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愛花朵朵 第五章 作者 ︰ 謝上薰

「這種變妝游戲,你想持續到什麼時候?」

近日每見沈滄浪又在臉上描胎記,劉丹就皺起眉頭。

「我是很認真在交朋友,絕不是游戲。」阿浪對著鏡中的劉丹說︰「我變得這麼丑,她還肯接納我,對我微笑,不由我心生知遇之感,這跟女歌迷迷戀沈滄浪那張俊臉的心情大不相同。你知道嗎?在她面前我脾氣很好呢!美女免不了有點脾氣或恃寵而驕,可是,只要她高興,我受點氣又算得了什麼!」

「我最害怕的事情似乎要發生了。」劉丹撫額唉嘆。「阿浪,你必須克制自己,要是讓記者發現你不但交女朋友,還變成這副鬼樣子,你沒有好日子過的。」

「怕什麼?以前我也常玩,他們也沒發現。」

「以前你可不曾重復使用同一個‘面具’。」劉丹加重「面具」兩字。「你化成沈浪,戴上‘面具’同女孩交往,就算她愛上你,那只能說她愛的是‘沈浪’一旦你回復沈滄浪的身分站在她面前,你想,她會為喜于青蛙變成王子?抑是痛恨你的作假、欺騙?如果她不愛你,當你是普通朋友,那麼你的冒險值得嗎?多少記者虎視沉沉企圖從你身上挖掘出頭條新聞,你不要自己主動制造一個,到時候後侮莫及。」

「難道我連交朋友的自由都喪失了嗎?」

「年紀到了,戀愛、結婚、生子,沒有人會奇怪。然而你還不,最好專心于事業上,為自己奠下穩固的基礎,從偶像明星邁向實力派全能巨星的路走穩了,到時候不管你戀愛也好、結婚也好,大家都會祝福你,有你樂的。」

「等到那時候,她早嫁人啦!」沈滄浪不耐煩的吼出來。「像那種美人有多少人追求,你知道嗎?我費盡心思,早送晚接,犧牲睡眠把高中課本拿出來溫習,表現我的上進心,才得到她的青睞,你要我放棄?免談!」

「我簡直不敢相信,你是大名鼎鼎的沈滄浪呢!你何須低聲下氣去討好一名少女?只要你能永遠維持不墜的名聲,多的是美女爭著討好你,向你投懷送抱。」

「我不要那種女人。」

「阿浪,好話我說盡了,你須明白利害才好。你跟公司有約,公司花巨資栽培你,你現在談戀愛、想結婚,公司不會答應,你的歌迷也不會答應。一旦你失去歌迷的支持,無法再站在舞台上,你還剩下什麼?你將一無所有。」

「一無所有?」阿浪心頭一沉。

「絕大多數的天才,均是在某項才能上擁有特殊的天資與機運,上帝為求公平,會使他在其他方面顯得出平常人不靈光。你是眾所公認的音樂天才,與生俱來的金嗓子與俊逸的外表,使你成為歌壇上少見的兼具才能與開麥拉FACE的明星,再加上機運──公司有計畫的栽培,你才有今日。如果你失去這些,失去歌迷的歡呼與掌聲,你的才能何用?你最引以為傲的金嗓子何用?你沒有其他本事,最後你將落得一無所有。」

沈滄浪一時心絞不已,額頭逼出了冷汗。

劉丹那誠懇而又嚴厲的話在房中回響著,

「去向她道別吧!去向她道別吧!」

不!不!

沈滄浪內心有一股力量在反抗,在抗拒他走向柳家,不見面就不必跟朵朵道別,說出分手的話。但他怎舍得下她,就此不見面呢?

向她坦白可以嗎?或許,她願意等幾年?、

他很快的拋下這個念頭,朵朵跟一般的十七歲少女沒兩樣,她不夠成熟,對愛情充滿僮憬卻不真正了解自己想要什麼,她還不到可以為愛情而承擔一切後果的年紀,包括傷害。

阿浪不是普通人,他偶像的地位不許他現在公開戀情,那不僅傷害他更傷害了她,記者不會放過她的,她將被卷入什麼樣的漩渦,他太清楚了。倘使將朵朵藏在暗處……她更不可能答應,她有太多的追求者……

*****

站在柳家大門前,名門世家的氣派展現眼前,阿浪驀地心感酸楚,如果今天他不是大名鼎鼎的沈滄浪,而是一文不名的窮小子,他有勇氣進這個門、陪伴粉妝玉琢的花朵朵談心或讀書,並進而追求她嗎?

「門當戶對」原來是怕有一方自慚形穢啊!

于是,他有新的想法。朵朵尚幼,還須四、五年的時間才大學畢業,這五年夠他成長為實力派巨星,累積起不亞于柳家的財力,到時候他可以重新追求她,只要朵朵答應他不在大學畢業前結婚。

他突然急著想見她,想听她親口承諾。

佣人很快來開門,引他到餐廳。柳善耘見到他很高興的笑了。阿浪也喜歡他,他對事不對人的態度常今他忘了自己臉上有「胎記」。

「你來得正好,去勸朵兒下樓吃飯吧!」

「她怎麼了?」

「一點小感冒就鬧脾氣,快去安慰她吧:」

阿浪馬上登樓。朵朵坐在沙發上,听到腳步聲就把眼楮閉上,心中默念︰這次一定是,這次一定是。有人輕拍她,她先大叫一聲,

「郭大哥!你終于來了。」

一睜開眼,她變了臉,阿浪也變了臉。

「你來做什麼?」花朵朵嘟起嘴。「該來的不來,不該來的偏又來。我都打電話告訴他我生病,郭大哥怎麼還不來?」

她說的那樣漫不經心、理所當然,雖然沒有提高她的聲音,卻已電擊了他的心,沈滄浪不覺眼前一片灼熱,幾乎滑然淚下。我這個白痴,居然敢奢求她的承諾,我太自信了,自信到故意忽略自己只是一名「後補者」。他在心中暗斥自己。

他看她拿起話筒。「你要打電話給郭凡德?」他深吸口氣才開得了口。

「是啊!」她沒看他繼續按號。

他沖動的拿走她手中的電話。「我想問你一句話。」

朵朵怒目以視。

「你有幾位男朋友?」

「一位,就是郭凡德。」

「那我呢?」

「是朋友,就跟小貝、郭軍孝他們一樣。」

「如果……」他換口氣,出上台還緊張。「如果我想做你真正的男朋友,你怎麼說?」

「朋友,多多益善;男朋友,一個就夠了。」

朵朵也看出他神色不對,但她一心全在郭凡德身上,委實顧不了別人,搶過電話,要向郭凡德哭訴她的病情。

沈滄浪坐在一旁,抱著頭,他不明白他怎會敗得這麼慘?耳聞朵朵的嬌聲細語、嚶嚀呢喃,他听不下去,疾奔下樓。

「怎麼回事?」柳善耘正要上樓,抓住差點跌倒的他。

「她……我……」阿浪咬唇不哭,但淚水已在眼中打滾。

「朵朵給你氣受了?!」他拍拍他的肩,笑道︰「早警告你不要什麼事都順著她,將她驕縱壞了,有得你罪受。」

「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他少年得志,多麼意氣風發的一個人,在感情上突遇挫折,心頭的酸楚怞痛與一般少年同樣倍受煎熬。他可以忍受朵朵的頤指氣使,但受不了當一名後補者,听她用他很少听到的輕柔嬌女敕的嗓音、好言好話的與其他男人談情說愛。

「請你轉告她,我公司在年底有幾位歌星要開演唱會,我會很忙,以後沒辦法常再見面了。算了!她朋友那麼多,不會有興趣知道的。」

說完「再見」,阿浪走向門口,善耘瞧著他的背影,突然道︰

「我預祝你的演唱會成功。」

「謝謝。」阿浪驀地轉身,無限驚疑的瞪著他。「你……什麼時候……」

「直到我注意觀察你的背影,我才確定。」

「我……很抱歉。」

「不要緊的,我只是想確定真相,沒有怪你的意思。」善耘一本正經的說。「無論如何,還是做自己比較好吧!」

阿浪慚愧的低下頭。

「這一兩個月你帶給朵朵許多快樂,我很感激你。」

「你會對她說嗎?」

「我想這樣的結局對她是最好的,‘沈浪’就從此消失吧!」

阿浪抬眼凝視他,善耘目不稍瞬的任由他盯望,他看到一雙神采瑩然、堅定有力的成熟眼神,他終于明白,他最大的敵人不是郭凡德,而是柳善耘。

他從一開始就注定輸了。他的外表可以變成丑少年沈浪,然而他的心依然是志氣凌雲的沈滄浪,不知不覺中便流露出不凡的氣質,瞞得過閱世不深的花朵朵,瞞不了刺眼如麻、旁觀者清的柳善耘。

樓上傳來闢哩帕啦東西摔落地的響聲,和嚎啕大哭的啼泣。

「嗚……大哥,」朵朵哭著走下來,投入善耘傻中。「郭大哥為什麼不能來?他的店比我重要嗎?他說過愛我的啊,他是不是在騙我?他不可以說話不算話,他說過愛我的……」善耘只有摟緊她,輕拍著,像安撫一個小孩。

「我生病,他都不來看我,為什麼?」她怞噎道。

「現在是他工作的時間,雖然他是老板之一,也不能去下他的責任。哪,下班後太晚了他不能來,明天他一定會來陪你吃晚飯的。」

「你知道他會來?」她抬起淚眼,可憐兮兮的問︰「他一定會來?」

「他如果愛你就一定會來。」

善耘擁著她向餐廳走去。

「今天我陪你吃飯,明天郭凡德陪你,每天有人陪才好啊!」

「我最討厭一個人吃飯了。他一定來?」

「一定來。」善耘保證。抓也要把他抓來!每天這樣吵鬧他快受不了。

沈滄浪嘆了口氣,走出柳家。

天不負痴情種,為情所苦的,不只他一個人。

*****

下課鐘響。

朵朵忙著補充睡眠,拿便當回座的舞冬搖起她。

「嗅,這幾天你怎麼猛打瞌睡?小心哦,老師在注意你了。」

「我累死了,睡眠不足。」

「他罰你大掃除嗎?」小貝拉過椅子一起吃便當。

「柳善耘才沒那麼好心!大掃除最多兩三天便可做完,他才不教我做這些事,他逼我做的全是十天半個月也做不好的事。」

「到底什麼事啊?」

「跳舞。」花朵朵幽嘆得好生哀怨。「聖誕夜晚上,我爸的公司要舉行慶祝周年舞會,據說每年均促成好多對佳偶,所以參加的人非常踴躍。這原本不關我的事,我爸卻希望我和大哥都能參加,結果,可憐的我又多了一項功課,學交際舞!」朵朵因疲倦而心生埋怨,愈說愈激動,一點也沒發現善耘已走進教室。「他又嚴格又嘮叨,眼楮比針還細,一點小錯誤也不放過,再三的糾正,逼我重來一遍又一遍,我都累得手腳酸軟、全身骨頭幾乎打結,他也無動于衷,你們說,柳善耘是不是比魔鬼可怕?」

「不會吧!」

朵朵一為回頭,善耘的唇角綻出一個似嘲似謔的扭曲笑容。

「像我這麼好心的‘魔鬼’,你倒是找一個來讓我瞧瞧。」他把從外面買來的午餐放在她面前,盯住她閃爍不停的眼楮問。只要他第四節沒課,那天中午朵朵便有外賣的美食可吃了。

「你還有任何不滿,統統說出來好了。」

他眠嘴微笑的樣子,明眼人一看便知他在說反話。恐懼突然像鬼魅般攫住她。

「我只是在陳述事實,不是背後說你壞話。」朵朵自衛道。

「我當然明白。不過,我比你光明磊落多了,有話一定當面對你說。」柳善耘的眉鋒挑起,一張臉逼近她,「事實就是你的運動神經太差了!你學得辛苦,我教得更累!到時候你跳成四不像,你丟臉,我更丟臉!我都不出聲,你好意思埋怨?花朵朵,總有一天我的耐性全讓你給逼光了……」

「好、好,我道歉就是了。對不起!對不起!」朵朵的雙手舉在胸前,防止他進一步進逼。她現在學乖了,有錯立刻承認、道歉,免得他教訓個沒完。

他緊皺的眉紓解開來,表情有點勉強。

「大人不計小人過。」他站直身體。「吃你的午餐吧!」說完,他優雅的走出教室。

「謝謝大哥!」她及時加上一句。

他回頭點個頭,這回是真心笑了。

「好險!又過了一關。」

「魄力逼人,難怪你會輸給他!」舞冬和小貝相視,吐了吐舌頭。

花朵朵拍拍胸膛,打開她的午餐。

今天是一盒的廣東茶食,有燒賣、小春卷、小籠包、堿蛋叉燒酥,和一杯熱茶。

「他也準備了你們的份,一起吃吧!」

三個人你挾我的菜,我挾你的菜,也是青春的一部分哪!

吃人的嘴軟,少不了要說幾句好話。

「他對你其實很不錯耶,肯跑腿替你買午餐,你再不知足,怪不得他要生氣了。」唐舞冬添著油指,吃得很滿意。

「我好羨慕你,平空多出一位這麼棒的哥哥。」貝皇珠一副深思的表情。「陪你讀書,教你跳舞,應該學的他堅持你要學得精,有錯誤時他馬上提醒你改正,舍得將寶貴的時間花在你身上,又讓你習慣住華屋、衣高雅、食美撰、出入上流社會,這等于是在日常生活中教會你社交禮儀,將來你出社會就比人強,在名人雲集的社交場合也不容易怯場,再好也沒有的機運了。」

花朵朵噗嚇一笑。

「什麼嘛,出入上流社會?我每天在家與學校之間往返,見得最多的就是你們和柳善耘,沒見過什麼名人。」

「你爸爸和他太太就是名人。」舞冬補充。

「每天生活在一起,實在看不出你所謂的名人到底哪里不一樣,如何區分?」

「所以-,你已經習慣和名人相處了。」

「照你這麼說,柳善耘理所當然是未來的名人,但他跟一般男生沒多大差別啊,還會自己下廚做飯,再平常不過。」

「等他真的變成名人,必定有所不同。」

朵朵聳聳肩,顯然不在乎這種事。「我相信有一點他絕不會改變。自信、求知欲旺盛、待人寬和但處事要求嚴格……總之一句話,就是──」

小貝和舞冬停著以待。

「沒有情趣!」花朵朵近乎嘆息了。

舞冬吃吃笑。「好像真的耶,喬嵐音和視天姿都沒有進展。」

「大哥是不懂情趣的人,除非他自己主動愛上一個女孩子,否則任何美女的誘惑他都不放在心上,因為他根本不會想歪了。」朵朵在胸前書十字,「這是爸爸跟阿姨說話時被我听到的,可憐的大哥,願主保佑他娶得到老婆,阿門!」

說完,三個女孩笑成一團。

「不過,他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好大哥。」朵朵憑良心講,「我想我真的是受過逍遙生活的人,所以常受不了他事事都訂好計畫要如期完成的習慣,才不時和他吵架。如今我比較有耐心了,考大學不再那麼困難,忍得很有代價。」

舞冬哇哇叫。「你這樣叫‘忍’啊?那我們豈不慘斃了。」

小貝亦道︰「你跟我們一起補習看看,你才能體會什麼叫升學壓力!學校考,補習班再考,回家還須挑燈夜戰準備明天的考試,沒一天敢放輕松,名次一往下掉,通知單就寄到父母手上,要求嚴格督促‘貴子弟’。有一晚,終于念完,上床前看到窗外一片漆黑,家裹也安靜得奇怪,原來每個人都睡了,只剩我一個人……那時真的好想哭……」

「你想太多啦,我每次念完都覺得好輕松,終于可以安心睡覺了。」舞冬說著也攀高兩手伸懶腰。

「听到有人的遭遇比我慘,我突然覺得好幸福。」

「花朵朵!你這個死沒良心的!」雙獅齊吼。

朵朵早有準備,找腳溜走。

吃飽飯散散步,挺美的。

天空是那麼藍,坐在躁場的觀眾台上,望著白雲浮動,不禁想念遠在香港的媽媽。

花曼吟只在最初來過一通電話,告訴朵朵她的住處和電話,這往後,全靠朵朵主動打電話去或寄信,她想像得到媽媽不樂意打電話到柳家,寫信嘛,則是少年人干的事。

「媽媽沒有我,一樣不愁寂寞。」

朵朵發現,媽媽在香港有男朋友,有次星期天早晨打過去,是個男人接的,雖然媽媽有一番說詞解釋,她仍然很不高興,警告媽媽不可以在她視線範圍以外亂搞男女關系,使她平空多出一位繼父……結果把母女關系弄僵了。

「我真可憐,從未享受過和爸爸媽媽一起生活的幸福,風流倜儻的爸爸,加上獨立自主的媽媽,于是這世上就多了一個‘半孤兒’的我,就算今天我不幸早夭,他們一定也有法子安慰自己。比起來,又嚴格又沒情趣的柳善耘關心我的時候比他們加起來都多。」

然而畢竟共同生活了十七年,說不想念母親是騙人的。

「他答應寒假帶我出國,不知能不能在香港停留兩天?」想得愈多,心愈活絡,忍不住就急著想找柳善耘問一問。

跑到辦公室走廊外,又柔又媚的視天姿正巧走出來,朵朵不由得想,這麼有女人味的女人,柳善耘也不喜歡嗎?

「花朵朵,」視天姿笑起來更美。「午餐好吃嗎?」

她愣了愣。

「是我選的菜色,喜歡嗎?」

她只有點點頭。

「他真是細心又體貼的人。」視天姿向辦公室望一眼,那嬌柔的笑語,似無聲傾訴她的愛戀。「他在改作業,你就別再煩他了。」

朵朵走開幾步,不知在跟誰生氣。

「我討厭她!」這念頭無由約冒上來。討厭!討厭!討厭!她以為她快成為柳太太了嗎?要我別去煩他?有沒有搞錯,是他煩我,不是我煩他耶!何況,這又不關她的事。視天姿啊視夭姿,你太篤定、太自以為是了,要當柳善耘的太太,得問我肯不肯退讓,爸爸的意思很明顯,想促成我和柳善耘的好事。

「可是我愛的是郭大哥啊!」朵朵咬唇思考。「即使沒有郭大哥,我也不能嫁給柳善耘,嫁給那麼厲害的人,一輩子仰他鼻息,太可憐啦!」她突然吃吃笑起來。「如果我討厭哪個女人,就讓她嫁柳善耘,保管有她受的了。」

花朵朵幻想視天姿成為柳太太,被柳善耘指揮東指揮西,疲于奔命的樣子……

太好玩了!

她立刻跑進教員辦公室。柳善耘正在批改作業,他幾乎不把工作帶回家,學校的職務總在校內完成,不像有的老師正趴著睡午覺。

「大哥!你都不休息嗎?」

「在學校要叫我老師。」他手沒停下。

受不了!一點情趣也沒有的男人,居然有那麼多女人喜歡他,算一算有蘇緋衣、喬嵐音、視天姿……其他沒有明顯表示的就別提有多少,不外乎他俊偉的外形具有磁場般的吸引力,使那些女人的心被蒙蔽,看不清他的本性,可見人的外表是多麼不可靠啊!

「和美女用餐很快樂吧!親愛的老師。」

善耘停筆看她。「你特地跑來就為了跟我說這句話?」

「人家視老師來向我討人情,令我不感動她的賢慧也不行。說真的,她又美又溫柔,你要了她好吧?!」

柳善耘的表情高深莫測。凝望她、注視她,卻不回答。

好一會,朵朵先按捺不住。「好不好呢?」

「你這樣子像什麼,你知道嗎?」

她听得沒頭沒腦,但她直覺的知道他一定在生她的氣。

「你就像小孩子拿到新玩具,只曉得好玩,忘了玩具也有潛伏的危險性,只曉得追求新的玩法,而不負責後果。」

半晌,朵朵又氣又挫敗,他竟能一眼看穿她的心態。

「你說話從來不用負責任嗎?高興說什麼就說什麼,高興做什麼就做什麼,是非常自私的小孩行為,往往傷人于無形。」他冷視她,室內充滿令人窒息的風暴預警。「有時候,我真想狠狠教訓你一頓,就像現在,所以你最好趕快走開。」

朵朵只能站在那兒猛喘氣,氣炸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我偏……不走。」

「你準備道歉?」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你,你莫名其妙就不高興。」

「莫名其妙嗎?好!」善耘冷哼。「花朵朵,你明天就跟我結婚怎麼樣?」

朵朵臉色大變。「你──神經病!」

「這正是我要說的,‘你神經病’!」

他們就那樣對峙著、瞪視著,視線交織在一起,就像過往許多許多次一樣,他等著她道歉。「我不要!」她心中氣苦,小嘴一扇,淚水盈盈滾滾而下。

「又哭了。」他搖頭,掏出手帕給她。「任性、好強、自私,有情、嬌弱、善良,再加一點迷糊,好矛盾的組合。」

她擦了淚,把手帕還給他,一時有點難為情。

或許他說對一件事,她往往只顧著好玩而不計後果沖動行事,但再也沒有比突然跑來提議他跟某女結婚更荒唐的事了。

「你真的跟她沒什麼?她那麼美!」

「沒有你美。」他微微一笑。「好奇心滿足就請離開。記得放學後來找我,今天要去挑禮服。」

「禮服?」

「小禮服,舞會時穿的。」

「好棒!我沒穿過禮服,早想穿一次看看。」

「以後機會很多。」

上課鐘響,花朵朵興奮的跑回教室。

下午的課不免有點心不在焉,好難熬哦!

一放學她即直奔辦公室,從沒這樣迫不及待過。

她每天來慣了,直接就走到他面前,打斷他和喬嵐音的談話。

「老師好!」她喜歡喬嵐音,態度好多了。

「好。」喬嵐音笑著對柳善耘說︰「你妹妹真是漂亮,我每次見到她,不禁要贊美上帝的巧手杰作。」

「老師也很漂亮,又聰明能干,我大哥最欣賞有智慧的美人。」一種看好戲的微笑,在朵朵嘴唇上游戲著。

果然,喬嵐音的面容燦然生輝,知性又嫵媚。

這麼好的女人嫁給柳善耘未免太可憐了。朵朵不禁有點後悔。

「你總算有點兒自知之明,」善耘對朵朵投以半銳利半譏嘲的一瞥。「知道自己不夠聰明也不太能干,懂得欣賞別人身上自己所沒有的優點,也算是一項長處。」

花朵朵嘟起嘴。

「你這樣說太殘忍了,」喬嵐音皺眉。「花朵朵這學期以來成績進步很多,是不可多得、努力上進的好學生。」

「還是女老師比較好,溫柔、有同情心。」

「我沒說你不是好學生。」柳善耘下結論,表示話題到此為止。

坐在小轎車里──她說開跑車上課不太像老師,他從善如流換一輛最保守的──朵朵一直看著他,他的側臉也好看。

「我很抱歉,」他先開口。「不該在其他老師面前說你不夠聰明。」

「那是你的真心話對不對?」

「我不在乎你夠不夠聰明,因為這不是最重要的。我只是希望你真的能上大學,私立的也好,無法求取高深的學問也沒關系,至少在大學里你可以享受到不同的青春。」

「我只遺傳到爸媽外貌上的優點,他們的能干卻自己留著。」

「熱中名利而又具備了能干的特質,是一種福氣;不熱中名利而可以不必汲汲營謀,也是一種福氣。」

他伸長右手在她頭上柔了柔,小小動作盡現溫柔,臉上蕩漾令人心醉的笑容。

「花朵朵是個好孩子。」

「我不是小孩子了。」她嬌嗔抗議。

「是啊!但要說你是大人嘛,未免違背我的良心……」

「過分!」

他哈哈大笑,把車子停在一棟時髦的大廈前。

她挽住他胳臂,使他停步。

「差點忘了說,我要見我媽媽。」

「你媽媽可不住在隔壁,別找麻煩。」

「不是,我的意思很簡單,寒假出國時請安排在香港停留兩三天,我好久沒看到我媽媽了。」她滿懷希望的看著他。

她說話時仰著臉,縴細的脖子形成優美的線條,他的眼楮不自覺的落在她飽滿柔軟的粉紅小嘴,屏氣凝神的注視著。

「天!為什麼你不多大幾歲呢?」他唐突的說。

「我不能出國嗎?」

她純真無邪的模樣深深牽引著他的心,但身為男人的他,又不禁想喚醒她女性的本能,使她更為女人化。

柳善耘終于掙月兌自己的遐思,那種費解的喑啞嗓音是朵朵從沒听過的。

「你的要求照準。不過,條件是全班十名內,你千萬別忘了。」

「名師出高徒,有一半要看你的了。」

兩人相視而笑。一種微妙的感覺自他心底悄悄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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