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齊小天難得的起了個大早,拿著包袱,從後門偷偷的溜出黃府。
正準備邁步離開,黃逸突然跳到她的面前,微笑的看著她。
「啊!你終于來了。」
「你的意思是……你在等我?」她疑惑的眨動眼楮。
「對,我听我堂姐說了,你好像要離開,我……我打算與你同行。」
黃逸指著肩上的包袱,「什麼?」齊小天撫額一嘆,還真是不得不佩服黃蝶的用心良苦。「對不起,你不能跟我一起走。」連她都不知道未來會如何,又怎麼能連累他?
「為什麼?」黃逸睜大眸子。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沒有為什麼。」她看了他一眼,繞過他,繼續往前走。黃逸不死心,尾隨在她身後。
齊小天拿他沒轍,嘆口氣,回頭對他說︰「別跟了,你又不知道我想去哪兒。」
「我知道,不是費林山嗎?」他笑嘻嘻的問。
她愣住,「你怎麼知道?」
「昨天你問過我,我馬上去幫你調查,現在見你急著離開,一定與它有關,你說,我聰不聰明?」黃逸露出開朗的笑容。
「這麼說,你查出來了?」齊小天急促的問。
「那是當然。」黃逸擔心她不肯讓他跟,于是又說︰「你要讓我跟著去,我才告訴你怎麼走。」
「黃逸,你還真是……好吧!」沒轍了,她只好答應了。
「那你跟我來。」黃逸根據河到的路線,帶頭往前走。
****
約莫一個時辰之後,他們便到達了費林山。
齊小天仰首望著眼前陡峭的山坡,眉頭不禁緊蹙,「黃逸,你別跟了。」
「小天,你怎麼可以出爾反爾?」他不滿的說。
「你……沒練過功夫吧?」看他一副溫文儒雅的樣子,不像是個練家子。
「呃……」他不好意思的搔搔耳後,「對,我沒練過功夫,我爹只要我多讀書、求學問,日後好考個功名。」
「所以想要爬上這座山,你會非常吃力。」她雖然武功不好,但從小就住在鄉下,爬山、爬樹的事做多了,就算再累,至少牙一咬也撐得過去。
「我是男人,不過爬個山而已,有什麼關系?」黃逸才不信他連爬座山都有困難。
齊小天搖頭,笑說︰「好吧!你想爬就爬,累了就停下來,千萬別逞強。」
「是的,小天。」黃逸點頭。
就是他這份傻氣的善良,讓她覺得他的確可以成為她的好朋友。
***
季可漢一早起床,就不見齊小天的人影。
到了用膳的時間,同樣沒看見她出現,這讓他整個人心浮氣躁。
「季公子,你在找誰?」黃蝶明知故問。
「你有看見我師妹嗎?」他問。
「她呀,和我堂弟出去玩了,听說兩人結伴出游,得好幾天才會回來。」黃蝶不但說謊,還加油添醋。
季可漢深吸一口氣,眉頭不禁緊蹙,隨即又說︰「不可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她就算再貪玩,也不會這麼做。」
「可是我堂弟也沒出現,不是嗎?如果兩人情投意合,就算做出意料之外的事也不奇怪啊!」黃蝶拼命想將整件事合理化。
他的身軀緊繃,隨即放下筷子,不說一句話就走了出去。
黃蝶立刻追上他,「季公子,你要去哪兒?」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我跟你去。」黃蝶硬要跟著他。
他定住腳步,「我說了,我想靜一靜。」
「我不明白,你是怎麼了?」她半眯起雙眸,「該不會你喜歡齊小天吧?那個丫頭哪里好了?你不是說你討厭她、不喜歡她?」
季可漢猛地轉身,瞪著她,「那我哪時候又說過我喜歡她了?」
「雖然你什麼都沒說,但是我看得出來。」黃蝶心急的跑到他的面前,「听我說,我喜歡你,我是真的喜歡你,你不能三心二意呀!」
「三心二意?」他逸出笑聲,「我從沒對哪個女人允諾過或是示意過情和愛,又怎麼能說我三心二意呢?」
「這……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
「也因為如此,你還擔心什麼?」他暗示她,至少到目前為止,他還沒對哪個女人產生興趣。
「喔,那你的意思是……你並沒有愛上齊小天?」黃蝶揚起眉頭,稍稍松了口氣,「只當她是師妹一般關心她?」
他沒回答她的話,轉身朝府外走去。
黃蝶怎麼可能讓他獨自前往,趕緊追上他。
***
一路上,他不停的尋找齊小天的身影,卻一無所獲,甚至問了不少路人,就是沒人見過她。
這丫頭該不會真的和黃逸離開了?倘若是真的,又是去了哪兒?難道她連她爹的死活都不顧了,將這個重責大任丟給他?
「你回去吧!」看大半天過去了,他被黃蝶跟煩了。
「不,我要跟你一塊回去。」黃蝶仍然死皮賴臉,不肯離去。
「我要你回去!」他一拳用力的擊在路口的磚牆上,咬著牙說︰「再這麼跟著我,又有什麼意思?」
黃蝶頭一次看見他發這麼大的脾氣,愣了一會兒才開口,「好嘛,回去就回去,不過我勸你放她走吧,她又不是孩子了,干嘛看得這麼緊?」
「她是師父特別交付給我的責任,你認為我可以隨意舍棄嗎?」他回頭睨著她。
「只是責任。」黃蝶笑著點點頭,「我知道了,我先回去,你也得早點回來喔。」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季可漢吐了口氣,環顧四周,心想,那丫頭究竟跑到哪兒去了?難道一遇到喜歡的男人,連重要的事情都忘了?
如果找到她,他非得好好的罵她一頓不可!
***黃逸發現自己真的說了大話。
這山路看似陡峭,一開始他相信自己絕對沒問題,可是爬了一段時間後,才發現對他而言還真是寸步難行。
可悲的是,他居然輸給了齊小天這個小女子,瞧她在他前頭賣力的爬著,而他已經離她愈來愈遠,甚至氣喘如牛,連邁開一步都有困難。
齊小天走了一段距離後,發現他沒跟在後頭,又折回來,找了一段路,發現他坐在山路旁急喘不休。
「你怎麼了?」她趕緊奔到他身邊。
「我……我好喘……」黃逸不停的拍著胸口。
齊小天拿起腰際的葫蘆,「來,快喝點水。」
他接過葫蘆,打開蓋子,喝了一些水。
「現在好些了嗎?」
「嗯,好……好些了…。」黃逸深吸幾口氣,笑說。
「你還笑?」齊小天鼓著腮幫子,「你回去吧!」
「什麼?我不要。」
「黃逸,你先回去,我不會有事的,只要到了山上,就可以找到我的親人。」.齊小天故意這麼說,好讓他安心。
「你怎麼會有親人住在山上?」
「因為……他喜歡山、喜歡藍天,所以就住在這里噦!」齊小天仰首看看藍天,又看看他,「所以你回去吧!我找到他的話,就一切都沒事了。」
「我懂了,他是樵夫?」
「噯,樵夫。」她微笑的點點頭。
「好,那……那我回去了。」他知道自己留下來只會連累她,既然喜歡她,又怎麼可以成為她的累贅?
「這才對。還有,不要跟任何人提及我去哪兒了,若是有人問起,就說我跑到別處去玩了,知道嗎?」齊小天不忘提醒他。
「嗯,我知道。」雖然不明白她為何要隱瞞自己的行蹤,但是他對她可是言听計從。
「那你趁太陽下山之前,快回去吧,慢慢走喔。」齊小天揮揮手。
黃逸滿懷愧疚的看她一眼,轉身往山下走去。
***
得知黃逸回到黃府,季可漢立刻從大廳走了出來,擋住他的去路。
「我等你們很久了,小天呢?」
「啊!」黃逸的臉色大變,支支吾吾的說︰「她本來是跟我在一塊,可是後來……對了,她說想去其他地方走走,就跟我分開了。」
「什麼?」季可漢犀利的眼眸微眯,瞅著黃逸那飄忽的雙眸,「你說她一個人跑到其他地方,是哪兒?」
「我……我不知道……」黃逸累了大半天,又被他這麼逼問,頓時覺得壓力倍增,就快昏過去了。
「不知道?」
「我的確不知道,而且我非常累,想回房歇息了。」
季可漢當然看出黃逸非常疲憊,但就因為如此,心中的疑問更加變大,瞬間抓住他的手臂。
「等等。」
「好痛,你要做什麼?」黃逸雖是男兒身,但是骨架本來就縴細,被季可漢這麼一抓,痛得快要受不了了。
「說,她去哪里了?你別瞞我,因為你的眼楮已經告訴我,你知道她在哪兒!」
季可漢又加重力道。
「我……我不能說,既然答應小天,就算你殺了我,我也不會說的。」黃逸咬著牙硬撐。
「我知道你喜歡她,但是你這樣做並不是表現男子氣概,任性而為的她有可能發生危險,你知不知道?」季可漢表情認真的說。
「危險……你是說小天會有危險?」黃逸搖頭,「不會吧?她不過是去山上找當樵夫的親人,怎麼會有危險呢?」
「山上?樵夫」一個念頭閃過腦海,季可漢立即低聲咒罵,「該死!
我怎麼沒想到她會這麼做?她不是已經有過一次紀錄了?」然後逼視著黃逸,「費林山是吧?」
「咦?你知道?」
季可漢深吸一口氣,拳頭緊握,「你們去了多久?」
「正午時已經爬了一段距離,只可惜我體力太差,雖然不放心小天,但是又不想拖累她,所以……」黃逸懊惱不己。
打小他的身子骨就不好,爹請了專人照料他,直到八歲之後身子才有些起色,可以過一般人的生活,但是不能太過勞累,也不能做耗費體力的事情。
「正午……現在已經……」季可漢看看時辰,「老天!」
他想都不想,奔向自己的房問,將事先準備好的東西背在身上,疾步沖出大門。
遠遠的,黃蝶看見了他急促的身影,追到大門口,卻己不見他的人影,心想,他究竟為了什麼事走得這麼急?
***齊小天的體能雖然不錯,但是在完全沒有裝備的情況下爬費林山,還是非常吃力,尤其爬得愈高,氣溫愈低,她就愈喘。
「好累喔!這座山怎麼這麼高又這麼陡?天都快黑了,可是爹……你在哪兒?」
她坐在山路邊的大石上,一邊捶著雙腿,一邊望著山頂。
「天上白雲兒游,水里白魚兒游,陸地白駒兒腦……天呀天青青,水呀水淨淨,人里人往的街上馬兒鈴鐺晌叮叮……」她唱著老家的歌謠,一遍又一遍。
天黑了,山上會不會跑出野獸?
她很緊張、很害怕,但是知道自己沒資格緊張害怕,必須早點找到爹。
站起身,撿了根木棍,她繼續爬上山,同時大聲唱著歌謠,好為自己壯膽。
一個時辰後,天色已全然暗下,偏偏今兒個雲層太厚,不見月兒的蹤影,整座山更顯得陰森不明、鬼影幢幢。
「天上白雲兒游,水里白魚兒游,陸地白駒兒蹈……天呀天青青,水呀水淨淨,人里人往的街上馬兒鈴鐺響叮叮……不怕、不怕……小天不要怕,你的腿抖得這麼厲害,要怎麼走路呢?」
才說著,她就絆到一塊石頭,整個人僕跌在碎石地上,疼得忍不住大哭出聲。
「嗚……嗚……爹……」
哭累了,齊小天認命的起身,腳步蹣跚的往上爬,但是每一步都讓她覺得自己的腳痛到快要斷掉,為了幫自己打氣,她哽咽的唱著歌謠。
這破碎的聲音,讓拼命追趕的季可漢听見了。
他的心一震,連忙大聲喊道︰「齊小天……齊小天,你在哪兒?齊小天……」
齊小天又累又餓,以為這純粹是自己的幻听。
「我怎麼了?為什麼一直听見師兄的聲音?」無力的坐在地上,她仰首看著天際,喃喃說道︰「師兄,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你別生我的氣,你別……」
「你要我如何不生氣?你這個壞丫頭!」
驀地,季可漢的聲音出現在她的身後。
齊小天猛地轉身,因為天上無星月,只能瞧見一抹黑影,但是她知道他就是季可漢。
「師兄!」她困難的站了起來,「你怎麼來了?」
「不來行嗎?讓你一個人在山上失蹤還是死掉?」他氣呼呼的走近她,「是我笨,原以為你不會造次,沒想到你把我的話當作耳邊風!想凡事自己來是吧?那你到目前為止都干了些什麼好事?」
每每面對他的苛責,齊小天唯一能做的就是靜靜的等他罵完,只是她不懂,今晚他為何罵得特別凶?
「你怎麼不說話?不是挺會為自己找理由?」他擰起眉頭,火爆的怒氣已到達臨界點。
「我……對不起,我只是不想讓師兄再為我躁心、為我煩惱……小天不是小孩子,可以自己尋父……」為什麼到現在他還要這麼凶呢?
可知道她的腳有多疼,身體有多累,口有多渴,肚子有多餓?
「算了,我們下山去。都還沒準備好,你來這里有什麼用呢?」季可漢抓住她的手腕,「走。」
「不要,我不能走。」她想要怞回自己的手。
「你不要任性了,快走。」他硬是想將她拉下山。
「啊!」齊小天痛得喊出聲。
「你怎麼了?」他微蹙眉頭。
「不要拉我,不要再拉我……我不能走太快……」剛剛那一摔,也不知怎地,膝蓋好痛。
他的臉色緊繃,來到她的身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剛剛摔了一跤。」她苦著臉說。
「什麼?」這丫頭怎麼老是成事不足呢?「我看看。」
「啊!不要。」他竟然要卷起她的褲管……她的臉兒一熱,趕緊壓住他的手,「不、不行。」
「為什麼?」他銳利的雙眼瞟向她。
「男……男女授受……」她愈說愈小聲。
「拜托!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你還計較這些?再說,咱們之間在身體上還有秘密嗎?」他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
「你怎麼這麼說?」天啊!瞧他說得這麼露骨,齊小天瞬間不知所措,腮幫子燒燙起來。
「要不然我要怎麼說?」季可漢不讓她退縮,使勁拉起她磨破的褲管,發現她的膝蓋破皮了,上頭還有黏膩的血漬。
「糟糕,你好像流了不少血。」他趕緊撕下衣擺,為她包扎傷口。
「師兄,你下山吧!我可以自己慢慢的爬上去。」既然已下定決心,就算會丟了性命,她也不退縮。
「你以為我會丟下你?」他擰起眉頭。
「師兄,不要說這種話,你愈是對我好,我就愈會依賴你,我真的不想這樣,真的不想。」她不希望牽絆住他,想讓他自由,讓他去做他想做的事,這才是她該做的。
別以為說來輕松,她可是說服自己好久,才得以付諸行動。
「你!」他冷冷的睨著她,「你真的這麼想?」
他原以為這丫頭總是長不大,沒想到她也會有這種成熟的想法,是什麼事刺激了她?
「對,我真的這麼想。雖然看你跟黃蝶姑娘在一塊,我很……很難過,但是只要你喜歡就好,我……我會一輩子祝福你。」撐著木棍,她一步步困難的繼續往上爬。
季可漢靜默不語,直想著她剛剛說的話是什麼意思?該不會她還愛著他?
然而看著她逞強的背影,他已經不確定,到底該不該強行帶她下山?或是干脆上去踫踫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