「他豈止是心腸不好?是大大的不好,他的心根本就是黑的!」阮輕狠狠捏著杯子,宛如那杯子就是某個可惡的人一樣。「如果他不想要孩子就直說好了,不用講那麼多動听的話,什麼為我著想、為孩子著想,狗屁!」

「阮輕啊,淑女怎麼可以講粗話?」

「對著他,淑女也會變暴龍。」阮輕哼了一聲,「我吐一點怕什麼,我自己還沒覺得承受不了呢,再說人家不都說吐啊吐啊就吐習慣了。一開始不讓我拿掉孩子的也是他,還惡狠狠地說,你敢拿掉我的兒子看看?我會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阮輕學起原非的樣子維妙維肖,因為關于這個男人的一言一行,她都記憶深刻。

高寒大笑,還抱著肚子亂沒形象地吼著︰「對、對、對!他就是這個死樣子,一旦誰惹了他就會兩眼一眯,用很黑社會的樣子威脅人家說,你敢怎麼樣看看?我會讓你後悔從娘胎里爬出來。」

阮輕卻不笑,雙肩垮下,雙手顫抖地捧著杯子,又開始掉眼淚,「高寒,你說我是不是很賤?已經被人嫌棄到這個樣子,卻還想要這個寶寶,我……」

高寒走到她的面前,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腦袋,還想再為她擦去眼淚,腦海里卻突然浮現出原非惡魔一樣猙獰的嘴臉,在那里對他叫囂——你再踫她一下看看,我會讓你見識一下地獄是什麼樣子!

高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從來沒見過他為一個女人緊張成這樣。

唉!不過那家伙也是個笨蛋,明明愛得跟什麼似的,卻完全沒讓心愛的人體會到他的在乎和心意,想想他還真是失敗啊!

「笨啦,你這是母愛好不好?干嘛這樣說自己?」高寒看阮輕哭花了一張小臉,只好取一條毛巾丟給她。「全世界的人不都在贊美母愛是最偉大的嗎?如果你不痛不癢地把孩子拿掉才奇怪,那我一定不會像現在一樣收留你,管你去死。」

「喂,說話真難听。」阮輕不滿地瞪著高寒。

「是啊,我就是這樣的人,對不喜歡的人可是很冷酷無情的。不過呢……」高寒話鋒一轉,換成了笑眯眯的樣子,「我的性格之所以會這樣,都是因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造成的。」

「嗯?」

「你還不知道你家那一位大爺是什麼德行嗎?對待那些追求他的女人,唷,那架子擺得好像他是冰山女王一樣。」

「他是男的耶。」阮輕提醒高寒。

「哦,那就是冰山國王好了。反正就是那個意思啦,他從來沒有對哪個女人有過好臉色,就算對待阮盈也一樣。」

「可是那一次……」第一次在紐約見到他的時候,他很熱情啊,還吻她的手,還不要臉的贊美她,說什麼如果誰娶了她一定有福氣什麼的。

「在歐洲的時候,他天天給我打電話,要我每天都要去他家里查勤,看看某位女士吃飯了沒有,休息了沒有,氣色怎麼樣,還要找遍網路收集一大堆笑話逗她開心,讓她笑口常開。」高寒盤腿坐在沙發前的地板上這樣說著。

阮輕卻听得驚住。

這是……真的?

她還以為高寒貪戀丁叔做的美食所以才天天來,以為高寒天性善說笑所以才經常逗得她開懷,她以為……這一切都和那個男人沒關系。

阮輕猛然低下頭,淚珠又不听話地滾出來。

「他還要家庭醫生為某位不食人間疾苦的女士打進營養食譜,每天讓丁叔特別訂購最新鮮的水果和蔬菜,還專門從台灣運來竹椅,只是因為听阮盈說某人喜歡竹制的搖椅,尤其是高雄某家店手工制作的等等……」

「高寒,不要說了,請你不要……」阮輕終于忍不住趴在沙發上哭了起來,為什麼這一切她都不知道?

她以為丁叔一向做飯那麼精致,而且還剛好都是她喜歡的口味。

她以為那些看起來就像剛從地里采摘下來的新鮮水果,都是市場上隨處可買的東西。

她以為那竹椅也是丁叔從唐人街隨便買來的,她一直以為……這一切都和那個男人沒關系。

「他日以繼夜的工作,一天最少要工作十六、七個小時,就是想擠出一年假期陪伴某位嬌貴小姐,讓她安心,不要胡思亂想。只是他就是那樣別扭的人,他做的一切他從來都不說。」

阮輕忽然覺得自己好傻好蠢,姐姐一向罵得都很對,自己才是世界上感覺神經最遲鈍的人,從來不知道別人的苦心。

她才是個大大的木頭,不,比木頭還木頭,高寒的一根腳指頭都比她的腦袋敏感。

「為了這個孩子的取舍,他也是苦惱了很久,可是他更看不得你難受,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的情況下,他就毅然舍棄了另外一個。沒有一個男人不想要一個屬于自己的孩子,就算我知道自己一輩子都不可能擁有孩子,卻偶爾還是會在看見別人的寶寶活蹦亂跳時傻傻地想,如果是我的孩子,他又會長什麼樣子呢?」

阮輕趴在沙發上,久久未動。

「高寒,你為什麼不能有孩子?」過了好久,阮輕才發現高寒語氣中的失落和淡淡的惆悵。

「為什麼?」高寒聳了聳肩,「因為我的愛人沒有生育的器官哪。」

「咦?」阮輕大為驚訝。

高寒又笑起來,這個女人居然還能考上研究所,真是天大的奇跡。他終于忍不住捏了捏阮輕粉女敕女敕的臉頰,「我想我有些明白原非對你的執著了,像你這樣的單細胞生物都要絕種了。」

「我不認為你是在贊美我。」阮輕嘟起嘴巴不快地反駁,然後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指著高寒大叫︰「天啊!難道說你的愛人是是是……」

「男的,雄性生物,和我一樣,你是不是想說這個?」高寒接過她未說出口的話。

阮輕按住自己的胸口,嘆了口氣。

高寒的心稍微有點下沉,雖然早習慣人們的異樣態度,但是阮輕……還是讓他感到傷心。

「天哪,我終于見識到一個真正的Gay耶!」

出乎他的意料,阮輕忽然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猛然伸手抱住高寒,還對他的臉又捏有拉,好像他成了橡皮女圭女圭。

「哈哈,真棒!你知不知道現在台灣的市面上流行許多男男的漫畫和小說?我也看過一些喔,那些漫畫里面都是帥哥,真不敢想像,你簡直比漫畫里還漂亮!」阮輕進入想入非非的狀態,「如果你的愛人也很帥,或者很美,不,他應該很高大、很威猛,能夠一只手就把你拎起來,這樣你們才配……」

高寒渾身打了個寒顫,迅速從這個已經瘋了的女人手中逃月兌。

兩人又互相調笑了一陣子,天色漸漸晚了。

「高寒,送我回家吧。」阮輕對高寒說。

高寒沒有任何異議,乖乖再次充當免費司機。

「阮輕,雖然我這輩子都不可能體會到女人的感覺,更加不可能體會到做母親是什麼心情,但是如果你堅決要這個孩子的話,就努力讓自己擁有一顆平常心吧。」高寒說。

阮輕點了點頭,似懂非懂。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你現在要這麼想知道嗎?愛與不愛都不是關鍵,人生本來就無常,每段感情更是充滿了變數,把一切都看開一點,將自己的心態調整好,維持快樂的心情最重要。你不會想要一個畸形兒或脾氣怪異的小孩吧?」

阮輕還是乖乖地點頭。

「人生的快樂與不快樂,有時候就在一念之間,這樣想,就算失去也不會覺得太悲傷,因為不愛我的人走了,而那個最愛我的人可能就在前方等著我;如果換另外一種想法,就算得到自己愛的人也可能還會忐忑不按,總是擔心手中的什麼時候再失去。這就是樂觀與悲觀的區別。為了寶寶的健康著想,阮輕,努力讓自己樂觀點吧。」

下車的時候,阮輕親了親高寒的額頭,認真地道了一聲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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