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及變心 第六章 作者 ︰ 唐瑄

糟了!李洛心焦急地望著棲在大樹上的鸚鵡,挫敗地看看身上的長裙,一時間方寸大亂。陳媽才托她幫忙照顧小寵一天就出了亂子,以後她怎麼敢把其他事交派給她?

「小寵,快下來,你待在樹上已經三個多小時了。」她害怕地拜托著。它不是不會飛,怎麼上得去?它現在棲息的地方少說也有三層樓高。

李洛心氣餒地轉望後方,看著躺在地上愜意的吃蕃薯的迷你豬,無可奈何地又轉了回來,引頸而望。三個小時前,小寵在和小物競賽的一場追逐戰中戰敗,狗急跳牆的小寵發揮鳥類天性飛上樹,她原先以為它既然飛得上去,就應該會自己飛下來,所以放心去做自己的事,直到三個小時後的現在,小寵仍如化石般棲在原地,她才自責地知道她錯了。小寵是被逼上去的,所以它可能飛不下來。

「小寵,快下來吃好吃的玉蜀黍喲!」她絕望地試著以食物打動它,偏偏小寵像入了定的老僧般,硬是不為所動。

怎麼辦?陳媽快回來了。李洛心焦急地瞥到三褸大開的窗戶,忽見茂盛的枝葉有幾枝漫入三樓窗內,她來回打量了數次,仍猶豫不定。可憐的小寵保持那種姿勢好久了,而且有好一陣子沒開口罵她了,它應該嚇壞了吧?李洛心同情地軟了心腸,再次評估起地形。從窗戶爬到小寵棲身處雖然有點距離,卻比從下面爬上去來得快,唯令之計只有這麼辦了。打定主意後,她飛奔上三樓,不曾猶豫地撩高裙擺胯上窗,勾住較粗壯的橫枝便爬了出去。

「小寵,別怕,我馬上就過去抱你了。」她極力維持平衡的攀著樹,緩慢地朝樹的另一頭靠去。

「你他媽的在干什麼?!」一聲大喝驀然從遠方擊來。

剛幫人修補完農舍,才正要進門的黑焰,簡直不敢相信入目所見。那白痴女人不想活啦!他讓她日子好過些,她就玩起命來。笨女人,這種高度可不比她先前的那種小兒科,弄不好會要人命的。她有沒有一點判斷力啊?

慘了,黑焰哥回來了。李洛心被他的吼聲分了神,驚駭地腳一打滑,整個人突然踩空,手緊緊攀著樹枝,身子被地心引力拉著,慢慢變沉。她紅著臉,極力想挽回劣勢,一雙腳在半空中晃蕩不停,急欲附著底下的樹枝。

「下來。」黑焰急急走來,臉色陰郁,不曉得她打滑的那一瞬間,他跟人家緊張個什麼勁,喉頭縮什麼縮。

「你……別看。」她面紅耳赤的夾緊雙腳,嬌羞地吩咐正下方的人,擔心泄了春光。他就不能紳士點,調開那雙瞅得人心慌的鷹眼嗎?她可是清白之身哪!

「媽的,誰對你那種點點的小內褲有興趣啊!你快給我跳下來。」他在底下吼著,一顆心差點躍上喉頭,「跳啊!該死的。」她那雙手才逐漸好轉,經過這一折騰,他的好心豈不是成了驢肝肺?

他看到了也不用喊給全世界的人听吧!笨呆。李洛心紅著臉四下張望,直慶幸目擊者只有一人。還好楊索不在,不然她會丟臉丟回台灣老家去。

「叫你下來,你再給我扭扭捏捏試試看。」他仰高脖子,目不轉楮地緊瞅著,胸腔逐漸發悶。天殺的,被她惱得氣都不順了。自從那天在海邊發現她的臉很好捏以後,他的氣血就有點不順了,到了前天親眼目睹她的殘手時,還曾不正常地短暫休克幾秒鐘。為什麼會這樣?

「你走開,我就跳。」她死夾著雙腳,淨顧著女孩子家的矜持,未曾多想。

「我走開,然後你跳下來摔死在這,污染我的庭園、破壞我的龍穴,是不是?白痴女人。」她想死他會成全她,但不是用這種方式,在他的地方壞他的風水。

「別……別看。」天啊!羞死人了,好丟臉。

閉塞個屁啊!看都看了。她的腿就不能乖乖垂著,別搖過來晃過去,害他神經跟著越拉越緊。

「你給我下來,我讓你死得更痛快一點。」他絕對會很樂意。黑焰牢牢地看緊她,以防萬一。

「你……不走開,我就不跳。」她邊羞赧地喊著邊晃動雙腿,想晃出他的視線,哪知動作越多手越麻,體力消耗得也就越快。

「數到三,你再不下來,我就去把鎮上的人全喊來著看你單杠表演。」黑焰環手抱胸,威脅地瞪著她那雙潔白的大腿。「一、二……」

好,跳就跳,反正他自願當肉墊,就算壓斃他,她也絕對不會愧疚。他的話還沒能說完,李洛心已乾脆地松了手,整個人掉了下來。黑焰見狀,眼明手快地攤開雙手接住她,兩人狠狠地撞倒在地。

「起來。」媽的,痛死了。黑焰墊著她,手還緊緊地摟著她的腰。「你自殺的原因最好有說服力,不然我保證你會死得很難看。」他掐著她已逐漸豐潤的臉頰,狠狠地拉了拉,放聲大叫。

「好痛!」她拍開他的手,不明白他為何突然間染上這種惡習。

「有我墊背,你痛個屁啊!」他放開手,拉她一同坐起來,才奇怪地瞪著手掌。這雙手最近有點不對勁,這種白痴根本不配他救,也不配他踫,可是……他怪異地瞪了半晌,想得心情有些亂。煩死人了!先罵人吐吐悶氣再說。他望向她,一看到她無辜的表情就想起她白痴的行為,而一想起她不要命的行為,他連培養都不必,火氣立刻上揚。「還不快說你活得不耐煩的原因?我想揍人了!」

「因……因為小寵不敢下來。」她不敢再喊痛,比比樹上的鳥兒,無限悲憫。

「然後呢?有屁快放好不好?」黑焰順著她所指望向樹,死死地凝望僵著鳥身的小寵。

「它……很害怕。」她心有戚戚焉,交換立場替小寵發抖。

「怕個頭!它是鳥,難道不會自己飛下來?你是智障還是低能?!」他匪夷所思地拉回頭,朝她大吼,結果嘶嚷得太用力,上了火的咽喉突生不適應,憤怒地乾咳了兩聲。這會兒他只慶幸自己沒有吐血身亡。

「你……你真的……好凶……」她含著淚,膽怯地斜瞅他一眼,「是陳媽說……說它不會飛的嘛!」剛才怎麼沒撞死他了事。

「它是鳥不會飛,你管它去死。」是喔,他被這個笨女人攪得忘了小寵不會飛了。黑焰被她含淚帶怨的圓眸一瞅,雄厚的音量不知不覺低了一階。

「它……不會飛,又……不是……它的錯。」她將結巴嚴重化,極力替小寵辯護。

「它是鳥不會飛,還不是它的錯,難道是我的錯?」去他的,他干嘛跟她廢話一堆,又不是在開辯論會。

「小……小寵也不想這樣。」李洛心深表同情地望著樹上的鳥兒。

「你又知道它不想了?」黑焰無法不被她哀憐的語氣和認真的表情逗笑。媽的,這個笨女人悲天憫人的樣子怎麼越看越好玩。

「你……你看它那種可憐的樣子就知道了。」她心軟地哽咽著。

黑焰再次側仰著臉,幾乎瞪掉了眼珠子,也看不出來它哪可憐。

小寵保持那個姿態不動已經好久,它一定是嚇壞了。不行,她得趕快把小寵救下來。李洛心看著、想著,不知不覺起了身。

「你又要干什麼?」他沒好氣地拉住她,將她的企圖看得清清楚楚。一想起剛才那幕驚險的畫面,他沉悶的胸膛便加速失氧,喘不過氣來。

「上……上去救……小……」在他逐漸眯細的銳眸瞪視下,她凝住了話,無法說完。原來他還有同情心,不錯嘛!

「有點常識好不好,穿著長裙學人家救什麼鳥,你是保育動物協會的死忠會員啊?」他用力將她一帶,李洛心只得又乖乖地坐回地上。

「你……你怎麼知道?」她訥訥地揉著發疼的臀部。

「知道什麼?」看她憨傻的臉就知道她不僅什麼叫放棄。媽的,那只死鳥若沒有下來,她拚死都會再爬上去。黑焰陰陰地以目光殺著樹上的小寵。這只死鳥,飛得上去,飛不下來,摔死好了。

「我……申請入會了。」他一直盯著小寵,臉部隱約可見殺氣,她可得當心點。

黑焰一听,驚愕地回頭瞪她,一見她嬌憨的小臉全是疑問和認真,再也忍不住放聲大笑。天啊!隨便說說而已,她竟然真的……他單手支額,顫顫地抵住膝蓋,笑得十分辛苦。這個笨女人蠢得有點不礙眼。

他干嘛笑那麼開心,難道入會很好笑嗎?沒同情心的人。

「我不妨礙你笑了,小……小……寵……」她微怒地彎身欲起,卻被他忽然抬起如惡煞般的厲臉,看得不知所措地比比鳥、比比三樓的窗戶,又比比自己,藉由動作完成她救鳥的決心。

黑焰粗魯地握住她的手腕制止她,轉頭朝天大喝︰「小寵,你給我下來!」該死的笨鳥,早晚宰了它,活得一點尊嚴也沒有,還要人上去救。

樹上的小寵听到熟悉的聲音,終於有了回應,僅以遲緩的揮翅動作表示收到。黑焰看出它的求救訊息,暴烈的火氣一揚,差點拾起石子助它一臂之力。

「它……揮動翅膀有用意嗎?」她直覺地問著身旁額頭突現青筋的人,想調開目光,盡量不看他殺氣騰騰的臉,以規避風險,又怕失禮,只好有一下沒一下的跳著看。

「要看就看,別閃閃躲躲,做事正大光明點,別顯露出女人龜毛的特質行嗎?」這種不乾不脆的女人態度,看了真讓人不爽。

「我……才不是龜毛。」她提起勇氣為自己打抱不平。他才孤僻咧!

「管你龜不龜毛,去叫炙來。」他咬牙切齒地吩咐道。

「叫他來干什麼?」她小小聲地問。才不呢,叫黑炙哥來就沒戲唱了。

「來把他的死鳥救回去!」羅唆,問題多如牛毛。

「我……我去救就好了。」她瑟縮了子,恐懼地打顫。他要是天天這麼精神的吼到八十歲,她會甘拜下風,馬上五體投地給他看。「小……小寵是陳媽叫我看顧的,是……是我失職,理所當然由我去救。」她扛下一切責任,頗有擔當地說。

「去叫炙。」哪來那麼多廢話。

「我……我說了我去救。」她輕輕、頗為執著地重復,沒顏面讓別人承擔她的罪過。

「去不去?」他收緊手掌捏痛她的手。憑她?也不秤秤白己的斤兩。

李洛心微蹙眉頭,固執地搖搖頭。沒這樣怎麼逼他上去?

「有膽的話,你再搖一遍。」他低冷地抿緊嘴,心髒不自覺地小抽了一下,為她的堅持惱怒。

她遲疑地瞅著他,為難地皺著柔柔紛紛的小臉,以超慢的動作搖了搖。

「好,你有種。」他凝著忽冷忽熱的臉,眉峰聚攏,陰陰地怒瞪她。她要送死,他干嘛管她那麼多,反正禍害少了一個算一個。

「那……」她詢問地瞥著受他箝制的手腕。快上去啊!

既然不想理她,剛才就不該當她的墊背。黑焰認真研究起這個問題。他和姑媽的冷戰尚未結束,她還有利用價值,不能翹得太早,而且她吊在樹上的樣子嚴重影響他的心情,他不要被影響。

他看不懂她的暗示嗎?

「可……可不可以請你放開……」她指指他的手。上去!上去啊!莽夫。

況且這個女人在姑媽心目中佔有重要的地位,若不小心在他這嗝屁了,姑媽絕對又會拿斷食斷炊這種把戲來懲罰他。兀自沉思的黑焰壓根兒沒留意到她的暗示。媽的,說不定她還會聯合老娘來個左右夾攻轟死他,那他豈不是完了。

「黑……黑焰哥……」李洛心拉拉他的衣袖。看他掙扎得那麼久,好像有望了。

「煩死了。」黑焰突然一跳而起,「你給我安分地坐好!」他聲色俱厲地吩咐完,長手往低枝一攀,便迅捷地往上爬,不敢稍停。

他得快點,要是讓人看見他做這種蠢事,他的一世英名就毀於一旦了。咦?最近他好像為她做了很多蠢事,可千萬不能讓炙知道他越來越低下,不然那家伙會瞧不起他的。黑焰忿忿地僵著臉,不願去想像後果。

成功了,萬歲!

「你……你在干嘛?」李洛心頭越仰越高,不由得贊嘆起他的好身手。這人長手長腳,不一會兒就爬到二樓高度,真不賴!

「我高興采椰子,可以吧!」他沒好氣地諷刺道。沒神經的女人!

「可……是這是樟樹。」她暗暗地吐吐舌頭,成功地以無辜的聲音擾了對方的心情。

樹上的人驚聞此語,腳底猛然打滑,幸而反應敏捷的及時穩住,否則難保不跌個四腳朝天。媽的,他干嘛為底下那個笨蛋女人賣命。

「你給我乖乖閉上嘴,別煩我。」黑焰哭笑不得地抓過右前方的樹枝往上攀。

「黑焰哥,你小心點。」李洛心不以為忤,被他的險象嚇得月兌口殷殷叮囑。可惜啊,只差一點,他的手再慢一拍就好了,看這個自大狂摔下來是件賞心悅目的事。

他憤慨的心被她軟軟的聲音一嚷,超出規律地蹦跳了而下。「你別羅哩羅唆的,我會活得更好。」他不悅的聲音泄出淡不可聞的心動。

「你要救小寵?」看他慢慢地移向小寵,李洛心佯裝恍然大悟樣。他救得還真不甘心。

近來他對她的態度改變了點,雖然還是很大男人,但右這種成果已經夠讓人興奮了。他真的不像他所表現的那麼壞,那天她莫名其妙地在他床上醒來,看到坐在制圓桌前的人,著實嚇了好大一跳,原先以為他會大發雷霆,沒想到他臭著臉什麼都沒說,只丟給她一盒藥膏要她抹手。

為什麼他突然間對她那麼好?她好像還沒做到什麼特別值得他同情的事嘛。

自從他短暫出走回來後,就變本加厲地淨挑她的毛病。不是說她太香,不準她搽爽身香粉;就是嫌她太不莊重,成天穿著短褲到處晃,害她只好央求陳媽帶她到鎮上買幾條長裙回來應付。以前黑焰哥大多挑剔她的工作品質和效率,最近他卻百般挑剔她這個人。直到前天,他才奇怪地減輕她的工作量和工作時間,而且不讓她踫水,還將未修復完全的模型屋拿走,嫌那東西難看礙眼。

他好像對她很好,又好像很壞?真是弄胡涂她了。

「焰王,心情挺佳的嘛!」「忠」慈藹地走近李洛心,兩人並肩站著,一齊望向剛抓到鳥,卻因他的出現而僵住的黑焰。

可惜,若不是「忠」長老突然出現,她有十成的把握讓那個自大狂淒慘落地。

「黑焰哥在幫我救小寵。」明的不成,暗的也可以,效果一樣好!她甜甜地對「忠」解釋道。嘿嘿,誰說長舌一定得是「婦」,那團長老的舌頭不知有多長呢!

天殺到無可救藥的他媽的,衰到無話可說。黑焰抓住小寵,矯捷地縱身一跳,在李洛心的驚呼聲中穩穩落地。多嘴婆!他鎮定地暗瞪李洛心一眼,才回「忠」曖昧的眼神一記厲光,隨之若無其事地安撫受驚過度的鳥兒,表現出落落的大將之風。

「謝謝黑焰哥。」李洛心見他們安全落地後,大大地吁了口氣。

「看來鄙視女人的焰王越來越體貼了。」「忠」不疾不徐地笑著。收到李洛心有心無意的暗示後,馬上記在心頭,準備將黑焰的義行大舉放送。

「忠,嘴巴看緊一點,最好別亂說,不然我跟你沒完沒了。」黑焰果然惱羞成怒,抓著小寵往外走,腳步又急又快。「我去炙那。」走沒幾步,他硬生生地說著︰「還有,不要再哥啊哥的叫,我又不是你媽生的。」恨恨地交代完,他舉步就走。

我家的品種才沒那麼差呢!李洛心極力維持臉上香甜的笑顏,暗暗地皺了皺鼻子,不屑地嗤哼道。他沒教養,她可不能和他一樣。

「焰王,謝謝,小寵就麻煩你交給黑炙哥了。」李洛心心存感激。既然不能叫他哥,又不能無禮的單叫他的名字,就學長老叫好了。

「不要叫我焰王,媽的。」身影已埋入綠叢的黑焰,即使隔著遠距離咆哮,仍是清晰可聞。

「這孩子真拗。」「忠」哈哈大笑。「別理他。」

「忠長老才是,黑焰哥剛剛口出無狀,您別介意了。其實他人不錯。」李洛心和緩地收回視線。苦肉計比淚水還好用,她不選擇用淚水來淹他是對的。他這極度鄙視女人的沙豬,居然肯為她上樹救鳥,且不管他的動機為何,他肯著麼做表示她的苦肉計使得很成功。李洛心因計畫有所進展而眉開眼笑,總算手掌沒白疼。

「他是我看著長大的,放心。」「忠」不介意地笑笑,焰王的個性如何他很清楚。「倒是他肯委屈為你救鳥,挺出人意表的。」他別具深意似的隨口說著。他一直猜不透這丫頭的性情,她似霧又似雲的性子令人很難捉模。

「也許是黑焰哥同情小寵吧!」她合理地解釋,圓圓的眼眸定定地看著他,態度相當沉著。

同情?「忠」失態地噴笑著。「也許吧!」他面帶異色地牽強附會。

「听陳媽說其他七位長老也來了。」她隨便說說而已,他還真當了真啦;李洛心好笑地瞅著他,「長老們是為催黑炙哥而來?」

說到老兄弟們,他才想起來……

「丫頭,炙和焰並不知道我們認識,你有責任在身,自己小心點。」「忠」從懷拿出一張青色火焰般造型的帖子遞給她,「這是你的。」該來的還是會來。

「我的?」她拿過帖子,謎樣地看著。這張「紅妝帖」她在一年前也曾經拿過,當時是為了做做樣子。這次呢?

「先預備著,等你完成小舞所托後,說不定能派得上用場。」他慈祥的面容上滑過一絲狡獪。先別讓她知道她是炙的內定新娘來加深她的負擔,一旦她完成小舞的托負,他們的責任也就跟著了了;倘若沒有,就只好委屈炙繼續任他們轟炸了。此樁姻緣成與不成,全看李家這個標致的小妮子了。

原來他們在設計她。李洛心淺笑不語,圓眸閃爍不定地看著「紅妝帖」。小舞姊很壞,千方百計將她扯進這團爛帳,原來是因為她帖上有名。既然這樣,她可得離黑炙哥遠一點了,免得無緣無故被拖進「紅妝宴」,成了黑家的一分子而不自知。今年是炙帝的獵妻年,既然「紅妝帖」已發,代表島上會越來越熱鬧,波譎雲詭的氣團已然可見,她還是閃邊點好。

剩下的一個多月時間,就好好在島上度個假慰勞自己。反正她和黑焰哥目前處得挺好的,日子單純點比較好,沒必要惹禍上身。黑島,可不一定是黑家人才能進,她要破除這個規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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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藍天迤邐灑入的璀璨金光鋪了一室燦爛。

「早安。」李洛心有些心虛地問候,猶帶乾澀的眼眸不太能應付一屋子自由奔放的陽光。真懷疑黑島有沒有雨季?

「今個兒不是休息嗎?多睡會兒。」陳媽催促剛起床的李洛心。

「已經十一點了。在台灣時,我一向八點以前起床,這已經是貪睡了。」李洛心丟臉的接過陳媽手上的菜撿著。

「哪兒的話,你這陣子沒睡好,補眠也算正常。」這孩子的作息挺規律的。陳媽熱著鍋。

「陳媽……」李洛心欲言又止。

「嗯?」

「我……」她將口袋的帖子拿給陳媽,「這張帖子……」昨晚小舞姊來電探消息了,不做做樣子安小舞姊的心,誰知道她會不會耍什麼花樣。

陳媽關了火,心知肚明地看著帖子。「長老給你的?」

「嗯。」經過一番調養,她逐漸恢復紅潤的小臉為難地皺著。「長老說這是備用的,也就是說小舞姊要我到島上的目的……」這種事不關己的問題就丟給陳媽去擔心了,反正她無意接近黑炙哥。

「想好怎麼接近炙那孩子了沒?」她笑著接話。也該是時候了,炙這幾天被那些老家伙們煩得似乎有些不耐了。他紊亂的時候最容易疏於防備,洛心可得把握時機接近他。

她停下撿菜的動作,悲慘地搖搖頭。完了,陳媽果然已經有了月復案,她和長老們說丕定是同仇敵愾,一班奸賊!

陳媽笑著暗示她。「洛心煮的菜很好吃,尤其是你做的小點心和糖葫蘆。」

「謝謝,那是大廚教我的。」她靦靦地微笑。她是不是又要使「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必得先抓住男人的胃」那套老把戲?

「下個月是島上的慶典,我最近要幫你黑伯伯挑選菜色會比較忙,這陣子炙和焰的三餐都交由你準備,你說好不好?」總得先讓那孩子對她有印象吧!要洛心主動去接近很難,她得暗中推她幾把。

料中!

「黑炙哥他們不是只吃你煮的東西嗎?」李洛心漫不經心地問。

「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那兩個孩子只認人,又不會認食物。

「我很樂意。」李洛心甜甜地亮出笑容。最近空閑的時間一下子多出很多,雖然明知道陳媽在替黑炙哥牽紅線,她還是覺得幫幫陳媽也是應該的,畢竟她對自己很好。「從這餐開始嗎?」她無意議地準備接下炊事。陳媽嚴格規定周六和周日,黑炙哥和黑焰哥得自己到這兒用餐,因為她也公休。

「你不是和小娜約好出去寫生和游泳?」陳媽笑問。

幸好有個小娜常常陪她到處逛、到處玩,洛心和小娜似乎也挺合得來的,一大一小只要湊在一起,一定嘻嘻哈哈,活絡得很。就連小物也被洛心的小點心收買,不再那麼排斥洛心了。看樣子這丫頭無怨的付出,並不是全然沒收獲。

「小娜要教我游泳,而我教她畫畫。」被陳媽推開的李洛心,走到冰箱將她做好的點心拿出來,「陳媽,我昨天用草莓、李子和小番前各做了一些糖葫蘆,等一下小物來,麻煩你拿兩枝給它吃,其餘的是要給你吃的。」她羞赧地將一大包糖葫蘆放在餐桌上。

「你有泳衣嗎?」陳媽見她提起餐籃,關心地問著。她的衣服實在少得可憐,不是短衫,就是短褲,再不然就是幾件長裙。下個月中旬,島上的慶典就要到了,到時候她會需要一件像樣的禮服來襯托她的可愛,讓炙那孩子驚艷一番。

「有,那天小娜帶我到鎮上時,我買了一件兩截式的泳裝,已經先穿在面了。」她開心地點點頭。

「洛心姊姊。」小娜稚女敕的聲音出現在外頭。

「去玩吧!不會游泳,自己得當心點。」陳媽推她出門,笑著目送她和小娜離開。嗯,真像兩個天真無邪的小可愛。

「姑媽,吃的準備好了嗎?」黑焰抱著小物,大步跨進飯廳。

陳媽回過神,凶狠地瞪他一眼,「念在你還有點良心的份上,就燒了你吧。」若不是見洛心恢復朱唇粉面,她絕饒不了他。

「什麼良心?」黑焰將小物放下,抓起桌上的糖葫蘆就吞。「姑媽,你挺不錯的,連這種東西都做得出來。」他吞完李子串,又拿起草莓串。

「看你那副饞相,別連小物的分也給吞了。」她將屬於小物所有的兩串放進碟子,讓地上的小物慢慢吞。

「小物什麼時候改吃甜食了?」黑焰大而化之地坐下,專心吃著。

「你什麼時候改吃甜食了?」陳媽見他大口大口地吞著,意識到情況不妙,趕緊將剩餘的糖葫蘆搶走。焰和炙不同,焰是絕對不吃甜食的,只有在餓昏了,才會饑不擇食,由此可見他餓壞了。

「越來越小氣了,不過吃你三串這種什麼東西而已,你就板個臉給我看。」看她寶貝得像什麼似的,嘖!

「洛心才做這些,你這個絕頂討厭甜的人就吞了一大半,後面的人還要不要吃啊!」陳媽拍開他伸過來的手,刻意將李洛心拱出,有意無意、不敢太明目張膽地觀察他的表情。

「這種鬼東西不是甜的,是酸的,可以了嗎?」他泰然自若地以舌頭舌忝拭指頭,模樣既粗率又迷人。剛才進門時,沒發現那笨女人的蹤影,她跑哪去了?他為自己下意識的行為頓了頓。

全是駁辯!不過他居然不介意吃洛心做的東西?怪哉!陳媽納悶著。

「這是洛心做的糖葫蘆。」她又強調了一次。

「女人本來就該待在廚房,那有什麼好奇怪的。」瞧姑媽那滿臉的期待,不會是得寸進尺的要他贊美她吧?他斜斜地回瞅她。

「你不是排斥她做的食物?」非得她講那麼白,他才听得懂嗎?

「吃都已經吃了,不然你要我吐出來嗎?」他不善地反問,心中掛意著另一件事。那個笨女人會不會在海邊畫畫?最近日夜被她干擾著,一天不見她,居然有些不適應。

天地顛倒了。陳媽驚奇地看著心不在焉的他。

「焰,你覺得洛心怎麼樣?」他該不會對那丫頭動了心吧!前些天長老們在閑話家常時,曾說過焰那驚天地泣鬼神的善行。她一直以為那則傳說是老人家太無聊,或游說不成以致受挫太深,產生了錯覺,因而沒將之放在心上。現在看來,謠言的風似乎不是吹自空穴,果真會是無風不起浪嗎?

他警覺地凝住氣、陰著眼,揣測她興奮的原因。

「姑媽,你別給我一臉笑得很賊的算計模樣,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吃她幾串東西又怎麼樣,反正房子都讓她進了,這樣又能表示什麼?」他的火氣表面上很夠,實則暗地惱火著。他居然有些失望沒能在這看到她。媽的,他才不會一天沒看到她就牽腸掛肚,就打破他的原則,就心煩意亂,就……

媽的,黑焰激動得搔著頭發,狂亂地又陰陳媽一眼。都是她害的,把那女人硬塞給他,擾亂他平靜的生活。

她好像會錯意了。听焰冷硬的聲音透露出的不悅,似乎不像是裝出來的。這孩子,每年一到接近慶典的月份,他的心情便會降到冰點,彷佛大家都招他惹他了。陳媽又驚又駭地避過殺氣,溫婉地端詳他。

焰這孩子既擁有米雅的慵懶,又兼俱黑霆的冷峻。笑起來可以很迷人,冷著臉會嚇死人,不說話自有一股優雅的淡漠,發起脾氣來完全沒有節制地破壞他天生的好豐采。唉!這樣的孩子,真浪費了父母給的好相貌。

「慶典快到了,女伴找著了嗎?」焰冷著俊臉時比噴著火更難擺平,還是別惹他了,反正洛心沒他的分。

「同上年。」他煩躁地說著,「搞不懂老頭,干嘛堅持要每個人攜伴參加,辦那什麼煩死人的宴會。」

「他的用心你不會不明白,青焰門人散居四處,難得有聚首的時候,他想乘機聯絡大家的感情。」脾氣真拗,和女孩子跳一晚舞又會怎樣?

「問題是,我們為什麼必須一個一個輪流和所有的女人跳舞,又不是牛郎。」老頭硬把自己的嗜好加在他們身上,太過分了。

「同意。」黑炙沉著臉,一臉不快地走進飯廳,「姑媽,是你把我護照扣住的吧?」

「有嗎?」她佯裝不懂。

「能不能好心點還給我?」他陰氣逼人。

這兩個孩子的陰冷,改變了島上恆溫的天氣型態,室內溫度又要急遽下降了。陳媽發現她的風濕痛隱隱地又犯了。

「干嘛,要翹頭了?別忘記慶典到了,你即使現在翹,到時候還是要回來。」黑焰有氣無力地提醒他,瞬間解凍的郁臉帶著一股常駐的煩躁。

「如果是好兄弟就幫我把長老們宰了。」黑焰冷冷的語氣透著高度的厭惡。這些天他終於能體會炎當年為什麼會投降了,老家伙們簡直像是牛皮糖,誰受得了成天被嘮叨不休?

如果是聾啞人士就另當別論了。

「你自己應付那些老人就綽綽有餘了,何需我出手?」完了,明年他會死得很慘。黑焰不得不記取教訓,開始為自己淒慘的未來做心理建設。

「姑媽有個好建議。」陳媽乘機切入。

「什麼?」憤慨的兩兄弟渴望地齊出聲。

「順其自然,討你們該討的老婆。紅妝宴上總會有讓你們動心、牽掛的女人出現,相信你們老爸的眼光。」她戲謔地轉過身,繼續炒她的菜。洛心不就是了!她得意非凡地竊笑著。

「等下輩子吧!」黑炙冷峻地扯動嘴角。

黑焰則像挨了一記悶棍,俏然不語。動心?牽掛?他愣愣地凝視流理台上包裹著糖衣的番茄,清朗的眼眸倏地變沉,發悶的心被一雙傷痕累累的小手緊緊攫住。

不會吧!他哪有那麼衰。可是……媽的,又被擾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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