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相信了二十多年的「宿命」,如今已經不存在了,她到現在偶爾還會從夢中驚醒,以為那只是她的幻想,以為是夢……
韓洗鋒拿槍對著梅偃少的晝面,她想一輩子都會像當時一樣清晰的留在她的腦海,所以,她才能確定那不是夢,她的確不是「克夫命」的女人了。
但是只要一回想,心里就像刀割,畢竟那是因為她而引起,如果她能早日察覺韓洗鋒的感情就好了,也許是她逼得他拿槍對上她的丈夫,這一切就好像全都是她的錯……
「好痛!」她低頭,忽然臉色轉白,她一分心,剪刀不剪線,反而剪手了。
「憐兒?」听見她的聲音,梅偃少放下咖啡,從客廳走人工作室。
冷天憐背對著門口剛好站起來,「偃少,你幫我拿藥箱好嗎?」
她清柔的聲音听起來,好像只是手給針扎了下,梅偃少心一寬,正要回頭去拿,瞥見她轉身,緊握著那只手——
「憐兒!」她的手流滿了血,嚇得他臉色蒼白,沖過去抓住那只手,「這到底怎麼回事?」
冷天憐一怔……沒被自己的傷給嚇到,反而是被丈夫的「吼聲」給嚇住了——嚇死她,第一次知道原來他也是有「情緒」表現的人!
……望著他的急切慌亂,她再也掩不住笑,「你放心,我沒喝酒,只是工作分心,不小心剪到手,這只要縫三、四針就沒事了。」
「——你在說什麼啊!」他一把抱起了她,沖到最近的醫院去了。
「那麼,真相到底是怎樣?」梅竹睿抱起胸膛,最近他老婆又懷孕了,他沒什麼時間過來「幫忙」,錯過了「結局」……他希望是結局啦,再拖下去可會要命。
梅寒玉冷睇他一眼,並不喜歡由他來交代過程,但梅竹睿是有必要知道一下,他將就的說了一些,「都是偃少的計畫,他利用韓洗鋒希望冷天憐幸福的想法,交了其他女人三番兩次去刺激韓洗鋒,逼得韓洗鋒拿槍要轟掉他的頭,他根本是罪有應得。」
梅竹睿听了眉頭緊鎖,「梅老大,我听說連韓鐵福也被你請回來了?」
「我只是打了電話,一切與我無關。」梅寒玉淡淡地說。
「……這小子真是只惡魔。」梅竹睿一听前頭的計畫,就知曉那只小惡魔全盤的布置了。
梅寒玉緩緩一笑,冷眼里有著難以捉模的思緒。
「哼,說服韓鐵福回來配合,把冷家女人的宿命變成了韓家男人的宿命,讓那美人兒得以解月兌,虧這只天使想得出來。」他這個小弟當真為冷天憐神魂顛倒了,才肯為她這麼絞盡腦汁,連韓洗鋒的心情還有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擺布之內了。
「……他真的是很聰明。」梅寒玉意味深長地說。
「為了自己的女人,這小子把‘韓家護衛’給徹底利用得一干二淨,一點也沒把人當人看,真是只徹頭徹尾的惡魔。」想一想,他現在可真的是覺得比起這只小惡魔,他實在是善良多了。
「……嗯,心思夠細密。」
「我說他是心機深得很,戴著他那張天使笑臉,也只有瞎子才不會被他騙。」……呸呸,這不是在罵自己了?「……梅老大,這樣真的好嗎?」解決了冷天憐的煩惱,可沒解決他的煩惱哩!
「沒什麼不好。」梅寒玉一張俊逸臉上毫無表情。
「……那美人兒的克夫命就不能想個辦法嗎?」梅竹睿狐疑地睇視梅老大。
梅寒玉睇他-眼,「你迷信?」
「去,誰迷信了!」他絕不承認他迷信,但到底關系到那只小惡魔的性命,最好還是有一個叫大家都能安心的辦法。
「……那就沒什麼問題了。」他淡淡做下了結語。
梅竹睿瞅著梅老大,在這之前就不見他這麼沉得住氣,除非他已經確定假天使確實性命無憂,否則實在沒道理……棕色眼眸忽然眯起。
「梅老大,看樣子你和韓鐵福……有過一番長談吧?」如果他的猜測沒錯,那麼——
梅寒玉垂下眼,一句話都沒說……
梅竹睿沒听他反駁,一下子臉色寬松了不少,嘴角揚起大大的笑容——原來如此!
「那只小惡魔,果然不愧是絕頂聰明。」瞎蒙,居然也給小惡魔蒙對了「真相」!
「嗯……不讓他加入咱們,真是太可惜了。」果然,梅氏集團還是很需要他這樣的人才。
「老大,你真是難得說了一句中听的話。」有了那小子加入,他就可以輕松多了!梅竹睿咧嘴笑開了。
梅寒玉瞥他一眼……這小子還是學不乖。
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別冷,窗兒一開,寒意入骨,一件毛衣真的不夠看。
午後的陽光就特別迷人了……
「憐兒,來,過來一下。」梅偃少站在房門口,一臉笑容地對著客廳的妻子招手。
她瞥他一眼,從他高貴的氣質,優雅的舉止,澄淨的眼神,純真的笑容無一遺漏……
「什麼事?」她放下咖啡走過來。
「這是什麼?」他手掌、一翻,一個小小的藥盒在他手上。
「避孕藥。」她望著他絲毫沒變的笑容,微微一笑。
「……避孕藥?」不是維他命嗎?她的表情可真輕松。
「對,避孕藥。」她從他手中取走藥盒,放回化妝台的怞屜里。
梅偃少轉身瞅著她,「憐兒。」
「什麼事?」她回過頭,眼神清冷,臉上卻帶著笑容。
「你吃避孕藥,為什麼我不知道呢?」他的笑容很干淨,修長的手指溫柔的為她撥好垂落的發絲。
「你沒有問啊。」
他的憐兒,最近性格改變了不少。他眯眼笑望著她,「憐兒,我有說過我想要孩子吧?」
「啊,對了,我忘了告訴你,我不想生孩子。」她彷佛刻意用輕描淡寫的口氣,來淡化這件事情的重要性。
天使的笑容抖了抖,一雙笑眼更迷人,「憐兒,我們來談談,你還忘了什麼你認為‘不重要’的事情嗎?」
「我也不知道,忘記的事情是偶爾才會想起來的,不重要的事情就更難記得了。」她一笑,繞過他回到客廳喝咖啡去。她才一坐下來,他就跟著出來了,她拿起咖啡,忽然轉頭告訴他,「啊,對了,你忘了買咖啡豆。」
「‘在這個時候’我真高興有你提醒。」他坐在她的身邊,笑望著她,「我想要孩子。」
冷天憐點點頭,仔細地品嘗著咖啡的香味,「明天我們就去領養一個。」她轉頭望著他,「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我喜歡你幫我生。」他的笑容依然迷人,氣質依然高貴而優雅。
「可是,我大著肚子就不美麗了,你說你喜歡我美麗的樣子,我還記得我臉上有疤痕的時候,你就不喜歡踫我,我喜歡你喜歡我,雖然只是喜歡我的美麗,但總比你不喜歡我好,所以我不想大著肚子。」她說了一串像在繞口令的話,有時候她其實也挺喜歡他的「坦白」呢。
「憐兒,你即使大月復便便也會是最美麗的孕婦,你放心好了,我還是會很疼愛你的。」他摟住她,親吻她美麗的臉兒。
「最美麗的孕婦怎麼比得過最美麗的女人呢?偃少,外頭有很多美麗的女人對不對?一個個都比最美麗的孕婦更美呢。」她氣定神閑地喝著咖啡。
「憐兒,我一定會忍住,好不好?」他接過她的咖啡來喝。
會忍住?冷天憐微微扯眉,「何必這麼辛苦呢,我從來沒有阻止你不是嗎?」
「憐兒,韓洗鋒已經出國了,冷家的宿命也結束了,你還擔心什麼呢?」他憐惜地凝視著妻子。
「……那麼久以來相信的事,一下子就顛覆了,就算我明白真的過去了,我還是無法停止不安的感覺……我怕生孩子,我怕……你離開我。」她躺進他的懷里,抓著他胸口的衣服。
他抱緊了她,「憐兒,要說多少次呢?你這麼美麗,我才舍不得離開你呢。」
她淺淺一笑,「再給我一點時間,好嗎?」
「……好吧。拿女人的迷信沒轍。」他笑著妥協了。
她仔細地掃視他的笑容,雖然不知道他會不會,但把丑話說在前頭,有備無患,「你不許把我的藥換成維他命。」
「好,我答應你以後不會了。」他撫模著她縴細的腰。
冷天憐一怔,把他的話仔細的想過一遍,臉色開始有些白,「你早就知道我在吃避孕藥對不對?」
「怎麼會呢,我才剛知道你忘了?」他純淨的笑容仿佛有天使的光輝。
「那些藥,還是避孕藥嗎?」她急著問他。
「憐兒,你可真健忘,你剛才才告訴我那些藥是避孕藥的呀。就算是不重要的事,你也未免忘得太快了吧?」他微笑地親著她的臉兒,想恢復她瞼上的血色。
「可是……那些藥不是避孕藥對不對?」
「嗯,我的憐兒果然聰明,雖然你剛剛很笨猜錯了,不過現在你就猜對了,那的確不是避孕藥,而是維他命。」他捧起她的臉兒,相當親切溫柔地「宣布答案」。
「……你什麼時候換掉我的藥?」她清冷的眼夾帶著一絲恐懼。
「憐兒,‘不重要’的事情我怎麼會記得呢?何況是經過那麼久的事情了。」他的憐兒可真是可愛呢,自己才剛剛說過的話。
她不敢置信地睜大眼楮,這麼說起來,她也許……快想,她上一次的月事是什麼時候……
「憐兒,我已經幫你計算過了,你不用擔心,如果預產期準的話,你大概還有八個月又十天的時間,既然我已經答應給你一點時間,你說這些時間夠不夠呢?」他滿瞼笑意地凝視著她的月復部,他再也不想听那兩個愚蠢的父親的女圭女圭經了,他要加入行列。
「……我要的是,給我考慮懷孕的時間,不是孩子出生的時間。」她呆呆地喃喃自語,失神地低看著自己的月復部。她連自己懷孕了都不曉得?
「原來如此。好,下一次我知道了。」天使相當配合。
下一次……好動人的字眼。一眶熱淚開始洶涌,清冷的眼焦距模糊,「梅偃少……你怎麼可以這樣嘛!」
「好了,憐兒,別哭了,你知道我最怕你哭了,乖,別哭了好嗎?我答應下次我一定提早通知你,好嗎?」他摟住她,細聲的安慰她,最是怕她的眼淚了。
她哭了好一會兒,「……我要去跟媽住。」
「好,你要去中部還是去美國,我都陪你。」
「我要去中部。」去蕭玟笙那兒……她現在就要去。
「好,我先跟媽說,讓她為我們準備。」
她推開他,擦掉眼淚,「我暫時不想見到你,你不要跟來,我不要跟你住在同一個地方。」
她馬上到房間去收拾行李。
……不好了,他的憐兒真的生氣了。
「活該,你這只小惡魔!」梅竹睿一听說兩夫妻吵架的原因,馬上幸災樂禍。
「梅竹睿,我告訴你不要欺負你弟弟,你听不懂國語嗎?」愛玫瑰瞪視著老公,她現在是「母憑子貴」,頂著一顆「圓球」,就算打了老公一百下,他也不敢踫她一下。她連忙回頭對梅偃少笑眯了眼,「偃少,你別擔心,二嫂一定會幫你。」
「謝謝二嫂,其實二哥對我很好,記得有一回我受傷,二哥還專程搭機南下——」
梅竹睿一巴掌貼住他嘴巴,一只乎勾拐住他的脖子,「你二嫂說會幫你就夠了,那麼多廢話!」
「二哥,我想為你說好話。」天使的笑容干淨極了。
「你希望我幫你‘看牙齒’,你盡管說。」梅竹睿惡狠狠的咧嘴笑。
「……我還是去找憐兒好了。」
「你早就該去了!」梅竹睿放開他,把他給丟出大門。
「偃少,我會先打電話給我爸媽,你到我家去住不用客氣,把那兒當作自己的家,知道嗎?」愛玫瑰還特地出來送他。
「好,謝謝二嫂。」天使笑容又把愛玫瑰給眩暈了,笑咪咪地揮著于直到人走遠。
「愛玫瑰,你要不要順便跟著他回去算了?」梅竹睿抱起胸膛,棕色眼眸瞪起凶惡。
愛玫瑰的娘家就在蕭玟笙家的對面,借到了地方,他終于可以跟他的憐兒終日相對了。
「媽,我來看您。」天使的笑臉始終不變。
「乖,你真孝順,以後你孩子出生,一定也跟你一樣。」蕭玟笙簡直笑得合不攏嘴,自從他搬進對面天嫂家,最近鎮上的女孩就經常丟鑰匙了,鎖店的生意變得特別好,還有她這兒,女孩們進來買衣服、化妝品就像大清倉,這孩子真不愧是個天使呢。
冷天憐坐在一旁縫著拼布,眼尾都沒掃一下。
「謝謝媽,您要照顧生意,還要照顧憐兒,一定很忙吧?給您添麻煩了。」
「怎麼會呢,我很高興天憐來跟我作伴呢。你放心,天憐在我這兒很好。」蕭玟笙熱心的說。
「……那麼,媽,我明天再來看您。」
「好啊,明天見。」蕭玟笙笑著揮揮手,一點都沒撮合兩人和好的意思。
冷天憐更是當他沒來過。
梅偃少走到門口才回頭,他笑望著蕭玟笙,「媽,我現在才知道這鎮上出美女呢,好忙哦,我走了。」
冷天憐什麼時候回到他們的家,自然就不用說了。
自從她去醫院檢查,知道自己懷的是男孩後,一顆心就穩定不少,好不容易有了笑容。
在春天的時候,她把一心想做的壁飾完成了,在角落,還用了特別的絲線繡上「天使」兩個字。
整體絕大部分使用的是銀色和粉紅的繡線,柔和夢幻的色調,精細地繡出俊美的臉龐,迷人的天使笑臉,優雅的舉止,高貴的氣質,彷佛無邪天使化身下凡,精致而逼真極了。
梅竹睿也來看了,在眾人一串贊美的聲浪中,他冷嗤了一聲,一臉不屑地撇過頭去,轉身回沙發——猛然,他愣了下,忽然又轉過頭來……
刻意地瞪大眼楮專注而仔細地瞪住那幅繡飾,他很緩慢、很緩慢地移動位置……
天使,頭上長角了!
愣了一愣,一抹笑,逐漸在梅竹睿的嘴邊擴大——
「真是好作品!」
「天使」,從某一個角度看,成為「邪天使」。
那美人兒,真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