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人 第二七章 鍥 而 不 舍 作者 ︰ 獨孤紅

李玉琪在床上躺著,想著送出了一頂假「九龍冠」,心中頗為得意。

他奇怪為什麼沒見金玉環,想必是金玉環不願見他。

想到金玉環,他心里就不禁泛起一陣愧疚。

由金玉環又想到了姑娘褚鳳棲,心里的感受,更是難以言喻。

他知道,鳳妹妹不是心胸狹窄,不能容人,而是她不能原諒他那種荒唐,那種糊涂。

思潮洶涌間,步履響起,博多走了進來,一哈腰道︰「李爺,榮王爺來了……」

「誰?」李玉琪一怔坐了起來。

博多道︰「榮王爺,王爺跟那兩位都不在,只有您去陪陪他了。」

李玉琪道︰「你不會說我也不在麼?」

博多賠上小心一笑道︰「我已經告訴榮王爺說府里只有您在。」

李玉琪眉鋒一皺道︰「那就不想見也得見了,榮王爺人在哪兒?」

博多道︰「在前廳里喝茶呢。」

只听一個清朗話聲傳了進來︰「誰說的,已經進來了。」博多為之一怔。李玉琪連忙站了起來、

榮親王背著手進了「听濤軒」,四下看看,含笑說道︰「小李呀,原來你住在這兒呀,不賴嘛,足見萬親王對你的器重,難怪,誰叫你是皇上面前的大紅人兒一個……」

李玉琪欠了欠身道︰「王爺取笑了。」

榮親王轉望博多道︰「博多,我沒等請就進了內院,不要緊吧?」

「瞧您說的。」博多道︰「您是誰,自己親戚一家人,有什麼要緊。」

榮親王點了點頭道︰「那就行了,這兒不錯,我就在這兒坐會兒吧,讓小李陪我,你忙你的去吧。」博多答應-聲,施個禮走了。

榮親王往椅子上一坐,抬眼望向李玉琪道︰「煩我了,是不是?」

李玉琪忙道︰「那怎麼會,我又怎麼敢?」

榮親王微一點頭道︰「我自己明白,我是個不受歡迎的客人,也難怪,誰叫我三番兩次,不請自來,窮纏不舍?」

李玉琪笑了,有點勉強道︰「瞧您說的……」

榮親王一抬手道︰「坐著聊,咱爺兒倆誰都別客氣,在這兒你是主,我是客,你這位主人的老站著,我這做客人的就不好再坐著了。」

李玉琪坐了下來,道︰「您來訪萬王爺?」

榮親王搖頭說道︰「那是假的,找你是真,我這是鍥而不舍。」

李玉琪道︰「玉珠叔,您還不死心?」

榮親王搖頭說道︰「我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找著那頂九龍冠,也絕不放手。」

李玉琪道︰「您到我這兒來搜過了,找到了麼?」

榮親王兩眼一睜道︰「誰說我到你這兒來搜過了?」

李玉琪道︰「我的東西都有記號,任誰進來動哪一樣我都知道,剛才我從外頭回來,記號全亂了,別人不敢翻我的東西,只有您,那時間也該在我跟您分手出城之後。」

榮親王笑了,笑得有點窘道︰「玉琪,你好不厲害。」

李玉琪淡然一笑道︰「玉珠叔,您堂堂一位和碩親王,玉琪不過一個侍衛,要讓別人瞧見您進玉琪的房翻玉琪的東西……」

榮親王搖頭說道︰「玉琪,別跟我來這一套,你玉珠叔自小練就了一張老臉皮,什麼都怕,就不怕損。」

李玉琪道︰「玉琪可不敢損您。」

「行了,少爺。」榮親王一撂手道︰「你損得還不夠麼,告訴我,外城之行如何?」

李玉琪一五一十地說了,絲毫沒隱瞞。

榮親王听畢便皺了眉鋒道︰「你是夠促狹的,可是你要小心那位老人家,他會剝了你的皮。」

李玉琪笑道︰「玉琪身後自有靠山,自有那降他老人家之人,不怕。」

榮親王道︰「但願如此了……」

一頓接道︰「玉琪,泰齊剛剛到我那兒去了,他是從寧壽宮來的,據他說已然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了。」

李玉琪道︰「這是在玉琪意料中。」

榮親王道︰「另一件事情你可曾想到?」

李玉琪道︰「什麼事?」

榮親王道︰「他非殺你不可。」

李玉琪淡然一笑道︰「這就跟拍皮球一樣,拍它一下它總是要跳一下的。」

榮親王道︰「好比喻,還有,他要我助他一臂之力。」

李玉琪呆了一呆道︰「這我倒沒想到……」

榮親王吸了口氣道︰「畢竟還有你沒想到的事……」

李玉琪道︰「您答應了他?」

榮親王道︰「依你看呢?」

李玉琪道︰「殺我,您一定不會答應,要把我趕出去,那可就難說了。」

榮親王搖頭說道︰「可惜泰齊他不以把你趕走為滿足。」

李玉琪道︰「那是他知他只不知您。」

榮親王道︰「泰齊還要跟我交換條件,我助他除去李玉琪,助他抓回權勢,他幫我為心畹報仇,我要是不答應,似乎心畹的仇,他就不管了。」

李玉琪道︰「泰齊他真是個小人,可惜他又下錯了一步棋。」

榮親王微微一笑,話鋒忽轉,道︰「泰齊他還告訴了我一件事。他說那頂真九龍冠的藏處,他曾經告訴過心畹。」

李玉琪神情一震道︰「噢,是麼,早知道我就問問心畹了。」

榮親王笑笑說道︰「待會兒我就問問心畹去,看她把那‘九龍冠’的藏處告訴過誰。」

李玉琪道︰「對,您是該問問,這樣我就可洗刷嫌疑了。」

榮親王凝望著他道︰「玉琪,你看心畹會告訴我麼?」

李玉琪道︰「要是您曉以大義,她一定會告訴您。」

榮親王一點頭道︰「不錯,我就是這主意,心畹是個孝順的女兒,也是個深明大義的女孩子。」

李玉琪道︰「玉珠叔,那‘九龍冠’的藏處,如果是心畹泄露出去的,她必然有她的道理是不?」榮親王道︰「你的童思我懂,那是當初她沒考慮到後果。」

李玉琪道︰「我以為這後果並不嚴重,本不是自己的東西,該丟,怎麼來怎麼去,這是一定的道理。」

榮親王道︰「你這麼想麼?」

李玉琪道︰「是的。」

榮親王搖頭說道︰「我不這麼想,咱倆的立場不同。」

李玉琪沉默了一下道︰「玉珠叔,即使心畹告訴您她曾告訴過誰,這場官司您也未必打得贏。」

榮親王道︰「何以見得?」

李玉琪道︰「讓我問問您,您是听誰說心畹把九龍冠的藏處告訴某個人了?」

榮親王道︰「自是听心畹說的。」

李玉琪道︰「一旦打起官司來,您也這麼說麼?」

榮親王一怔,道︰「玉琪,你好厲害……」

李玉琪淡然說道︰「我只是提醒您,心畹已經死了。」

榮親王雙眉一揚道︰「玉琪,那麼咱爺兒倆攤牌……」

李玉琪道︰「您跟我攤什麼牌?」

榮親王道︰「玉琪,事到如今你還裝……」

李玉琪搖頭說道︰「我這不是裝,玉珠叔,我這是死不承認,當著誰都一樣,除非您能搜著那頂九龍冠拿了去,那算我倒霉,要不然您拿我沒辦法。」的確,這是實情實話。

按公事辦、榮親王他強不了嘴。按私事辦,榮親王他也動不了手。

榮親王沒說話,好半天才道︰「玉琪,我算是服了你了,好吧,咱爺兒倆斗斗……」

李玉琪道︰「您盡可以去找那頂‘九龍冠’的藏處,我絕不攔您。」

榮親王搖頭說道︰「北京城太大了點兒。」

李玉琪道︰「我可以給您個範圍,就在這內城之中。」

榮親王一怔道︰「怎麼說,就在這內城之中?」

李玉琪道︰「不錯。」

榮親王道︰「這是真話?」

李玉琪道︰「玉琪是何等樣人,既然敢讓您找,就不怕您找著它。」

榮親王道︰「那就好辦了。」

李玉琪道︰「玉珠叔,我能觸的,只這麼多。」

榮親王道︰「夠了,我已經很知足了,也頗感激……」

目光一凝道︰「告訴我,心畹是什麼時候告訴你的?」

李玉琪道︰「我說過是心畹告訴我的麼?」

榮親王搖頭說道︰「這你就不用再隱瞞了,要不是心畹告訴你,你絕找不到那頂九龍冠!」

李玉琪淡然一笑道︰「您要這麼說,也只有由您了。」

榮親王道︰「那麼告訴我,心畹是什麼時候告訴你的?」

李玉琪道︰「自然是您把她藏起來之前。」

榮親王沉默了一下道︰「玉琪,把心畹藏起來,你玉珠叔是無可奈何。」

李玉琪道︰「我知道您用心良苦。」

榮親王道︰「我不能讓泰齊知道她還在……」

李玉琪道︰「要不是我已看穿,您也不打算讓我知道。」

榮親王道︰「玉琪,我不得已,德家人不能代代悲慘。」

李玉琪道︰「我知道,只是,玉珠叔,有些事不是人力所能攔阻的。」

榮親王臉色一變道︰「真的麼,玉琪?」

李玉琪道︰「上一代的種種,您是看見過的。」

榮親王臉色又復一變,沒說話,旋即他一凝目光,又道︰「玉琪,你打算怎麼辦?」

李玉琪道︰「這是用不著問的,是不,玉珠叔?」

榮親王搖頭說道︰「我不相信我的女兒會這樣。」

李玉琪道︰「玉珠叔,心畹並沒有錯。」

榮親王道︰「那麼是誰錯了?我麼?」

李玉琪道︰「您也沒有錯,錯的另有其人。只是,您要不願讓心畹跟我走,當初您就應該讓他嫁給泰齊,那樣就不會再出事。」

榮親王道︰「那是因為我認為泰齊跟你都不適合她。」

李玉琪道︰「這只是您自己的想法。」

榮親王道︰「心畹她一向挺听我的話的。」

李玉琪道︰「玉珠叔,這不是別的事。」

榮親王道︰「上一代的也知道這跟別的事不同。」

李玉琪道︰「而玉琪那怡姑婆卻阪依三清終其生,說起來,尤其對一個女人家,這樣是悲慘的。」

榮親王道︰「為什麼這一代不跟上一代一樣?」

李玉琪道︰「您願意心畹也跟怡姑婆一樣?」

榮親王道︰「我不願意,天下做父母的沒一個願意,無如這是家法,這是立場,是不容後世有所改變的。」

李玉琪道︰「畢竟打您那一代已經有所改變了。」

他是指榮親王之妹蘭珠嫁給了他的義父「碧血丹心雪衣玉龍」朱漢民(詳情見拙作菩提劫)。

榮親王嘴張了幾張,卻沒說出話來。

半晌之後,他才道︰「玉琪,我願跟你談個條件……」

李玉琪道︰「您請說。」

榮親王道︰「留下九龍冠。」

李玉琪微一搖頭,正色說道︰「義父令諭,玉琪不敢稍違。」

榮親王道︰「一頂九龍冠真對你那麼重要麼?」

李玉琪道︰「那是先明遺物,朱家的東西。玉琪要反過來問您一句……」

榮親王道︰「我是大清朝的臣子。」

李玉琪道︰「各為其主是不是?」

榮親王道︰「不錯。」

李玉琪道︰「那您就不能怪玉琪了。」

榮親王道︰「我沒有怪你,只是人跟東西,你總得給我留下一樣。」

李玉琪微一搖頭道︰「玉珠叔,您要原諒」

榮親王道︰「你就忍心讓你玉珠叔孤伶伶的一個人。」

李玉琪道︰「老人家已經仙逝了,您隨時可以走。」

榮親王搖頭說道︰「我不能走。」

李玉琪道︰「記得您對我說過,當初您所以回來,是因為他們以老人家為質,不得已,那現在您還有什麼不得已?」

榮親王道︰「兩個字忠義,玉琪。」

李玉琪道︰「那麼您就不該說孤伶伶的一個人。」

榮親王道︰「事實上……」

李玉琪道︰「事實上您上有君,下有臣。」

榮親王道︰「那不是我的親人。」

李玉琪道︰「玉珠叔,有些事是難以兩全的,世間事不如意者也十之八九。」

榮親王苦笑一聲道︰「玉琪,你玉珠叔畢竟是人。」

李玉琪道︰「玉珠叔,您同樣的也屬于那個門中人,那里有您的親人。」

榮親王搖頭說道︰「我不能……」

李玉琪道︰「玉珠叔,各為其主,我不便說您……」

榮親王道︰「你不必說什麼,我都知道,當年傅侯,他也知道,就因為知道的夠透澈,所以……」搖搖頭,住口不言。

李玉琪道︰「那麼,玉珠叔,我不再說什麼了。」

榮親王道︰「你仍是不給我留一樣?」

李玉琪道︰「我想一樣不帶,無如我做不到。」

榮親王雙眉一揚道︰「玉琪,到了不得已時,我只有……」

「隨您。」李玉琪道︰「九龍冠我已然到手,泰齊的人頭也已在我囊中,我隨時可以走。」

榮親王臉色一變道︰「我要是不讓你動泰齊……」

榮玉琪道︰「那也隨您,不過,我不認為您有什麼理由不讓我動泰齊。」

榮親王淡然一笑道︰「玉琪,咱爺兒倆這回攤牌,可以說攤得很徹底……」

他忽然站了起來,道︰「我雖然已瀕臨失敗邊緣,但我仍是要做最後的努力,我最大的心願,是希望你一樣也帶不走。」轉身向外行去。

李玉琪忙站起來跟了上去道︰「您要走?」

榮親王淡然說道︰「該走了,我的時間不長了,我該珍惜每一刻時間,盡最大的努力,希望能扭轉頹勢。」

李玉琪道︰「恐怕您是白費工夫,白費力氣。」

榮親王淡淡一笑道︰「是麼?看著吧。」

李玉琪跟在後面沒再說話,在前院踫見了博多,博多迎上來一禮︰「王爺要走了?您不多坐會兒等等我們王爺?」

榮親王含笑說道︰「不,不等他了,過兩天我再來。」

李玉琪跟博多雙雙送他出去。出了萬親王府,榮親王擺擺手,步行往西而去。

就在這時候,博多一雙目光忽然往前一凝,道︰「他到這兒來干什麼?」

李玉琪道︰「誰?」

隨即抬眼向前望去,他看見了,十幾丈外那街道拐角處有個穿長袍的漢子,頭一低隱入了街角。

只听博多道︰「這個人是泰齊的心月復,在兵部王大人府當差,今天跑到這兒來張望什麼?」

李玉琪道︰「你認為他是在這兒張望什麼?」

「怎麼不?」博多道︰「您不覺得他鬼頭鬼腦,形跡可疑麼?他認識我,一向見著我老遠地便打了招呼,而這回卻頭一低走了,好似怕人看見他,您說這是什麼?」

李玉琪皺了皺眉,旋即雙眉一展,道︰「你回去吧,小心看家,我出去走走。」

他走了,沒往別處去,他料想泰齊那心月復是跟蹤榮親王而來的,他要追上榮親王告訴他一聲,讓他好有個提防。

剛才看得清楚,榮親王是步行往西而去,哪知他往西趕了半天,都快到西直門了,仍沒見榮親王蹤影。他折往榮王府,一問之下,榮親王還沒回府。

榮親王上哪兒去了?他一路往回走,心里一邊思索,突然他想起了一個地方,心里一跳,拔步趕了去。盞茶工夫之後,他到了白雲觀。

他剛到白雲觀外不遠處,只見白雲觀後簾起一條人影,飛一般地投入了白雲觀附近的樹林里。

他看的清楚,正是博多適才所說,在兵部王大人府當差的那位,他一顆心猛然往上一提,飛步進了白雲觀。

進了春花園再看,心畹正坐在精舍外間那小客廳里,榮親王赫然在座,他遲疑了一下,邁步走了過去。

他的步履聲音先驚動了榮親王,榮親王扭頭往外一看,臉色倏變,站起來道︰「玉琪,你好厲害!」

心畹怔了一怔,跟著站起,嬌靨上的神情不知是驚是喜,站在那兒沒說話。

李玉琪進了精舍,道︰「玉珠叔,這時候不必再瞞您了,我已經來過一回了。」

榮親王霍然轉頭望向心畹。

心畹低下了頭道︰「是我派人叫他來的。」

榮親王笑了,笑得很那個,帶點氣,也帶點無可奈何︰「心畹,你真听爹的話。」

心畹抬起了頭,香唇啟動了一下,欲言又止。

李玉琪毅然說道︰「您別怪心畹,要怪怪玉棋要不來就沒事了。」

榮親王道︰「行了,你既然來過了還跟來干什麼,怕我問心畹些什麼?」

李玉琪道︰「我既然承認九龍冠是我拿走了,還怕您問心畹什麼?」

榮親王道︰「要不你就是怕我對心碗說些什麼。」

李玉琪道︰「玉珠叔,有些事情是無法改變的,倘能加以改變,那也就不足珍惜了,您說是麼?」

心畹一雙美目之中射出一種動人的光彩,這光彩看上去堅定異常,一如不能撼動分毫的泰山。榮親王看見了,他沒說話,沉默了一下方道︰「那你跟著我來干什麼?」

李玉琪道︰「我不是跟著您來的,我是找您來的,內城里,您府里,我找了您半天了,最後我才想到了這兒。」

榮親王「哦」地一聲道︰「咱爺兒倆剛分手,你找我有什麼事兒?」

李玉琪道︰「我要告訴您一聲,有個泰齊的心月復,曾跟著您到過萬親王府,剛才又跟著您到了白雲觀。」

榮親王一震道︰「人呢?」

李玉琪道︰「我剛到白雲觀外,他就一頭投進了白雲觀外那片密林里。」

榮親王道︰「你為什麼不攔住他?」

李玉琪道︰「白雲觀外那片林枝葉稠密,連綿數十里,您知道那不容易,與其白費工夫截他,不如進來告訴您早商對策。」榮親王沒說話,臉色發白。

心畹要掉淚,拉著榮親王道︰「爹,這可怎麼辦?」

榮親王苦笑一聲道︰「我也不知道,居然讓人跟蹤了那麼一大截路而茫然不覺,這豈不是天意?我不怕泰齊,可是當日婚禮皇上也去了,這欺君之罪……」

李玉琪道︰「玉珠叔,現在不是怕的時候了。」

榮親王雙眉-揚道︰「你說的是,天意如此,夫復何言,我只有豁出去跟泰齊拼一下了。」

李玉琪道︰「大不智,玉珠叔,這不是辦法,泰齊有寧壽宮撐腰,您絕斗不過他。」

榮親王道︰「什麼叫智,那麼你說我該怎麼辦?」

李玉琪道︰「您可願意听我的?」

榮親王道︰「你有什麼高明辦法?」

李玉琪道︰「這兒心畹已經不能再待下去了……」

榮親王道︰「這我知道。」

李玉琪道︰「您可有別的好去處?」

榮親王搖頭說道︰「我一時想不出哪兒比這兒更隱密,更安全。」

李玉琪道︰「那麼您听我的,把心畹送到霍叔祖那兒去。」

榮親王一怔道︰「你叫我把心畹送到你霍叔祖那兒去?」

李玉琪道︰「目前心畹只有那一處地方可去,那兒也最安全,永遠別愁泰齊會找到她。」

榮親王看了李玉琪兩眼,道︰「不妥,玉琪。」

李玉琪淡然說道︰「我知道您會怎麼想,其實,玉珠叔,您該知道,心畹去哪兒都一樣,誰也改變不了她的,既是這樣,您為什麼不把她安置在一個安全處所?」

榮親王看了心畹一眼,終于點頭說道︰「好吧,玉琪,我听你的,只是送走了心畹,並不是就沒事了。」

李玉琪道︰「我知道,把心畹送到霍叔祖那兒之後,您只管回府里去,剩下的事兒您就別管了。」

榮親王道︰「我不管誰管」

李玉琪道︰「我管。」

榮親王道︰「你怎麼個管法?」

李玉琪道︰「這您就不用問了,我擔保您打贏這場官司就是。」

榮親王道︰「你這麼有把握?」

李玉琪道︰「玉琪從不做沒把握的事,這您是知道的。」

榮親王道︰「我回到府里去,說不定泰齊已經早一步在那兒等著我了,見著我他一定會問,我怎麼說?」

李玉琪道︰「泰齊那個心月復,在兵部王大人府當差,他見過心畹麼?」

心畹搖頭接口道︰「我沒見過這個人。」

李玉琪望著榮親王道︰「那麼您承認到過萬親王府,萬王爺不在,您跟我談了一會兒,然後你就到春花園來了,為的是七七已近,預備做點法事,泰齊或許會問您,城里那麼多寺院,您為什麼舍近求遠,偏偏跑到白雲觀來,您可以說當年恰姑婆在這住過,也來過,跟這兒熟,至于跟您說話那女的是誰,您可以說是白雲觀的道姑,萬一那人認得心畹,你來個堅不承認,伺機還可以反咬他一口。」

榮親王道︰「這些我都明白了,只是上哪兒弄道姑去?」

李玉琪道︰「這也是我的事,您也不必過問了。」

榮親王疑惑地看了他兩眼道︰「玉琪,找那位金老板可不行,泰齊見過她。」

李玉琪道︰「這個我知道,憑我這身份,我怎麼能去找她呀?」

榮親王道︰「那麼你準備……」

李玉琪道︰「玉珠叔,事不宜遲,咱們沒工夫多說了。」

榮親王道︰「你霍叔祖他們住在哪兒?」

李玉琪道︰「南城外有座小廟,應該還在那兒,即使不在那兒,也不會離那兒太遠。」

榮親王道︰「全仗你了,玉琪。」

李玉琪笑笑說道︰「難道您還要謝我不成。」

榮親王微一點頭道︰「我會謝你的。」

轉望心畹道︰「心畹,咱們走吧。」

心畹看了看李玉琪道︰「玉琪,你可要小心,泰齊這個人……」

李玉琪道︰「謝謝你,心畹,泰齊不過在做臨死前的掙扎而已,我能應付他。」

心畹道︰「那麼我走了。」頭一低,跟著乃父行了出去。榮親王父女走了。

李玉琪四下看了看,又掀開垂簾往心畹的臥房看了看,簡樸異常,一切合用,而後,他沖出精舍,騰身拔起……

榮親王沒料錯,他剛一到家,親隨就稟報他,大貝勒泰齊候他多時了。

他心里早有譜兒,他不在乎。

書房里見著了泰齊,他是個賦閑親王,沒什麼機密,況且翁婿之是,泰齊進他的書房是可以的。

泰齊的臉色有點異樣,榮親王不等他開門便笑道︰「寧壽宮那邊怎麼樣?」

泰齊嗯了兩聲道︰「太後那兒我打通了,一切順利……」

榮親王坐了下來道︰「那就行了,你來了一會兒了吧?」

泰齊道︰「嗯,我來了一會兒了。」

榮親王道︰「還有什麼要我教你的?」

泰齊目光一凝道︰「您到哪兒去了?」

榮親王「哦」一聲道︰「我到萬親王府去了一趟,爺兒三個都不在,我坐了一會兒又到城外的白雲觀去了一趟。」

泰齊顯然沒想到榮親王會這麼「爽直」,微微怔了一怔,旋即說道︰「您到白雲觀去是……」

榮親王道︰「七七快到了,我想給心畹做做法事。」

泰齊道︰「城里這麼多寺院,您干麼跑這麼老遠……」沒出李玉琪所料,他真有此一向。

榮親王截口說道︰「當年你怡姑婆在那兒住過,我也去過,比較熱點兒,熟人好辦事。」

泰齊遲疑了一下道︰「玉珠叔,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訴您一聲……」

榮親王心知來了,當即凝目問道︰「什麼事?」

泰齊道︰「有人看見白雲觀住了位姑娘,像極了心畹。」

榮親王「哦」地一聲道︰「真的麼,我怎麼沒看見,誰看見的?」

泰齊道︰「兵部王鐸家有個下人,他說道,今天早上到白雲觀許願……」

榮親王道︰「他看見的?」

泰齊道︰「是的。」

榮親王道︰「那就怪了,我怎麼沒瞧見……」

泰齊道︰「他說那位姑娘住在春花園一間精舍里……」

「他胡扯,」榮親王道︰「我剛才還在春花園里待過,偌大一個春花園里只住著個道姑,別是他看花了眼了吧。」

「也許。」泰齊道︰「我也想,世上哪有那麼像的人,不過,我認為該去看看。」

榮親王道︰「你要去看看?看什麼?」

泰齊道︰「看看那位道姑去。」

榮親王道︰「看那位道姑干什麼?」

泰齊道︰「看看,她長得是不是像極了心畹……」

榮親王道︰「看這干什麼,像又如何……」

泰齊道︰「您知道,心畹是我的妻子,我想念她這是難免的……」

榮親王道︰「即使有點像,她也不是心畹啊。」

「那難說,玉珠叔。」泰齊搖頭說道︰「也許老天爺保佑,心畹沒死?我始終不相信心畹就這麼走了……」

榮親王目光一凝,道︰「也許老天爺保佑,心畹沒死?泰齊,心畹可是你親手埋葬的。」

泰齊道︰「也許那不是心畹,這是很有可能的,她戴著鳳冠霞帔,死的時候又是面目全非……」

榮親王道︰「泰齊,你別胡思亂想了,我知道你想心畹,可也不能想成這樣兒……」

泰齊一雙犀利目光凝望著榮親王道︰「玉珠叔,要是有人在婚禮之前把新娘掉了包,死的那個就絕不是心畹。」

榮親王道︰「泰齊,你這話什麼意思?」

泰齊道︰「玉珠叔,還要我明說麼?」

榮親王霍地站起道︰「泰齊,你是說我沒把心畹嫁給你,是我……」

泰齊也站了起來道︰「玉珠叔,那我還不敢,不過這件事我總得弄清楚,是非曲直到白雲觀看過之後也就知道了。」

榮親王道︰「當初行婚禮的時候,皇上也來了,欺你事小,欺君事大,你可別……」

泰齊道︰「我剛說過,是非曲直只須到白雲觀看過之後……」

榮親王道︰「你該先去看過之後再說話。」

泰齊道︰「現在去也不遲,不瞞您說,我已經奏明了皇上,請皇上一起到白雲觀去看個究竟,我不怕誰跑了,誰是誰非,皇上到時候自有分判。」

榮親王臉上變了色道︰「怎麼說?泰齊,你奏明了皇上?」

泰齊道︰「不錯。恐怕皇上馬上就要到了。」榮親王臉色好不難看,沒說話。

泰齊只當他怕了,冷笑一聲道︰「玉珠叔,泰齊我對你這個府邸不薄,沒想到你會這樣對我,事情既然做了,想躲是躲不掉的。」

榮親王微一點頭,話說得有氣無力︰「好吧,我跟你去一趟。」

只听親隨在外頭高聲親道︰「稟王爺,宮里有人到。」

泰齊道︰「皇上到了,咱們出去迎迎吧。」他大步先走了出去。

榮親王一付沒奈何神態地跟了出去。出了書房,迎面走來個人,是李玉琪。

泰齊劈頭便道︰「皇上呢?」

李玉琪淡然說道︰「皇上沒空管這些閑事,特派我來主持個公道。」

榮親王一听這話,心里馬上就踏實了。

泰齊臉色一變道︰「你憑什麼?」

李玉琪道︰「就憑李玉琪這個人,大貝勒若是認為李玉琪份量不夠,盡可以進宮見皇上去。」

泰齊當即說道︰「你跟我有怨隙……」

李玉琪談然一笑道︰「只能說大貝勒對我有成見,我對大貝勒始終很尊敬。」泰齊還待再說。

李玉琪已然又道︰「大貝勒意思我懂,我絕對公平,誰也不偏袒,要知道我是代表皇上。」

泰齊道︰「這話是你說的?」

李玉琪道︰「不錯,不過我要在這兒勸大貝勒一句,人死不能復生,別人的話是不可輕易听信的,要知道皇上已經知道了這件事,一個不好就要落個欺君罪……」

榮親王忙道︰「是啊,我看還是算了吧……」

泰齊冷笑一聲道︰「不能就這麼算了,玉珠叔怕落個欺君罪,我不怕。」

李玉琪道︰「大貝勒可要三思。」

泰齊道︰「用不著三思,我若是告錯了狀,我認罪就是。」

李玉琪轉望榮親王,道︰「王爺怎麼說?」

泰齊冷冷說道︰「李玉琪,我是原告。」

李玉琪道︰「我知道,我只是問問榮親王爺,白雲觀里那位要確是大格格,王爺可認罪?」

泰齊冷笑說道︰「這不是別的事,任誰也要認罪。」

李玉琪沒理泰齊,仍望著榮親王道︰「王爺怎麼說?」

榮親王苦笑說道︰「除了認罪之外,還有別的路好走麼?」

听這句話,泰齊心更定了,道︰「那就走吧。」

李玉琪道︰「既然兩位堅持非判個是非不可,那也只好去一趟了。」

泰齊轉身大踏步向外走去。

背著泰齊,李玉琪沖著榮親王眨了眨眼。榮親王則報以一笑。

一行幾人到了白雲觀外,白雲觀外已圍上了一圈,全是侍衛營的人,敢情泰齊早布置好了。泰齊的那個心月復,在兵部王大人府當差的那位也在。泰齊走過去跟他低低說了兩句。沒听見泰齊說什麼,只見那人直點頭。旋即,泰齊帶著他走了過來,道︰「李玉琪,他就是看見心畹的人。」

李玉琪目光一凝,望著那人道︰「你姓什麼?叫什麼?」

那人道︰「小的姓崔叫崔常。」

李玉琪道︰「在哪個府里當差?」

崔常道︰「小的在兵部王大人府當差。」

李玉琪道︰「你見過大格格?」

崔常往白雲觀後一指道︰「大格格就在……」

李玉琪截口說道︰「我問你以前有沒有見過大格格?」

崔常道︰「見過。」

李玉琪道︰「你是什麼時候看見大格格在白雲觀的?」

崔常道︰「是今兒晚上。」

李玉琪道︰「你沒看錯麼?」

崔常道︰「沒有,小的絕沒看錯。」

榮親王冷哼一聲道︰「大膽奴才,竟敢害我。」揮掌就劈。

李玉琪伸手一擋道︰「事關重大,他是人證,王爺高抬貴手。」

泰齊冷笑一聲道︰「沒想到玉珠叔會殺證人?」

榮親王臉色鐵青,指著崔常罵道︰「狗奴才,泰齊他給了你什麼好處,你竟……」

李玉琪道︰「王爺不必如此,請吧。」榮親王狠狠一跺腳,直往白雲觀里行去。泰齊緊跟在他身後,一臉得意神色。

進了春花園,李玉琪問崔常道︰「你是在什麼地方看見大格格的?」

崔常一指那唯一一間精舍,道︰「就是那間房。」

李玉琪微一點頭道︰「過去看看吧。」一行幾人邁步走了過去。

剛進精舍,一名妙齡道姑急步行出,趨前見道︰「見過王爺,王爺去而復返,是忘了交待什麼?」

榮親王暗暗好不佩服李玉琪,口中忙答道︰「不是的,是有人把仙姑當成了我的女兒心畹,要來查證查證。」

那妙齡道姑圓睜美目笑道︰「有人把我當成了大格格?出家人哪來那麼好福氣?」

李玉琪望著崔常道︰「你看見的就是這位麼?」

崔常忙道︰「不,不,小的看見的明明是大格格……」

李玉琪道︰「你見過大格格,應該不會看錯,那麼且在這春花園里搜一搜。」有他這句話,泰齊一揮手,侍衛營的人立即展開了搜索。春花園只那麼塊地方,轉眼間就搜遍了,「侍衛營」的人紛紛回來復命,都說沒見第二個人影。

李玉琪揚了揚眉,望著崔常道︰「崔常,你怎麼說?」

崔常還沒說話,泰齊搶著說道︰「準是消息走漏,有人把心畹藏了起來。」

李玉琪道︰「大貝勒,這話可不是隨便說的。」轉望崔常道︰「說話。」

崔常道︰「小的明明瞧見王爺跟大格格在屋里說話……」

那妙齡道姑笑道︰「多半是這位看錯了,剛才在這屋里跟王爺說話的是貧尼。」

李玉琪道︰「大貝勒怎麼說?」

泰齊喝道︰「我不信,再搜,連白雲觀一起搜。」侍衛營的人二度領命,片刻之後回報仍是沒有。泰齊伸手就要抓那道姑。

李玉琪橫身攔住了,他道︰「大見勒,這位仙姑也是人證,大貝勒也請高抬貴手。」他擋住了泰齊轉眼望向崔常,冷然說道︰「崔常,事關榮王爺跟大貝勒,你可要把話說仔細了,你在春花園里看見的,究竟是不是大格格?」

崔常有心說是,事實上他看見的的確是,然而如今搜不著,泰齊很顯然地已居于下風,就算他是泰齊的心月復,充其量不過一個奴才角色,哪經得起這一嚇?當下臉上變色,半天沒說上話來。

李玉琪看準了他這一點,當即又是一聲冷喝︰「說話呀!」

崔常一驚忙道︰「這……這大概是小的看錯了?」完了,他千不該萬不該冒出這-句來。

李玉琪雙眉一揚,冷笑說道︰「你不過兵部王大人府一個當差的奴才,竟敢在大貝勒面前搬弄是非陷害榮王爺,來人,給我拿下。」侍衛營的人不敢不听他的,如狼似虎走過來兩個就要抓。

崔常砰然一聲跪倒在泰齊面前,顫聲說道︰「爺,這是您的主使,您千萬得救救……」

泰齊激怒-聲︰「沒用的東西,滾。」抬腿一腳正踢在崔常的下陰上,崔常大叫一聲飛出去幾丈遠倒在了地上,只一滾翻就不動了。

李玉琪抓住了這機會,高聲說道︰「大貝勒這是什麼意思?」

榮親王跨前一步指著泰齊冷笑道︰「泰齊,你今天害文,明天害武,害來害去竟害到我的頭上來了,現在黑白已判,是非已明,你跟我進宮見皇上去。」上前劈胸便揪。

李玉琪伸手攔住了他道︰「王爺還請息怒,也請為大貝勒留些面子……」轉望泰齊道︰

「大貝勒,恕我直言一句,從今後大貝勒再欲興風作浪,還請站穩自己的腳步……」

泰齊哪受得了這個,霹靂般一聲大叫,抬手就要打,突然他悶哼一聲,一口鮮血狂噴而出,臉色登時刷白,身軀一晃,眼看要倒。

李玉琪道︰「大貝勒還請保重。」伸手要去扶。泰齊一跺腳,轉身狂奔而去。

李玉琪一怔揮手︰「去兩個照顧大貝勒,快。」幾名侍衛營的應聲如飛跟去。李玉琪又對留存春花園里的兩名侍衛營侍衛道︰「把崔常抬走,他是大貝勒的證人,應理交由大貝勒府埋葬。」僅剩的兩個侍衛營侍衛抬著崔常走了。

李玉琪沖著榮親王一欠身道︰「王爺,卑職幸未辱命。」

榮親王笑了,笑得多少帶點勉強,道︰「玉琪,你厲害,我突然改變了主意……」

李玉琪道︰「什麼?」

榮親王道︰「論私,我恨不得啖泰齊之肉,論公,我不能讓他就這麼死在你手中,你可以到此為止了。」話落,轉身要走。

李玉琪跨一步攔住了他道︰「王爺。」

榮親王道︰「怎麼?」

李玉琪道︰「泰齊命在旦夕,您救不了他了。」

榮親王道︰「只要你就此罷手,他死不了的。」

李玉琪道︰「王爺原諒,卑職不能就此罷手。」

榮親王揚了揚眉道︰「那咱爺兒倆走一步說一步吧。」轉身往外行去。

那妙齡道姑走了過來,道︰「怎麼回事兒,李爺,您救了他他怎麼這麼對您,這位王爺也未免太不通人情了。」

李玉琪勉強笑笑,搖頭說道︰「姑娘,這件事不是局外人所能了解的,也不是三言兩語能說得清楚的。」

妙齡道姑眨動了一下美目道︰「那麼我就不便再問了,李爺,我這出戲唱完了麼?」

李玉琪道︰「謝謝姑娘,姑娘可以卸裝了,也請姑娘代我謝謝石玉。」

妙齡道姑抿嘴一笑道︰「您還跟我們客氣?」扭身進了精舍,不過轉眼工夫她又出來了,變了個人,一身褲里,剛健婀娜,兩條辮子,動人異常。「李爺,我回去了。」

李玉琪道︰「姑娘請吧,恕我不送了。」

大姑娘一聲︰「您別客氣,有空請常去坐。」擰身往春花園後門方向走了。李玉琪望著她出了春花園後門之後,也走了。

剎時間春花園里一片寂靜。就跟根本沒發生什麼事兒-樣。

當年在這春花園發生過一件事。如今又在這春花園里發生了一件事。看來春花園跟這兩家有緣。看來,春花園跟一個「情」字也月兌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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