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可希回到住處,一眼便瞧見庭院前已經停了一部深藍色的BMW。
是誰來了?她納悶地下了車。這棟房子位在市郊,雖然離她上班地點遠了點,但是擁有兩房兩廳的格局,房租又合理,兩層樓的建築雖然已有二十年的屋齡,但由于保養得宜,環境倒也頗清幽雅致。
自從她的前任室友因為結婚搬出去後,這兒就成了她一個人的小天地。雖說一個人住是寂寞了點,但她倒也頗為享受獨居的生活,只不過這種日子恐怕再也不久了。
進到屋里,她在玄關處月兌了鞋,才發現旁邊還有另一雙鞋——而且是雙男人的義大利名牌皮鞋。
她先是一愣,躡手躡腳地放下皮包和手上的文件,看見前方三公尺處還躺了一個敞開的大行李箱,緊接著是男人的西裝外套、襯衫、領帶、襪子等等衣物,全都散亂地丟在客廳的沙發和地毯上。
小偷?她腦中頓時警鈐大作。不過,小偷應該不會開BMW、提著名牌行李箱,還穿西裝、打領帶來偷東西吧?她一面想著,一面從雨傘架上抽出一把洋傘,把它當成武器般擋在胸前。
她小心翼翼地朝客廳里探頭,瞧見她前室友的房門是開著的。會不會是她忘了什麼東西又回來拿?她猜測著,正在考慮要不要出聲,一個男人從廚房里走了出來。
「哇!」她尖叫一聲。
男人被她的聲音嚇了一跳,抬頭往她的方向望來,她立刻跟艙地退後了好幾步,直到背抵住了門為止,手上的雨傘舉得高高的。
「你別過來喔,你敢過來我就不客氣了!」她威脅道。
一開始的驚訝過後,孫胤很快便恢復了鎮定,他看著眼前女人揮舞著手上的雨傘,還擺出李小龍的架式,一副「你敢過來我就戳死你」的神情。
「呃,不好意思。」他輕咳了一聲,正要上前,卻見她更往後縮,他投降般地舉起雙手,「你不用害怕。我很抱歉沒知會你一聲就突然跑來……你是這兒的房客?」
看清了他沒有攻擊自己的意思,成可希的驚懼稍減了些,但戒心仍未完全褪去。她這才看清那個闖入者的相貌——簡單的白色短衫、運動長褲勾勒出他結實的體格和偉岸的身形,看來十分帥氣。
這個家伙有些面熟,只不過她一時沒想起來在哪兒見過……她的感冒一定比想像中來得嚴重,因為在這個節骨眼上,她居然還有閑情對一個闖入她家的不速之客品頭論足。
她將目光拉回他的臉上,問道︰「你是怎麼進來的?未經允許擅闖民宅,如果你不希望我報警,就請馬上離開。」
為了強調她是說真的,她用雨傘的尖頭去勾起她的袋子,手忙腳亂地模索著她的行動電話,只是還沒來得及拿出來,他已經三個大步跨到她面前,驚得她正要張開嘴巴呼救,他已經更快地用一手搗住她的嘴。
完了,他會殺了我!成可希的眼楮恐懼地大張。噢,該死的,她真該听嘉莉的話去改個運,原本以為自己不會更倒楣了,沒想到更慘的還在後頭,她很可能等一下就會被這個家伙蹂躪,而後慘遭毒手……
「拜托你別再尖叫了,小姐。」他低沉的嗓音帶著不容錯認的威脅。「我說過我沒有惡意,更不是闖空門的小偷,如果你願意听我把話說完,我就把手放開,否則就別怪我一拳打昏你了,
ok?」
成可希忙不迭地點頭,倒不是因為他的威脅,而是因為她原本鼻子就不通,再加上嘴巴被搗住,讓她差點沒辦法呼吸。
一等他放開手,她立刻重重咳了起來。「你是誰?」她啞著聲音問。就算她大叫,聲音大概也傳不出她的門外。
「我姓孫,是這兒的下一任房客。」見她震驚的表情,他微微挑眉。「怎麼,房東沒告訴你我下個月會搬來?」
「我不知道房東已經把房子轉租給人了。」該死,這麼一來她想和房東談新合約的事不就泡湯了?她當然不可能和一個陌生男子合租,天知道他是不是個欲求不滿的變態狂魔?
「你現在知道了。」他轉身走回客廳里去,自然的活像他已經是這里的主人。
「我已經把部分物品搬進一樓的房間了,過兩天會把其他的東西也搬來,打擾之處還請見諒。」
見他怡然自得地將自己拋進沙發,還自在地蹺起二郎腿打開電視,她頓時心頭無明火起。
「喂,請你放尊重點。」她將手往腰上一擦,壓抑了好幾天的情緒在瞬間爆發出來。「就算你是這里的下一任房客,也應該是下個月才搬來,我的租約還有半個月,目前這兒的主人還是我,我可沒有容許你搬進來。」
「只剩下半個月了,有關系嗎?」他一副「你們女人真愛斤斤計較」的表情。
「我說不許就不許,你馬上給我滾出去,不然我要叫警察來了。」
「可是我已經把所有的家當都搬來了,如果你現在把我趕出去,我就只能睡在馬路上了。」
「我才不管你,反正你不可以……」她沒有說完,他已經站了起來,她立刻像觸電般地往後退。
天殺的,她干麼怕他?成可希力持鎮定,然而他沒有走向她,只是將雙手環抱在胸前,如炬的目光直視著她,光這個筒單的動作便讓她像消了氣的皮球般,氣勢當場矮了一大截。
「听著,小姐,我雖然稱不上是個正人君子,但也絕不是遇到美女就會撲上去辣手摧花的狂,這一點我以人格向你擔保。」
「哈,我又不認識你,憑什麼相信你的擔保?」她嘟嚷道。
「決定租下這兒之前,房東告訴我你的室友兩個月前就搬出去了,如果我不介意的話隨時可以搬進來,于是我就來了。如果這點令你感到困擾,我再一次跟你說聲抱歉。
「我了解你對一個陌生男子心存疑慮,但這只是過渡時期,再者,我們一個住樓下,一個住樓上,彼此井水不犯河水,我保證你也不會有太多時間看到我。如果我們達成共識,或許這半個月不會太難熬,嗯?」
他的嗓音低沉,帶著令人心服的力量,成可希發現自己無法反駁。
「我們達成協議了嗎?」他朝她挑起一眉。
她挺直了背脊,即使輸了也不能輕易示弱。
「明天我會找律師研究房東這麼做的合法性。」她繃著臉,下巴昂得高高的。
「在這之前,你不準踏上二樓一步,听清楚了嗎?」
「當然。有教養的男士絕不會未經邀請便擅自進入女士的閨房,這點常識我還懂。」
「那最好!」她向前拿起皮包和檔案夾,然後頭也不回地沖上二樓,而為了預防萬一,她還將房里的沙發推到門前擋住門口,這才覺得稍稍心安了些。
她必須向房東表達嚴重的抗議!她咬著手指甲,在房間里來回踱步。無論如何,他們也該告知她有新房客要搬進來的事,況且對方還是個大男人,他們難道不擔心她和一個陌生男子同住會發生危險嗎?
或許她今晚應該去和嘉莉擠一晚,或者請伍偉雄過來一趟也行,給那個男人一個下馬威,讓他不敢造次。
決定之後,她拿起電話準備撥號,突地一個畫面閃過她的腦海——她知道他為什麼看起來面熟了。老天,他不就是下午在電梯里和她犯沖的人嗎?
她申吟一聲,頹然地坐回床上,用手蒙住眼楮。天殺的,她是倒了幾輩子的楣,衰事全在同時間找上她了?
☆☆☆
「你的新室友是個男人?」尤嘉莉的嘴巴張成o型。「怎麼會?」
「因為我沒有告訴房東我要續租,所以房東就把房子轉租給別人了。」成可希沒有在玉米濃湯里加胡椒粉,反正她鼻塞,有加沒加都嘗不出味道。「他原本是下個月才要搬進來,結果卻提早了。」
「怎麼可以這樣?在你還沒搬出去之前,他擅自搬進來算是私闖民宅,況且對方還是個男人咧,也有安全上的顧慮。」尤嘉莉皺著眉毛,臉一偏轉向男友。「怎麼樣,我們應該可以告他吧?」
「這個嘛……」伍偉雄歪著頭想了想,似乎很認真的在考慮。「雖然房東的確有權將空房間轉租給其他人,但如果對方是未經你的同意便搬進來,那或許可以……」
「拜托,這兒可不是美國,別動不動就說要告人好不好?」成可希有些意興闌珊。「我打電話跟房東確認過了,爭這個也沒意義,我現在煩惱的是該如何在兩個禮拜內找到房子好搬出去。」
「你也可以繼續住嘛。」尤嘉莉提議。「你那兒不是有兩個房間嗎?問問那個家伙願不願意當個二房東,這樣問題不就解決了?」
「不好吧?我們根本不知道對方是個怎麼樣的人,讓可希就這麼貿然和人家同處一室,難保不會發生什麼危險。」伍偉雄不表贊同。
「這倒也是。」尤嘉莉勉強同意,臉一偏再轉向好友,興匆匆地問道︰「那是個什麼樣的家伙?是老頭還是帥哥?」
「你問這個做什麼?」成可希用紙巾擦擦嘴巴。
「和一個帥哥同住總比和一個老頭來得好吧?」尤嘉莉笑的一臉曖昧。「如果對方是個年輕的帥哥,搞不好你們可以發展出一段浪漫的同居關系,進而……」她閉上嘴巴,因為根本沒人理她。
「偉雄,你人面廣,麻煩你幫我留意一下合適的租屋。」成可希說。
「我會的。」伍偉雄滿口答應。「今晚要不要我和嘉莉陪你回去一趟?有朋友在,諒那個家伙也不敢動歪念頭。」
「不用了,房東一再向我保證他是正人君子,我想應該不會有事。」
不過她納悶房東夫婦為何那麼肯定,這年頭人面獸心的家伙多得是,長得帥不代表就是好人,而且更有可能是靠著一張俊臉行騙的惡魔,她早就從白昆哲身上學到了這一點。
她用叉子撥弄著盤中的食物,一面想著早上出門前的情景。她下樓之後沒見到他,他的車也不在原來的地方,看樣子應該是出門了。
這令她大大松了一口氣,猜想他應該還沒認出她——最好是不要,因為那絕對不是愉快的回憶。
然而緊接而來的問題卻更大條,原本還想續住的計畫已是不可能,只剩短短兩個禮拜,叫她到哪里找房子去?想到這兒,她就忍不住要申吟。
「對了,嘉莉告訴我你在追黃映倩的案子。」伍偉雄轉了個話題。「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嗎?」
「當然有。」說到今天真正的目的,成可希打起精神。「你認不認識承辦這件案子的檢察官?我想請你幫我引見一下。」
「那你就問對人了。」伍偉雄笑咧了嘴。「承辦黃映倩這樁案子的檢察官和我是舊識,原本一直待在美國,前兩年才回到台灣。」
他說著便轉向尤嘉莉,「嘉莉,你記不記得我和你提過我有個大學好友?他和我可是拜把兄弟,交情好得不得了。」
「噢?」尤嘉莉想了一下。「你是說那個當時和你住同一個寢室,成天不是睡覺就是打球、卻還能考第一名的那個?」
「對,就是他!」伍偉雄一彈手指。「他從學生時代便是個風雲人物,愛慕他的女生多得不得了,讓我們一伙人都嫉妒死了。不過他最近似乎很忙,我得問問他有沒有時間……」
「忙?我看是忙著泡馬子吧?」尤嘉莉滿臉不以為然,當機立斷地幫他作了決定。「就約明天吧!明天禮拜天,他應該會有空。」
「你太心急了,嘉莉,或許人家明天另外有事。」尤嘉莉還想說話,成可希已經對伍偉雄說道︰「慢慢來吧,偉雄,我不急。」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那就太謝謝你了。」成可希看了看表,一臉歉意地道︰「對不起,我約了黃映倩和她的律師了解案情,得先走一步。」
「好,我再把確定的時間告訴你。」伍偉雄點頭,看著成可希起身離開了咖啡館。
「喂,你那個朋友的條件如何?」一等成可希離開,尤嘉莉立刻推推男友。
「他結婚了嗎?」
「還沒有。」
「那他有沒有女朋友?」
「這個嘛……」伍偉雄想了一下。「他身邊一向不缺女人,不過有沒有固定的我就不清楚了。你問這個干什麼?」
「干什麼?當然是把他和可希湊作堆嘍!你也知道,自從那個混蛋白昆哲之後,可希就不太理她那些追求者,如果能有適合可希的男人出現,自然是再好不過。」
「你的意思是……」
「我還沒見過你那個朋友,一切等看到人之後再說嘍。」尤嘉莉一臉得意的笑,腦子里開始轉著念頭。
不管哪個男人想追可希,都得先通過她這一關才行。
☆☆☆
黃映倩的律師何貞貞年約四十,梳著包頭,帶著一副金絲邊眼鏡,看起來精明干練,儼然是個英雌豪杰型的女人。
佣人放下兩杯茶離開客廳後,成可希轉回目光,暗暗地打量著坐在她對面的黃映倩,有些訝異她本人竟是如此嬌小,大概只有一百五十五公分高,長發披肩,脂粉末施,看起來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任誰見了都會忍不住想保護她。
「我再次鄭重的聲明,黃小姐絕對不是殺人凶手。」何貞貞聲音憤懣地說道,「這整件事根本是子虛烏有,已經嚴重影響到黃小姐的名譽。」
成可希看向黃映倩。「能不能簡單談談你自己,黃小姐?比如你的童年、家庭狀況?」
黃映倩點點頭,開始緩緩敘述她的成長過程,包括她自小父親離家、母親含辛茹苦地扶養她們四個孩子長大,她高中未畢業便到廖國延開設的工廠擔任作業員,後來被廖國延提拔為他的私人助理等事。
在她說話的過程中,成可希一直暗中觀察著她。這麼一個看來我見猶憐型的女人,別說是殺人了,大概連只蟑螂也不敢踩死,怎麼都無法把她和殺人凶手聯想在一起。
「你是怎麼認識曹保元先生的?」成可希委婉地問道。
「我和他是經由朋友介紹認識的。」黃映倩停了停,才繼續說明她和女性朋友去PUB喝酒而結識曹保元的經過。
她剛開始還把曹保元當朋友,直到後來發現他不但私生活復雜,還因好賭而欠地下錢莊一債之後,便和他漸漸疏遠了。
當她說到警方找到她,告訴她曹保元已經死了之後,她的身軀便開始顫抖,似乎仍然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你和曹保元交往過嗎,黃小姐?」等黃映倩的敘述告一段落,成可希才試探性地問道,「根據檢方的說法,你是因為他拿了你的錢卻還在外頭養女人,才會憤而行凶……」
「事情根本不是這樣。」黃映倩立刻否認。「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根本沒有任何金錢上的往來。」
「如果你沒有殺人,為什麼警方會認定你有嫌疑?有人說你和他的確交往過一陣子,還有鄰居看見你在他的住處出現過。」
「我不知道為什麼有人要這樣說。」黃映倩的臉色更蒼白了,眼中盡是絕望的神色。「我只去過他的住處一次,但那回還有其他朋友,我根本沒有理由殺他。」
「警方所謂的證據,只是一把在各大便利商店都買得到的刀子而已。」何貞貞插嘴道,「再者,事發當時黃小姐人在台中渡假,同行的還有幾位朋友,飯店住房也有紀錄,這些都是可以查證的。」
「如果你是無辜的,我也希望能幫忙洗刷你的冤屈。」成可希在筆記上記下重點。「那你曾經听說過曹先生和他人起過爭執,或者有金錢上的糾紛嗎?」
「這我不是很清楚,不過我听朋友說他得罪過一些黑道大哥,還欠了地下錢莊很多錢。他曾經透過朋友想要跟我借錢周轉,但是被我拒絕了,沒想到幾個月後他居然會……喔,那真是太可怕了。」
一行清淚滑落黃映倩的臉頰。她開始無聲地啜泣著,縴弱的肩膀不住地顫動,何貞貞則是拍著她的肩輕聲安慰。
「成小姐,我想你應該知道黃小姐和廖委員的關系吧?」
見她點頭,何貞貞清了清喉嚨,才繼續接了下去,「我絕對有理由懷疑這是有心人士的故意陷害,目的是想逼黃小姐離開廖委員。」
是這樣嗎?成可希秀眉微蹙。黃映倩的眼淚看來不像是假裝的,她的說法听來也合情合理,莫非她真的是被人栽贓的?
「希望你不介意我這麼問,黃小姐。你這麼年輕漂亮,為什麼會甘願……」成可希略顯尷尬,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
「我明白你的意思。」黃映倩幽幽地接口,「你們一定認為我跟著委員,是因為貪圖他的錢財,但事實並不是這樣。
「我的父親從小就拋棄我們母子,所以我非常渴望父親般的關愛,決定跟著委員之前我也掙扎過,但是他對我很好,還拿錢資助我的弟妹上學,他是我的恩人,我不可能做出對不起他的事。」
「你應該知道這件事情一旦在媒體上曝光,將來的影響會有多大吧?到時不僅你個人的隱私都會被挖出來,連你的家人也會……」
「我知道,我已經有心理準備了。」黃映倩微弱地笑了笑。「雖然我跟著委員沒有名份,但是我愛他,我不能容許有人想利用我打擊委員的名聲。」
「我們將這件事公布給媒體,是希望讓大眾知道黃小姐的弱勢。」何貞貞說道,「檢警雙方都是死要面子,只要隨便抓個人誣蠛是凶手就能結案,根本沒有人費心去搜集證據,這已經是司法界多年的弊病。」
成可希還想說話,黃映倩已經抓住她的手。
「求求你,成小姐。」黃映倩懇求地看著她。「我不想給委員添麻煩,我只想證明我的清白,即使被人罵狐狸精也無所謂,所有的後果我都會承擔下來,請你一定要幫我。」
她的神情堅定、淚光閃閃,若說這一切全是作戲,那麼她不止是個冷靜的罪犯,還是個演技高超的女演員,因為這番表演足以說服所有人。
「我會盡力而為。」成可希嚴肅地點頭,然後起身。「我這兩天會和我的主編討論如何報導這整個事件,有問題請隨時和我聯絡。」
見她們點頭,成可希才起身離開,心中已有決定。
☆☆☆
回家的路上,成可希的思緒仍舊停留在和黃映倩的一番對話。
有一點她可以確定的,那便是黃映倩不可能徒手打倒塊頭足足是她兩倍的曹保元,然後在他的頸部砍上一刀。
那一刀切斷了頸動脈,致人于死的目的十分明顯,黃映倩有什麼理由如此恨曹保元,甚至非要他死不可?她看來就是那種逆來順受,遇事只會尖叫發抖的女人,怎麼也無法想像她會是個冷血的謀殺犯。
難道這真的是檢警雙方為了結案而下的草率定論?如果是,那就太不可取了。
只要她忠實地將整個事件報導出來,那麼不但可以還黃映倩清白,更可以突顯出整個司法界的弊病,讓那些辦案人員有所警惕。
她有信心,一定能讓這個案件引起社會大眾的重視。
將車子停上草坪,成可希下了車,正低頭在皮包里找鑰匙,一只大狗突然從門內沖了出來,迅雷不及掩耳地將她撲倒在地。
「汪、汪。」一個濕答答的東西正在舐舌忝著她的臉。
成可希嚇得花容失色,拚命的左躲右閃,直到一個命令的男性嗓音響了起來——「太極,不可以。」
這個命令顯然有效,因為她身上的重量迅速-開了。成可希驚甫未定地坐起身,這才看見攻擊她的是只咖啡色大狗,它正站在她旁邊搖著尾巴,而那個目前和
她「同居」的男人——顯然是那只狗的主人,則出現在大門邊。
「哈羅。」他一派輕松地向她打招呼。「對不起,沒嚇到你吧?」
成可希用手搗住胸口,感覺心髒仍因那突如其來的驚嚇而急促躍動。他穿著簡單的T恤、牛仔褲,沒了那一身筆挺的西裝,他看起來倒像個靠著一張帥臉胡作非為,專門泡夜店、把美眉廝混的痞子。
而此刻,他正君臨天下般地俯視著她,和她跌坐在地上的狼狽成了強烈的對比。一等稍稍回復過來,她的怒氣也隨之爆發。
「這是怎麼回事?」她咬著牙問。「為什麼會有狗?」
「喔。」孫胤咧嘴一笑。「它叫太極,今年兩歲,是只德國牧羊犬……」
「我不是問你它的祖宗八代,而是問你它為什麼會在這里!」
「房東並沒有規定我不能養狗,我就把它帶過來了,我們不在時它可以負起看家的任務。」他拍拍大狗的頭。「太極,和這位美麗的女士打聲招呼。」
見那只狗雙眼一亮,似乎又要朝她撲上來,成可希連忙觸電般地用皮包擋在胸前。「別讓那只狗靠近我。」她大叫。
孫胤抓住太極的項圈,似乎在嘲笑她的膽小。她不高興地瞪了回去,這才瞧見他的目光似乎不在她臉上。
她奇怪地低下頭,發現自己不僅姿式不雅,短裙也翻卷至大腿上,她立刻手忙腳亂地拉下裙子,怒視著他。「看什麼看?小心眼楮長痔瘡。」
「抱歉。」他咳了一聲,伸手要拉她,她連看都沒看一眼便逕自起身。不知怎的,她就是看這家伙不順眼,何況他還是連續兩次造成她春光外泄的元凶,她實在擺不出好臉色。
見她臭著一張臉,孫胤自討沒趣地模模鼻子,幫她撿起躺在草地上的包包。
「對了,我這才想起似乎還沒向你做自我介紹。」他露出一向在女人面前無往不利的笑容。「既然咱們要‘同居’半個月,總得知道一下對方的大名。我姓孫……」
「我才懶得管你姓啥名啥,只要你別再礙著我的路就行了。」成可希一把搶過他遞過來的皮包。該死,被這家伙一嚇,她除了感冒未愈之外,這下子大概還得去廟里收驚了。
孫胤安靜了好半晌。她正奇怪他怎麼突然啞了,抬起頭卻發現他一臉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看。
她正想開口罵人,他已經先一步說話了,「你是不是感冒了?」
她暫時把罵人的話吞了回去。「是又怎樣?」
「不怎樣,我只是想知道客廳桌上那一坨一坨用過的衛生紙是不是你的。」他目光審視著她。「你還好吧?需不需要去看醫生?」
「不用你管!」雖然嘴巴上這麼說,但其實她心里還頗為感動。哎,人在生病時真的特別脆弱,連一個陌生人的隨口關懷都能令她想哭……
「我只是想確定你是不是真的感冒。」他半晌後才慢吞吞地接口。「你知道,如果你得的是SARS,這可攸關我的生命安全,非問清楚不可。」
成可希的臉垮了下來,原有的一絲感動全跑光了。她直直地走到他面前去,故意重重咳了兩聲。
「我就偏不去看醫生,怎麼樣?」她兩手擦腰,睥睨著他。「如果我得的是SARS,那你也只好認了。怕的話就搬走啊!」
「我說過我不會搬走。」
「那你就繼續活在死亡的恐懼之中吧!」她不再理他地轉身進屋。
孫胤跟在她身後進門,見她將皮包往沙發上一丟,然後走進廚房里開冰箱。他將一手撐在廚房門框上,打量她曼妙的身影。
嘖嘖,漂亮的小妞兒!他忍不住輕吹了聲口哨。她有一雙又圓又大的眼楮,女乃油般白皙的肌膚吹彈可破,薄施脂粉的五官精致小巧,豐滿紅潤的玫瑰色紅唇誘人想一親芳澤。
她微卷的秀發凌亂地披泄在肩上,看來既純真又嫵媚。他的目光往下,贊賞地掃視過短裙下那雙修長的美腿和微翹的臀部,即使這個小女人的表情蘊怒不悅,她仍然是個十足十的大美人兒。
「如果你感冒了,就不應該喝冰水。」他提醒她。
她不理他,逕自將開水咕嚕咕嚕直往下灌。
「你開始找房子了嗎?」他又問。
「不關你的事!」她經過他身邊走到客廳。「反正時間到了我就會搬出去。如果夠幸運的話,甚至不會等到月底,這樣你高興了吧?」
「嘿,我只是關心一下,畢竟提早搬來是我不對,如果你一時找不到合適的房子,我不介意通融一下……」
「不必!」她走回沙發前拎起皮包,原本想順便收拾一下滿桌用過的衛生紙,後來又決定不收了,最好讓他受不了的自動搬走。
「你好像很討厭我。」他最後終于說道。
「哈,真高興你還有自知之明。」她從鼻子里哼道。「我再提醒你一次,到月底之前,我都還是這個房子的主人,你最好別惹毛了我,否則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她還以為他會反駁,但是他沒有,只是用一種奇異的目光審視著她。她被他看的渾身不自在了起來。
「我想起來了。」他半晌後才緩緩說道,一手輕撫著下巴看她。「難怪我一直覺得你很面熟。昨天下午在春風大廈的電梯里,那個穿低胸小禮服跑新聞的女人是不是你?」
噢,天殺的!成可希在心里詛咒一聲。她原本還以為他不會記得那件事,現在連最後一絲希望都被摧毀了。
「是又怎樣?」她挺直背脊回視著他,卻發現那是個錯誤。那對灼熱的目光炯然有神,令她的皮膚起了一股異樣的灼燒感,而她堅決地認為那是感冒發燒的關系。
慶幸的是,他的目光並未在她身上停留太久。「不怎麼樣,只是我想確定一下。難得悠閑的周末下午,我要帶太極出去運動,你要不要一起來?當然,如果你不嫌穿裙子麻煩的話……」
成可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他地走上二樓。
「喔,忘了告訴你,你的腿和我印象中一樣漂亮。」他用手圈住嘴巴,朝她身後喊了一句。
成可希的反應則是「砰」一聲闔上門,差點沒把掛在牆上的畫給震掉。
孫胤好整以暇地蹲去拍拍在他腳邊吐舌頭的大狗,唇邊閃現一抹興味。「干得好,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