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駝千里 第三十三回 一掌解危 折服三前輩 深宵聞警 潛遁兩小奸 作者 ︰ 墨余生

這不過是里許路程,不說于志敏、王紫霜那般藝業一促可蹴,即以時下的阿爾搭兒來說,也不過是頃刻間的事。

兩人談笑中相距廝斗所在只有二三十丈,但因張、丘激戰正烈,掌風刮起積雪粉飛,把神仙坪幾乎籠罩得看不見人影。

機衡居士和張、丘兩人門下俱全身凝視這一場曠古無侍的爭斗,對于場外已有一男四女悄悄掩來,全無所覺。

于志敏心知這時現身排解,雙方必然不听,而且也顯不出自己的功夫。意料王紫霜和閔小玲、張惠雅定已到達,也就相好藏身所在,與阿爾搭兒躲了起來,靜現兩位絕世高人拼命,趁機也學幾招妙著。

要知廝拼中兩人,一個是武當派的祖師,一個是全真派第二代,全真七子中子頂尖的高手兩人的年紀加起來,總在半千以上,要不否是貪嗔未了,未嘗不被凡夫俗子稱為世外仙翁,那會有廝殺之事。

但一個「貪」字,不知誤盡多少蒼生,岳武穆曾說「文官不貪財,武官不怕死,天下太平矣!」的話,可惜文官既貪財,又怕死,武官既借命,又愛財神仙是人變成的,那能免俗?

常言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或貪利、或貪名、或貪酒、或貪色,各貪其所貪,各取其所需,本來互不相干,也可相安無辜。

偏是貪利者指責貪名的吹牛拍馬,貪名者指責貪利的見利忘義,貪酒者指責貪色的行同禽獸,貪色者指責貪酒者胡地胡天,于是乎,治浩蕩蕩,大起爭端。

張三峰鬼馬獲個封號,丘處機吹牛自稱真人,本來也是半斤八兩,打起來功力悉錙珠相稱不差毫厘,只苦了地上的積雪,好端端被他兩人掃得支離破碎,體無完膚,過不多時,積雪去盡,繼之是泥濘泥獰去盡,沒有別的可續,方廣十余丈的地面,平白下陷三尺。

機衡居士想是觸景生情,哈哈一笑道︰「兩位活神仙,真個法力大,頃刻間已使天高三尺!」

于志敏輕輕一笑,罵一聲︰「真損!」

阿爾搭兒搖一搖她敏郎臂膀,悄悄道︰「他說什麼天高三尺呀?我看起來,一點也未高嘛?」

于志敏道︰「你不見他兩人踩過得地方,已陷下三四尺,天起不是高起來了?」

阿爾搭兒若有所悟地「哦」了一聲道︰「怪不得人家說鏟地皮的人本事大,原來他們把天都弄得高了起來,敢情這兩位道長做起官來,定比別人會鏟會刮!」

于志敏正看到兩人招式的妙處,由得阿爾搭兒自言自語,卻不加以理會。

阿爾搭兒見她敏郎並不作聲,也向斗場看去。

斜在此時,張玄素主動取攻,一個「如封似閉」被丘處機迅速一「擠」,雙方掌形粘實,誰也不敢將掌後撤,只有各仗內力,壓倒對方取勝。

只要是學過武藝的人便知粘勁不可用實,若果一經粘實,敗的一方固然受到重傷,勝的一方邊難免無損。

二者敢情預料對方並不易與,才各帶一名得意門徒、以期在受傷後扶助之用,這時兩位門人卻是束手無策,同時奔到各人師尊旁邊,就要伸手去拉。

機衡居士急喝一聲︰「不可」人隨聲到,攔在兩位年輕人的中間,接著又問一聲︰「你們若把人拉開,被對方潛勁壓來,還禁受得住麼?」

彭新民、周明軒被問得愕然不敢作聲。地皮雖是石質,仍按不住上面的重壓,而一寸一寸姥接下陷落。

機衡居士眼見兩位名勝一時的人物廝拼成俱死的局勢,自己空有一身本領,也無計可施。試由兩人相對的空間伸一伸手,只覺兩人的罡氣已糾纏成為一體,手插也不進去,不禁長嘆一聲︰「這又何苦?」

他嘆聲甫落,即聞一個少年人的口音接著道︰「對呀!這又何苦?」聲過處,五條身影飄然落下。

機衡居士一驚道︰「尊駕是誰?」

原來于志敏窺見廝拼中兩人漸頓下沉,四膝均沒進山石里面,也暗驚兩人內力之重。然而,若讓他陷沒至胸,除非真仙降臨才可將他拔起。心想︰「這兩名老道總該苦夠了!」正打算現身解危,怕有機衡居士一嘆,能籍機答話。王紫霜和閔小玲、張惠雅也已潛窺多時,正因夫婿無言,不便露面,各在心里暗模他不早現身,再過少時,定難化解,一听他發話,就飄然而出。

于志敏見機衡居士問他是誰,微微一笑道︰「前輩可知獅虎入林,故龍出水?」

機衡居士「噫」一聲道︰「小友認得紫虛子?」

彭新民惱恨于志敏不早來與丘處機廝拼,好省去乃師這場過節,這時現身出來,還要不輪不類,故示神奇,當下憤憤道︰「就是這廝的師父!」

他這話出口很重,于志敏相王紫霜不過微微一笑,阿爾搭兒和張惠雅也只白他一眼,閔小玲忍不住在鼻里「哼」一聲道︰「什麼這廝那廝,你連小廝也不配!」

機衡居士听說于志敏是紫虛上人的嫡傳弟子,剛說得一個「義」字,听到閔小玲斥罵彭新民,不由得望諸女一眼。

彭新民本來對于志敏夫婦已存輕視,此時被斥,那肯甘心?

劍眉一揚,大聲道︰「你配做甚麼?」

閔小玲冷笑一聲道︰「要不看在令師面上,姑女乃女乃非教訓你一頓不可!」

張玄素一被丘處機用擠字訣粘實,已暗自懊惱,情知騎虎難下,須得三人藝業與己相等,才可解開此結,否則,只有活活沉下地底,讓石粉將自己和丘處機同時掩埋。待見于志敏夫婦同時到達,知他定有籌謀,專為此事。那知自己的門徒反而不知輕重,竟和對方斗起來,這一急非同小可。無奈正以全力凝聚罡氣,不敢開腔斥責,自陷失敗,心頭恨得幾乎發火。

但他這樣一分心神,罡氣也就有點松浮之勢。丘處機趁機鼓足余勇,器氣向前一張,竟將張玄素上軀得後仰數寸。

于志敏心知她兩人不論誰敗,定要引起兩派弟子殺戮無已。

忙叫一聲︰「玲姐︰別與他一般見識,我們解救這場禍患要緊!」隨又向機衡居士喚一聲︰「前輩!」接著道︰「要拆散這場紛爭,有兩種方法,不知前輩要采用那一種?請即吩咐!」

機衡居士看不出這位美少年居然連解救的方法也懂,詫異地望于志敏一眼,說一聲︰

「我看用二龍寺珠也還使得!」

王紫霜知道「二龍寺珠」,無一邊一個袍素廝拼中的人,然後以一人從中間穿了過去,沖散廝拼者糾結的罡氣,這樣一來,則抱人的要跌個四腳朝天,廝拼也仰壓在救者的身上,穿過中間的人也要受到兩面的掌擊。因為廝拼者俱是男的、當然不會由女的會抱,若于志敏相機衡居士各抱一人,則穿過中間的工作定落自己頭上,急叫一聲︰「我不願挨打!」

機衡居士見這少女竟知道解救的明目,不禁暗自稱奇,但這時廝拼者已陷于胯間,無暇多慮,極道︰「那就用五氣朝元罷!」

王紫霜知道「五氣朝元」需要四人站好方位,各以相反的掌力將廝拼者的身外罡氣化去,然後以一人從中提拔。此法雖是可行,但能懸空不墜的只有愛婿一人,誰又與機衡居士對掌,不覺望于志敏一眼。

于志敏笑道︰「機衡前輩顧慮大多,所以想出這些完滿無缺的方法,其實,晚輩只想用一人之力,將兩位前輩分開,一種是救的挨打,一種是摔他兩人筋斗!」

機衡機士罵道︰「你是說用低樁中流或並刀斬水?」

于志敏點點頭說一聲︰「正是!」

機衡居士搖頭道︰「難有這般能耐!」

于志敏道︰「晚輩倒願試試看?」

機衡居士那里肯信?搖頭苦笑道︰「小友真有此功力,我老人家甘拜下風,若是可行,就摔她兩人施斗罷!」

于志敏連說幾聲︰「試試看……」卻走往兩老合掌的旁邊試推一推,說一聲︰「晚輩失禮了!」後退一步,雙掌一分,喝一聲︰「著!」趁著隔空按袕的瞬間,身子往前一沖,同時施展「展氣成雷」的功夫,但聞「轟」一聲巨響,當中卷起一股猛烈的旋風,將張三峰和丘處機同時拋向空中,然後遙拍一掌,解開他兩人的袕道。

權衡居士呵呵大笑道︰「小友這一手雖是使刁,但我自稱為機衡,竟未想到,佩服,佩服!」

兩者道被拋高約有二十多丈,機衡居士將話說完,他兩人尚未落到地面。

于志敏露出這一手絕藝,不但使機衡居士佩服的五體投地,連那狂傲自恃的彭新民也嚇矮了半截。

然而,丘處機一落地面,立又厲喝道︰「張道長!咱們再來一場,也好分個勝負!」

于志敏急道︰「丘前輩!你們一搭上手,幾時才完?」

丘處機忽換了一付和善的面孔,笑道︰「有你小友在此,並不妨事,貧道只想和張老道印證,不一定要拼死拼活!」接著就轉向張玄素道︰「你到底還敢不敢?」

張三峰被他問得心火大發,怒哼一聲道︰「你想找死,那還不容易!」

丘處機縱聲大笑道︰「你別是老鼠跌在天秤里,自己看重了自己,有這位小友在此,只怕我死不得,你也死不得!」

要非丘處機已對于志敏佩服到極點,何致于再度推崇張三峰方才經于志敏一掌解厄,何嘗不在心里暗服?祗因丘處機問得太狂,才引發他的無名火,此時又哼了一聲。但于志敏卻擔心他兩人再打起來,失手誤傷,搶救不及,忙道︰「丘道長既然堅實要比,晚輩有個好法子,不知兩位道長意下如何?」

丘處機和張三峰同聲道︰「你且說來!」

于志敏笑道︰「古人雲︰兵凶事也,不得已而為之,兩位道長這事並非定要廝打才可解決……」

王紫霜罵道︰「你可是秀才寫賣驢契?」

于志敏笑道︰「我滿不至于寫滿一紙,尚無一驢字………」接著又面對丘處機道︰「晚輩意思是,將比武改為論藝,兩位道長盡管論,晚輩與拙荊依照道長所論,擺出架式,一面可明學幾招,一面可籍機施教,還可以省卻兩位道長的氣力。」

此意一經提出,三位老人都同聲喝采。

機衡居士自命為機巧過人,也樂得壽眉軒動,笑道︰「小友真會造福蒼生,我就想不出這般妙著來。體看這兩個老牛鼻子平日假裝慷慨,其實教了徒弟還留著後手,這下子把他心肝都掏出來了,老人家也得賞覽賞覽!」

丘處機罵道︰「你體在旁邊嘴損,老道和你也沒完!」

機衡居士只笑一笑。

王紫霜忽道︰「阿敏!你和搭兒丫頭,我不作興!」

阿爾搭兒忙道︰「我不和敏郎廝打!」

問小玲也怕事落頭上,也道︰「你兩人不願,我也不來!」

這事可就難了,誰敢和于志敏對招?

彭新民一躍而出,滿面笑容道︰「在下與兄台搭手如何?」

張三峰急罵道︰「你別替我丟臉了!」

丘處機也急向他門徒示意勿妄動。

要知兩者俱知自己的門徒一出面,就必須代表已方,于志敏的功力深厚到不可思議,萬一自己的門下摔了斤頭,豈不是輸了一場。

機衡居士哈哈一笑道︰「丘老道!我替你完這場過節如何?」

丘處機眉頭一皺道︰「不準你使刁!」他固知機衡居士足以代自己出面,卻怕他故意讓招。

于志敏略一沉吟,笑呼一聲︰「閔姐!你和搭兒妹妹搭手可好?」

阿爾搭兒噘嘴道︰「我不願廝打,你偏要找人家!」

于志敏笑道︰「這是學功夫呀!」

阿爾搭兒道︰「我才不學!」

王紫霜見嬌婿難得下台,打個圓場道︰「還是我和閔丫頭回去換鸞丫頭來罷!我想她必定肯學!」

于志敏忙一揖到地,說一聲︰「謝謝!」

王紫霜「呸」了一聲,身形一晃,直如流星射電,飛出老遠。

閔小玲也縱起一縷輕煙,隨後追去。

彭新民到這時候才真正相信這伙少年男女,藝業比他不知強多少倍,尊敬之念由然而生,呆呆地望著于志敏夫婦,目光中流露渴慕之色。

丘處機和機衡居士因與于志敏均是初次見面,免不了彼此寒喧。待獲知于志敏和王紫霜及問小玲諸女俱乃中華異俠門下,達才黯然長嘆。

于志敏復將全真派寒靈道長協力大破魔教的事說起,處機大為動容道︰「敝門下獲得小友提學,使能在西疆露臉,此情可感,遼東生民久受東北總壇之苦。東北總壇就在完達山,貧道久欲加以剪除,無奈力薄難以收效,若誅他幾個黨羽,也于事無補!

他言下慨嘆不已,于志敏趁機道︰「若道長與張道長合力,加上機衡前輩,諒能剿滅魔教東北……」語猶未盡,已遙聞一聲︰「阿敏!」一道縴影已經飛落。

于志敏見秦玉鸞來到,祗得先向三老引見,然後續道︰「若三位前輩有意成斯壯舉,晚輩往天王莊回來,必定听命什麼?」

三者听說于志敏要往天王莊,俱同時一怔。

張三峰忙道︰「小友往天王莊作甚!」

于志敏將原由說出,三老大為駭異。機衡居士嘆道︰「料不到諸氏兄妹顛倒至此,他在奴兒干橫行倒也罷了,居然想助奸閹奪取皇位,不知曹吉祥獲得皇位之後,要封他做什麼?」

阿爾搭兒笑道︰「可是封為真人?」

機衡居士不禁笑了起來,張三峰和丘處機臉色忽然一沉。

于志敏忙道︰「妹妹怎麼恁般不解事?你冒瀆兩位道長了!所謂真人,是修真成道的人,那是隨便封的?」

阿爾搭兒幾曾受過委曲被夫婿薄責下來,不禁暗然欲淚,幽幽道︰「方才人家問你什麼叫做真人,你不肯說,這時又來埋怨人家!」

于志敏听她說話的聲音都顫了,忙輕輕一樓她縴腰,柔聲道︰「這是我的錯,並沒有怪你!」

阿爾搭兒破涕為笑道︰「敏郎你沒錯,是我錯了!」

她就是這般天真驕憨,一點也沒有造假,張三峰旋而明白她既是韃靼兒女,相隨于志敏不久,怎知中原各種典故?于是縱聲朗笑道︰「搭兒姑娘不必自責,我張三峰不至于那麼小氣!」

丘處機也出聲勸慰,阿爾搭兒自覺十分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又仰首看她敏郎臉上。

機衡居士笑道︰「你這兩個老牛鼻子爭甚麼真人假人,看人家搭兒姑娘半點不假,才真正是真人呢,那象你們老奸巨滑?」

丘處機罵道︰「你才真正老奸巨滑,還有臉說別人?」

機衡居士哈哈一笑,並不答腔。

秦玉鸞叫一聲︰「阿敏!」接著道︰「你要霜姐玲姐換我來作甚?」

于志敏尚未答腔,丘處機已斷然道︰「張老道?咱們不必論什麼了,還是合力除魔要緊!」

原來他久居遼東,對于遼東百姓的苦難,知之較詳,再見這群少年男女人人藝業高強,自己已是三百歲的老人,那好在一群少年面前論藝?

張三峰不料他忽然有此一變,愕然地過了半晌才道︰「道長既有此意,貧道也就遵命!」

于志敏見一場戾氣化作祥和,也滿心歡喜,躬身一揖道︰「兩位道長能合力除魔,實是蒼生有福,不知如何進行,有需晚輩效勞之處!」

丘處機大笑道︰「小友不必見外,難道還能少你的一份麼?

貧道只能算作馬前卒子,替你踩探踩探,到時還得由你統率多人,才可一網打盡!「機衡居士也忍不住說一聲︰「好!我魯道平也算上一份!」

于志敏謙遜一句,也就接納丘處機的意見,由丘處機、魯道平打探魔教的動靜,張三峰則秘密入閩,號召中原武林各派共襄義舉,待往天王莊事畢回來,再同往完達山大破魔教。

各人計議已定,約定後會的時地,于志敏出要言別,張三峰忽然喚一聲︰「小友!你要往天王莊,請提摯貧道這位劣徒前往可行?」

丘處機驀地驚覺張三峰意交使其門下學藝,好將來光大門戶,急道︰「貧道情小友將劣徒也帶去,順便教控幾招!」

機衡居士哈哈大笑道︰「你這些牛鼻子會撿便宜,難道我老人家就不會?」說罷,一聲長嘯,立見一條身影自遠處奔來。

這事使于志敏大感為難起來,因為他早看出彭新民,周明軒的藝業比自己一行相差甚遠,帶在身邊就得處處照頓。然而二老已經說出口,說不帶怎麼行忙道︰「晚輩藝業不足,而且天王莊凶險又多,只怕有所不便!」

機衡居士連說幾句︰「好說……」接著又道︰「你方才那一手展氣成雷,已足地橫行寰宇,你若不是,誰是?不必推辭了,連我這個也一並帶去!」一指剛到達的那位少年道︰

「孝兒過來拜見這位于師兄,我請他多多照顧你!」

那少年聞言慌忙一揖。

張、丘二人也急喝令門徒重新行禮。彭新民心中老大不願,但迫于師令,又不能不勉強進從,喚一聲︰「師兄!」

但他那種神情,豈瞞得過于志敏目光?可是,于志敏念頭一轉,心想能將三老的門談合在一起,將來也許可省卻許多是非,滅卻許多殺孽,也誠心同他各人一揖,笑道︰「我年紀最小,仍是稱列位師兄才是!」

機衡居士霍然道︰「是何言也?常言達者為尊,若非小友年紀太輕,他們稱你一句形敘也不為過!」轉將他門下魚孝向各人引見,並諄諄叮囑魚孝務須听從于志敏的教誨。魚孝果然人符其名,-一恭順答應。

張、丘兩人見機衡居士對于志敏如此尊崇,也各訓教門人一頓,說一聲︰「後會有期!」與機衡居士縱身飛去。

于志敏不覺茫然佇立,良久才微喟一聲︰「三位兄台將行李取來,我們走罷!」

魚孝听于志敏稱他為「兄台」,連稱︰「不敢當!」接著又道︰「師兄住在何處,小弟去取行李就來!」

于志敏生怕他出亂子,忙道︰「愚夫婦與兄嫂俱往神仙洞,魚兄去取行李,回這里匯合再走好了!」

魚孝慢應一聲,獨自奔去。彭、周兩人行李就藏在近處,也各向于志敏告辭往取。

阿爾搭兒待她三人走後,悄悄叫一聲︰「敏郎!你真要教他們武藝?那姓彭的不是好人哪!」

張惠雅也道︰「那人好傲慢,別弄出事來才好!」

于志敏道︰「我早就看出,無奈為求化解張、丘兩位前輩的約爭,只好讓他留下,看來他不至于取出亂子,我教他武藝也不要緊。張前輩藝業已入化境,但他這位門徒連嫂嫂都不如,也許就因傲慢之故,以致進境不佳,我一視同仁教他三人,各憑自己苦學求進步,不能怪我!」

秦玉鸞道︰「你看他三人,誰比較強一點?」

于志敏道︰「魚孝藝業較高、周明軒為人機智,但兩人俱不及彭新民強悍,真要打起來,只怕彭新民要勝一籌。不過,這也難說,魚孝最是沉著,能屈能伸,是一個上好才器。」

夫婦四人正在談論中,彭、周兩人已返,魚孝也接踵而到,一同往神仙洞與諸女和于志敏夫婦相見。張惠雅又悄悄用解藥把包妙始,王妙如兩人解醒過來,一伙少年歡聲喧達洞外。

從這一夜起,丁瑾站、阿菊、阿菩、阿莎,每人兩天,輪流受教,八天過後,四人容光煥發,肌骨豐盈,尤其是丁瑾姑年紀較長、二顯出綽約婀娜的少婦神韻。

然而四女俱知獲待君子,完全出自王紫霜的安排,不但對王紫霜依然惟恭惟瑾,即對于先進諸女也未敢悄存歧視,仍自居妄勝地位,服侍幾位正妻,于志敏恍若處在眾香國中,消受盡溫馨的滋味。

這八天當中,王紫霜天天考究新來三位少年的藝業,發覺他們與穗姑相差無機,也時時指點,使他們日有進境。

彭新民性子雖有點偏激,卻生就一付練武的好筋骨,心里雖不服諸女的藝業,但他眼見別人藝業盡比她高妙,不由他不暫斂狂傲,听命指點倒也能相安無事。

第九天的清晨,這一行少年男女束束就道,冒著硬骨寒風,續向東北進行。

這一帶雖盡是突山絕水,鮮有人煙,但各人俱有一身武功,又得良朋談笑,尚不覺得若何艱苦,十幾天之後,已越過女貞都司,進入奴兒干地界。

奴兒干雖是異族,固有各族逃捕隱跡散居,漸慚與土著結為姻緣,所以語言方面,有韃靼話,通古斯話,土著方言魯地方言,甚只有人躁著純正的北京管腔。

諸少年男女早就由王妙如、包妙始兩人中獲知當地情形,並不驚異,于志敏夫婦更將士著方言學得十分流利。于志強學話的天才比乃弟稍遜,但也能問答無訛,而彼此交談。

進入奴兒干地界之後,因為不時有土著的村落,與及巨木圍成的城寨,已無須架搭帳冪,這一天傍晚來到風門大寨,但見人煙稠密,牛馬成群,問起王妙如,知距天王莊不過百里,當下進寨求宿。

這寨里的人盡是些此髯客發的異種,忽見一群中華兒女到來,不勝驚訝,問起來由,知是往天王莊去的,又熱烈招呼,堆滿笑臉。

于志敏只一瞥問,便發覺這方廣里許的大寨,住戶雖有百余。所見的人多是精壯荷戈,佩箭的漢子,幾乎看不到幾個女人,情知不是什麼好路數,但他藝高膽大,抱著「既來之,則安之」

的打算,認為只要稍加留神,沒有大不了的凶險,山就泰然住了下來。

這巨木圍成的風門寨十分特別。合抱的大木拄圍成三道寨牆,短一道寨牆相距約有一丈,寨牆里面,距頂端數尺處、又各架有寬約三尺的木板,面還有人來往巡視。寨門只有南北兩處,而月各有巨柱札成的門扇。

最里面一層是厚木板架成的房屋,每一間房屋不但相連,而且相通,似是先搭成一間大屋,然後用木板隔成若干問小室。

618另外則是一座很大的馬廄,千百匹駿馬在廄里爭精厲嘶。

于志敏一行進寨說由來意之後,立有幾名精壯漢子命人騰出兩間木屋供他們居住,卸下牲口上的物品,領著各人將牲口牽往馬廄,神情上似是十分殷勤。

飯後,阿爾搭兒一看四下無人,又挨近于志敏身旁,擔心的道︰「敏郎!你看這木寨不有點怪麼?一切都好象新架起來的!」

不但是于志敏看出,同行各人也個個看出,不過,別人沒有阿爾搭兒那樣嘴淺。于志敏听她已經說了出來,點頭道︰「確是奇怪,但也用不著擔心!」召了妻妾和兄嫂過來,吩咐他們留意。

因為魚孝、彭新民、周明軒在路上都與王妙如師兄弟住在一起,也悄悄告訴他們當心。

包妙始笑道︰「也無須過慮,這里人常有大選移的習慣,不見得有別的用意,再則天王莊的聲威遠及千里,他們知道我們往夭王莊去,還敢存別的歹意不成?」

要不是有魚孝諸少年同行,于志敏早就依照預定計策,一一一到夜間,就用迷藥去包、王兩人的本性,待第三天再放他回醒。但礙著魚孝三人,卻不便用這種手段,答訕幾句,也就放過。

那知將要就寢,外面忽然喚起一陣號角,霎時人喧馬斷,亂作一團。

阿菊、阿莎兩人原是值更坐守門里,由門隙向外偷窺,只見一隊一隊人馬出了家門,鄰室里跑來一名壯漢,高叫道︰「敞族和敵人打仗,客人不必驚慌!」說過之後,也就飛奔而安。

各人尚未睡熟、聞警驚起,于志敏叫一聲︰「不好!我得出去看看!」一打開房門,即見一溜火光,自北門繞過南門,又轉北門,到敢情那是以藥線引火,否則決無這般迅速。

于志敏大吃一驚,急叫一聲︰「趕快收拾逃走!」一縮進屋,剛將包袱背在身上,即聞一陣蹄聲,夾著幾聲怪嘶到達,原來那幾匹駱駝竟自動逃月兌羈繩,到來尋主。于志敏忙催促各人乘上坐騎,沖出南門,自己反向北門奔去。

阿爾搭兒叫一聲︰「敏郎來呀!」上得駱駝,回頭一看,見于志敏獨奔北門,又撥轉駱駝,跟在後面。于志敏自然有其深意,但在危機的時候,無暇說明,頃刻間到達寨門,只見一流烈焰,將門遮斷。

小小火焰當然不能阻攔這群少年英俠,可是,牲口周身長毛,要是沖過三四丈遠的火焰地帶,那怕不燒成焦軀,死于非命?

于志敏一騎當先,雙臂一分,登時卷起一陣狂風,將烈焰吹開,冒火而出。阿爾搭兒也依樣畫盡葫蘆,發出拳將烈焰吹散。

兩人剛出寨門,回頭一看,前寨已成火海,接著一陣「轟隆」

的巨響,烈焰騰霄而起。

阿爾搭兒那見過這凶險的場面?由得她武藝再高,也禁不生驚呼一聲,叫道︰「霜姐姐她們……」

于志敏不待她說完,急道︰「她們沖出南門容易,你在這里守著,當心王、包兩人逃走,待我招呼她們過來!」也不待阿爾塔兒答話,已躍離高駝背,沖過火海上空,到達南門。

王紫霜諸女與各人逃離南門不遠,即聞身後一連串爆音,情知夫婿多能,定必無恙,但阿爾塔兒雙去較退,不免令人擔心,回眸四顧,又發覺王妙如和包妙始並沒跟著出來,不禁愕然道︰「他兩人往那里去了?」一甫畢,已見于志敏飛躍火海上空到來,忙改問道︰「他兩人可在北門?」

當各人悵皇收拾逃離火場的時候,于志敏早發覺沒有王、包兩人,情知他欲借火月兌逃,也許還躲在別的室內。因為當時火舌四起,若再回室內搜尋,說不走連自己也葬身在火城里面,所以獨出北門,企圖攔截。

于志敏知道阿爾搭兒的藝業較王、包兩人高出許多,又有綠虹劍在手。有她擋在北門,定能勝任,才回南門與各人會合,果然王、包兩人失蹤,微笑道︰「他兩人跑不了!」

魚孝面帶愧色道︰「他兩人與我們不是一伙麼?」

于志敏道︰「雖是一起,但他兩人是奸徒,並非真心改邪歸正彭新民氣憤憤道︰」可惜我們不知,否則,早就將他廢了,也不致被他逃走!「周明軒道︰「我們沖往馬廄的時候,他還跟在後面,莫非被火牆隔著不能出來,燒死在里面了?」

于志敏雖疑王、包兩人月兌逃,但他兩人的藝業比自己各人較差,周明軒所說,不無道理,忙一推張惠雅和秦玉鸞道︰「你兩人分東西兩頭繞過城外,往北門接應搭兒妹妹,霜妹和我再進人城看看!」

張惠雅和秦玉鸞各應一聲,策騎自去。

王紫霜見那烈焰如山,不禁驚問一聲︰「這大的火,如何進得去了‘于志敏笑道︰」你忘記披風了?「

原來王紫霜那件披風是冰蠶絲縴成,經過元陽石熬煉,風雨不侵,火水不入,她一時情急起來,竟忘卻它的功用,不由啞然失笑,隨又道︰「哪,你呢?」

于志敏道︰「我但憑雙掌就是,火燒不上來!」解下包袱,隨手丟給瑾姑道︰「瑾姐拿著!

王紫霜見夫婿要自投火窟,要說以掌風將火迫得開,她也可以做得到,但火窟里的熱氣,決難禁受得了,急叫一聲︰「你失不得!那熱氣厲害!」

于志敏才說得一句︰「鰻珠可以避暑……」即听秦玉鸞驕叱一聲︰「往那里走?」情知她已和王,包兩人遇上,忙說一聲︰「不必進火了!」一縱身軀,向聲源奔去,遙遠看到秦玉鸞策騎向荒林疾馳,卻看不到王、包兩人,又叫一聲︰「用輕功追!」

秦玉鸞果然未想到這一妙招。她策騎繞過東面寨牆,行未一半,即見兩條身影一前一後向東疾奔。

她知道那兩人定是王妙如和包妙始,為了追捕逃遁,竟忘卻兩人的輕功勝過快馬,何況以駱駝追趕。她見那兩條身影出去越遠,正在發急的時候,被于志敏一語提醒,在「哦——」一聲叫喊中,身軀電射而去。

但于志敏的輕功更是神速,眨眨眼已超越秦玉鸞頭頂,遙見王妙如緊迫包妙始身後,邊追邊罵道︰「姓包的!若不停下腳步,恕我王妙如無情!」

于志敏心里暗自冷笑道︰「你這作賊喊捉賊的薯皮淺計,居然想來班門弄斧!」一聲長嘯,身形疾瀉而下。

那知兩條身影忽然一分,王妙如急叫一聲︰「于公子!追那包妙始要緊!」反而停下腳步。

于志敏見他停腳下來,雖知有幾分作假,卻不好對他怎的,包妙始猶自跑得起勁,急說一聲︰「王兄請回!」又投步追那包妙始。

但他因與王妙如答腔,以致身法略緩,包妙始已跑進荒林,回頭一看,連王妙如也不知去向,忍不住恐罵一聲︰「狗奴敢騙我!」

秦玉鸞也如電一般趕到,叫一聲︰「阿敏!怎又被人跑了?」

于志敏恨恨地一跺腳,說一聲︰「你在這里等姐姐她們來,我非找到這兩個不可!」腳下加力,躍上樹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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