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孤劍滄海盟 第十一章  菩提存于一念 好心終有好報 霹靂妄動無名 作者 ︰ 武陵樵子

且說岷山二毒雙雙縱起,電閃地向謝雲岳存身地高埠撲去,去勢之快,無與倫比,淡月光輝下,直似兩只夜裊凌空,口中不停地怒嘯,在綿綿無盡的陵墓上益增恐怖。

謝雲岳存心開二毒一個玩笑,巍然傲立,二毒一東一西撲來,堪堪將近身前了,陡翻兩掌,意隨念動,施出「彌勒神功」粘字訣,雙掌一引一合。

只見二毒像兩只箭矢一般蓬的撞在一起,二毒身形頓時像斷線紙鷂翻落在高埠之下,直跌得發昏,半晌才爬起,他們尚以為自己撲去的身法太快,才致相撞,于是同聲怒吼了一聲,一鶴沖天,又雙雙向謝雲岳撲到,出手如風,指向要害,詭奇之至。

謝雲岳輕笑了一聲,施展「玄天七星步」法,只閃不攻,無論二毒招式怎麼快法,一沾即行滑月兌。

二毒越打越心驚,數十個照面下來,直覺對方少年步法快得出奇,不禁頭暈目眩,心知對方存心相讓,連剛才兩人相撞亦是故予示警,怎麼自己兩人這麼糊涂,若在別人早就知難而退了,一想清,即雙雙縱出圈外,落定四面一瞧,只見謝雲岳負手長立三丈外,面含微笑,衣袂折折飄飛,淡月光下,望之清絕月兌俗,豐神如玉。

要知岷山二毒雖名列毒名,其實人並不太壞,行事也頗知分寸,漆清漆沖幼時俱是孤兒,受盡冷漠歧視,凍餒之苦,其後為一異人收歸門下,但後天之乖僻已養成,總覺世間甚多偽善之人,越是標榜清高,心內愈加屋齪,反不如下層人物直爽義氣,學成下山後,性喜接近草莽之上,對正派人物往往避而遠之,直至年邁,漸悟他們成見與事實大有出入,但由于正派人士見他們性格乖僻,便將二毒列于群邪之內,事實上他倆羽毛自惜,從不妄殺一人,。正因他倆看出這大千世界,十文軟紅塵中,有幾人能得十全,好多于惡即是真善,罪多于良便為邪惡,故爾有此一念,遇上謝雲岳這個煞星能得保全,誰謂冥冥中沒有天理在。

此刻,二毒一見謝雲岳止步不追,猶自負手微笑,不由赫愧交並。

謝雲岳微笑道︰「在下與二位素未謀面,為何妄施毒手?」

二毒听得,不由暗自忖道︰「人家問得正是理由,革囊失去,自己並未見是他所為,何以不問明就雙雙出手,看來自己實是理虧。」于是二毒臉色登時一紅,大毒騰清道︰「閣下說得正是,老朽等方才離此之際,不知何人暗中將老朽等襟下系掛的革囊竊去,等到發覺返回此處,只見閣下孤身一人,即認系閣下所為,竟一時情急益浪出手,不過……」

謝雲岳微笑接口道︰「革囊盛裝之物,想必俱是奇珍異寶然老英雄等未必心急如此。」說時,緩緩走前數步。

大毒漆清笑道︰「囊內多半俱是不成材的毒器玩意,丟了不值可惜,只是此物奇毒霸道,經人誤用,或仗此橫行,我岷山二毒平生愛惜羽毛,不能以此無心之失,至闖彌天大禍單囊夾層尚有數十顆」火雲丹「及一冊師門重物」合毒釋注「萬萬不能失去,倘或為閣下撿護,可否賜還,老朽必有以報。」說著,晶光雙眼望定對方。

謝雲岳淡淡一笑,道︰「哦,原來是岷山二老,革囊果為在下拿去,既是如此說,足見二位心地良善。」說著,在衣底取出革囊,霍地拋去,二毒舉手一揚接下,漆沖在革囊內取出四顆赤紅如火藥九,置了掌心,走向謝雲岳,說道︰「老朽等昔年東海雲游,無意在一所海心小島峰頂,拾的五枚‘離火精玉’,此物是純陽之寶,因此來合藥練制一爐‘火雲丹’,以之治筋骨萎縮或血液凍凝功效如神,些許小物,不值一曬,聊報革囊兄還之德吧。」

謝雲岳聞言心中一動,這「火雲丹」不是正好用來療治顧母麼,遂伸手接過,道︰「想不到二位如此寬容大度,不但不見罪,反而厚贈,令在下有點愧疚難安,不過……」沉吟片刻,又笑道︰「在下于此相逢二應,也算有緣,四顆‘火雲兒’目前正巧需用,在下愧疚以報,不過日後二位需用我怪手書生處,絕不袖手。」面上仍戴著人皮面具,看不出什麼表情,語氣卻極其誠懇。

二毒同聲叫了一聲,大毒膝清滿面詫容,道︰「這就難怪了,閣下竟是刻下震驚江湖,名動八表的怪手書生,老朽輸招輸得心服,日後閣下加入川,請至岷山一游,老朽等還要討教呢。」說著,二毒拱了拱手,回身竄去,剎那間,隱入無窮陵墓中,偶或得見,只是兩個黑點在月色下起落……

謝雲岳望著二毒逝去的身形默然的出神,暗忖道︰「生死造化,冥冥中自有安排,果是信而有徽之事,自己出道以來,心辣手狠,凡屬邪魔外道,遇上自己,雖不死也須帶點傷回去,怎麼今晚竟如此寬容……」繼搖搖頭,心說︰「說起來,自己也難相信,若非如此,怎麼知道」火雲丹「這種靈藥,這不是數定嗎……」想至此,急急回身往顧媽媽藏身的古墓馳去。

他移開了墓碑,只見姑娘與其母並肩坐在墓地石階上,偶偶低語,背向著謝雲岳,一听到墓碑移動響聲,姑娘即回面笑問道︰「雲哥,你打發了二毒嗎?」

謝雲岳笑道「想不到打成了相識,他們現在已返岷山,文妹,告訴你一個頂好的消息,伯母有救了,保證不出七天,便可行動自如。」

姑娘星眼中露出驚喜的光輝,霍地立起,叫道︰「真的嗎,這太好了……可是不要哄我呀!」

顧母亦回面幽幽一嘆道︰「賢佷,休說老賊婆獨門點穴難解,就是十數年癱瘓之身,筋血已枯,何能于七日之內痊愈,你怕我心灰絕望,故爾說出此言,是不是?」

姑娘听了,原來驚喜之容陡變滿腔失望之態,在火折子發出光亮映照下,大眼楮內蘊著瑩然淚珠。

謝雲岳一臉莊容,道︰「小佷說話,從來是一不二,伯母但請寬心,七日之內包可痊愈就是。」說著,取出二顆「火雲丹」命姑娘放進顧母口中咽下。

姑娘取過「火雲丹」喂吃了,便凝目謝雲岳,好似疑惑不解神情。

謝雲岳微笑不語,片刻,右手倏出,施出「軒轅十八解」中凌空解穴神奇手法,離顧母身兩寸。朝「天樞。」「期門」「氣舍。」及四肢重穴風快地點上一指。

顧母服了「火雲丹」後,只覺月復內奇熱如焚,不能宣泄一種難耐的緊張,使牙根發噤,正在難受時,突覺穴道一松集結于月復內之焚熱向四外迸射,遍體流轉,舒適已極,不過四肢還是綿軟無力。

這時,謝雲岳向顧嫣文道︰「文妹,你現在可面對伯母背後盤膝坐下,雙掌抵緊伯母」命門「穴,用本身真氣貫輸,愚兄再在賢妹後胸抵掌」隔體傳引「以兩人功力,大概伯母可以恢復一半……」

顧母驚訝此少年有此精湛的武學,當今之世,武林中殊少得見,可稱絕無僅有,就論這手虛空解穴法,非五十年之內外雙修,就難得這般造詣,如今在這少年人身上見到,若不是親眼得見,實在難予置信,可見武學一道,端賴其人根骨秉賦,方可有大成。

此刻,姑娘依言盤膝坐下,雙掌抵住其母胸後命門穴,默運真氣,正在屏息凝神時,姑娘驚覺自己後胸被謝雲岳雙掌抵住,立刻就有一股奇猛陽和之氣,加速本身之真力貫輸。

顧母即有一種酸軟懶洋洋的感覺,另外的一股熱力直在遍體內運行,入紫府,貫丹田,徑通十二重樓,枯萎的筋絡頓呈膨脹復蘇之勢,一個時辰後,顧母立覺手指可微微動彈這一來,那還不喜出望外,十數年癱瘓之體,現在有枯本重生之望,不要說是顧母,任何人均有此種感覺,顧母喜得不禁喊道︰「文兒……你看為娘的手指腳指…不是能動彈了麼!」

謝雲岳聞言立時收掌,姑娘扳住顧母身軀,叫道︰「娘!真的嗎?快給女兒瞧瞧!」

姑娘只見其母四肢指趾慢慢移動,微微上昂,復又落下,顯得十分吃力,雖然如此,但這是一種極良好的現象,姑娘喜極。不禁摟著其母,連連搖晃,母女二人卻是遽然淚下,骨肉至情、此時發揮至頂點。

謝雲岳俟了片刻,低聲喚道︰「文妹,伯母之疾已有轉機,你該歡喜才是,現在待愚兄先赴洛用租一輛車,再來氓山相接,你們好好談一會吧!」說完,就離開了墓穴。

鉤月中天,寒風吹得十分猛勁,氓山墓地中一條身影,騰伏起落,向洛陽東關道上奔去。

謝雲岳一路思潮起伏,他感覺到顧嫣文比他幸福得太多,因為她已尋到母親,方才母女兩人摟抱喜極而泣的神情,此刻依然在目,真情流露,動人已極,雲岳不禁流下兩行熱淚。

他的腳程本快,不消半個時辰,已自趕到洛陽東關城郊,這東關城郊有百數十家店鋪,夜闌人靜,早就緊閉門戶了,街道上尚積有甚多爆竹殘體,空氣中仍彌漫著一種硝磺氣味,還有此伏彼起的狗吠,剩下的只有他那月下瘦長影子移動著。

他敲開了一家騾馬行,出來的是一個鬢發蒼白老者,提著風燈向謝雲岳打量了兩眼,道︰「客官,大年初七晚上便要租騾馬嗎?」

謝雲岳點點頭笑道︰「正須租四匹健騾,還須套上一輛車,在下需急用,護送一房生病的女眷去開封。」

那老者遲疑了半晌,方說道︰「騾車俱是現成,不過今兒踫上年初七,趕車的多喝了兩盅,醉啦,回家睡覺啦,他們都家住城內,不天亮城門不開,客官急著要車也沒用,我說,還是客官去別家試試?」

謝雲岳伸手遞過一錠黃金,笑道︰「不必去別家試試,女眷尚在二三十里外,在下可以自己趕車接來,一往一來也天明了,相煩老丈通知大哥在這里等候就是。」

黃金是亮的,雖然是一小錠,怕不值得百把兩銀子,當時生活費用低,這一錠黃金珠約八口之家三兩年用度,何況生意跑上門不能不接,于是老丈眉軒眼笑道︰「既是客官如此方便,太好不過了,小老兒就去套車,客官請進稍坐,只是……客官付銀子太多了。」

謝雲岳道︰「余下的就算小費賞銀,老丈你請去套車吧,我在這里坐坐。」說著,跨進店門,坐在門外一條板凳上等候。

老丈也自匆匆向馬廄走去,不多一會,那老者已自套好一輛騾車,親自趕到店外。

謝雲岳接過長鞭,躍上轅頭,叭叭向空連揮,騾車如飛,揚塵急馳而去。

趕抵氓山腳下,已是四更將盡,謝雲岳停身往古墓叢中閃去。

姑娘顧母兩人在墓前等候多時了,此刻由姑娘背著其母逕奔騾車,放入車內斜倚著,謝雲岳等她們坐好,簾幕放下,又自揮騎而返。

麗日中天時,謝雲岳等三人已在汴洛道上,三人在車內不時听見車轅上兩個趕車的叱喝聲。

途中姑娘談起由雲霧山莊救出其母經過,又笑道︰「雲哥,你傳的那三手」斷筋截脈「手法,的是超絕異常,小妹因為一手背著家母,不辯南北,只揀隱蔽的路徑奔去,不覺來到邙山腳下,四怪窮追不舍,不好使劍,索性收劍不用,空掌抵敵,果然將龍門四怪逼得連還手之力均無,只是氣力不繼無可奈何,于是將家母暫時放下,拔出長劍,才將四怪擊退,大怪還中了小妹一劍,他們退離後,復又背起家母不辨方向,竟奔上了邙山,這時二毒也自趕到,小妹只仗」九宮正反陰陽步「法,徼幸能避入古墓中,小妹若非忌著家母病軀,四怪早就喪在劍下多時了。」說時,猶恨恨不已。

謝雲岳笑道︰「現在是托天之福,總算平安了,還提他作甚,愚兄不是再返雲霧山莊,從任龍口中獲悉文妹行蹤,不然命愚兄往何處去找。」

途山不斷發現武林人物來往頻頻但誰也沒察覺騾車內就是名盛一時之怪手書生。太原一案,江湖轟動,武林人物在汴洛道上頻現,少數是為自己的事奔走,但泰半卻為著怪手書生偵騎四出。

論說江湖之大,雲譎波幻,變易無常,正邪之事也無處不有,人物之眾亦多若繁星,正道中後起之名就成了黑道眼中之釘,非拔掉而後可,是以關洛道上綠林羽翼密布,謝雲岳卻茫然不知。

車聲轔轔夾著蹄聲得得,謝雲岳與顧嫣文說說笑笑,也不覺寂寞。顧母靠在車上閉目假寢,轆轆長途,落日余輝中,已趕到開封天馬鏢局。

天馬鏢局在汴京開封是個老字號,氣派之大是不消說了。謝雲岳一掀開車簾,迎眼就是旗桿上飄著四馬鏢旗,鮮明觸目。

鏢伙一見有騾車停在門外,便奔過來問訊,謝雲岳拱手笑逍︰「有煩大哥通報司馬老鏢頭,就說有一位姓嚴的求見。」

那鏢師聞言,用眼上下打見個不住,猛可笑道︰「這位,莫非就是在高家溝子義助咱們鏢局的嚴少俠麼?」

謝雲岳點點頭,那鏢伙一臉驚喜之容,也不說話,旋風似奔過鏢局一路大喊著……

片刻功夫,只見老鏢頭司馬仲明日月仙人掌盧及一干鏢師等,三步並著兩步急急走來,人還沒走近,便听得老鏢頭高聲說︰「嚴老弟,你在門外候著干嗎!快請進,請進!」說著,人已走出門外。

謝雲岳抱拳笑道︰「老鏢頭好,各位老師好。」

這時日月仙人掌盧問道︰「嚴少俠,還有……」

謝雲岳接口道︰「拙荊及在下岳母還在車內。」說時顧嫣文已挽著其母出得車來,老鏢頭一見,就知顧母不良于行,趕緊喊來僕婦丫環攙著入內。

顧嫣文與其母由老鏢頭兒媳陪往內院去了,謝雲岳與老鏢頭在大廳落坐敘談。

老鏢頭當先就問起謝雲岳去洛陽之行,怎麼顧母會成癱瘓之疾。

謝雲岳微笑道︰「此事非一言可盡,好得在下要打住個六七天,留著慢慢的談吧。」

老鏢頭點點頭,忽長嘆了一口氣道︰「老朽回到開封後,昨天鏢局便又發生了事故。」

謝雲岳驚問何故,老鏢頭又道︰「事為著太原怪手書生俞雲而來……」

謝雲岳詫道︰「這怪手書生俞雲本與老鏢頭風馬牛不相關,賊黨意找上天馬鏢局做甚?」

那日月仙人掌盧接口笑道︰「盧某也是這樣說呀!事就是為著高家溝子而起,九子母連環瞧見賢梁孟來歷可疑,猜疑嚴少俠便是怪手書生俞雲化身,遂通知飛大鷂子婁敬德,昨天就派了一個霹靂手楊弼來問梁孟行蹤,楊弼此人橫行關中幾十年,陰險狡毒,行蹤無定,獨往獨來,是咱們鏢局極大克星,不知何時為飛天婁子婁敬德綱羅門下,來鏢局時,狂傲之色令人難忍,老鏢頭只推說途中與賢梁孟萍水相識,事前並不相識,而賢梁孟又去洛陽,愛莫能助,霹靂手楊弼大怒,聲言老鏢頭交出賢梁孟行蹤便罷,不然即要老鏢頭身敗名裂不可,昨日與老鏢頭幾乎沖突,臨行之時尚顯露了一手驚人內功,嚴少俠,你看!」手指著大廳門上。

謝雲岳抬眼一瞧,只見門上明顯地有一手印,走前端詳,見這手印陷下五分,如刀削斧斷,異常光滑平整,可見內力火候已臻上乘,不由淡淡一笑道︰「霹靂手楊弼還要來的,讓在下應付好了,只是令貴鏢局平添了紛擾,使在下愧疚難安。」

老鏢頭司馬仲明撫髯大笑道︰「咱們武林中人講的是恩怨分明,道義為突,這點小事又算得了什麼呢,就是老弟今日不來,老朽還怕楊弼三言兩語,嚇唬得了什麼,老弟你說此話,真太見外了!」

謝雲岳笑笑,凝望望了眾鏢師一瞥,又問道︰「前在高家溝子被蛇噬四位縹頭傷愈了否?怎麼小鏢頭不見?」

老鏢頭黯然傷神道︰「四位鏢師因放血太多,人尚癱瘓在床,非短時可還原,縱是行動自如,本身武功也無形中減弱了不少,小兒半年前染上肝癆惡疾,嘔血愈斗,汴京名醫均請遍了,卻束手無策,惡疾好醫,靈藥難求,看來…只是…早晚間的事了。」老鏢頭語聲竟帶顫抖之音,父子天性,其痛可知。

謝雲岳朗聲大笑,道︰「有道是藥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老鏢頭仁厚格大,那會遭這橫逆,在下頗擅歧黃,即為少鏢頭一診如何?」

老鏢頭听了大喜,忽見謝雲岳伸手將幾上茶盅握在手中,手掌望里一擠,只聞得一串密音發出,一只景泰藍官窯上好瓷盅登時粉碎,老鏢頭翻著兩眼發怔,不知何故。

謝雲岳微微一笑,倏的一揚手,望廳外天井上打出。

驀聞數聲慘嗥,接著一連串破瓦之聲,只見三四條身影由天井屋瓦上滾下。

眾鏢師先是一愕,繼即紛紛竄出,將四個匪黨夾頭提起放在廳上。

眾人一看四個匪徒面部,不禁大驚失色,原來方才謝雲岳打出的瓷粒,全部嵌入四匪臉上,頓呈密麻,且阻止血液外溢,在瓷粒邊緣顯出一圈殷紅血般,看來十多奇丑可怕。

四個匪徒死到未死,可痛得臉變了色,這顏色是無法辨別的,皆因,瓷粒將那掩沒了。

這四人無疑是飛天鷂子婁敬德手下,隨同霹靂手楊弼來偵探夭馬鏢局的。自從俞雲並州道上掀起了幾樁驚天地,泣鬼神的杰作,這類黑道高手都惴惴自危,直覺判斷出,無論是俞雲,或是言岳,抑是謝雲岳,只要是有這麼一個人物,那黑道上入物都面臨著累卵之危,當然江湖之大,俠義人物多若繁星,黑道克星,也不勝枚舉,但謝雲岳出道一年,其所行所為之事,甚囂塵上,一時之間,名震整個江湖,黑道人物有如芒刺在背,非除之而後快,可是此人神龍見首不見尾,飄渺無蹤,只有羊家集一役,及五台山下,尚有數人見過,但太原城血案僅憑宮門二杰臆測是俞雲所為,捕風捉影的事本是不足采信,但此類黑道高手所以成為江湖巨攀,料事之準實非常人所可企及,而關中河洛綠林道總鏢把子飛天鷂子婁敬德更具有過人之長,非但武功超絕,新計亦較他人高出一籌,昔年謝雲岳之父追魂判謝文,斗智交手都敗在他手上,可見婁敬德機智武學都超人一等,故婁敬德能執河洛道綠林霸主凡三十年,端類于此。

九子母連環蟻元凱自高家溝子撤往王屋後,越想越忿,遂高山北上太原,去尋高黎貢山四老,但想起在高家溝子遇見之兩少年,功力與掌力迥異與傳說中怪手書生手法幾乎類似,心中一動,便轉向往訪那飛天鴿子婁敬德商量。

飛天鴿子婁敬德听後,頜首笑道︰「蟻兄所見不差,兩少年必與那怪手書生俞雲有關,我日前已連續派下十二舵好手去洛陽,只要兩少年尚逗留洛陽城內,想必日內定有飛報。」

說時,即傳令下去,將謝雲岳顧嫣文兩人形像通知駐在洛陽高手。

第二日便接到飛報,雲霧山莊遭兩少年毀了大牛,任七姑已慘被擊斃,隴西三鳥趕火打劫,還有……不過兩少年行蹤始終未得。

消息傳來,連飛天鷂子均駭然變色,何況其他人等,象任七姑可是武林名人,婁敬德雖未親眼得見當時交手情況,但他有免死狐悲之感。

這時霹靂手楊弼便道︰「老當家,據楊弼猜測,任七姑定是遭了暗算,不然、何至于就讓那少年得手,這個是極不可能的事,听蟻兄說,兩少年與天馬鏢局司馬仲明熟悉,不如就在天身鏢局著手,小弟不才,願領本門兄弟去汴,不出七日,便可水落石出。」飛天鷂子婁敬德沉吟一陣,道︰「這倒不失為一個極妙主意,但非至必要時,切忌與司馬仲明動手,一有確信,立即報知總壇。」

霹靂手楊弼大笑道︰「遇事沉著應付,小弟還有個自信,奔雷劍客本是虛名浪得之輩,身家在此,決不會輕易出手,老當家但請放心。」這樣,霹靂手楊弼挑選十數得力好手逕去開封。

一至汴京,即找上大馬鏢局老鏢頭,盤詰謝雲岳顧嫣文兩人下落,語氣之間,狂傲無比。

奔雷劍套司馬仲明處處對他忍讓,但言語之中譏誚笑罵,把霹靂手楊弼挖苦得體無完膚。

楊弼憋著一肚子氣,憤而離去,臨行之時,顯露了一手金剛手印絕技,離去後並經常派有數名匪黨在鏢局附近監視,謝雲岳等人一到,他們便發覺了,紛紛上屋偷窺動靜。

謝雲岳一听,本能就生出一種感覺,料知楊弼必派得有人在鏢局附近設樁,逐暗暗抬眼巡視,果不出其所料,暮色雖是很沉,但賊人目光宛如貓眼般,閃出游離光彩。

且說四賊被謝雲岳一把碎瓷打下屋瓦後,謝雲岳面色一沉,喝道︰「這是你們要自取其辱,無事生非把惹到少爺身上,現在也不難為你們,速去通知霹靂手楊弼即來見我,去吧!。」用手一揮,四個匪徒鼠竄離去

方才謝雲岳露出這一手,立時震驚了全鏢局中人,奔雷劍客司馬仲明卻不禁更留意著打量這眼前少年,心中不由暗忖著︰「這少年容貌之俊秀,武學之精湛,心思之機智,就與我當年好友追魂判謝文一模一樣,看來武功竟還在謝文之上,如今武林雖人才輩出,面前所立少年更是其中翹楚,不知他一身絕學,從何處得來。」心內這麼想著,口中自然不便出口相問,遂一面吩咐下人張羅賓席,一向派人去請嫣姑娘,少鏢頭夫人。

這時大廳內華燭高燒,人語豪笑,洋溢著一種極為歡愉的氣氛。

屏風後轉出顧嫣文與一中年少婦來,步向謝雲岳這面。

謝雲岳心知就是老鏢頭兒媳,趕忙立起,老鏢頭趨了過來,笑道︰「老弟這是小媳楚明綺。」

謝雲岳微笑施札,只覺楚明綺已是卅出外,脂粉不施。衣著樸素無華,可是仍留著當年風韻,一聲一笑,無不動人,眼前的她面色憔悴,想是為著少鏢頭病重憂心所致。

謝雲岳心中一動,便對老鏢頭笑道︰「在下一路而來,在騾車上已食用干糧,眼前月復中尚是飽脹,不如讓在下先看了少鏢頭及眾鏢師的病,再來人席好麼?」

在老鏢頭而說,那是求之不得事,欣然應諾。

正當人影欲啟步同至內院時,突然鏢伙飛步來報。「熊耳山二當家霹靂手楊弼駕到!」

謝雲岳臉上本來的笑容漸漸淡了,代之而起的直似罩上一層寒霜,目光中蘊含著憤怒的火焰。

奔雷劍客司馬仲明當先趨出,這是武林中待客之禮,不可或缺。

謝雲岳及顧嫣文,少鏢頭夫人楚明綺仍留大廳上,漫不經意談論著。

他們正在低聲談話時,廳外起了沉重腳步聲,謝雲岳抬眼凝望,只見老鏢頭同著一個環眼虯髯老者大踏步地跨了進來,身後跟著許多人,這是楊弼率領來的,當然也有縹局中人。

奔雷劍客司馬仲明便笑著對謝雲岳道︰「老弟,這位是……」

謝雲岳用手一攔,笑道︰「這個,不用說在下也知道……」立時眼一瞪,望著霹靂手楊弼,沉聲叱道︰「姓楊的,你找我做甚?」語氣凌厲已極。

這樣開門見山的問話,幾乎使霹靂手楊弼下不了台,登時怔得一征,強顏笑道︰「嚴少快,你如此對待老夫,似嫌不禮貌吧!」他故作大方無所謂,可是一張臉顯得鐵青,極不自然。

謝雲岳談談一笑道︰「對付你這種人,還用得著禮貌,你有話快說,不然,趁早滾。」

像霹靂手楊弼這種綠林巨擎,傲視武林同濟慣了,這次踫上了硬釘子,同楊弼來的人卻不禁勃然,鏢局中人听來可受用極了連老鏢頭都暗暗欣笑,忖道︰「究竟初生之犢不畏虎,我們老了,雖然是成名人物,反而有點畏首畏尾,不如他們年輕人豪氣干雲。」

霹靂手楊弼環眼中露出了殺機,哈哈大笑說道︰「三十年來,就從未見有人敢在老夫面前如此發橫過……」

謝雲岳哼了聲接口道︰「現在你不就見了麼,趁早將來意說出,少爺厭煩與你嚕嗦。」

楊弼面色一沉,喝道︰「小輩,你還猖狂,你不知道天下群雄齊欲得你而甘心,老夫此來,就是要擒你歸案。」

謝雲岳朗聲大笑,忽向司馬老鏢頭道︰「老鏢頭听見沒有在下目前身價可高得很啦!

司馬仲明怕鬧僵來,趁機接腔道︰」楊當家,「看來此中有一點誤會,我這老弟素少在江湖往來,怎麼會犯案,再說就是犯案也輪不到你來代庖吧!。」

霹靂手楊弼登時老臉一紅,他本是綠林大盜出身,這話說他倒有點像,于是干咳了聲,向司馬仲明強笑道︰「司馬兄,你與這小輩還是新交,你不知道他就是在太原鬧得天翻地覆的怪手書生俞雲。」說著,開眼掃了大家一眼,意似並非故做驚人之詞。

此言一出,大家目光,都投在這位最近轟動武林人物身上,欽佩多于驚奇。

謝雲岳面色鎮靜如恆,淡淡一笑道︰「老賊,你走眼了,只看準一半,怪手書生是我師叔,尚我真是怪手書生,憑你這號人物能來沾惹,膽子真不小,你自問能夠得上宮門二杰等而之下,夠得上清風幫主濮泓麼?無論如何,你們這些鼠偷狗竊之流,還配不上見怪手書生俞師叔,不過話可要說回來,你要立見我那俞師叔,準死無疑。」

顧嫣文暗中竊笑不止。

霹靂手楊弼眼中露出令人難測的光芒,兩頰的肉突然跳了幾下,陰沉地說︰「老夫就不信那怪手書生有這般利害,你說得好,你說是怪手書生師佷,那麼就從你身上開始。」說時,右臂倏地一掠,五只怪指逕往謝雲岳胸前抓去。

突然霹靂手楊弼倒退了出去三步,口中發出一聲悶哼,原來顧嫣文姑娘看不慣楊弼狂傲之狀,在楊弼出手之際,也向時出了手,用出在雲霧山莊瀑布下學的三手「斷筋截脈」制龍手法。

楊弼伸手倏攻謝雲岳時,驀覺一掠指風擊向自己手腕,快如電閃地分辨不清是何人出手,心知這手法有異,左腕上抬急往回抽,就這樣,右肘被顧姑娘指尖掃過「經渠」穴,只覺一陣奇痛,情不自禁地悶哼一聲,身形暴退三步,征著雙眼。

顧嫣文怒叱一聲道︰「只有這麼點藝業,尚敢來丟人現眼,真是不知自量。」

霹靂手楊弼此刻真有點懊悔自己有點任性來此了,但事至如今,豈可撒手而走,聞言立時大怒,厲聲道︰「好,好,算老夫不知自量,不過老夫還要看著你們有多大的道行。」就在他語音方落之時,身形平地凌飛而前,也未見他怎麼展動,卻快如飛矢,眨眼,便到了顧姑娘身前。嗖地兩掌疾出,便向嫣文雙肩搭去,隱帶風雷之聲。

楊弼這種霹靂手,本是外家掌力最上乘的一種,武林內外家之分極難分清界限,通常以走剛猛路子稱作外家,陰柔路子稱作內家,外家掌法以陽剛見雄,力能開山碎碑,似楊弼霹靂手法就非一般江湖好手可及,掌未到,風先至,顧嫣文知道只要讓楊弼手掌沾著一點,便是筋斷骨裂。

顧姑娘早就是辣手羅剎,自得了謝雲岳指點後,更非常人能及,等楊弼雙掌堪及肩上,身形一晃,便轉到楊弼身後步法之快,連司馬仲明都沒瞧清她怎麼月兌出楊弼雙掌之下,心中不禁暗暗喝采。

楊弼雙拿撲空,立知不妙,雙掌也不往回縮,減勢一個回旋,快得無與倫比,帶起一種尖銳劃空嘯聲。

顧嫣文似是不敢硬接對方掌力,足跟一點,身形又自飄退了兩尺,發出兩聲輕笑。

楊弼一旋之勢又是撲空,微微的冷笑,身形暴長,正待全力一擊,那知自己雙肩似中了兩道鋼鉤一般,麻痛兼有,兩臂力道一散,猛覺肌骨中了一腿重的,不由自主翻出廳外,叭地一聲大響,竟然仰跌在天井麻石上,半晌才爬了起來

霹靂手楊弼也是名望一時的好手,今日陰溝里翻船,找上門來自取其辱,實在有點不合算。

奔雷劍客司馬仲明張大了嘴巴,愕在那里,當真他從習藝至今,什麼世面沒見過,今天非但連謝雲岳顧嫣文用的是那門那派功夫都無法辨清,甚至于沒瞧出人家是如何出手的。

老鏢頭如此情狀,別的就更不消說了。

顯然的霹靂手楊弼摔得不輕,立起來尚不住揉著肌股,緩緩地抬起頭來,眼中射出憤怒的光芒,狩笑道︰「暗算偷襲算得那門子英雄好漢?」這句話是沖著謝雲岳談的。

謝雲岳听說,一時之間,豪氣復現于眉宇,展眉笑道︰「好,我總要叫你輸得心服,不過,咱們不可在人家鏢局里打,走,去郊外去。」去字一落音,人已在天井穿越屋脊,月光輝照耀動直似一條狸奴,瞬即無蹤。

霹靂手楊弼苦笑了笑,人家這種超塵月兌俗輕功身法,自己再練個二十年也望塵莫及。知此去凶多吉少,但事情擠到這步田地。只得一提真氣,跟著躍去。

眾人也陸續跟出,只留下顧嫣文及楚明綺。

且說霹靂手楊弼一置身屋脊,謝雲岳身形已在二三十丈外。如淡煙般一晃即逝,他用出畢生功力,仍無法趕近一步。

不過片刻功夫,兩人已先後站在城南一片亂冢崗上,鉤月斜掛天際,繁星閃爍明滅,寒風仍吹得很勁,兩人袍袖飛舞,獵獵作聲。

當下謝雲岳微笑道︰「楊弼,你此次代人出頭,我替你深感不智,無論我是否怪手書生,抑或有甚關連,均與你們無關系,更沒有什麼利害,依我勸告,不如收手回至熊耳山,但須轉告貴當家飛天鴿子婁敬德,就說今日武林局面,大亂將至,絕非是他能沾惹的,安份守己,保全令名,豈不是好。」

霹靂手楊弼听說,心中一動,他這樣說,不是明告自己與怪手書生有極大關系麼,听說怪手書生功力絕倫,從未落敗過,對方看似年輕,方才施出之一手,是前所未見,他直認是怪手書生師佷,大概非虛,但自己成名以來,仗著霹靂手法,武林中能頜頑者寥寥無幾,與飛天鴿子婁敬德昔年交手印證,三個時辰以後才以一掌之差慘遭落敗,輸得心服口服,但如今仍不相信對方比自己就強過多少,方才不過是以小巧身法出自己不意取勝罷了。

雖然謝雲岳說的話是極誠懇的,但听在他耳中卻變成冷嘲熱諷,于是微微冷笑道︰「朋友,你好一張犀利的嘴三言兩語就想將老夫勸走,沒這容易,至少也要伸量一下你難道不知道,老夫實在作不了主。」

謝雲岳面目一變,極為不悅地冷哼了聲道︰「這就奇了,你作不了主,誰作得了主。你又不是有為而來,胡涂強出頭為何。」

霹靂手哈哈一笑道︰「朋友。你這叫做裝模作樣。令師叔俞雲在寶月禪師處竊取三頁菩提真經,這三頁經文,天下英雄莫不有得而甘心之意,敝山主當日也會與西崆峒掌門去酒甌峰,不意為令師叔乘間劫去,似此種絕學秘笈,那有私人吞之理。是以,老夫對此實在作不了主。」

謝雲岳听後,驚然一驚,暗道︰「怪了,此消息不知從何泄露,難道天外三尊者竟然未死。」于是故作不經意地一笑,道︰「難得你從那听見這捕風捉影的詞兒,竟當它是一回事,究竟誰親眼得見。」

這時鏢頭中人及楊弼隨來的人均已陸續趕到。

霹靂手楊弼高聲喝道︰「朋友何必自欺欺人,天外三尊說話那會虛假。」

謝雲岳凝視了楊弼一會,冷冷地說︰「此事用不著再說,試想江湖之中如你這種的人,不可車載斗量,菩提真經也輪不到你,這不是痴心枉想麼?」這種蔑視的語氣,當著眾人之臉,楊弼那忍得下,激得暴跳如雷,罵道︰「好小子。」聲落手出,雙掌猛往謝雲岳胸前遞到,快如電閃,風聲勁銳。

霹靂手楊弼雖然出掌,但心知對方是個扎手人物,雙手真力未遲滯,只用上五成,實中套虛,萬一必要的話,便急速撤掌換招。

誰知自己的掌推至對方胸前不足一尺之處,對方竟不閃不避,連眼角都未瞬一下,心中暗暗有氣,付道︰「你未免太拖大了,我這霹靂掌力用上十成,便能裂石成粉,你縱是鐵鑄之體,也禁受不住。」遂喝一聲︰「打。」真力亦發至十成,「呼呼」兩掌合擠過去,豈料眼前一花,對方身影已杳,驚覺腦後「風府」穴一溜冷風襲來,那冷風勁道甚猛,刺中有微麻的感覺,心自大驚,頭急望前栽,雙掌一甩向後硬生生猛拔,人也一旋回轉身來。

誰知那溜冷風如影隨形的而至,下移數寸竟然點向頭後「火推」穴,接著另一道冷風襲向「脊中」穴,當前的人影仍是未見,令他汗毛為之筆豎。

楊弼以「霹靂掌」深湛陽剛的功力,飲譽武林數十年,無人敢攖其鋒,今晚竟連人家的身影都沾不著,非但如此,對方身形之快速往來盡見,怎不叫他驚然發立。

謝雲岳存心令他當眾坍一個大台,以他那「軒轅十八解」絕代手法,三兩招之內,楊弼定必功力全廢,此為謝雲岳為掩蔽身份,輕易不露,再則為避免帶來奔雷劍客天馬鏢局無窮厄難,故而用在他認為極普通手法應付。

楊弼究竟是經驗火候盡佳,他用左掌一環,身形隨之而旋,周身三尺三百六十度兩均被他掌力所籠罩,右掌上伸微揚,作那「金豹露爪」之勢,這樣可避對方由上襲下,左足向內,右足往外,滴溜溜的一旋,身形已自轉了三圈,這幾個動作都是在一瞬間完成,無比之快,按說對方身形毫無所遁之理,豈知仍是一樣,他快人家也快,兩溜冷風卻如附骨之蛆跟蹤而來,電閃地變換著襲來的部位,胸後的「三焦」「神變」、「心俞」、「靈台」等重穴無一處不點到,但一觸即止,只有微麻的感覺,看樣子,人家是有心不願傷他。他空負有一身絕技,尋不著對方也是徒然,一陣跳躍後,只覺頭目暈眩,心中大感驚異,這是自己得未曾有的現象,不由把一腔爭強好勝之眾頓泯,立即收手定形。

謝雲岳見楊弼住手不動,遂也不施出奇絕天下的「玄天七星步法。」含笑凝視著他。

霹靂手楊弼見他立在月色之下,雍容沖穆,衣袖飄揚,望之若仙,不覺心折,暗嘆了一口氣,拱手道︰「朋友身手果然高明……」忽又止住不說,眼中呈現黯然神光,用手往他同來的黨羽略一招手,兩臂微張,身形倏然往左側亂墳中藤蘿草內穿去,隨著又是幾條矯捷的身形,一閃而沒。

謝雲岳轉向老鏢頭笑道︰「這事終是不了之局,轉眼間武林浩劫即至,在下實不願眼見此時此刻發生,三日後在下即覓俞師叔致力消弭這場殺劫。」

奔雷劍客司馬仲明拂髯微笑道︰「令師叔神龍見首不見尾,行事莫測,年來轟動武林幾椿大事,應以大快人心,依老朽看來,令師叔最近情勢,已成竹在胸,老弟無須耿耿于懷,我輩行事但求心安而已,何言其他,夜寒露重,我等先回鏢局再談吧。」

眾人一行回到了天馬鏢局,一眼瞥見少鏢頭夫人楚明綺顧嫣文姑娘陪著一位葛衫白須老者談話。

老者一見謝雲岳等進來,即立起含笑道︰「是言少俠麼?」順手從袖內掣出一函信與謝雲岳。

謝雲岳笑道︰「不敢,正是在下,訪問老先生尊姓台甫如何稱呼?」一面伸手接過這信封,一面打量這老者形像。

這老者生具一付壽像,長眉及頰,海口貝齒,風目含威,開闔之間光芒四射,身材極修長,腰子挺直,一雙手掌潔白如玉,所蓄指甲長及兩寸,老者正待回答,顧嫣文接著引見道︰「這位老前輩就是燕雲大俠鐵指仙猿白羽。」

奔雷劍客司馬仲明立時驚喊了聲,道︰「白兄敢情就是當年在濟南千佛山掌劈十五家綠林巨寇的大俠麼?幸會,幸會。」說著自我介紹,又將鏢局同仁-一引見。

謝雲岳認出封皮上系蒼璽手跡,連忙退至一隅拆封取出詳閱,函中雲︰「三弟如晤。晉祠握別。勿又近旬,與嘯弟兼程北返,途中雖稍受阻難,幸得及時化解,略無羈絆,安抵昌平,較宮門二杰返京先至半日…郭堡主已先抵京城,仗嘉親王助力,嚴戒宮門二杰不得籍官府之力以莫須有之事率性妄為,若以武林私故,亦不得渲染擴大,只可和平放決,二杰現不出面。只暗中聯合北五省魔道巨孽向昌平傳家滄州趙家及本幫意圖騷襲,所幸愚兄有先見之明,事先將兩家移往隱蔽處。匪黨兩次撲空……太原李府血案現已無事,二杰目的在奪取三頁菩提真經,此事已引起十方矚目,不但江湖道上人物顯現,連隱蔽深山老一輩之魔頭亦均紛紛下山,涉入此一奪經漩渦中,是故賢弟此刻周遭,危機四伏。有間不容發之勢,愚兄深知賢弟功力精湛,足資應付強敵,但切不可疏忽大意,為賢弟居停帶來無窮災厄,自誤誤人,雖百死亦莫贖,依愚意相勸,此後賢弟行止,還是孤身為上……此次鐵手仙猿白大俠有事河洛,特修書面交致意,白大俠尚有有關令尊當年之事面告…」

謝雲岳匆匆看罷,揣人襟囊,鐵手仙猿白羽即趕在謝雲岳身前,低聲道︰「三日後,老朽在龍亭相晤少俠,有事面告。」說完,向大眾略一拱手,說聲「再見。」人已穿越屋脊逝去。

謝雲岳含笑向司馬仲明笑道︰「白大俠為友熱誠,極是難得,只不知他是從何得知在下落在貴鏢局的,方才忘了問……」說此一頓,又笑道︰「被楊弼一鬧,竟把少鏢頭治病的事給耽誤了,老鏢頭現在就去吧?」

少鏢頭夫人楚明綺一听,當先就挽著顧嫣文趕入內院,老鏢頭哈哈大笑道︰「犬子倘為少俠妙手成春,則少俠不啻為我司馬門中再造恩人。」老鏢頭門中人丁單薄,只此一子,少夫人又無生育,自其子病後,老鏢頭終日為嗣續憂心,故出此語。

謝雲岳隨著老鏢頭轉進屏風後,一面笑答︰「仁者自有天眷,令媳亦是宜男之像,來年老鏢頭定能含殆弄孫無疑。」

老鏢頭被說得心花怒放,呵呵歡愉出聲。

一踏進少鏢頭居室,即嗅到一股濃郁的藥味,彌漫充斥,謝雲岳一哄氣味,滿是參屬地黃之類,不禁搖頭三嘆低謂︰

「此真庸醫誤事。」

楚明綺同顧姑娘已先來床側,聞言楚明綺神色一變,忙關心問道︰「少俠你看有治嗎?」

謝雲岳聞言一笑道︰「大嫂,你別急,我這大夫還沒扶過脈哩!」

楚明綺粉臉一紅,顧姑娘翹起嘴巴嗔道︰「那麼你瘋言瘋語則甚,人家丈夫病了,怎不令他牽腸掛肚的嘛!」

老鏢頭尚不失為豪邁之性,爽朗呵呵大笑。

謝雲岳趨至床前,掀開帳簾一瞧,只見少鏢頭仰臥被中,僅露出面首在外,臉如黃臘,一頭亂發,越顯得形容枯槁,見有人來,甚是吃力地睜開眼皮,點了點頭,又關上眼皮,一張臉只剩下皮包骨,干癟的一層,真是病久投醫,神仙難治。

楚明綺一陣心酸,噗籟噗籟珠淚直往下淌。

謝雲岳斜坐床沿,拉出少鏢頭手臂,三指一搭,潛心靜慮扶那脈象。

老鏢頭在旁低聲說道︰「犬子在初生之時,相者即謂其不永年,是故老朽取名長壽。」言下不勝慨嘆!

謝雲岳笑道︰「江湖術士妄言,怎可輕信,古人雲像由心變,輔薄者夭,敦厚者壽,誰能初生即可斷定終生窮通壽夭生老病死,人生必經之途,每人亦必有不同的過程,只可說有幸或不幸爾,似少鏢頭者,遭遇不幸耳。」良久,兩手六脈扶過,又看舌苔,立起身來,轉向楚明綺微笑道︰「大嫂,可否請拿出尊夫從前飲過的藥方一閱?」

楚明前頷首,從桌前小案屜中取出一疊厚厚藥方,謝雲岳接過,逐一審視。

老鏢頭見謝雲岳鄭重加斯,不由皺眉憂心。

約莫一頓飯時,才將厚厚一疊數十張處方檢視完,謝雲岳一臉凝重之色向老鏢頭說︰「所延請之大夫必是當地名醫,處方雖略有錯誤,但未必使今郎纏綿不起,想其中別有原因。」

司馬老鏢頭答道︰「不錯,此人是當地名醫賴春桂,年有八旬了,診病有如神助,帖不過三,小兒不愈,只有認命了。」

謝雲岳也不置答,只低頭沉思,忽然風快旋身,竄在床前,帳帶一掀,將少鏢頭翻過身來,撕開後胸內衣,略一察看不禁「呀」地驚叫起來。

老鏢頭及楚明綺一听謝雲岳驚叫出聲,齊趨前而視。只見小鏢頭後胸赫然呈顯一條寬可兩指,長可五指淤印。

謝雲岳不禁嘆息,道︰「此必為陰手所傷,少鏢頭自己不知,想必病發當在暑伏之期,賴醫不知病由內傷而起,誤以外感之藥,以桂枝麻黃等湯主治,後以肝虧腎虛,以地黃隔之味,一誤再誤,冬退發熱,邪熱郁于太陽之經,不得發越,故血從口鼻而出,此為火癥,吃虧于賴醫加意于補火,此類于鰲山之燈,火熄則不動,火旺則動速,獨不思火不宜動,動則病矣,速則易終而易環,火太旺,則一炬成燼矣,人之精神有限,在下若遲來十日,令郎將油盡打枯了。」

老鏢頭不禁贊揚道︰「听少俠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此聞所未聞,少俠博學若海,令師定必學究天人,但賴醫學有素,何致有這懸殊出入?」

謝雲岳笑道︰「醫之治病,一病而治各不同,若中皆愈也設運以毫厘,則相差不僅千里計也,世人謂良醫有如良相,皆因審眼再三,而後下藥,人命關天,豈能不鄭重。」說著,在懷中取出精致小鋼盒,掀開,拈出十二支細如毫發,長約四寸金針,在少鏢頭後月復處十二重穴,徐徐刺入。

謝雲岳請老鏢頭速遣鏢伙去買七年陳艾及老姜,越多越好。

楚明綺如飛地搶出,囑命鏢伙速去。

約莫一盞茶時,少鏢頭已然申吟出聲。

此刻,鏢伙業經將陳艾老姜購回,謝雲岳請老鏢頭及楚明綺將少縹頭按捺住,不許稍有動彈,次用姜片三片鋪在淤傷處,陳艾絨置于其上燃著。

三易其艾後,少鏢頭痛得聲如羊嗥,渾身筋骨顫抖,汗流遍體,掙扎欲爬起,想來痛得出奇,經老鏢頭及楚明綺強力捺住。少鏢頭兩眼瞪得有如銅鈴,只出聲嚷痛。

艾絨換至九遍後,少鏢頭已力竭聲嘶,謝雲岳才道︰「現在內傷盡去,不妨事了。」老鏢頭及楚明綺放手立起,謝雲岳輕輕拔出十二支金針後,將少鏢頭扶起,用掌在後胸輕擊了一下。只見少鏢頭喉頭出聲,俯身吐出一灘碗塊淤血,腥臭難聞,中人直欲作嘔。

謝雲岳輕輕扶著躺下,立起要過紙筆,沉思有傾,緩緩處下二方,一方治吐血,一方理中調氣,筆走飛蛇,體勝褚趙,老鏢頭不禁擊節嘆賞。

謝雲岳處完落筆,遂笑道︰「取此兩方,不過七日,定可痊愈。」言此一頓,又提筆笑道︰「一事不煩二主,在下索興做個好人吧。」濡墨揮毫,處下千金種子秘方,大笑道︰「來年五月,在下要來討一杯彌月酒吃。」

楚明綺面紅過耳,老鏢頭喜笑顏開,連道︰「那個自然,那個自然。」

謝雲岳又同老鏢頭察看四鏢師病情,並寫下藥方。

午夜謝雲岳又替顧母針藥兼施後,再以本身真力打通顧母穴道,果然顧母可以行走,但顯然仍是虛浮。

謝雲岳與顧姑娘老鏢頭三人在書房低聲密議,不知說些什麼,曙光初現。謝雲岳顧母及姑娘三人悄然離開鏢局,不知住何處去了。

文申未,天馬鏢局門首行人來往頻繁,因靠近相國寺側,較別處來得要熱鬧些,除了行人摩肩接踵外,還夾雜著小童追逐嘻笑聲,小販沿街叫賣聲,及相國寺內鐘鼓繞鈸聲將這條通街益發增了幾分繁榮。

這日,陽光普照,暖溢中尚有陡峭春寒,皆因還有風小時吹刮著,但這在新正卻是極難得的好天氣,鏢局外旗桿上四馬鏢旗飛揚著,獵獵作響,那由紅絲線織成的四匹駿馬在陽火輝映下,顯得分外奪目。

遠處忽起了一陣奔馬聲,踏在青石板上「得得」作響路上紛往兩側閃避。

日月仙人掌蘆負手立在鏢局門首眺望省景,被奔馬吸引住目光,那是清一色蒙古種黃驃健馬,馬上人均是長衫客,為首一騎分外輕捷,蘆看清了,臉上微微變色但仍自夷然不動。

四騎健馬轉眼到了旗桿下,馬上人翻身下騎,沾地不出半點響聲,四人都是同一動作,幾乎似是在馬上飛離,此可見不但四人騎術特佳,輕功亦俱臻上乘。

四人連眼角都未瞧正立在門首蘆一眼,其中一人是長臉老者,刺蝟短發根根見肉,眼圈骨比常人更凸出,相比之下兩目比別人深陷,露出精光威稜折折,他抬首望了鏢旗一眼,忽冷哼了聲,道︰「陳鵬,與我摘掉它。」

一個四十上下干瘦漢子應了聲,嘴角咧了剛,似笑非笑神情投了蘆一,在目光中看出,這神情極其冷峭,不屑。

別家鏢局子得鏢旗均是用長繩從軸轤拉曳懸上,可是天馬鏢局例外不同,每天系由擅輕功的鏢伙帶著錦旗,揉升桿杯頂系好。

那喚陳鵬得漢子用手捏了捏旗桿,那是熟鐵鑄成,忖度自己掌力不足于劈斷那碗口直徑大的鐵桿,那勢必要揉升上去,才可取下旗幟,但他極不願這樣做,因為……似乎有點失身份。

他觀察旗桿不遠,有棵高約五丈的樺樹,樹葉落光了,只剩下丑陋的禿桿,及一些主枝,在寒風中抖瑟著,這樹僅有旗桿的三分之二,距離鏢旗尚有好一段,但在陳鵬眼內,作為踏腳借力處,是最好恰當不過的。

只見陳鵬身形一弓,嗖地一鶴沖天,人似離弦之弩般望上陡升,姿式輕快曼妙無比。

蝟髭老者忽笑著向另外二個同伴說︰「陳老四的輕功越來越俊了……」

語音未落,卻出了意外。

陳鵬是想雙足落在樺樹上斜出的一支主枝上,那是距旗桿最近最高的一點——再借力一點拔上,用出「金蛟剪梅」手法,使輕而易舉地將這面四馬鏢旗取在手中,在他心里想法是這樣的,那知雙足正要往那枝上一沾,此刻的他,似是賣弄身法,著意施為之際,突然「喀嚓」一聲,那截斜枝無風日斷,時刻在準,正是陳鵬真氣一散一聚的當兒,腳下一沉,人即似斷線鐵錘墜下地面,還幸身形未栽倒于塵埃,只踉蹌一步便定住,這一來鬧得陳鵬面紅耳赤。

駐足路旁行人,鄉老兒均發出一聲聲輕笑。

蝟髭凹眼老者明知定有蹊蹺,卻心中驚疑不定,有什麼人竟有如此精湛的玄門罡氣,彈斷那截樹枝呢?這太難了,離地五丈高,時間,部位,捏得那麼難,估量著自己也無這麼高的功力,遂用精光四射的眸子望周圍一掃。

只見離存身三丈開外,立定一矮胖老者,眯著一對小眼,尚有兩少年,一長身玉立,俊秀神情,另一面色黝黑,卻是肩頭劍柄藍穗飄忽,再為一年輕貌美的姑娘,觀其眼神嘴角,刁頑潑辣無比,也是肩頭插著絲穗長劍,四人立在一處,面上帶有似笑非笑神情。

蝟髭凹眼老者認準那是矮胖老者所為,兩目一瞪,正刻喝罵出口。

矮胖老者這時發話了,哈哈大笑道︰「小娃兒,瞧清了沒有,那是另有高人用奇絕天下的手法,彈斷樹枝,這手絕活,太高明了,我老頭子今天可算開了眼界。」這話攪得陳鵬等四人體無完膚,勃然色變。

立在鏢局門首的日月仙人掌盧也發話了!

「嘿嘿,那兒不好賣弄,竟趕上俺這鏢局子門前露丑。」他也瞧出端倪,另有高人相助,遂也說出這句俏皮話。

陳鵬一听,氣滿填膺,兩臂一振,電射而出,七八丈之遙,竟望盧身前撲去,著實快速驚人。

驀地,一溜電芒從陳鵬胸後卷到。

陳鵬猛覺一股寒氣由身後襲來, 骨生痛,心中一驚,急中生變,右足向外一劃,硬生生地將身形望左斜去三尺,嘶地一聲,陳鵬左肩劃破五寸血糟,落定石階猶自心悸。

盧見陳鵬撲來,亮開雙拳凝神待敵,倏見有人相助,收拳退出兩步含笑昂立。

陳鵬有生以來,似乎僅有此次虧吃得最大,氣得滿面發青,轉過面來,見是一嬌美如花的少女,杏目蘊著威稜,平持著一泓秋水長劍,盈盈立在身前不到五尺之處。

這少女正是那在金華刁頑無匹的蘭姑娘,她在太原正巧盛傳怪手書生奇人奇事,她直覺地判斷出怪手書生非謝雲岳莫屬,卻是觀面不識,無意正巧邂逅矮方朔荊方,與東方玉琨,姜宗耀等三人。

用酒飯時,蘭姑娘說出怪手書生俞雲,心疑是謝雲岳偽裝,這一言挑破矮方朔滿月復疑團,猛拍一下大腿,嚷道︰「對,是這娃兒,在羊家集騙得我老人家好苦,我說龍門老四為啥無故萎縮倒地,對,是這小子,我們去找他。」

江湖中人聲氣靈通,在未離太原時,高家溝子一戰不脛而走,四人匆匆趕去,詢問騾車行蹤,跟著奔撲洛陽,才抵其地又盛傳雲霧山莊被焚,任七姑斷腕身亡,又轉撲到闕塞山中,只見偌人的雲霧山莊,只是斷垣殘壁,人去樓空,原來龍門四怪解散全莊,另投他去。

矮方朔等無奈,想到高家溝子天馬鏢局,這才望開封而來,恰巧遇上這事。

且說這時凹目髭老者及其他兩人,瞥見陳鵬受傷,竟哼了一聲,三人張身形,向蘭姑娘那面電閃欺到。

又是兩道奪目銀虹,驚天而去,望三人凌空罩下,敢情是東方玉琨,姜宗耀雙雙出手。

蝟髭凹目老者凌空頓縱身影,暴喝了一聲,寬大衣袖揮處,三片凌厲無濤的勁氣沖展開來,「僕僕」兩聲,雙劍卷勢條然蕩開,東方玉琨、姜宗耀身形竟被這一蕩之力,震得倒出五尺,兩人都是一臉驚疑之色。

矮方朔荊方哈哈大笑道︰「好個‘鐵袖神功’,料不到飛天鴿子又出熊耳了,幸會。」

那蝟髭凹目老者正是名馳河洛的飛天鴿子婁敬德

婁敬德一聲暴喝道︰「你是何人?」說時眼中精光逼射。

矮方朔呵呵一笑,神情詭秘地說道︰「你認不份我,我a認得你,我這老不死的正是你那生死對頭追魂判謝文的拜兄荊方。」說此一頓,繼又笑道︰「我那拜弟听說就要重去熊耳,你還呆在這里做甚,不要錯過了好朋友。」

要知飛天鴿子婁敬德當年幸勝追魂判一掌,勝得也不甚光彩,至今尚不能釋于懷,聞得謝文噩汛,他深知謝文機智無比,對他的死亡始終抱著將信將疑的態度,年前風聞謝文再出,終日提防謝文再臨熊耳,今日所得矮方朔之言,不覺一怔,倏又豪笑道︰「熊耳山對好朋友光臨,無不竭誠接待,婁某準在山接應,荊朋友倘不嫌簡慢,請一並光臨好啦!」

矮方朔荊方大笑道;‘我這老不死的對你還沒有興趣,有我拜弟就夠你頭痛的。」

飛天鴿子婁敬德聞言冷笑了一聲,也不理矮方朔,望著日月仙人掌盧瞪了一眼。

盧不等婁敬德開口,已先發話,冷笑道︰「婁老當家,你何必小題大做,敝局鏢旗不值幾何,不過,要拿下恐怕沒這般容易,至于昨日懲處楊堂主之少俠,今晨業經離此北上了,臨行留下話來,說老當家有種的話,可去京城尋他。」飛天鴿子婁敬德本是找謝雲岳晦氣來的,經矮方朔這一鬧,又見陳鵬踏足樹枝無故折斷,猜準暗中必有用絕頂內家功力弄了手腳,一腔盛氣早餒。經盧這一說,正好找下台階,遂陰惻惻一笑,道︰「這小輩見機得快,溜啦,看他怎麼逃得出老夫掌心。」

日月仙人掌盧見如此成名人物,此時也說出這等色厲內荏的話來,心中暗笑得緊,也懶得理他,寒著一張臉,像一泓死水樣。

殊不知飛天鴿子奸如狡狐,老謀深算,決不打沒有把握的仗,目前天下歸隱豪客怪杰,紛紛再出投入江湖是非,就拿這次怪手書生出沒中原,他就遍發綠林帖,聳動一些魔道高手,參與兜捕俞雲其人,怪手書生雖然行蹤詭秘,但也難逃這許多多高手眼下,除非他從此遁世歸隱,這一點也是他們夢寐以求的,當然如果就此能除掉為犯綠林的怪杰,那更是求之不得的事。

從霹靂手楊樹鎩羽歸來,楊弼懊惱非常,意懶灰心,說起對手少年就是俞雲師佷,推而想之,師佷功力如此之高,俞雲更是驚人,飛天鴿子婁敬德心驚不已,但猶不深信,所以領了陳鵬三人匆匆來到天馬鏢局,意在探情虛實,現在人雖未目睹,從樹枝無風折斷,就可猜出鏢局內必隱有絕頂內家高手,好漢不吃眼前虧,不如轉回想好對策,再定行止。

且說婁敬德與盧說話後,眼光又落在東方玉琨、姜宗耀、蘭姑娘身上,暗中忖道︰「這三人那兒卻找到這種神物利器,自己這麼多年來,總想找上一柄,但無機緣,眼前……」心中惡念陡生,欲用那「鐵袖勁風」全力一擊,諒這一個年紀輕輕,武功再好也經不起自己一袖,等他們閃避時,再以左掌用「擒拿手法」奪下一柄,思念至此,眼光閃爍亂轉,忽回面道︰「咱們走吧。」

陳鵬等三人聞言應了一聲,身形頓處,斜刺刺飛上馬背,婁敬德霍地旋身,右臂一抖,長袖揮處,只覺一片洶涌氣流兜向蘭姑娘等。

蘭姑娘等猝不及防,驚覺眼前,,黑黑一股排山倒海的勁氣,直推得他們身軀連連踉蹌。

姜宗耀臨危不亂,一個長身拔起半空,猛起一招「天際游龍」,向婁敬德左肩飛快地劈去。

矮方朔荊方亦自意外,不由一怔,突見婁敬德左手倏出,竟往蘭姑娘執劍的右手拿去,對頭上姜宗耀的來劍亦不顧忌,矮方朔暴喝一聲,雙掌同出,以他獨門絕技「五行真力」,搶救蘭姑娘長劍出身。

要知飛天鴿子就是以他那靈捷鷲猛無匹的身法,馳名于武林,堪在他那左手近得蘭姑娘相距一尺之處,身形往右飛旋滑出一步,恰落在蘭姑娘齊肩,也剛好月兌出姜宗耀一劍、矮方朔雙掌,他的身法用到正是好處。

就在這一剎那間,婁敬德左手並不閑著,中指一彈,蘭姑娘右臂「經梁穴」一麻,不由自主地「秋霜」劍嗆啷落地,

婁敬德疾如電閃地俯身一撈,「秋霜」劍堪堪握著,只覺脊心奇酸,無獨有偶的「秋霜」劍又落在石級上,響聲中激起一縷火花。

更有驚人的,婁敬德只覺被銳利五爪嵌入胸背提起,一掀一撩,竟然被撩出五六丈外一顆小樹上,「嘩啦蓬通」連樹撞拆墜地,灰塵飛涌漫天。

矮方朔只見得一條灰色人影,落下騰去一晃無蹤,身形快得無與倫比,既不知從何而來,也不知由何而去,襲擊婁敬德動作只在石火電光般短時間內完成。真是快速之至,矮方朔等,都是現今武林中有數高手,無法稍辨相助的人身形面目,那圍觀如堵的路人更不消說了。

飛天鴿子婁敬德一躍而起,頭一低,竄上馬背,揚騎離去

陳鵬等三人在馬背上目睹這幕經過,駭然色變,隨定婁敬德無言默默馳離,人群閃開一條通路,帶著驚奇的目光注視著。

矮方朔等四人先听得盧似說一位少俠已離此北上,也懶得再進天馬鏢局,一眼望見盧尚立在門內,蘭姑娘沖口就問道︰「請問……貴鏢局有位姓謝的少俠嗎,他是最近由洛陽來的。」

盧搖了頭笑道︰「不瞞女俠。敝局並無什麼姓謝的,不過……來了一位姓嚴的少俠,尚攜著妻室岳母從洛陽而來,可是今晨便離此北上赴京了。」

蘭姑娘听後懊失異常,她一路上道听途說,加上矮方朔猜測,姓嚴的少年該是謝雲岳,伴隨他的有位少女,雖然如此,但沒確定就是他,此刻,聞盧說尚攜著岳母,不由花容黯淡,半晌無言。

矮方朔荊方見了,不禁代她暗暗的難受,多日來他發覺蘭姑娘倔強好勝,出語刁損,但心地良善,對謝雲岳一往情深,可是男女情愛是雙方的事,誰也勉強不來,遂向盧抱拳笑道︰「吵擾尊駕,得罪了。」轉向蘭姑娘道︰「姑娘,我們先去相國寺游賞,再決定行止吧。」

矮方朔等四人遂在人浪之中擠進,遠望去,只見萬頭聳動,人潮如蟻,片刻之後,已分不清孰彼孰此。

天馬鏢局與相國寺近在咫尺,該寺為汴京「開封」五方雜處,唯一繁榮地點,亦為著名勝跡。

相國寺南北朝齊天保八年建,舊名建國寺,唐景雲二年改為相國寺今名,金元明清諸代相繼重修,前有跨街兩坊,東題「中邦福地」,西題「梁苑香村」,筆力雄健,篆刻極工,書法名家,為之嘆賞不止,正中大門經常緊閉,自東西兩偏門出入,由大門向北,而二殿而正殿而八角殿而藏經樓,俱險山轉角,飛檐四出,實為我國建築之特色。尤以八角殿更為著稱,每逢令節,善男信女,進香朝拜者絡繹不絕,相國寺院落場地宏敞,說書、唱曲、幻術、卜相等雜技及各種小販群集都人仕女,雜還往來,終日不絕,汴人雅好鼓詞,津魯校書,來此演唱,各界人士,趨之若騖,有人喻之為北京之朝會,金陵之夫子朝,雖雲小巫大巫,其實皆為雜還所。

且說矮方朔四人雜在人群中,進得東掖門,鼎沸嘈雜,游人如織,穿梭一般紛往杳來,四人如在山上,目不暇接,尤其是矮方朔荊方,東張張、西望望,嘻哈之聲不絕于口,似煞有介事模樣,只有蘭姑娘悶悶不樂。

殿內尚隱隱可聞鐘鼓繞鈸之聲,只是為繁囂遮沒,若斷若續。

四人停身在一說書處立著,說書人約莫五旬上下,手持一柄烏骨折扇,正在說「穿金寶扇」,說得吃緊處,口沫橫飛,天罡劍東方玉琨眼角瞄見兩人隨著人群緩緩走來,只因,兩人身量極高,分外著目,不禁暗暗吃驚,便用肘骨撞了黑摩勒姜宗耀一下,以目示意。

黑摩勒姜宗耀也瞧見了,亦為微微一震。

來的兩人視秦中雙怪,都穿著一身錦衣華服,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可是衣衫要與人相配的,但穿他們兩人身上,分外顯得不調和,十分刺目。

大怪童相,豆大麻臉,二怪巴山雕,長條胡瓜臉色如豬肝,兩人都是名負一時的魔頭,尤其他們的「飛鳳劍法」在武林中可稱一絕,玄奧詭奇,可算是登峰造極。

只因東方玉琨、姜宗耀兩人出道不久,在寶鴨傷了兩怪的門下,雙怪一怒追蹤他們,交手之下不及十合,東方玉琨、姜宗耀若不是人相救,險遭不測。

秦中雙怪瞧見了他們兩人,是以一搖一擺走前,只見大怪童相嘴角咧了一咧,冷冷地向東方玉琨、姜宗耀道︰「小輩,我們又在此撞上了,真是有緣。」

黑摩勒姜宗耀還以顏色道︰「不錯,又遇上了,你要怎麼樣?」

童相哈哈狂笑道︰「不要怎麼樣,只要你們自斷一臂,我們掉頭就走」,兩性身量極高,比旁人長出一個頭來,游人紛紛矚目,好事的索興駐下足來旁觀。

一旁的蘭姑娘怒叱道︰「你們是什麼人,好狂妄的口氣」,說著,刷地飛掌朝童相當胸打去。

蘭姑娘尋找謝雲岳不到,心頭正在懊惱,借此將一腔怨情發泄在他們身上,她若知道面前就是秦中雙怪,也不致貿然出手。

眼看蘭姑娘手掌堪堪逼到大怪胸際,忽見大怪身形如行雲流水一般向前滑了一步,姑娘出掌撲空,倏地縮手,大怪童相反腕一扣,疾如飆風,按理來說,蘭姑娘手腕非要被他扣上不可,卻見大怪手到中途,似遇上阻力緩得一緩,蘭姑娘才得及時抽回,蘭姑娘驚出了一身冷汗,皆因大怪手指一掠,勁風觸及腕面,刺痛徹骨。

大怪童相掃目一瞥,只見身旁多出一個矮方朔荊方來。

矮方朔荊方微微一笑道︰「真是陰魂不散,多年相識,竟又在此地顯靈了,童老大偌大的名堂,向一個女女圭女圭伸手,不怕人笑掉大牙嗎?」

二怪巴山雕嘿嘿冷笑道︰「原來你當上女圭女圭頭了,風聞你在羊家集斗龍門五怪,遐邇聞名,我們前賬未清,現時正好一算,也可露你五行掌,究竟有何出奇處。」

矮方朔呵呵大笑道︰「只要你們有興趣,我這老不死的敢不奉陪」

大怪童相接口道︰「極好,我們在繁塔之下見面吧。」說著,頓了一頓,目望著姜宗耀、東方玉琨兩人冷冷道︰「你們也算上」,說罷,兩怪緩緩轉軀而行。

游人圍立如堵,驀見人叢中有條身影,奇快的往雙怪身後一掠,游人突發出一聲聲的哄笑,指指點點。

矮方朔等四人也發現了!…

原來秦中雙任胸後俱貼了一張長可一尺的黃表紙,上繪一具人首,活似雙怪本來面目,人首下尚寫上,「插標賣首」四字。矮方朔心驚此人身手高絕,似秦中雙怪這高的武學,身後貼上紙條,竟渾如不覺,真令人拍案驚奇。

秦中雙怪也警覺了游人哄笑,同時紛紛在他身後投以驚異的目光,雙怪何等機靈,便知必有蹊蹺,風快地旋身,兩人在望了胸後一眼,五指如閃電地揭下黃紙。

兩怪面目變得分外難看,尤其是二怪巴山雕一張臉,漲得紫茄色,雙目差不多迸出火來。

矮方朔茲牙一樂,道︰「兩位遇到了硬點子吧!這次出來當著這多人面前,喪失顏面已盡,倒不如縮在歧山鬼窩子里安逸得多。」說完,哈哈大笑,轉面向蘭姑娘等三人道︰「我們快去繁塔等候,經此一來,只怕秦中雙怪不敢去的了。」也不看雙怪表情,四人穿在如水潮涌的人群中隱沒。

雙怪征在那兒,做聲不得,兩人又互望了一會兒,大怪童相道︰「我看荊老兒必有所見,追上去再說。」兩怪身形一晃,亦穿入人群中。

陽光四射,仍然擋不住春寒,有時一陣風吹刮,游人也會縮著陣子直叫好冷,可是興致並不稍減,這相國寺中游眾都是抱著玩樂性質而來的,此間熱鬧一散,又一窩蜂擠往別處去了,當然其中也有武林中人,見得繁塔之下又有一場精彩拼斗,他們聲息相通,耳語一陣陸續趕去。

說書場中一列板凳上急立起一個面目陰沉的中年人,兩手攏在袖管內,咳嗽一聲,往西掖門踱著方步。

汴京北宋王都,名勝古跡頗多,此時正當有清一代最盛之時期,天下富庶,民間安居樂業,開春不久,汴京居民紛紛出外游樂,按理來說,繁塔也是一處古跡,何以秦中雙怪約在該處比斗,只因繁塔地勢在汴京特高,風勢勁烈,又無什新奇好看之處,城中可資玩樂處又多,何必到該地吃西北風,何況又在郊外,是以雙怪敢約在該處。

繁塔,在城東南三里許,建于宋太平興國二年,名興慈塔,本九層,明初,信堪輿之說,鏟去了六級,今只余三級,由內外出入周折而上,內空洞,外級僅寬尺余,游人每憚其險,不敢登臨,塔頂四周平曠如台,高于龍亭而廣于鐵塔,為開封眺望勝處,因昔有繁姓居其側,故以為名,繁古音如婆,故汴人呼如薄塔。其東為萬王台,台高二丈余,周約百二十步,上祀大禹,本古吹台,為古時樂聖師曠吹律地,漢梁孝王增築之,又名平台,夏日桑梓陰翳,游息其間,極可滌濾塵俗。

矮方朔四人到得繁塔之下,見秦中雙怪兩人還未趕來,荊方正色向東方玉琨等三人說︰「你們二人也知秦中雙怪劍學超絕,實在來說,也是如此,他們自譽岐山「飛鳳劍法」天下第一,雖然過份,但詭奇玄奧無匹,超出了各大劍派之上,相傳秦中雙怪武學出自歧山一怪老臾,此怪異老臾在歧山獲得半部「太公素書」,這套「飛鳳劍法」即載放素書之內,雙怪除護短外素少為惡,平日閉關自守,這次出來我想大半為了怪手書生自詡劍法天下第一而起,所以你們三人最好合手聯攻,不求有功,但求無過,說實在的,我老頭子也不敢惹他,不過方才在相國寺中在雙怪胸後之人,身手絕倫,此時一定躡在二怪身後,不然我老頭子未必這樣有恃無恐」。

蘭姑娘一掠發間吹亂的頭發,睜著水汪汪的大眼,忽「嗯」了聲。道︰「荊老前輩,貼字條的人是誰,您見著了沒有…不要就是他」說到「他」字,音調加重,顯然地她對謝雲岳深深關注著。

矮方朔听在耳中,很是難過,雖然自己多半忖出是他,不過,未曾目睹,難以遽下結論,遂搖頭說道︰「武林之大,奇人異士輩出,未必就是他。」

蘭姑娘似利剪剜在心中一般劇痛,低垂著頭默不作聲。

山風勁吹,撲面生寒,衣衫發出折折飄風聲,藍天煦日,不生半點作用,春日映山寒,此話一點都不錯。

放眼過去,開封城景歷歷在目,鱗次杯比,炊煙裊裊,瞬時被勁風吹散,只見鐵塔矗立,龍亭隱隱在望。

黑庫勒姜宗耀「噫」了聲,道︰「荊老前輩,雙怪來了,隨在雙怪身後遠處,來了好幾撥人,看也似武林中人。」

矮方朔點點頭道︰「他們大概是看熱鬧來了」。

秦中雙怪身形疾飛,往上直竄,動作快速之極,身著不倫不類的錦衣華取發出閃光,片刻,就到得四人身前。

矮方朔呵呵大笑道︰「兩位興趣不差」,說著,用手向東一指,道︰「古雲鳳凰台上憶吹蕭,我們也來個萬王台上比劍,傳之千古佳談,豈不美乎。」

「且慢」,一聲春雷綻出大怪童相口中。

「怎麼?」矮方朔兩眼一眨一眨的,神情甚是滑稽。

大怪童相冷冷地道︰「先不要急著打,不是童某小看你們,就是合手也難擋我「飛鳳劍法」十招之下?我秦中雙怪此番來汴,另有日的。」說此,話聲一頓,他們不諱言自己雙怪名號,此種作風與旁人獨異。

大怪童相用目掃了他們四人一眼,又道︰「方才在相國寺中戲弄我們弟兄之人,你們是否見著,只要告知其人形象,我們以前的事就此一筆勾消。」

矮方朔笑咪咪地道︰「不瞞你說,我也沒有瞧清,不過此人功力實在你們之上,你們見著他也無可奈何,說不定還要丟臉,依我好心相勸,不如死了這條心吧!」

二怪巴山雕厲吼道︰「如此說來,你定知什麼人所為的。」

矮方朔仍是笑嘻嘻地,道︰「不錯,我心內猜得有八成數兒,你們心里與我差不多,一定也有個譜兒。」

此話二出,不但蘭姑娘三人同時怔住,連秦中雙怪也是一怔,二怪巴山雕鬢發蝟立,暴喝道︰「快說出是誰」。話出,手出如風,疾扣矮方朔右腕,成弧形由內而外飛切,較諸一般手法有很大差異,詭孩更勝。

矮方朔料不到二怪猝然出手,等到指風襲近右腕才警覺,閃避已不及,猛一咬牙,五行真氣力貫右臂,竟挺而走險,往上一迎。

「篤」地一響,兩下里迎個正著,二怪似扣著鐵石之上。

二怪巴山雕五指加勁,陡加了八成真力。

矮方朔也是老一輩成名人物,那會讓他再度得手,就在巴山雕真力將發之際,使出卸字訣,右腕往下一坐,溜出二怪五指之中,接著身形暴退在五寸外。

這時,三山五岳武林中人,來了不下二三十個,齊卻停身在三丈開外觀戰,當然正邪各派俱有,內中不乏有與東方玉琨、姜宗耀兩人相識的,也有與秦中雙怪有個一二面之交,但因秦中雙怪,提起他們,武林中人莫不知曉,而且畏懼異常,雖然雙怪素少公開露面武林,可是都知道若對他們當面為仇,或論及是非,雙怪一反臉,就不容你全身而退,為此,誰也不敢沾惹,存著隔岸觀火態度。

且說矮方朔月兌出二怪巴山雕五月鋼指之下,卻也驚出一身冷汗,因為右腕猶自酸麻。雖說如此,卻是在表面上依然露出滿不在乎的樣子,依舊笑呵呵地說︰「如我猜得不錯,你們雙怪又動了爭強好勝之念,恐怕此人搶了你們「天下第一劍」之名號是不?不過你們這「天下第一劍」的名號是自譽之說,也不是經過比賽公開推舉出來的,「飛鳳劍招」縱收詭奇,應難月兌出中原各大門派劍學窠臼。」

大怪童相毫不動容,二怪巴山雕氣得咬牙吱吱作響。

半響,大怪童相冷冷地說︰「那麼你說之人就是怪手書生俞雲。」

矮方朔點點頭道︰「不錯,正是他。」

大怪童相露出遲疑之容,問道︰「那麼在雲霧山莊劍刃任七姑的姓嚴少年又是什麼人?」

矮方朔一笑道︰「這事荊某比你清楚,姓嚴少年與俞雲一脈相傳,故而敢自詡天下第一劍。」矮方朔心知俞嚴二人是二而一,一而二的事,藉此混淆他們心目。

大怪童相極為相信,臉上不覺動容,道︰「這樣說來,方才戲弄我們的不是俞雲就是姓嚴的了」。

矮方朔哈哈大笑道︰「你們也太夜郎自大了,自認除開俞雲,嚴姓少年兩人外,別人動你不了,如今武林風雲再起,多年隱世怪杰,亦紛紛投入江湖,那個不比你強,就拿高黎貢山四老來說,你們就萬萬不是對手,何言其他,俞嚴兩位听說今晨業已北上幽燕,適才戲弄你們的另有其人,不過荊某沒瞧清楚,難下斷言罷了。」說著,又自言自語道︰「區區‘飛鳳劍法’也敢自詡天下第一。」

二怪巴山雕嘿嘿冷笑道︰「高黎貢山四長算得什麼東西,我們非要斗斗不可,姓荊的你別用大話唬咱們秦中雙怪,誰要不服飛鳳劍法,就得伸量出來看看」。

矮方朔用眼一掃全場,嘴一努,道︰「喏,今天來在繁塔下袞袞群英,無一不是當今高手,倘懼你秦中雙怪,誰人肯來,」矮方朔這主意真絕,拿高帽子在旁觀群英頭上一套,誰也不肯叫明示怯。

當然旁觀群英也明白矮方朔話中有意,心內暗罵荊方狡猾,面上可強作傲然之色。

大怪童相應不思索荊方話意,暴喝了聲!

「那敢情好,都是些酒囊飯袋,到你目中卻變成了袞袞群英,誰要透著不服,請來禹王台上。」說著,一拉二怪巴山雕,雙雙縱起,身形似兩縷輕煙般,兩個起落,眨眼,就落在禹王台上。

這禹王台上寬敞異常,除北隅祀著大禹外,其余三面別無隔攔,台面用古青磚鋪成,光平如鏡,實密厚堅,敲擊諍諍作金鐵聲。

群英此時被矮方朔及秦中雙怪兩下里一擠,更知秦中雙怪名震天下,也未便公然退卻,俱卻紛紛竄至台下。

二怪巴山雕反臂一揚,嗆啷一聲,長劍執在手中,映在陽光下,泛起青漣漣寒氣,眉目俱碧,敢情那是一柄極好寶劍,只見他道︰「你們如估量不敵,趁早退下山去,不要自取其辱,敗了師門名頭。」

群英中半數勃然色變,當然也有例外,那就是站在秦中雙怪一面。剎那間,有三人躍上禹王台,盡是三十不到年紀,各執著一柄鑄煉極好的精鋼劍,當先一人平劍合手一拱道︰「在下三人,號稱點蒼三刻,向巴山老師討教。」巴山雕夷然一笑道︰「老夫也聞得點蒼劍法精奇,今日倒可見識見識,但你們三人合手聯攻,是否師門規律如此。」

那為首一人名喚鐘雄,聞得面上一紅,道︰「在下等點蒼劍法只是微末之技,實在不敢自詡天下第一,方才听得童老師對荊老師說,就是合手聯攻也抵不住「飛鳳劍法」十招之下,故爾借此一句話,斗膽上來討教。」

巴山雕冷冷狂笑道︰「既然如此,你們就先出劍吧。」

蘭姑娘聞得鐘雄等自稱點蒼三劍,腦際倏前浮起金華小校場中一幕,心上人謝雲岳五指捏緊點蒼高手神劍手施元房劍尖,一抖一撩,長劍瞠的斷作兩截,半截劍身,化作神龍,沒于閣台檻標上,此情此景那得復見,心想有謝雲岳在這有多好。

心念至此,點蒼三劍已分立站著天地人三才方位,將巴山雕圍在中間,大怪童相已退在一隅。

陡地點蒼三劍齊出,只見劍光連閃,向巴山雕身上不同部位刺到,劍式之快,無與倫比,妙著就在三人前後配合得天衣無縫,那劍芒似錯綜線條般交錯暴出,織成一付離奇圖案。

場上都是明眼人,計算二怪巴山雕不論避往何方,三劍之一劍尖必然刺向「月復結」穴,點蒼三劍這一招正是點蒼劍,法「三才奪命」絕招。

那知二怪巴山雕不但不閃,兩足一提一彎,不見他怎樣費勁,在電光石火時間成了頭下足上姿勢,人已系在半空,只听得喀嚓聲響,點蒼三劍劍尖相互撞在一起,竟然刺了個空,說時遲,那間快,巴山雕單劍往下電飛地一圈,青芒寒電,「鳳翔鶯舞」,嗡嗡風雷之聲大起,內力使得無比之強。

點蒼三劍自從師兄神劍手施元亮被謝雲岳斷劍之後,施元亮哭訴師門尊長,掌門人嚴加斥責了他一頓,怪他不該丟棄本派精純劍學,反滲了大半邪魔外道的路子,總之詭奇有余,純厚不足,雖如此說,掌門人便警惕點蒼劍學有日漸衰微的趨勢,力圖挽救頹風,經點蒼有數高手研出一套高深劍式,督促門下精練,故一年來,點蒼門下劍學突飛猛進,目前,其掌門人派三劍下山,察看武林動靜,今日,他們平素就聞得秦中雙怪飛鳳劍法天下馳名,存下了試招之心,究竟「飛鳳劍法」有何過人出奇之處。

三劍一招撲空,便自警覺,三才定位,身形霍地分開,只听「察」的微響,三劍尖端被二怪巴山雕一招。‘鳳舞鶯翔」截去粟米長口子,點蒼三劍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點蒼究竟是名門大派,劍法之精純,講究是配合無間,二怪巴山雕身形站地之際,驀聞鐘雄一聲大喝,三劍劍身暴長,分刺二怪「肩並穴」,「氣海穴」,「章門穴」,同時左掌勾指崩出,合三人的勁力化作一股排山倒海氣牆,電閃地推進,二怪巴山雕濃眉上剔,右腕一緊,數十年內外雙修的真力已貫注右臂,左腳一撤,長劍斜出一點鐘雄眉心,雙方面力道就要沾在對方的一剎那,巴山雕右腕一震,嗡地化成一扇形光幕,向三劍圈切,這正是飛鳳劍法的「百鳥朝鳳」絕招,同時左掌一迎,只畫了一小圓圈。

轟的一聲大響……

點蒼三劍身形已被震飛禹王台外,只見他們右手都是執著一截劍柄,敢情那劍身被二怪一招「百鳥朝鳳」切去。那是令人嘆為觀止的,恰好在圓護柄處切去,一分都不差,二怪手眼法神準,非數十年功力造詣不克臻此。

點蒼三劍只覺胸頭隔悶,喘息不已,滿臉愧恨之色。

二怪巴山雕狂笑一聲,道︰點蒼劍學不過爾爾,三招不到便自落敗,今天老夫不開殺戒,暫燒過汝等。」秦中雙怪鬢髭盡無,看似年歲不過四旬,其實已是六十開外,故自稱老夫。

點蒼三劍聞言怒視了二怪巴山雕一眼,掉頭馳去,眨眼便自消失在山坡之下。

這時,山風緊吹,禹王台上簌落簌落吹下一片枯枝斷梗,平台北面數十株桑梓林桿不時搖晃著,除開春日普照外,仍是一片嚴冬氣象,二怪巴山雕按劍傲立,目視台下,衣衫飄飄。

台下群雄不少知名之士,經驗豐富,心機陰沉,那會貿貿上台,將半生英名付之流水,見二怪眼色,竟似等待眾人上台。

忽然「 」的一聲,二怪手中劍一震掉在禹王台上,這一動作,台下群雄為之茫然,連矮方朔都覺意外,忖不出是何情形。

巴山雕露出驚愕之容,大怪童相飛步上前,仰瞼環視。

原來巴山雕按劍傲立時,又是一陣山風疾吹,掃面而過,風中夾著無數塵砂,這是極自然的現象,不料其中一位塵砂破觸及劍身時,突然力道加強,直沖劍身,二怪雖看出有異,卻已不及加勁捏緊,只覺劍身被一種難以形容的力量使自己虎口酸麻,一時握制不住,直墜下地。

巴山雕自己知道這位塵砂,決不會本身隨風而起有這劇增沖力現象,一定有別人在暗中弄鬼,但猜不出眾人中有誰能這超絕手法,以及絕乘的功力,真要有其人的話,何至于暗中偷襲,他不會明目張膽上台對付自己,相信自己恐難匹敵,設想沒有其人的話,那麼一小粒塵砂,會趁著勁力收斂,神經松馳時,恰巧掉落手中劍,以自己數十年浸婬武學,又非泛泛之輩,何至于此,那真是匪夷所思的一件事,是以他一臉驚愕之色。

但天時自然的變,往往超越常規的,也有極自然的,就拿隕星來說吧,落入地心吸力圍內,就向地球表面飛墜,因受大氣層摩擦燃燒,總于中途磨耗燃燒化盡,但也有例外。這是極罕見的現象,說不定撞落二怪巴山雕的塵砂,就是那種隕石。

大怪童相掃了眾人一眼,瞧不出半點異樣,他立在二怪身後很遠,未明究竟,此時此地,又不好向明巴山雕,總之,他認為情形有逾常情。

巴山雕片刻恢復原來的面色,俯身將寶劍抄在手中。

矮方朔笑嘻嘻地仰面嚷道︰「童老怪,我看你盟弟患痙攣癥啦,山風這麼大,照乎著了涼。病情加劇弄得客死旅途,有點犯不著啦,不如趕緊返回歧山老巢調攝,偌大年紀,離死不遠猶自爭名好勝,有好處嗎,那更犯不著?我看你們兩位數十年極少涉足江湖,還不是為怕是別人偷去你那視如性命的半部「太公素書,踫巧激使你們出山的人,也正是想得那「太公素書」的人。」說罷,長嘆大笑,聲激山野。

一言中的,秦中雙怪面色一變,轉瞬,又恢復平靜。

大怪冷哼一聲,道︰「我這歧山萬象谷殺機隱伏,進者必死,誰有這大膽量敢去。」

秦中雙怪沖齡即受歧山怪異老人收養,半部「太公素書」所載之玄奧武學擇簡盡傳他們兩人,本來怪異老人江湖中無一人知其來歷,皆因老人從未涉足于人世,二怪學成後,未幾老人病逝,二人自覺孤獨。更懷著半部素書出山游歷,未三年,擊敗武林中數十劍手,一時聲名大震,大凡人類的通病。喜阿諛,惡耿直,三年內,結交了不少惡朋害友。

武林中人俱欲探知雙怪來歷師承,一日醉後,雙怪泄露他們為怪異老人門下,所學俱是「素書」之功,這類武學秘笈最受武林中人覬覦,紛紛向雙怪明搶暗襲,有幾次雙怪差點著了道兒,最後受一知友之勸,回轉歧山重研大公素書,一面將所居布下星纏陣式,變幻不測,層層殺機,取名萬象谷,這是四十年前之事。

其後二十年間,垂涎半部大公素書的人,喪生于萬象谷者,不知凡幾,能得全身而退者,極寥寥可數,太公陣式之學較劍拳武技精湛得多,魚龍變衍,曲盡其幻,天象地理,無所不包,奪天地造化之巧,非武林中人可能蠢測,幸秦中雙怪直至今日尚未滲透全部玄奧,又偏好武技,否則,更無人能及,再僅得半部,太公為何留下殘缺不全的「素書」,推測實有極大涵義在其中。

四十年來,雙怪只收了五個門人,除其妻兒外,連下人打手不出六十人,門現頗嚴,但極喜護短,五個門下只敢偷偷模模在外作惡,雙怪蒙在鼓內,外人知雙怪極難沾惹,所以采取不聞不問態度,此次出山,矮方朔言他們是為了爭取天下第一劍的名頭,只猜中半數,其余後文自可提及,現在暫且按下不題。

且說矮方朔荊方听得大怪童相自吹萬象谷無人能入,哈哈大笑道︰「你也太托大了,荊某一年之內必去萬象谷走上一趟,區區陣式尚難不倒我。」

大怪童相笑道︰「好,好,我們在萬象谷再見,至于你說那怪手書生今晨離此北上幽燕,這消息是真的麼?」

矮方朔點點頭,童相遂道︰「那麼我們也要北上了」,繼用眼掃了眾人一,微笑道︰「現在我相信無人敢說「飛鳳劍招」不是奇絕大下的了。二怪含笑緩緩收劍,並肩雙雙身形一弓,刷地超越眾人頭項落下,三兩個起落,便自在山下小道奔馳著。

春日光輝照映中,遠處猶見雙怪肩頭彩穗發出翠綠嫣黃光彩。

這時,群雄中有一濃眉大漢向著二怪後影呸了一聲,罵道︰「這兩怪直冒大氣,不是俺輕易不要結怨,真想斗他一斗呢,那廝長劍墜落,究竟是搞什麼鬼?」

眾人含笑望著他,也不回答,陸續下去。

其中有部分人與東方玉琨、姜宗耀相識的,有敬仰矮方朔的,也有攏了過去,訴說不休。

其中有個峨嵋掌門金頂上人弟子,玉蕭俠士耿長修,此人二十出頭不多,長得精神如玉,頗有美男子之稱,在禹王台下觀戰時,不時向蘭姑娘頻頻注目,私心悅慕,此刻也湊了過去。」

當下耿長修抱拳長揖道︰「晚輩峨嵋耿長修,常听家師金頂上人說及老前輩風範,令晚輩無限的敬仰,今日難得拜見。」

矮方朔「哦」了一聲笑道︰「令師昔年未接掌峨嵋前。老朽見過三四面,如今想令師禪功較前更為精進身體健康吧?」

耿長修垂手恭敬道︰「家師托老前輩福庇,還是老樣。說著,目光如電偷視了蘭姑娘一眼。

矮方朔心知其故,有心成全他們,便笑道︰「耿賢佷這次奉令師之命下山,是負有任務麼?」

耿長修搖首答拉︰「奉命下山行道,並無一定任務。」

矮方朔道︰「那麼甚好,老朽等也無一定行止,北上要找一個人,賢佷不妨與我們在一塊吧。」

耿長修正中下懷,唯唯應諾,矮方朔又道︰「老朽與你引見三位小友。」

與耿長修及蘭姑娘引見時,姑娘只淡淡一笑,耿長修眼中一亮。

姑娘並沒注意耿長修眼中表情,有點茫然,她被半日來這些事極其困惑……陳鵬腳下樹枝為何無風自斷,什麼人在秦中雙怪胸後貼上字條,最大的困惑,就是巴山雕手中長劍自動墜落的原因……

這是誰都是暫時解不開的謎,她幻想這些事必有人在暗中弄了于腳,誰?腦海中泛起一個俊美熟悉的臉孔…

矮方朔直嚷月復中饑餓,即向開封城中奔去,耿長修默默隨在蘭姑娘身後,東方玉琨、姜宗耀與相識朋友在一撥,片刻,禹王台前春風急,仍舊空前蕩地寂靜異常。

時光易逝,一日又過。

晨日初上,龍亭馳道堤堰上來了一個三旬左右中年文士,面色稍微僵黃色外,著一龍白狐綢長衫,猿臂蜂腰,迎著晨風,袍袖飛揚,緩步而行,顯得逸姿不群。

堤堰兩旁潘楊湖水,波光漣灩,霞光照映,一群水鶴啾惆湖中游巡,正是春江未暖鴨先知,湖畔垂柳光禿禿地,未茁半點女敕芽,再過兩月,這景致更較怡目。

這中年文士盡情瀏覽這龍亭景色,只覺古雅清淨。

龍亭,在午朝門北,南植南燻門,本宋故宮(此處圖檔不清)洪武十一年,在龍亭故地建周王府,築土山于王宮後,為游觀憩玩之處,清初改為貢院,雍正九年還貢院于城東北隅,十二年建萬壽宮于其上,故名龍亭,其南有坊,坊前石獅二座,石座沉入土中,外露獅身,高約九尺,塑雕甚工,北宋物也,坊北修建馳道,直連龍亭,長可二里,兩旁湖水,一望無際,東為潘湖,西為楊湖,龍亭下築方台,周瓷紅磚,高約六七丈,台上建殿,重四覆,黃瓦輝映,周遭朱柱宛如游吸,內有五尺高蟠龍石,傳為宋太祖寶座,俗名龍,由殿前面下,中則龍蟠繞,兩旁砌石為凳,共六十四級,龍亭地高多風,夏日游人如織,登臨俯瞰,湖水如鏡,實為游樂勝地。

且說中年文士在堤堰上漫步,狀至悠閑,忽聞湖西孝嚴寺鐘聲響亮,就在水波傳來,分外情徹,不禁駐足眺望。

驀地里,湖心蘆葦中「刷刺」駛出一條小舟,這小舟立定一老叟,胸前長須飄忽、高魯並持,舟行刺水甚速,轉眼,就駛出中年文上身前。

舟中老叟拂須叫道︰「謝老弟,何不下舟一敘。」

中年文士不待言明,讀者即知是怪手書生謝雲岳。

謝雲岳也听清了老叟正是約晤龍亭見面的燕叟大俠鐵指仙猿白羽。

謝雲岳為之一笑,,四面望望,見附近無人,長袍一撩,哈哈一笑道︰「白大俠眼力不差,為何識得在下。」

白羽擊掌大笑道︰「從九指神丐蒼璽口中得知謝老弟擅于易容,老朽便記下老弟身材,是以一見即知,我們駛至湖心蘆葦中長談吧。」。

櫓聲款乃,長篙擊水,舟行如箭,片刻,駛入蘆葦叢中……

野鳥四飛,古鐘清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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