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鴿子 第五章 作者 ︰ 亦舒

美人應該如此徹底糊涂的吧,從頭到尾,不知想要什麼,或是幾時要,要些什麼。

秀月像一只小動物般蜷縮在沙發里,室內燈光幽暗,開明有點恍惚,他站起來,輕輕走向秀月。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開明猛地抬起頭,一額汗,這時他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

他急急去應門,腳步踉蹌,門外站著子貴,詫異問「為何不開燈?一片漆黑。」

一邊走進來一邊月兌長大衣。

「秀月呢?」

一眼看到她睡在沙發上,子貴替她收拾酒杯,坐在沙發邊再輕輕喚她。

開明只覺得他一背脊汗洋洋而下。

干貴意外地抬起頭,「咦,睡著了。」

開明連忙說︰「我來的時候她已經喝得差不多。」

子貴聞言嘆口氣,「來,把她抱到房里去。」

開明雙手亂搖,「讓她在沙發上睡一宵好了。」

子貴點點頭,到房中取出薄被,蓋在姐姐身上。」

「她一定是听到好消息松弛下來就睡著了。」

開明只能說︰「也許。」

「我們走吧。」

開明如釋重負。

子貴輕輕說︰「我希望她速速找個歸宿。」

開明笑,「她自管她醉酒鬧事,又不礙人,何必一定要把她嫁出去。」

「嫁了人就是那人的責任。」

開明詫異他說︰「有這樣的事?想不到你相信片一套。」

子貴也笑,「我是逼于無奈,實在沒有時間照顧她。」

「贍養費一旦解決,她就不用什麼人關心她。」

子貴吁出一口氣,「是呀,從此本市又多一位名媛。」

開明想一想,「她不會做那樣吃力的事,她不喜歡出風頭。」

「你仿佛很了解她。」

開明問︰「你怎麼會過來?」

「母親爽約,她打麻將去了。」

「我肚子餓極,讓我們找東西吃。」

婚期漸漸接近,開明有點躊躇,這一結倒尚可,倘若弄得不好,萬一要離婚的話,必然大傷元氣。

開明坐在露台的藤椅子上,看著藍天白雲沉思,一想就一個多小時。

世上不分手又相處融洽的伴侶是極少的,他與子貴能成為其中一對嗎,一年前他倒是有百分百信心。

子貴把手放在他肩膀上,「在想什麼?」

他不由得問︰「你不後悔嫁我?」

子貴笑,「後悔也還來得及。」

開明領首,「是,並不是什麼悲劇。」

子貴凝視他,「可是需要多些時間想清楚?」

「那倒不必,事情十分簡單,何用詳加思慮。」

「我覺得最近你好像有點遲疑。」

「我有點累,與周家信出來合伙的事又在進行中。」

「不如先辭職爭取休息。」

「這倒也是辦法。」

子貴坐在他身邊,「從前,談戀愛的時候好像不必忙其它的事,現在,你得把正經工作壓縮,才怞得出時間卿卿我我,怪不得最終還是結婚了,實在應付不來,太過辛苦。」

後邊有個聲音說,「像一對白鴿一樣,頭與頭,鼻尖與鼻尖踫一起絮絮細語。」

開明轉過身去,看到秀月靠在長窗邊。

隆冬,不知怎地,她卻一身米白,白毛衣白裙子配白色鞋子。

日本人把銀行戶口與其它東西還了她,她特地找了許開明與妹妹來點收做見證。

絲絨包袱一攤開來,各種顏色寶石瓖的首飾一大堆,似玻璃珠。

子貴覺得奇突,「是真是假其實都看不出。」

開明答︰「那是有分別的,門外漢也看得清。」

「我就不大懂。」

開明笑,「這是我的福氣。」

人那樣高的衣箱打開,里邊掛著各式皮裘晚服,公寓本來不大,忽然來了許多東西,顯得擁擠。

子貴說︰「太多了,那麼多身外物要來干什麼。」

秀月聞言轉過頭來笑,「子貴你是月復有詩書氣自華,我卻非需要這些道具來添增聲勢不可。」

子貴感喟,「日本人待你不薄。」

秀月不語。

過很久,子貴已在說別的題目,秀月卻道︰「我倆小時候不是玩一種可穿衣服的洋女圭女圭嗎?」

子貴說︰「我仍然珍藏著那只洋女圭女圭。」

「依你說,做洋女圭女圭也不壞?」

子貴答︰「那就看是誰的洋女圭女圭了。」

她到露台找開明。

可是秀月又跟著出來。

子貴說︰「把珍珠玉石收起來吧。」

「開明,我想托你把它們估價。」

子貴略見不耐煩,看著開明。

開明欠欠身,「我找個人與你聯絡,這一陣子我較忙,結了婚就好了,婚後我只需替子貴煮三餐做司機以及放水洗澡等,一定有空余時間。」

可是秀月忽然不高興,並不欣賞開明的幽默感,她轉身進房間去。

開明問子貴︰「我說錯話了嗎?」

子貴微慍答︰「只有日本人才有精力時間服侍她。」

開明詫異說︰「你怎麼也生氣了?」

子貴道︰「我不知道有多少事等著要做。」

她示意開明告辭。

要等到傍晚,子貴臉色才漸漸緩和。

這是許開明第一次看邵子貴的面色,日子久了就是這樣,大家都漸漸不耐煩,好的一面收起來珍藏,壞的一面伺機而出。

結婚二十年之際,大家索性舉報齊眉,遮住古怪臉色,閑日只用嗯嘿唔這種字眼。

開明惆悵,知道蜜月期已過。

十二月中,許開明己月兌離黃河企業,周家信特地把邵子貴約出來,開門見山,開心見誠請子貴同意把婚期壓後至初夏。

他說︰「子貴,你最明白事理,我不是與你爭許開明這種憨人,而且公司新張時期實在不能沒有他,他卻堅持要如期結婚,把我急得晚晚失眠。」

子貴大方微笑,「為著將來,我又特別想做老板娘,好威風,我同意押後婚期。」

周家信抹著汗,「皇恩浩蕩,皇恩浩蕩。」

開明霍地站起來,「我不答應。」

周家信大大詫異,「你何故急急定要結婚?你又沒有身孕!」

開明說︰「我們就在本市注冊好了。」

子貴看著開明,「我不急,我自問經得起考驗。」

開明忽然心虛,一味堅持,「我一定要在一月結婚。」

「我已經盡了力。」子貴聳聳肩。

周家信說︰「我出去一會兒,你們慢慢談。」

開明說︰「你別理周某人,婚姻不會妨礙事業。」

子貴感喟,「可是啟業之際事事都忙,我不想在新婚時期見不到你,終身留一個壞印象。」

開明苦笑,真沒想到公司的酒會會比婚宴更先舉行。

「先注冊簽名不好嗎?」

「太匆忙,感覺似敷衍也不妥。」子貴不願多說,「就押後吧。」她站起來結束會議。

周家信這時進來,「放心,子貴,許開明是煮熟了的鴿子,飛不了。」

子貴抬起頭,「鴿子,不是鴨子嗎?」

周家信豎起大拇指,「子貴你深明大理。」

聰明伶俐的子貴會不會已經看出端倪?

開明並無言語。

啟業第一宗生意要到新加坡簽合同。

子貴閑閑說︰「秀月正在新加坡。」

開明一怔,「是旅游嗎?」

「不,訪友,她去赴約。」

開明呵一聲。

「母親五十大壽,你大可問她願否回來祝壽,這是她地址電話。」

開明說︰「你自己通知她好了,我只去半日,時間緊湊,不能分心。」

又怕過分避忌,是心中有鬼的緣故,想一想,再加一句︰「第一宗生意,只能成功,不許失敗。」

到了新加坡,自有接他的人,抵達辦公室,大筆一揮,許開明才松了一口氣。

業主陪他聊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一件事,「許,你在這里有親戚?前幾天我踫到星沙置地吳家少爺,他說他未婚妻好像是你表妹。」

開明十分意外,呵,怪不得業主如此高興。

業主呵呵笑,「有吳家做保,我更加放心。」

可是,周許建築公司毋需拉這種關系。

「今晚由我們請吃飯。」

「是嗎,」開明根本不知道他的表妹是誰,「那我可要到酒店去休息一下。」

業主笑︰「待會兒派司機接你。」

走在街外,才覺得天氣炎熱,開明又從來沒有穿短袖的習慣,故出了一身汗。

到酒店,與拍檔周家信及子貴通過電話。

「大功告成,今晚十點半飛機返來,明早見。」

真文明,與兩個人說同樣的話。

最近忙得一點柔情蜜意都沒有了。

他換一件襯衫才出門去。

業主請了兩桌客人,開明看見黑壓壓人頭,已經怕了三分,日常生活也要拿出勇氣來,他先喝半杯冰凍啤酒,然後掛上笑容,上前招呼。

主人家過來介紹說︰「這是吳日良,你們是遠親。」

那位吳先生笑,「不算遠了,我們二人的未婚妻是親姐妹。」

開明聞言一震,看著吳先生。

「秀月讓我問候你。」

開明月兌聲問︰「她人呢?」

「今晚沒來,在家里。」

開明只得說︰「你幾時來見見我們。」

「一有空就來。」

吳先生約三十余歲,皮膚黑實,相貌端正,最突出的可能是他的家勢,開明真沒想到秀月短短時間內跑來新加坡,且訂了婚。

開明終于按捺不住,「下個月岳母五十大壽,我想問她可有空回家。」

吳日良立刻說︰「那是一定要來的。」

「還是當面問她好。」

「飯後請到舍下小坐。」

飯局很早散,握手道別後,由吳日良開車載開明到他寓所。

那幢頂樓公寓在烏節路一座大廈上,設備豪華,自露台看出去,整個市中心在望。

可是秀月不在家。

吳日良說︰「我們等一等她吧。」

開明十分失望,可是心底有一把小小聲音說︰你夠運,你安全了。

他笑道︰「我不等了,還需趕到飛機場去呢。」

「那我們再聯絡,下月想必可以見面。」

吳日良很客氣,絲毫無一般人心目中世家子該有的驕矜習氣,堅持送許開明到飛機場。

吳君听一通電話才出門,開明獨自在沙發坐下,看到椅墊上搭著一雙黑紗手套。

一看就知道是秀月之物。

開明把手輕輕放在手套上。

他像是看到秀月抬起頭來,朝他微笑。

這時吳君出來,也看到了手套,「呵原來在這里,我妹妹一直找它們。」

開明知道誤會了,漲紅面孔.低頭不語。

原來那是另外一位小姐的手套。

他終于上了他應該上的飛機。

而且,在飛機上結結實實睡了一覺,四小時後醒來,飛機已經著陸,意外地,子貴竟來接他。

開明異常感動,緊緊擁抱子貴,把下巴擱她頭頂上,「你應該在家睡覺。」

「我替你帶大衣來。」

「我了無睡意,到我處聊通宵如何?好久不曾談心了。」

子貴笑,「此刻尚可承陪,再過幾年,怕不行了。」

回到家,開明一邊淋浴一邊說︰「原來,秀月訂婚了。」

子貴顯然不知此事,大吃一驚,不像假裝,「你見到她?」

「沒有,可是我見過她未婚夫。」

「真兒戲!」

「別緊張。」

「是個什麼樣的人?」

「人品上佳,家勢一流。」

子貴月兌口問︰「跟你比如何?」

開明笑出來,「你這話笑破人肚子,我拿什麼同人比?人家是星洲置地的小開。」

子貴看著開明,「在我心中,你是最好的了。」

開明斟出啤酒,「他們下月會來祝壽。」

「她去新加坡才短短一個來月。」

「人與地,人與人,都講緣分。」

「秀月?」子貴嘆口氣,「她踫到什麼是什麼。」

「我們還不都是一樣。」

「我明天同她通電話。」

「叫她自己保重。」

天一亮開明就回公司,周家信卻比他更早,兩個人立刻關上房門密斟。

到中午開門出來,開明忽而覺得疲倦。

幸虧秘書善解人意,奉上黑咖啡一大杯。

開明一直做到傍晚。

到岳母家晚飯,松了領帶,在偏廳沙發上就睡著。

耳朵倒是清醒的。

听到岳母說︰「男人在外創業真累。」

子貴問︰「過了這關就好。」

「為什麼不結婚呢?」

「我對他有信心。」

「拖久了什麼都會變質。」

「我實在不忍心百上加斤。」

「太體貼是不行的,你與秀月對調一下就好,她一生不替任何人著想,還不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子貴笑,「可是,她不愛他們。」

岳母嘆口氣,「太喜歡一個人也十分辛苦。」

子貴只是賠笑。

聲音隨即越去越遠,想是進臥室去說話。

開明夢見弟弟,仍然只得幾歲大,抱在手上,十分可愛。

然後就驚醒了。

天邊才魚肚白,為著他,岳母、子貴、阿笑,全部早起。

「開明,這是母親壽宴客人名單。」

開明一看,才十個八個名字,邵富榮不在其中。

「岳父怎麼不來?」

「他一向不出席。」

「為什麼?」

子貴悄悄說︰「大太太不高興。」

「咄,都幾十年了,我去和他說。」

「開明一一」

他按著子貴的手,「我有分數。」

「他與秀月也不對。」

「秀月未必來,她行事飄忽,做不得準。」

子貴苦笑,「你對我家每個人都有相當了解。」

開明親自到邵氏公司去送帖子。

邵富榮說︰「我只能稍坐一下。」

開明微笑,「吃了魚翅才走。」

邵富榮看著他,「開明,你為何不是我子。」

「我確是你半子。」

邵富榮十分滿意,「是,我應心足。」

開明十分高興。

「生意如何?」

「過得去。」

「听說要到春天才舉行婚禮?」

「是。」

「別再押後了。」

「我們明白。」

離去之際適逢一妝扮濃艷的妙齡女子走進來,許開明目不斜視,可是對方見到他,卻有眼前一亮之感。

保鏢阿壯輕輕說︰「那是大小姐。」

開明點點頭。

那一日,開明與子貴絕早就到,陪客人打牌,兩個人都不精此道,每次輸都松口氣,最要緊客人眉開眼笑。

稍後周家信來了,添了生力軍,場面更熱鬧。

再過一刻,航空速遞公司送來許氏夫婦賀禮,開明代父母拆開,原來是一條翡翠珠鏈。

開明說︰「是我挑選的,十月份蘇富比在溫哥華拍賣,被我投得。」

邵太太感動地即席配戴,「為何不留給親家母?」

開明笑道︰「她哪肯承認五十大壽,永遠四十八歲,誰敢送禮。」

邵太太笑得眼淚都落下來。

邵太太最高興還是看到邵富榮出現,更意外的是他帶著大女兒前來。

許開明福至心靈,大叫周家信,「老周,我給你介紹一個人。」

邵富榮說︰「這是我大女兒令儀。」

子貴連忙過來握手,「令儀姐請過來這邊。」

邵令儀也相當大方,「我代表母親前來祝賀。」

開明暗暗松口氣。

那周家信不負所托,立刻上來侍候邵令儀,把她敷衍得密不通風︰「你也是劍橋生,哎呀真巧,我在劍橋修讀過一個課程……」

開明與子貴可以騰空招呼邵富榮。

他把禮物輕輕遞給子貴,「我還有應酬。」

子貴十分了解,「是日本人嗎?」

「不,是內地來的權貴,非亮相不可,令儀會留下吃魚翅。」

邵太太已經覺得滿意,著開明送他出去。

邵富榮忽然笑說︰「能夠有開明這女婿,幾生修到。」

子貴詫異,「次數說多了,我也即將相信許開明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開明也笑,「中國人對女婿最客氣,其實還不是疼惜女兒,所謂女婿是嬌客,重話說不得。」

邵富榮也笑,稍後離去。

子貴著母親把禮物拆開,邵太太一看,是只鑽戒,大如眼核,子貴說︰「是金絲鑽,十分名貴。」順手套在手指上。

開明說︰「你母親與姐姐鑽飾都一堆一堆,你好像沒有。」

子貴看著開明,悄悄說︰「你覺得她們快樂嗎?」

開明不想說謊。

「所以,這種東西略備一兩件充充場面即可,不必認真搜集。」

那邊有人叫她,子貴過去。

就在此際,開明忽然眼前一亮,他看到貝秀月走進來,身後跟著吳日良。

秀月穿著一件銀絲織花的晚服,外邊搭著皮裘,臉上化妝十分精致,堪稱艷光四射,眾客人忽然靜了一靜,視線都轉向這個漂亮的女子。

開明定一定神,「日良兄,多謝賞光。」

吳日良笑道︰「什麼話,也是我的岳母。」

「你還沒有見過媽媽吧,過來這邊。」

這時,在座的兩位太太不禁感喟︰「還是生女兒好,你看,生兒子不一定成才,可是,生女兒愛挑哪個能干英俊的男生做女婿都可以。」

另一位笑,「也要女兒生得美才行。」

邵太太連忙過來見大女婿。

子貴笑,「你終于來了。」

開明說︰「開席吧。」

他陪吳日良及秀月坐另一桌,子貴陪她的令儀姐,周家信當然也坐那里。

開明說︰「多住幾天。」

吳日良無奈,「公司有事,今晚就走。」

開明苦笑,「我們都是受鞭策的一群。」

「秀月會多留幾天。」

「住哪里?」

秀月詫異,「我有自己的家,忘了嗎?」

開明說︰「可是那地方狹窄。」

秀月微笑,「那地方不大不小,好極了,最適合我。」

開明想到那里一磚一瓦均由他親手布置,不禁有一絲溫馨。

那天晚上,邵令儀坐到席終才走,由周家信負責送回家去,看得出二人均有相見恨晚的感覺。

子貴與開明留下來結帳,發覺吳日良已經付過。

開明一怔,「他可真周到。」

子貴突然笑,「這整幢酒店是吳家的投資,大水沖到龍王廟了。」

開明想一想,「我可沒有錢。」

「你夠不夠用?」

「夠,且有些許剩余。」

「那就是有錢。」

「謝謝你于貴。」

「母親今晚很高興。」

「我從來沒有如此累過,公關不好做。」

「開明,我真感激你為我母女做擔保。」

「什麼話!」

「開明,我是一個姨太大的油瓶女,有什麼地位,可是因為你坦誠站在我處的緣故,繼父先受到感動,接著,又帶來新加坡吳家撐腰,以致今晚場面美觀。」

開明溫和地說︰「周家信把邵令儀留到席終才是功臣。」

子貴掩嘴笑,「他的獎品就是邵令儀。」

「年齡對嗎,」開明懷疑,「令儀姐仿佛有三十歲了。」

子貴說︰「三十歲最成熟,剛剛好。」

「你們幾姐妹妝奩一定驚人。」

「我不能同她比,她是真正邵家女。」

「秀月如何認識吳日良?」

子貴搖搖頭,「誰知道,自幼男生會自發自覺圍到她身邊供她挑選,真是異數。有人把她的照片藏著四處找人介紹,比起我們尋尋覓覓,大不相同。」

許開明做大惑不解狀,「是嗎,你踏破許多雙鐵鞋才看見我嗎?」

子貴擁抱他,把臉貼在他胸膛上,「我愛你許開明。」

「我們明天去注冊結婚吧。」

「好,明天下午三時。」

「不見不散。」

第二天中午,子貴找到開明,「你來一下,秀月沉睡不醒,我有點擔心。」

「是服藥過度嗎?」

「又不像。」

「只是累而已,盡管讓她睡,要不,叫吳日良飛過來照顧她。」

終于不忍心,放下工夫趕過去。

臥室光線幽暗,秀月的臉埋在被褥中。

「真會享福,」開明說,「我也不想每日準六時起床辛勞工作。」

他伸手推她,「秀月,起來,醒醒,別叫子貴擔心。」

秀月只蠕動一下。

「叫醫生來看看。」

「不用,體溫呼吸脈搏都正常,她只是疲倦,你給我盡情睡的機會,我也可以一眠不起。」

房間內有一股幽香,開明終于忍不住,「是什麼香水?」

子貴答︰「我不知道。」

房內家具仍是開明幫她挑選的那幾件,床幾上放著她昨晚佩戴過的鑽飾。

「醒醒,秀月,醒醒。」

秀月終于被吵醒了,不勝其煩地說︰「子貴你真討厭,你一人去上學好了,有你考第一還不夠?」翻個身,仍然睡。

子貴哈一聲笑,「你倒想,你以為你只有十七歲還在上學階段?」

開明連忙拉子貴走出臥室,「我們說好去注冊結婚。」

「有無通知證婚人?」

「糟,岳父不知有無時間。」

「看你。」

「不如找周家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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