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手飛環 第十一章 針鋒相對 作者 ︰ 于東樓

黯色的門窗,黯色的四壁,連擺設在房中的桌凳櫥櫃也一律都是黯色,就像曾經被火燒過一般,將房中所有的東西全都燒成了焦炭般的顏色,看上去毫無光澤。

房中唯一顯眼的,便是床上一條原本可能是白色的被單,但現在早已變成了土黃色。

小玉正睡在那條土黃色的被單中。

陽光從後窗的縫隙中斜射在床前,也照亮了小玉清麗月兌俗的臉。她的眼楮還沒有睜開,鼻尖卻已開始聳動。

她突然嗅到了一股似酸非酸、似辣非辣的氣味。

打從夜晚開始,她似乎對各種氣味都很敏感,除了滿床的汗酸味之外。

小玉毫不遲疑地跳下床,用被單將赤果的身子緊緊包住,然後輕輕地打開房門,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

門外是一間堆滿材料和各種打造鐵器用具的工作室,穿過工作室便是廚房。

廚房的爐灶尚有余溫,像是剛剛熄火不久,灶上一只鐵筒里還在冒著熱氣。筒里煮的竟是染料,那股怪怪的氣味,正是從筒里發散出來的。

葉天是鎖匠,怎麼會突然染起東西來了?

小玉小心地將染筒里的東西拎起來,雙手撐開一看,竟是昨夜葉天還穿在身上的那件白布小褂,這時已被染成藏青色,只有胸前依然留著兩道月牙形的白色,仔細一瞧,赫然是兩只形狀完整的殘月環印,不僅齒痕齊全,而且上面的花紋也極為明顯。

這是怎麼印上去的?為什麼只有那兩只殘月環印的部位不沾染料?

小褂上的水成串地朝下淌,連小玉腳下的被單都已染上了一片顏色,但她卻渾然不覺,只呆望著那兩道白色的印痕出神。

過了很久,她才突然想起昨夜在葉天身上嗅到的蠟燭味道,身子不禁微微一額,月兌口尖叫道︰「蠟染?原來他用的是蠟染!」

葉天也不知何時已站在她背後,笑著接道︰「你這個女人好像還不太笨?」

小玉霍然回道︰「可是蠟染需要高溫,你是用什麼方法把蠟燭熔化掉的?」

葉天道︰「熔化蠟燭並不需要太高的熱度,我若連那麼一點熱度都沒有,我還能算個男人嗎?」

說著,將小玉手上的小褂往旁邊一缸清水里一丟,緊緊地把她擁入懷中,同時手掌也開始在她身上模索起來。

小玉匆匆朝四下掃了一眼,紅著臉道︰「你又來了,大白天也不怕被人看到!」

葉天卻一本正經過︰「小玉,你誤會了,我現在正在試驗給你看啊!」

小玉臉孔忽然變得更加紅潤,氣息端端道︰「原來……你練過‘赤焰掌’!」

葉天輕哼一聲,道︰「那種旁門左道的功夫,我還不屑于去練它。」

小玉昂首吃驚地望著他,道︰「難道你練的是‘玉佛掌’?」

葉天笑笑道︰「你知道的好像還真不少。」

小玉道︰「可是‘玉佛掌’是少林功夫,你不是少林弟子,他們怎麼可能把這種功夫傳給你?」

葉天道︰「這是個秘密,現在我還不能告訴你。」

小玉跺著腳道︰「小葉,你太過分了!事到如今,你還不肯相信我?」

葉天忙道︰「我並不是不相信你,而是這件事有關別人的安危,你知道了也沒有什麼好處。」

小玉扭著身子道︰「我不管!我只認為你我之間不該再有任何秘密,否則我算什麼?

你說!」

葉天想了想,道︰「好吧,好在我們的立場差不多,你知道了也無所謂。我這套掌法是跟少林寺的一位高僧交換來的。」

小玉道︰「拿什麼交換的?」

葉天道︰「他不教,我不開。」

小玉道︰「開什麼?」

葉天道︰「關大俠身上的手銬和腳鐐。」

小玉恍然道︰「原來那次的行動,少林寺也有份,那就難怪連錢玉伯都抵擋不住了。」

葉天道︰「這是有關少林安危的大事,你可千萬不能說出去。」

小玉嘆了口氣,道︰「我跟誰去說?我是聶雲龍的女兒,說了也沒有人會相信我,因為我爹早就被他們安上反叛的帽子了。」

葉天朝旁邊的水缸瞟了一眼,道︰「就是為了那兩只殘月環?」

小玉道︰「不是兩只,是三只。三個人同時發現的三只殘月環和那批寶藏的秘密。」

葉天微微一怔,道︰「你說三個人?」

小玉道︰「不錯。」

葉天道︰「那麼除了你爹和粉面閻羅曹剛之外,還有一個人是誰?」

小玉道︰「就是當年押解欽犯、身受重傷尚不至死的錢玉伯。」

葉天道︰「照你這麼說!錢玉伯也極可能是被曹剛害死的?」

小玉道︰「那還用說!可嘆錢玉伯一直把曹剛當成親信,卻沒想到最後竟會死在他手上。」

葉天感嘆道︰「由此可見那批人太沒人性了;為了爭權奪利,再親近的人也照樣會下毒手,彼此根本毫無道義可言!」

小玉冷笑一聲,道︰「不過這次姓曹的就做得太過分了。錢玉伯踉我爹爹可不一樣,人家在京里多少有點關系,听說上面已經有人對他的死因發生懷疑,現在好像正在派人調查中。」

葉天道︰「果真如此,曹剛就應該待在京里才對,怎麼還放心跑到外面來尋寶?」

小王道︰「那是因為只有使用大批的金錢,才能把事情平息下來,所以這次他非得到這批寶藏不可,否則不但神衛營統領的寶座不保,只怕連老命都很難保住。」

葉天道︰「好,這次我們就多動點腦筋,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得手。」

小玉道︰「但以目前的實力來看,我們恐怕還斗不過他。」

葉天道︰「斗不過他我們可以慢慢想辦法,就算施時間,我們也可以把他活活拖死。」

小玉道︰「你未免把曹剛看得太簡單了,只要他把那六只殘月環湊齊,你想拖一天他也不會饒過你。」

葉天又是一怔,道︰「你說殘月環一共只有六只了?」

小玉道︰「是啊,難道你連殘月環一共有幾只都不知道?」

葉天強笑道︰「我當然知道,我不過是確定一下罷了。」

小玉道︰「而且據我所知,另外那三只殘月環的下落已全在曹剛的掌握中,我想很快就會落在他的手里。」

葉天道︰「你放心,就算他把那六只殘月環湊齊,寶藏的地點也不是一時半刻可以找到的。日子還長遠得很,咱們非把他拖死不可。」

他緩緩道來,語氣十分堅定,似乎極有把握。

但小玉卻連嘴巴都听歪了,斜著眼楮瞄了他半晌,才道︰

「小葉,你到襄陽,究竟是干什麼來的?」

葉天眉頭一皺,道;「又是老調重彈,這幾年你至少已問了我幾十次,你煩不煩?」

小玉道︰「我發誓這是最後一次問你,希望你能老實告訴我。」

葉天道︰「表面是來做生意,其實是在避禍。至于避什麼禍,要不要我從頭到尾向你報告一遍?」

小玉道︰「那倒不必。」

葉天道︰「你怎麼忽然又扯到這個問題上面來?我想你一定有什麼特殊原因。」

小玉道︰「我只是有點奇怪,憑你這雙巧手,何處去不得?

為什麼偏偏要躲在襄陽?」

葉天嘆了口氣,道︰「那是因為我發現有很多處境跟我差不多的人都躲在這里,所以我才留下來。萬一被抓去殺頭,起碼也多幾個伙伴,總比孤零零的一個人要好得多……」

說到這里,環抱著小玉的手臂忽然一緊,道︰「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因為你,如果當初沒有踫到你,也許我早就離開了。」

小玉稍許掙扎了一下,道︰「你少灌我迷場,我不是小寡婦,我可不吃這一套。」

葉天苦眉苦臉道︰「其實我說的都是老實話,信不信全在你了。」

小玉抬頭正視著他,道︰「那麼你留在襄陽,並不是為了那批寶藏?」

葉天道︰「當然不是。不瞞你說,這件事是在楊百歲那批人找到我之後,我才知道的,過去我連听都沒听人說過。」

小玉點點頭道︰「那就難怪你連最重要的關鍵都不知道了。」

葉天微微一怔,道︰「什麼最重要的關鍵?」

小玉道︰「就是那批寶藏的地點。」

葉天猛地咽了口口水,道︰「你知道?」

小玉道︰「我當然不知道。」

葉天神色一變,道︰「你是不是想告訴我,粉面閻羅曹剛早就知道那批寶藏的地點了?」

小玉粉首輕搖,不慌不忙道︰「你先不要緊張,在那六只殘月環全部落在他手上之前,他也跟我們一樣,不過我想第一個知道的一定是他,而且日子恐怕也不會太遠了。」

葉天愣了一下,才突然叫道︰「原來那批寶藏的地點是隱藏在殘月環里!」

小玉立刻道︰「不是隱藏,是清清楚楚地畫在上面。現在你明白了吧巴?」

葉天好像反而糊涂了,皺著眉頭道︰「你的意思是說那環上的花紋,就是藏寶的地圖?」

小玉道︰「不錯。」

葉天搖頭道︰「錯了,簡直錯得離譜。老實告訴你,我早就下功夫研究過了,別說只有六只殘月環,就算六十只,也湊不起一幅地圖來。」

小玉滿臉狐疑道︰「不會吧?我爹明明是這麼交代我的,應該不會錯才對呀!」

葉天松開小玉,將清水中的小褂撈起來擰干,然後攤在她面前,道︰「你仔細看看,像不像是地圖?」

小玉只看了一眼,便開始搖頭嘆氣,因為每只殘月環上面,只有兩三條極其簡單的紋路,既不能彼此相連,也沒有任何標示,再多也不可能會構成一幅地圖,難怪如今看得大失所望。

葉天倒表現得很沉著,道︰「當然,六只湊在一起,也許會另有發現,不過以我經驗判斷,只憑上面的花紋想要找到那批寶藏的正確地點,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小玉沉吟片刻,道︰「或許曹剛知道的比我爹爹多些,你還是當心一點的好。」

葉天笑笑道︰「他知道的再多也沒有用,我有辦法叫他永遠也找不到第六只。」

小玉吃驚地望著他,道︰「你真想把你手里的那一只毀掉?」

葉天道︰「誰告訴你我手里有一只?」

小玉道︰「昨天你自己說的。」

葉天道;「那只是我隨口唬唬曹剛的,其實我手里這只根本是假貨。」

小玉道︰「真的呢?」

葉天道︰「我想應該在司徒姑娘手里。」

小玉臉孔一板,道︰「東西還在人家手里,你便說得如此有把握。看起來,你跟那個司徒姑娘的交情還蠻不錯嘛?」

葉天「噗嗤」一笑,道︰「我發現你吃醋的功夫實在高人一等,什麼醋你都敢吃。」

小玉道︰「我不該吃嗎?」

葉天道︰「當然不該。我連司徒姑娘是誰都不知道,你吃哪們子飛醋?」

小玉道︰「你想不想知道她是誰?」

葉天道︰「你認得她?」

小玉道︰「當然認得。」

葉天神情大振道︰「請你趕快告訴我,那個女人究竟守在是什麼來歷?」

小玉輕哼了一聲,道︰「我現在還不想告訴你,等我哪天高興的時候再說!」

說完,秀發一甩,轉身就想回房。

誰知剛剛走出幾步,突然又縮回來,滿面驚愕地指著那間堆滿器具的工作間,尖叫道︰「你那里面一定有機關!里面的東西好像都在動!」

葉天「噓」的一聲,道︰「小聲點,外面一定是來了客人。」

小玉立刻壓低嗓門,悄聲道︰「這麼早,誰會跑來找你?」

葉天道︰「一定是生客,你先進去避避。」

他一面說著,一面已拖著小玉走了進去。這時堆置在室內的雜物器具,果然正在自動地朝後挪動,同時臥房的牆壁也在緩緩地往外移。

兩人走入臥房不久,那兩間房已變成了一間,原來隔在中間的那面牆壁已移到了外面,剛好將所有的雜物全部擋在牆後,連陳設在室內的櫥櫃桌凳等也都已隱入壁中。

陰暗的臥房登時變得明亮起來,而且顯得空空蕩蕩,唯一剩下來的就是一張床。

小玉環首四顧道︰「房里什麼都沒了,你叫我躲在哪里?」

葉天回手一指,道︰「你沒看到嗎?那張床還在等著你。」

小玉跌著腳道︰「小葉,你是怎麼搞的!在這種時候,你還有心情跟我開玩笑?」

葉天繃著臉,一本正經道︰「你看我像在跟你開玩笑嗎!」

小玉看看他的臉,又看看那張床,嚷道︰「可是你怎麼可以叫我光著躲在床上見客!像話嗎?」

葉天失笑道︰「誰叫你光著在床上見客?你不會躲到床後面去?」

小玉指著床後的牆壁,又急又氣道︰「你自己看看,那地方能躲人嗎?」

這時院中已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

葉天似乎已無暇跟她多作解釋,匆匆把她往床上一推,然後將散在床邊的各種衣物配件,以及手里那件半干半濕的小褂,統統扔給她,那張床也開始緩緩地在朝上翻,同時床後的牆壁也逐漸在往後陷。

小玉這才恍然而悟,開心得笑嘻嘻道︰「原來這里也有機關!」

葉天又「噓」的一聲,輕輕道︰「你小心一點,牆壁里邊也有。」

小玉忙道︰「在哪里?你快告訴我!」

葉天道︰「在牆壁合起來之後,左首自然會出現一道窄門,窄門下面是一條暗道,直通石掌櫃臥房的衣櫥里。」

小玉緊抓著床沿,道︰「哪個石掌櫃?」

葉天道︰「就是後街‘石名園’的那個石掌櫃,我去年曾經帶他到你那兒吃過飯,你忘了?」

小玉道︰「是不是那位胡子白白的老大爺?」

葉天道;「不錯,正是他。」

小玉道︰「我知道了,只要認識的人就好辦。」

葉天道︰「有件事你千萬記住,你要出去之前,一定要在壁廚門上敲三下,無論有沒有人應聲,都不能多敲!」

小玉道︰「少敲行不行?」

葉天道︰「也不行,只能敲三下,不能多,也不能少,否則……就麻煩了。」

小玉道︰「好,看在他那把年紀份上,我也不便嚇唬他,就只敲三下,行了吧?」

葉天笑了笑,朝她光溜溜的身子瞄了一眼,道︰「還有,石掌櫃雖然上了年紀,但也是個男人,所以你最好把衣裳穿起來,免得害他老人家中風。」

小玉沒有回答,只發出一串「吃吃」的嬌笑聲。

嬌笑聲中,床身已然翻起,整個陷進了牆壁中,床底與牆壁頓時結合成一體,連顏色也完全一樣,只是上面多了幾根紅里透黑的棗木棍,每根棍子全都擦得閃閃有光,整整齊齊地排列在翻起來的床底上。

除此之外,房里再也沒有其他東西,看來唯一可以待客之物,便是那幾根棗木棍。

葉天就站在那排棍子旁邊,一副靜待貴客光臨的樣子。

腳步聲響很快便已到了門外,那人似乎對葉天這棟房子特別感興趣,在門前察看許久,才突然「咯」的一聲,一掌結結實實地擊在門板上。

門板顯然十分牢固,竟然紋絲不動。

那人停了片刻,第二掌又已擊出,用的力量更猛,誰知手掌尚未觸及門板,房門忽然自動啟開。那人好像一時收掌不及,身子整個沖了進來,剛剛站穩腳步,只听轟然一聲,房門又已自動關閉。

葉天一見那人的打扮,眉頭便已皺起,原來又是一襲黑施、面容蒼白的黑袍怪人。

那黑袍怪人目光閃閃地朝四下掃了一眼,最後終于停在那排棍子上,語氣極為森冷道;「江陵葉夫人的相思根法倒也小有名氣,你大概就是她的兒子吧?」

葉天笑笑道︰「我是葉夫人的兒子沒錯,但你又是誰?」

黑袍怪人微微愣了一下,道︰「難道那姓聶的丫頭還沒有把我的身分告訴你?」

葉天搖著頭,道︰「你不是粉面閻羅曹剛,裝也裝不來的。」

黑袍怪人道︰「哦?何以見得?」

葉天道︰「因為你沒有他那股氣勢。」

黑袍怪人道︰「什麼氣勢?」

葉天道︰「你知道麼,叫花子穿上龍袍也不像皇帝,因為他討飯討慣了,眼楮總是朝上看的。像你這種人,充其量也只能做做他的替身,一輩子也休想坐上神衛營統領的寶座,因為你天生就沒有那種架勢!」

黑袍怪人冷笑。

葉天繼續道︰「不過看來你身手不弱,想必也不是無名之輩。你何不把面具取下來,彼此坦誠地談一談?說不定也可以交個朋友。」

黑袍怪人冷冷道︰「我既不想跟你談什麼,也不是來跟你交朋友的。」

葉天道︰「那麼你來的目的是什麼呢?」

黑袍怪人什麼話也沒說,只伸出了一只手掌。

葉天朝那只手掌瞄了一眼,道︰「看你這只手掌,應該是個使劍的高手,我說的對不對?」

黑袍怪人道︰「我不是來叫你看手相的,我只想討回我的東西。」

葉天道︰「什麼東西?」

黑袍怪人一字一頓道︰「殘月環!」

葉天哈哈一笑道︰「老兄,你真會開玩笑,我幾時拿過你的殘月環?」

黑袍怪人道。「你也不必再跟我裝蒜,昨夜林道上那只殘月環,分明是落在你的手里,你想賴也賴不掉的!」

葉天道︰「我根本就沒有跟你要賴的必要,因為就算那只殘月環落在我手里,那也是粉面閻羅曹剛遺失之物,也輪不到你老兄來討。」

黑袍怪人冷哼一聲,道︰「果然在你手里,那就好辦了。」

葉天笑笑道︰「依我看來,一點也不好辦。」

黑袍怪人倒背著雙手,四下看了看,最後停在葉天面前丈余之外,冷冷道︰「當年葉夫人以一套相思棍法縱橫大江南北,也確實風蚤過一陣子,但不知你學了她幾成?」

葉天想了想,道︰「我想總有個十五六成吧!」

黑袍怪人征了征,好像生怕自己听錯,小小心0問道︰「你說……十五六成?」

葉天道︰「沒錯,也許還多一點。」

黑袍怪人縱聲尖笑道︰「你也真敢胡吹!如果你的棍法當真能超過葉夫人,也就不必躲在襄陽做縮頭烏龜了。」

葉天道︰「你搞錯了。我留在襄陽,並不是為了躲誰,而是等著一群龜孫來給我送鑰匙。」

黑袍怪人道︰「送什麼鑰匙?」

葉天道︰「當然是開啟那扇寶藏之門的鑰匙。」

黑抱怪人赫然又從懷里掏出一只烏黑的殘月環,在手上轉了轉,道︰「你所說的鑰匙,大概括的就是這種東西吧?」

葉天眯著眼楮,咽了口口水,道︰「不錯……莫非閣下也是趕來給我送鑰匙的?」

黑袍怪人又是一聲冷哼,道︰「有本事你只管拿去,不過我事先不得不警告你,要想從我手里把東西拿走,得憑真本事,靠嘴皮子是沒用的。」

葉夫也不嚕嗦,回手抓著一根棗木棍,稍許猶豫了一下,又換了一根粗一點的在手里抖了抖,然後凝視著黑袍怪人,道︰「你的劍呢?」

黑袍怪人道︰「你的功夫怎麼樣姑且不論,眼光倒也利得很,居然能看出我是使劍的,倒也真不簡單。」

說完,將殘月環隨便朝腳下一丟,不慌不忙地月兌下黑袍,蓋在那只殘月環上,然後隨手將纏在腰間的一條烏黑的腰帶取下,只听「啪」的一聲,那條腰帶陡然彈了開來,竟然是一柄百煉精鋼的軟劍。

劍身在黑袍怪人手中不停地顫動,發著刺眼的光芒。

葉天楞了一下,又急忙去換另一根棍子,尚未容他轉過身子,一條黑影已撲了過來。

那黑袍怪人雖已月兌掉黑袍,里里穿的依然是一套黑色的勁裝,再加上一柄漆黑的軟劍和一張蒼白的臉,看上去顯得格外詭異。

葉天發棍轉身,沿牆游走,掙扎良久,才從那人劍下月兌困而出,凌空接連兩個倒翻,總算被他翻到房間中央,雙腳甫一著地,棗木棍已如車輪般的在手中旋轉過來。

黑袍怪人銅身停步,輕抖著軟劍,冷笑道;「娘們兒教出來的東西,果然女敕得很!」

葉天笑了笑,身形陡然橫飆而出,棍尖微挑,地上那件黑袍「呼」的一聲,直向他的主人飄射過去,原本被蓋在袍下的殘月環也已隨棍而起,在棍端轉了兩圈,猛地跟隨那件只袍「咻咻」有聲地飛了出去,去勢之快,疾如閃電。

黑袍怪人的身手也極了得,那件黑抱剛剛飄出,他已騰身躍起,人劍自抱上越過,側身躲過迎面而來的殘月環,抖劍便刺,但見劍花點點,招招不離葉夫胸月復間的要害部位。

葉天邊退邊閃,不時擇根反擊,每招都在黑袍怪人面前晃動,似乎擾亂對方視听,遠比攻擊來得更加重要。

黑袍怪人正在刺得起勁,忽覺腦後生風,慌忙將身形往前一撲,只听得「咻」的一聲,方才被葉天撥出的殘月環已疾飛而返,自他頭頂擦過,雖然屢被擊中,但頂上的灰發卻被帶走了一撮,情勢端的驚險萬分。

殘月環的走勢依然不衰,又已「咻咻」有聲地飛轉回來,直飛到那排棗木棍前,才力盡掉落在地上。

黑袍怪人沖出幾步,才勉強站穩,回首瞪著洋洋自得的葉天,雙目中閃露出凶狠的光芒。

葉天兩手撐棍,搖著頭道︰「你老兄的劍法一定是姥姥教的,簡直老到家了!」

黑施怪人吭也沒吭一聲,便如一頭豹子般的躥了過來。

「波波」一陣響聲中,剎那間已刺出十幾封,攻勢猛烈,劃招凌厲,果然是個使刻的高手。

葉天不敢大意,急忙收起嘻笑之態,也將模索多年的一套「相思魔棍」施展開來。

相思棍法原本是葉家夫人所創,是一套極適合女人修練的棍法,顧名思義,其中多以貼身纏斗的招式為主,後經心靈手巧的葉天修改,雖然融入不少陽剛之氣,但招式卻變得更加纏綿,本領再高的人,也很難在他的根下將功力全部發揮出來,而且招式變換也極困難,由于人、棍的距離太近,想拉遠一點都不容易。

所以黑袍怪人劍招雖猛,卻有一股力不從心之感,因為葉天所佔部位,幾乎都是很難出劍的地方。

在久攻不下的情勢下,黑袍怪人突然月兌出戰圈,直撲那只落在牆邊的殘月環,環一入手,便已甩出,同時轉身揮劍,目標竟是床下的那排棗木棍,看來他是決心要先將那幾根棍子砍斷,以絕後患。

誰知剛剛砍了幾下,好像觸動了機關,那張瓖在牆壁上的床鋪突然翻了下來。

黑袍怪人慌不迭地倒退幾步,正在驚駭間,但見一張不黃不白的被單迎頭罩下,同時一條身影自尚未完全啟開的壁縫中疾躥而出。他剛想抖動軟劍,被單已然罩在頭上,被單還沒有揮開,猛覺胸窩一陣劇痛,迫使他不得不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慘叫聲中,他的身子已如小山般的轟然倒在地上,胸窩上插著一柄短劍,鮮血很快地將被單染紅。腳下站著一個半果的女子,那女子當然是小玉。

葉天揮棍蓋落那只殘月環,正想趕過去保護那幾根不能亂踫的本木棍,卻被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呆了,愣愣地看了小玉半響,才道︰「你還沒有走?」

小玉驚魂乍定,嗔嗔地瞪著葉天,道︰「你看看人家這副樣子,能見人嗎?」

原來小玉直到現在還沒有穿衣裳,只將葉天那件半濕半干的小褂被在身上,看上去松松垮塔狼狽萬分。

葉天莫明其妙道︰「咦,你的衣裳不是都在里邊嗎?為什麼不穿上?」

小玉沒好氣道︰「都是你那個倒楣的機關,把人家的衣裳卡在床下,誰也推不動,拉也拉不出,你叫人家怎麼容嘛?」

葉天嘆了口氣,道︰「倒媚的不是我那個機關,而是這個家伙。如非他砍了那第一根棍子幾劍,他也死不了,你也出不來,恐怕在里邊還有得等呢!」

小玉拔起短劍,姚開被單一角,朝里看了一眼,道︰「這家伙不會是曹剛吧?」

葉天道︰「當然不是,如果是他,怎麼可能如此輕易就被你刺中!」

小玉一副六神無主的模樣,道︰「現在我們應該怎麼辦?」

葉天道︰「你指的是什麼事?」

小玉道︰「這具尸首,我們總不能把他擺在屋子里吧?」

葉天道︰「這個你放心,等一下曹老板來了,自會把他拖走。」

小玉一听曹老板要來,不禁嚇了一跳,道︰「那我得趕緊穿上衣裳,我這副樣子萬一被他看到,他以後可有得笑了。」

葉天笑眯眯道︰「不會的,其實你這副樣子美得很,他看了咽口水都來不及,哪里還會笑你!」

小玉狠狠地啐了一口,跳到床上把衣袋一件件地找出來.誰知那張床被她一陣踹動,整個房間又起了變化,不但桌櫃自壁中緩緩移出,那面牆壁也開始慢慢向中間滑動,顯然是方才又被她無意間觸動了開關。

牆壁轉瞬間便已恢復原狀,臥室頓時又暗了下來,那具尸體也剛好被隔在房中。

小玉本想下床,看了那具尸體,又急忙縮了回去,怕兮兮地望著倚門而立的葉天,道︰「你能不能先把他搬到外面去?」

葉天道︰「可以,我搬頭,你搬腳,怎麼樣?」

小玉立刻道︰「我不要!」

葉天笑笑道︰「那就等曹老板來了再說,好在他也不會偷看你,你怕什麼?還是趕快穿衣裳吧!」說著,便想朝外走。

小玉急忙叫道︰「喂!你別走!」

葉天回頭望著她道︰「你不是不喜歡人家看你換衣裳嗎?」

小玉道︰「偶然給你看一次也不要緊,而且……我還有話要問你。」

葉天聳聳眉,做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道︰「好吧!什麼話,你問!」

小玉翻著眼楮想了又想,道︰「你這套機關倒也神奇得很,我想你當初一定費了很大的心思吧?」

葉天瞧她那副神態,不禁「噗嗤」一笑,道︰「你怎麼突然會對這種東西發生了興趣?」

小玉一邊穿著衣裳,一邊道︰「是啊!你房子里有機關,我總要先模清楚,否則哪天被糊里糊涂地困在這里邊怎麼辦?」

葉天道︰「你放心,這種機關簡單得很,絕對困不住人的。」

小玉道︰「誰說的?我方才不就被困在里邊!」

說著,已將那件小褂褪下來,那身潔白粉脂的肌膚,在陰暗的房里顯得更加耀眼。

葉天遠遠地欣賞著她那縴秀而不露骨的大好身段,嘻嘻笑道︰「那是你自己喜歡光著亂跑,如果你穿得整整齊齊,現在早就出去了。」

小玉橫眉豎眼道︰「這可是你說的,你給我好好記住!」

葉天依然笑著道︰「記住又怎麼樣?難道你以後不想理我了?」

小玉又斜著眼楮想了想,道︰「就算理你,你也休想再叫我隨便月兌衣裳。」

葉天毫不在乎道︰「月兌不月兌在你,對我倒無所謂,不過對你自己,可是個莫大的損失。」

小玉將忙著系扣子的雙手停了停,道︰「我自己有什麼損失?」

葉天輕描淡寫道︰「你想想看,像你這麼美妙的身子,不經常亮亮相,整天裹在衣袋里,豈不是太可惜了?」

小玉狠狠地啐了他一口,裙帶尚未系好,跳下來就想往外跑。

葉天急忙攔在門口,道︰「你要到哪兒去?」

小玉道︰「回家。」

葉天道︰「你不是還想模清我房里的機關嗎?怎麼說走就走?」

小玉嘴巴一撇,道︰「這種爛機關有什麼好模的!只不過是靠地板下的幾個鐵錘和滑桿滾動的力量來控制罷了,你當我真的不懂嗎?」

葉天大拇指一挑,道︰「有學問,了不起!」

小玉洋洋得意道︰「這也說不上什麼學問,這點常識我還有。」

葉天道︰「只可惜這次你看走眼了。」

小玉一怔,道︰「你用的不是鐵錘和滑桿?」

葉天搖頭道︰「安裝那種東西工程太大,而且花費也多。那時候我窮得要命,買這棟房子已弄得債台高築,哪里還裝得起那麼貴的東西?」

小玉听得眼楮一眨∼眨道︰「那你這機關是靠什麼力量轉動的?」

葉天沉吟著道︰「這也是個秘密,我現在也還不想告訴你,等你高興的時候再說吧!」

小玉訝聲道︰「等我高興的時候?」

葉天道︰「對,最好是很高興的時候。」

小玉登時眉開眼笑道︰「我現在就很高興,而且還高興得不得了。」

葉天道︰「真的?」

小玉舞手劃腳道︰「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

葉天道;「我又不是瞎子,當然看得出來。」

小玉道︰「那你就趕快說吧!」

葉天道︰「你先說。」

小玉道︰「你叫我說什麼?」

葉天道︰「那位司徒姑娘的事,你不是說等高興的時候才告訴我嗎?」

小玉美麗的臉孔馬上拉了下來,冷「哼」一聲,酸味十足道︰「原來你想拿這件小事,來跟我交換那女人的來歷?」

葉天淡然造︰「如果你不願意就算了,我絕不勉強你。」說完,大大方方地將身子往旁邊一讓,伸手做出肅客的模樣。

小玉一邊慢慢地朝外走,一邊回顧著道︰「你真的不肯告訴我?」

葉天道︰「我可不像你那麼小氣,下次我一定告訴你。」

小玉道︰「下次是什麼時候?」

葉天模著鼻子想了想,道︰「等你再在我面前月兌光的時候,你不听我也非說不可。」

小玉停步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我真在你面前月兌光,你就說?」

葉天道︰「不錯。」

小玉飛快地轉回來,人還沒到葉天面前,裙子已開始向下滑落。

葉天慌不迭地抓住她的裙腰,道︰「等一等,現在可不行。」

小玉翻著眼楮,道︰「怎麼?你想要耍賴?」

葉天道︰「你放心,我答應你的絕對算數,不過現在又有人來了,你總不想弄得再像方才一樣狼狽吧?」

小玉傾耳細听,院中果然有了腳步聲,而且來的似乎不止一個,不禁皺起眉尖,道︰

「你的客人倒不少。」

葉天道︰「也不算多,不過今天好像有點反常。」

小玉道︰「但不知這次又是誰?」

葉天擔心道︰「我想該不會又是粉面閻羅曹剛那批人吧!」

說話間,只听外面已在輕輕地呼喚著道︰「請問葉大俠在家嗎?」

葉天立刻松了口氣,道︰「是陳七和他那兩名弟兄。你是留下來,還是先回去?」

小玉竟不開心道︰「他們又跑來干什麼?」

葉天雙手一攤,道;「誰知道?」

小玉道︰「我看把他們趕回去算了。」

葉天道︰「不好,我想一定有重要的事,否則他們不會一大早來吵我。」

小玉一副依依不舍的樣子道︰「既然這樣,我就只好先回去了。」說著,小心地繞過地上的尸體,又上了那張床鋪。

葉天忙道︰「陳七兄弟也不是外人,你何必要走私道?從大門出去不是省事得多!」

小玉扭著身子道︰「我不要!」

葉天失笑道︰「你的臉皮好像還變薄的?」

小玉忸怩了一下,道;「那兄弟三個的嘴皮子也未必比我的臉皮厚多少,萬一我在這里的事被他們張揚出去,你叫我以後怎麼做人?」

葉夭听得蠻不是滋味,道︰「你好像很不願意讓人知道你跟我在一起的事?」

小玉急忙道︰「如果我不願意,我又何必跑來?你又沒有勉強我?」

葉天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在乎他們怎麼說?」

小玉委委屈屈道︰「跟你在一起和陪你睡覺完全是兩回事,傳出去總是不太好听,而且我也不是小寡婦,也不是小桃紅,再怎麼說我也還是個黃花大閨女,你總得讓我面子上過得去才行!」

葉天緩緩點著頭,道︰「你既然這麼說,我也只好放你走了,不過你要走這條路,可千萬不能忘記我方才囑咐你的話。」

小玉連連點頭道︰「我知道,出去之前敲三下,不能多,也不能少,對不對?」

葉天道︰「不錯。還有,石掌櫃雖然上了年紀……」

小玉沒等他說完,便已笑著道︰「你放心,我衣裳已經穿好,不會害他中風的。」

葉天忙道︰「我指的不是這個,是另外一件事,而且也很重要。」

小玉道︰「什麼事?你說。」

葉天道︰「石掌櫃雖然上了年紀,火氣可是依然大得很,你務必要對他客客氣氣,絕對不能惹他發火,否則你的麻煩就大了。」

小玉盯著葉天,小聲試探著道︰「那位石掌櫃,莫非也是武林中人?」

葉天嘆道︰「豈只是武林中人?簡直就是武林中的煞星!當年他在武林中砍瓜切菜、威風八面的時候,你我都還沒有出世呢!」

小玉斜著眸子想了想,突然叫道︰「他該不會是傳說中的‘魔劍’石和順吧?」

葉天訝然道︰「咦?你知道的果然比我想象中要多得多。」

小玉變色道︰「真的是他?」

葉天道︰「一點都不錯,所以我事先不得不提醒你,他的人既不和也不順,跟名字的意思剛好相反,等一會你見到他,連講話都得特別當心!」

小玉思量了一陣,道︰「我看我還是不要見他的好,我寧願在里邊等。」

葉天道︰「如果我跟他們出去,很晚才回來,你怎麼辦?」

小玉道︰「那我就只好在里邊餓著肚子罵你。」

葉天道︰「萬一我死在外面呢?」

小玉道︰「我正好活活餓死在里面,替你殉情。」

葉天怔了征,道;「替我殉情?」

小玉一本正經道︰「是啊!我這個人說得到做得到,別人行嗎?」

葉天急忙昂首一笑道︰「小玉,你上了我的當了。」

小玉皺著眉道︰「我又上了你什麼當?」

葉天道︰「我方才是故意嚇唬你的,其實石掌櫃的為人好得不得了,一點火氣都沒有。」

小玉半信半疑地瞄著他,道︰「你不是說他是‘魔劍’石和順嗎?」

葉天道︰「不錯,不過無論他當年是誰,如今也已經是個年近七十的古稀老人,火氣怎麼還大得起來?」

小玉道︰「那可難說,有的人活到八十,火氣照樣大得冒煙。」

葉天道︰「我保證石掌拒絕對不是那種人。」

小玉道︰「靠不住。老實告訴你,我听到他的名號,心里就害怕」她一面說著,一面還撫著胸口,兩腳定定地站在床中間,連一點要走的意思都沒有。

門外不斷地傳來陳七的呼叫聲,叫聲越來越急,好像真有什麼重大的事情一般。

葉天好像一點也不著急,依然面帶微笑道︰「其實你根本就不必怕他。你不妨想想看,他肯讓我把秘道出口通到他的房里,足證明他和我的交情非比尋常。他明知你是我的好朋友,怎麼可能再為難你?」

小玉又斜著眸子想了半晌,道︰「嗯,這話倒也有幾分道理。」

葉天忙從地上抬起那柄軟劍,塞在她手里,道︰「還有,石二櫃愛劍成癖,滿屋子掛的都是名劍。你帶著這柄稀有的軟劍當買路錢,一定會把他樂瘋!」

小玉道︰「真的?」

葉天道︰「當然是真的。到時候他不但會對你客客氣氣,說來定還會親手泡杯茶請你品嘗。石名園的茶葉雖然不怎麼樣,石掌櫃泡茶的功夫卻絕對是一流高手,能夠嘗到他親手泡的茶,可不容易啊!」

小玉連連搖頭道︰「我不想喝茶,我只想早點回去,晚上我還得做生意呢!」

葉天道︰「那你還等什麼?還不趕快走?」

小玉這才挪動雙腳,緩緩地向牆邊移去。

葉天彎身將床鋪掀起,剛剛翻到一半,忽然又停住,原來小玉那張吹彈欲破的粉險又打床邊伸了出來。

只見她眼楮一眨一眨地望著葉天,嘴巴一動一動的,卻沒有一點聲音,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葉天耐著性子道︰「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小玉猶豫了好一會,才道︰「小葉,你可不能死啊!你一死就是兩條命,所以你非得多多保重不可。」

葉天笑著道︰「你放心,沒有人要殺我的。像我這麼可愛的人,難忍心下得了手?」

小玉听得又開始「吃吃」地嬌笑起來。

葉天趁機將她的頭往里一按,轟然一聲,床鋪已整個瓖進了牆壁。

門外呼叫之聲更急,三個人的嗓子都喊啞了。

葉天仍舊不慌不忙地把那根使用過的棍子放回原處,然後走到外面,又將黑袍怪人帶來的那只殘月環收好,才把房門打開來。

陳七兄弟三人如同出押猛虎地沖進來,還沒有開口,便先伸出了三只手指頭。

葉天打著哈欠,伸著懶腰,一副剛剛睡醒的模樣,道︰「說吧,三件什麼事?」

陳七緊緊張張道︰「第一件事很重要。」

站在陳七左首那名弟兄立刻接道︰「第二件事更加重要,」另一個也已迫不及待道︰

「第三件事可能比前兩件加起來還重要!」

葉天苦笑道︰「看來我只好先听第三件了。」

陳七弟兄三人頓時沉靜下來,臉上不約而同地流露出哀傷的神色。

葉天的神色也不禁一緊,道︰「說啊!第三件事是什麼事?」

陳七黯然道︰「江老爺子歸天了。」

葉天呆了呆,道︰「這麼快?前幾天我還听說至少也可以拖上半年的……」

陳七道︰「是啊!所以我覺得個中定有暖蹺。」

站在陳七左首的那名弟兄忽然道︰「葉大俠,依你看,會不會是龍四爺搞的鬼?」

葉天搖頭道︰「不太可能,我想一年半載他還應該等得及,用不著暗下毒手。」

右首那名弟兄遲遲疑疑道︰「說不定是江大少自己玩的花樣!」

葉天又搖頭道︰「江大少雖然不肖,但這種人神共憤的事,硬想他還做不出來。」

左首那名弟兄猛一跺腳道︰「那麼只有孫濤了,一定是他干的!」

沒等葉天開口,陳七便已搶著道︰「絕對不是他!前兩天小……老板娘還說日子拖得愈久,對孫濤愈有利。那家伙長相雖笨,腦筋卻靈光得很,像這麼簡單的事,我不相信他會算不出來。」

葉天道︰「不錯,我也認為不可能是他。」

左首那名弟兄皺著眉頭,托著下巴道︰「那麼會是誰干的呢?」

右首那個也擠眉弄眼道︰「只有這三個人跟江老爺子的生死有利害關系,除了他們之外,還有誰會干這種傻事?」

葉天想了想,道︰「這件事咱們且不去管它,第二件事是什麼?」

陳七往前湊了湊,道︰「昨天夜里李家大院又出了事。」

左首那名弟兄急忙接道︰「至少死了有十幾個人。」

葉天好像已經預知下面應該輪到哪個說話,目光自然而然地轉到陳七右首那名弟兄臉上。

右首那個果然緊接著道︰「而且那十幾個人據說都是武林中小有名氣的人物,由此可見那個凶手一定厲害得不得了。」

葉天道︰「有沒有發現凶手是什麼人?」

三個人同時搖頭,看上去不但動作整齊劃一,甚至連神態都完全一樣。

葉天苦笑了笑,忽然嘆道;「李家大院過去只是一片無人光顧的廢宅,自從楊老頭那批人來了之後,好像突然熱鬧起來。」

陳七也跟著嘆了口氣,道︰「而且好像還熱鬧得充滿了血腥氣昧。」

左首那名弟兄冷哼一聲,道︰「我看那十幾個人之死,楊老頭那批人絕對月兌不了關系!」

右首那個也冷笑著道︰「也許凶手就是他們那批人!」

葉天淡淡道︰「捉拿凶手是衙門的事,用不著咱們替他們躁心。」

陳七馬上接道︰「對,連衙門的捕快都不著急,咱們又何必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左首那名弟兄笑了笑,道︰「我看那些捕快老爺們不但不為,好像連管都做得管了,最多也不過派幾個人收收尸。反正死的都是武林人物,又沒有人在後面告狀,他們追也是白追。」

右首那個也笑笑道︰「可不是!再這樣下去,恐怕連尸首都沒入收了。收戶也要花錢,像前幾天死在李家大院附近的那些人,如非龍四爺拿出大把的銀子,也許直到今天尸首還擺在那里,你們信不信?」

葉天一面點著頭,一面沉吟著道︰「奇怪,為什麼近來每個人都對李家大院特別感興趣?那里究竟隱藏著什麼秘密?」

陳七道︰「對啊!听說最近有不少人想收買那片廢宅,結果連屋主都找不到。」

左首那名弟兄接道︰「那些人里也包括楊老頭在內,他好像還花錢買通地保為他調查,可是直到現在,不但沒有查出屋主的下落,連李家的子子孫孫也全都一個不見,你說奇怪不奇怪?」

右首那名弟兄立刻道︰「那有什麼奇怪?如果還能夠找出李家大院的後代子孫,那個地方也就不會變成一片廢宅了。」

葉天听得連連點頭道︰「有道理!」

語聲微微一頓,又遭︰「你們有沒有注意到死在那里的都是些什麼人,其中有沒有熟面孔?」

陳七搖頭道︰「我們根本就沒有看到,只是听說而已,不過另外一個地方也死了幾個人,其中有一個人你一定認識,這也正是我今天想告訴你的另一件事。」

葉天道︰「哦?但不知是哪一個」’陳七道︰「就是在你攤位隔壁第四家那個賣膏藥的,外面的人好像都叫他膏藥張。」

葉天大吃一驚道;「什麼?膏藥張死了?」

陳七道︰「不錯,這次是我們親眼看到的,絕對錯不了。」

葉天急忙追問道︰「是怎麼死的?」

陳七道︰「好像是被黑袍怪人手下殺死的,不過他也沒虧本,對方也死了三個。」

左首那名弟兄挑起大拇指,道︰「那家伙雖然只是個賣膏藥的,但身手卻極了得,居然能夠以一搏三,實在了不起!」

右首那個也面露敬佩之色,道︰「他不但死得轟轟烈烈,而且樣子也極莊嚴,死後手上依然握著那把關刀,讓人扳都板不開,連替他收尸的那幾個官差看得都直搖頭,搬動他的時候也特別小心,好像每個人都對他敬重得不得了!」

葉天听得整個人呆住了。這些年他飽嘗憂患,情緒很不容易波動,但此刻卻有一股說不出的感傷。

陳七弟兄三人也不再言語,只默默地望著他。

沉默了很久,葉天才又開口道︰「你們方才說膏藥張的尸體,已經被官差收走了?」

陳七道︰「不錯,天還沒亮就收走了。這次他們倒收得蠻快,不知又是哪位善心人士出的銀子。」

左首那名弟兄道︰「我看極可能又是龍四爺!」

右首那個立刻道;「不可能,這次的事情不是出在他的地面上,要花錢收尸,也應該是江大少的事。」

陳七冷笑一聲,道︰「你有沒有搞錯,江大少是肯花這種錢的人嗎?」

他那兩個弟兄同時搖頭,顯然對江大少的印象都很惡劣。

陳七繼續道︰「更何況他們自己家里也死了人,現在有沒有收尸還難說得很。」

左首那名弟兄也笑著道︰「就其他肯出錢恐怕也很難,孫濤那批人一定不會饒過他,無論是不是他干的,弒父這頂帽子鐵定會安在他頭上。」

右首那個也幸災樂禍地道︰「總之咱們以後可有熱鬧瞧了。」

陳七忽然嘆了口氣,道︰「我就怕兩邊弄得兩敗俱傷,如果地盤全部落在龍四爺手上,到時候咱們弟兄就更不好混了。」

左首那名弟兄道︰「對,龍四爺手下個個如糧似虎,可比江家那批人難伺候多了!」

右首那個也嘆了口氣,道︰「最要命的就是那個丁長喜,那家伙最陰險不過,一旦讓他得勢,我們弟兄只怕連江水都沒得喝。」

陳七突然望著葉天,道︰「如果葉大俠對這塊地盤有興趣,這倒是個大好機會。」

左首那名弟兄趕快接道︰「大哥說得對極了,只要葉大俠振臂一呼,我相信一定有很多人願意替你賣命!」

右首那個也等不及似的道︰「我們三個三條人命第一個就先交給你,只要你葉大俠吩咐一聲,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說完,又轉頭看看陳七,道︰「大哥,你說是不是?」

陳七道︰「其實我們這三條命早就交給葉大快了,就算他要我們的腦袋我們也馬上摘給他。」

葉天連忙苦笑道︰「你們弟兄這番心意我心領了,不瞞你們說,我對這種事情,一點興趣都沒有。」

三個人听得登時傻住了,每個人臉上都充滿了失望的神色.葉天想了又想道︰「不過你們三個大可放心,將來無論哪個得勢,你們在襄陽都有得混了。」

陳七神情一振,道︰「為什麼?」

葉天道︰「因為你們是魔手葉天的朋友,我相信他們多少總會賣我幾分交情。」

陳七大喜過望道︰「那當然,只要葉大俠肯替我們弟兄出面,那還有什麼話說!」

他那兩名弟兄也在一旁開心得嘴巴都合不攏,同時還在不住地點頭,顯然十分贊同他們大哥的看法,而且也對葉天的承諾充滿了信心。

葉天沉默片刻,忽然道︰「但有件事情,我不得不先警告你們。」

陳七忙道︰「什麼事?」

葉天道︰「做我魔手葉天的朋友,固然有點好處,但也有很多壞處,而且據我估計,只怕壞處遠比好處多得多。」

陳七弟兄三個誰都沒有開口,但都不約而同地表現出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葉天苦笑著道︰「你們知道那個黑袍怪人是哪一個嗎?」

三個人同時插頭。

葉天道︰「他就是人人畏之如虎的神衛營統領、江湖上都稱他粉面閻羅的曹剛,這個人你們有沒有听說過?」

三人又同時點頭,臉上卻連一絲畏懼的神色都沒有。

葉天嘆道︰「這次我最要命的對手就是他,我在襄陽一住多年,為的就是躲避那批人。」

陳七淡淡道︰「哦,原來是這樣的。」

葉天道︰「你們怕不怕?」

陳七道︰「怕什麼?」

葉天反而有點吃驚道︰「是我的朋友,就等于是神衛營的敵人,也就等于是粉面閻羅的眼中釘,難道你們一點都不在乎?」

陳七道︰「有什麼好在乎的?大不了跟他拼了!」

左首那名弟兄道︰「對,三個人三條命,有什麼了不起!」

右首那個也滿不在乎道︰「反正我們這三條命已經交給葉大俠了,活著,我們替你跑腿,死了……听說鬼沒有腿,但我們也一樣可以替你辦事。」

說完,三人相顧而笑,表現得豪情萬丈,看上去一點都不像市井中的小混混。

葉天愣了半晌,才嘆了口氣,道︰「好吧!你們既然這麼說,我也不再嚕嗦。我現在正好有件事想拜托你們三個去辦,不知你們肯不肯幫我這個忙?」

陳七道;「不要客氣,無論什麼事,你只管吩咐一聲,我們弟兄腦筋雖不怎麼樣,六條腿倒也還管用!」

葉天道︰「好,你們立刻到縣衙去一趟,幫我把膏藥張的尸有領回來。」

陳七听得眉頭一皺,道︰「這個嘛……恐怕不太容易,我想葉大俠也應該知道,跟衙門里的那群大老爺們打交道,困難得很!」

葉天笑笑道︰「也不見得,如果他們跟你嘈噱,你就拿銀子砸他們,直砸到他們點頭為止。」

陳七立刻松了口氣,道︰「有銀子,那就好辦多了。」

葉天從里邊取出兩只金元寶,道︰「這些夠不夠?」

陳七咽了一口唾沫,道︰「用不了這麼多,我想有一只就足夠了。」

葉天道︰「剩下的連同膏藥張的尸首,一塊交給‘明安專,的廣智和尚,叫他好好地替膏藥張做場法事,就說是小葉特別拜托他的。」

陳七二話不說,金子往懷里一揣,回頭就走,邊走邊向緊隨在身後的那兩名弟兄問道︰「明安寺在哪里?你們知道吧?」

其中一名弟兄沉吟著道︰「我想葉大俠指的一定是他做生意的那座‘清安寺’!」

另外那名弟兄立刻道︰「沒錯!清安寺的住持,正是廣智和尚。」

陳七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罵道︰「他媽的!朝代變了,連廟宇的名字也要跟著變,這年頭出家人也都怕事得很……」

謾罵聲中,三人很快地走出大門。沒過多久,曹老板的馬車便已停在門前。

大門依然開著,葉天也依然站在與大門相隔不遠的房門內。看上去連站立的姿勢都沒有變,也不知道直著眼在想什麼,好像整個人都倡在那里。

直等到曹老板穿過小院,進了房門,他才陡然驚醒,急咳兩聲,道︰「你終于來了,我已經候駕多時了。」

曹老板打著哈哈道︰「你這人倒也變守信用,居然真的開著門在等我!」

葉天伸手道︰「金子呢,有沒有帶來?」

曹老板皺眉道︰「金子又跑不掉,你急什麼?我是特地趕來告訴你幾件大事。不瞞你說,我忙了整整一夜,直到現在還沒有回家睡覺呢!」

葉天道;「你想告訴我的,是不是三件事?」

曹老板望著他,沒有吭聲。

葉天道︰「第一件是江老爺子去世的事,第二件是李家大鬧又死了十幾個人,第三件嘛……」

說到這里,深深地嘆了口氣,道︰「我實在沒想到,膏藥張全糊里糊涂地死在他們手上。」

曹老板也嘆了口氣,道︰「看來我這一趟是白跑了。」

葉天道︰「你沒有白跑,我正有一件麻煩的事,非你幫忙不可!」

曹老板道︰「什麼事?你說。」

葉天轉身將里面那扇門推開來,朝那黑袍怪人的尸體指了指。

曹老板探首往里一瞧,登時嚇了一跳,失聲尖叫道︰「啊喲!你怎麼把小玉給殺了?」

葉天听得既好氣、又好笑道︰「你在鬼吼什麼?我要殺小玉,還會在地上殺嗎?」

曹老板松了口氣,道︰「說得也是,而且隨便殺殺,也不至于流這麼多血!」

葉天苦笑著,道︰「老實說,像小玉那種女人,如果叫我殺了她,我還真的有點舍不得下手。」

曹老板似乎很有同感地點了點頭,道︰「那你殺的又是什麼人?」

葉天道︰「你何不進去自己看看!」

曹老板走進房里,掀開被單一看那人的長相,就急忙退出來,目光還朝外面瞄了一眼,壓低嗓門道︰「你把粉面閻羅曹剛給宰了?」

葉天故意挺了挺胸道︰「怎麼樣?」

曹老板大拇指一挑,道︰「小葉,還是你行,曹某算服了你。」

葉天哈哈一笑道︰「笨蛋!我要能殺得了曹剛,昨夜就已動手,何必等到今天?」

曹老板回指著那具尸體,怔怔道︰「那麼……他又是誰?」

葉天道︰「這還用問?當然是曹剛的替身了。」

曹老板道︰「能夠殺得了他的替身也好,那群兔息子少一個好一個,不殺白不殺。」

葉天立刻道;「曹兄說得對極了,這一點跟我的看法大全一樣,所以我毫不考慮就把這家伙干掉了,至于以後的事,那就全靠曹兄了。」

曹老板眯著眼楮看著葉天半晌,道︰「以後還有什麼事?」

葉天道︰「當然是處理善後的一些小問題。」

曹老板作個恍然大悟狀,道︰「我明白了,難怪你一口一個曹兄,原來是想讓我幫你毀尸滅跡!」

葉天忍不住模模鼻子,道︰「怎麼做隨你。如果你嫌毀尸滅跡太麻煩,送到衙門里去也可以,說不定還能領到一筆數目可觀的花紅。」

曹老板頓時叫了起來,道︰「小葉,你瘋了?你害朋友也不是這種害法!試想我把這具尸體送到衙門,我的人還出得來嗎?」

葉天渾然不解道︰「為什麼出不來?」

曹老板道︰「你也不想想死的這個人是誰的手下?萬一那批官差被逼得狗急跳牆,把凶手的大帽子往我頭上一扣,到時候花紅領不到不說,我的頸子倒先紅了一圈,而且保證紅得一絲缺口都沒有,你信不信?」

葉天呆了呆,道︰「不會這麼嚴重吧?」

曹老板道︰「誰說不會?只要他們咬定凶手是我,不但我頸上人頭難保,而且我辛苦多年才賺來的金子、銀子、妻子、兒子、車子、房子,還有那幾匹拉車的騾子,轉眼之間就統統變成別人的了。我只為了听你一句話,結果弄得家破人亡,劃得來嗎?」

葉天咳了咳,道︰「我只是隨口說說,並沒有叫你一定听我勸,你可以另想別的方法。」

曹老板緩緩地模著頭,道︰「難!難!難!」

葉天沉嘆一聲,道︰「曹兄,你真的老了。換在十年之前,你處理這種事情,至少也可以想出一百種方法,而現在……」

曹老板截口道︰「現在至少也還有個幾十種,不過每一種做起來都不容易,而且多少要擔點風險。」

葉天忽然笑了一笑,道︰「曹兄,恭喜你,你的機會來了。」’曹老板也模了模鼻子,道︰「什麼機會?」

葉天道︰「當然是敲我竹杠的機會。要多少?只管開口吧廣曹老板臉色馬上一沉,道︰「什麼話?你當我曹某是亂敲朋友竹杠的那種人嗎?」

葉天笑眯眯道︰「莫非你天良發現,這次想免費幫我一次忙?」

曹老板臉色更加難看道︰「那可不行!人要吃飯,馬要吃料,車輪子跑久了軸上還難免要加點油。免費怎麼可以?不過……我可以少收」葉天一副認命的樣子,道︰「好吧!你說,少收要多少?」

曹老板不假思索地伸出了一個巴掌。

葉天道︰「五兩銀子?」

曹老板眉頭又是一皺,道︰「小葉,我看你是越混越回頭了,這種生意的價錢,怎麼可以用銀子來計算?」

葉天驚道︰「你又想買金子?」

曹老板理直氣壯道︰「當然要金子。你莫忘了,咱們談的可是殺頭的生意啊!」

葉天不得不又嘆了口氣,道︰「好,五兩就五兩。金子我是給了,但你總得把處理這件事的方法告訴我才行!」

曹老板敲著腦門,道︰「那當然,不過我現在還在想,一時還沒有決定是把他放在龍四爺門外的大樹下面好,還是擺在江大少門口的石階上好?」

葉天急忙搖手道︰「都不好,這幾天城里已經夠亂了,你何必再火上加油?」

曹老板又想了想,道︰「扔在李家大院附近如何?好在那里的死人很多,增加一個也不容易被人發覺。」

葉天變色道;「你千萬不能這麼做,否則你就把我害慘了。」

曹老板道︰「為什麼?」

葉天道︰「這家伙跑到我這里來,粉面閻羅曹剛一定知道,你一旦把他住李家大院附近一扔,那十幾條人命的凶嫌,豈不全都落在我的頭上?」

曹老板道︰「你的意思是說,這家伙是奉了曹剛之命,跑來行刺的?」

葉天道︰「不是行刺,是送東西。」

曹老板道︰「送什麼東西?」

葉天沉默片刻,才有氣無力道︰「另外一只殘月環!」

曹老板一怔道︰「你有沒有搞錯?那種珍貴的東西,他怎麼可能無緣無故地送給你?」

葉天道︰「是啊,我也正在奇怪,昨天夜里撿到那只,我已經覺得不對勁,今天一早,這家伙又帶著另外一只在我面前晃來晃去。粉面閻羅曹剛明明知道這種東西一經我手必定會被復制出來,他為什麼故意給我制造機會?」

曹老板敲著腦門想了半晌,道︰「我看這件事只有一種解釋。」

葉天道︰「什麼解釋?你說!」

曹老板道︰「我想一定是我們姓曹的天生欠你們姓葉的,每個人都在想盡辦法幫你的忙。」說完,自己已忍不往哈哈大笑起來。

葉天也不得不陪他苦笑一陣,道︰「我的看法,卻跟你完全不同。」

曹老板臉色一整,道;「哦?依你看,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葉天嘆道︰「我看是你們姓營的一個個都吃定了我。你在拼命賺我的金子,粉面閻羅曹剛則拼命拿他手里的殘月環勾引我,想叫我替他賣命。」

曹老板不解道;「這話怎麼說?」

葉天道︰「你知道殘月環一共有幾只嗎?」

曹老板搖頭。

葉天道。「我剛剛才從小玉嘴里得知,正調的數字是六只。」

曹老板道;「換句話說,也就是要打開寶藏之門,非先把六只殘月環湊在一起不可!」

葉天道;「不錯。但任何人想把六只入人視為奇珍異寶的殘月環弄到手里,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粉面閻羅曹剛再厲害,也未必能辦得到。只有我也許還比較容易一點,因為我不找那些人,那些人也會來找我,就像楊百歲他們一樣。」

曹老板若有所悟地連連點頭道︰「所以曹剛索性把他那幾只先交給你,好勾起你的貪念,讓你拼命去把其他幾只弄到手,然後他來個螳螂捕排,黃雀在後,只要牢牢地盯住你就好了,對不對?」

葉天道︰「曹兄聰明過人,果然一點就透。」

曹老板道︰「看來投面閻羅這家伙實在不簡單,這樣做(確省事多了。」

葉天道︰「可不是嘛!」

曹老板突然冷笑‘一聲,道︰「只可惜他的算盤打得未免太如意了,憑他神衛營那些人手,就真能把你魔手葉天盯牢嗎片葉天道︰「那可難說得很。」

曹老板微微怔了一下,道︰「怎麼,連你自己都沒有把握?」

葉天嘆了口氣,道︰「對付曹剛那種人,誰敢說一定有把握?」

曹老板立刻拍著他的肩膀,道︰「你也不必太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想當年武林人人畏之如虎的錢玉伯如何?結果還不是被你要得團團轉!」

葉天無精打采道︰「此一時,彼一時,而且錢玉伯和曹剛完全是兩種不同性格的人,怎麼可以相提並論?」

曹老板又是一怔,道︰「听你的口氣,好像認定曹剛比錢玉伯還要厲害了?」

葉天道︰「那兩個人究竟哪個厲害,我不敢說,我只知道最後殘玉伯是死在粉面閻羅曹剛的手里!」

曹老板大吃一儷道︰「有這種事?」

葉天道︰「這也是我剛剛才听小玉說的,我想一定錯不了。」

曹老板道︰「難怪錢玉伯死得那麼快,原來是被人干掉的!」

葉天感嘆道︰「被一個他平日最信賴、最倚重的人干掉的,你說是不是很悲哀?」

曹老板緩緩地點著頭,道︰「看來曹剛的確是個厲害角色,而且心腸之狠毒,比錢玉伯有過之而無不及。對付那種人,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葉天道︰「不瞞曹兄說,我已經小心得連飯都吃不下去了。」

曹老板驚疑地望了他一會,道︰「小葉,你不會真的怕了他吧?」

葉天沉吟著道︰「怕是不怕,只是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心里覺得很不安穩。」

曹老板道︰「什麼事?說出來大家琢磨琢磨!」

葉天道︰「我對付他固然沒有把握,可是他又憑哪一點吃定了我?他怎麼能夠斷定放出來的殘月環到時候一定收得回去?」

曹老板道︰「對啊!你魔手葉天是什麼人,他多少也該了解幾分,想吃定你,哪有那麼容易?」

葉天道︰「所以我想這里邊一定有花樣,我只是猜不透花樣究竟出在哪里?」

╴曹老板眼神一轉,道︰「依我看,他那幾只殘月環極可能是僅貨,八成是他臨時打造出來,專門用來釣你上鉤的!」

葉天搖頭道︰「不可能。那幾只殘月環的真假,我雖然無法確定,但我敢斷言絕對不是他打造的,因為那些東西都是幾年之前的成品,這一點我還分辨得出來。那個時候,恐怕殘月環根本還沒有落在他的手里。」

曹老板一面點著頭,一面翻著眼胎想了想,道︰「會不會你有什麼弱點抓在他手上?」

葉天道︰「你所謂的弱點,指的是什麼?」

曹老板扳著手指頭道;「譬如說金子啊,女人啊,還有……」

葉天截口道︰「曹兄,你有沒有槁錯?這些都是你的弱點,怎麼統統弄到我頭上來?」

曹老板咳了咳,道︰「人嘛,誰都難免有些弱點,你敢說你沒有?」

葉天笑而不答。

曹老板笑笑道︰「好吧,就算你這個人一點弱點都沒有,但你總有什麼痛腳吧?」

葉天道︰「你所謂的痛腳,指的又是什麼?」

曹老板眼楮翻了翻,道︰「你過去有沒有做過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葉天立刻道︰「我跟你不一樣,從來不做見不得入的事。」

曹老板又咳了幾聲,道︰「至少你總干過幾宗大案吧?像搶、劫、奸、殺等等!」

葉天忙道︰「前面那三樣都沒我的份,人倒是殺了不少,就像前幾年那件事,我不殺他們,早就被他們宰掉了,哪里還能活到今天!」

曹老板道︰「跟神衛營那場混仗不算,最怕的就是殺了人當場被官家發現,那就算你跑掉也變成了黑人,也就等于有了痛腳。這種痛腳一旦被曹剛那種人院住,你想不听他的都不行!」

葉天指著里邊那具尸體道︰「這件事算不算?」

曹老板道︰「當然算。」

葉天道︰「所以我才寧願花五兩金子,趕緊把他搬走。」

曹老板哈哈一笑,道︰「看來你這個人還真的蠻小心的。」

葉天道︰勾附曹剛那種人,不小心一點成嗎?」

曹老板猛一點頭,道︰「好,我現在就把他抬走,再遲了恐怕真的會惹出麻煩來1」

說完,走進房里,抖手將那床架滿鮮血的被單揭開,小心地把尸體整個扶起來。

這具尸身上的血液雖已凝固,但模樣看起來卻更加駭人,隨後趕進來的葉天瞧得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急忙從櫥中取出一壇酒,咕嘟咕嘟地喝了幾口。

曹老板也抓起酒壇,不但自己喝了個夠,而且還吸在產體上不少,然後不慌不忙地替那尸體穿上黑袍,左手拎著酒壇,右手將那尸體攔腰一抱,竟然搖搖擺擺地並肩擠出房門,直向外邊走去,一面走著還一面哼著荒腔走板的小調,裝得真像兩個醉漢一般。

葉天整個人都看傻了,直到曹老板已快出大門,他才追上去道︰「曹兄,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究竟打算把他搬到哪里去?」

曹老板停步回首道︰「為了安全起見,我想還是把他偷偷送到王頭家里去的好。」

王頭是城里的老捕頭,年輕的時候精明干練,老了就更老謀深算,是個一听就使人頭痛的人物。

葉天不禁嚇了一跳,道︰「你送到他家里去,豈不等于跑去自投羅網?」

曹老板喝了口酒,道︰「誰說的?這個時候他在李家大院收尸恐怕還都沒有收完。」

葉天道︰「但他家里總還有人吧?」

曹老板道︰「他那個老伴這時候剛好是買菜時間,那條老黃狗一向都關在前院,我把這家伙往後院一丟,保證萬無一失!」

葉天呆了呆,道︰「你對他家里的環境,好像熟悉得不得了?」

曹老板皮笑肉不笑道;「那當然,每年三節我跑他家里送禮,已經跑了好幾年,怎麼還會不熟悉?」

葉天一副手心不忍的樣子道︰「可是你把這家伙往他家里一丟,你叫他怎麼辦?」

曹老板眉頭一皺,道︰「你這個人真奇怪,隔壁的母雞生不生蛋,干你什麼事?要你來操哪門子的心?」

葉天忙道︰「話不是這麼說,王頭平日為人還算不錯,我們怎麼可以害他?」

曹老板搖著頭,嘆了口氣道︰「你放心,這點小事在他手里轉眼工夫便可解決,絕對害不了他的。」

他一面說著,一面已吃力地將那具尸體拖出大門,像搬貨似的把尸體往車廂里一塞,躍上車轅,抖緒便走,邊走還邊在仰著脖子喝酒。

葉天總算松了一口氣,但遠遠望著曹老板那副悠閑的神態,忍不住地在連連搖頭。

就在這時,忽然有人大聲密道︰「前面那輛馬車,等一等!」

曹老板就好像根本沒有听到,車子走得更快,轉眼便已去遠。但站在門口的葉天卻已神值大變。

原來在後面叫喊的,竟是比王頭更令人頭痛的「鬼捕」羅方。

羅方似乎無意追趕,只追到葉天門前便停下來,他身上依然是那副裝扮,神色也依然令人望而生寒。

葉天神色比羅方也好不了多少,但他不得不擠出個笑臉,故作輕松道︰「能夠在太陽下面見到羅頭,倒是件很難得的事!」

羅方淡淡答道︰「同感,同感。」

他嘴里在答話,眼楮卻依然緊盯著遠去的車影,直到馬車轉了彎,他才從地上拾起一只鞋子,道︰「你這位朋友八成是喝醉了,連鞋子丟掉都沒有發覺。」

葉天一瞧那只原本穿在尸體足上的黑布鞋,差點當場暈倒,慌不迭地接過來,打著哈哈道︰「可不是嘛?他已經醉得顛三倒四,只怕連自己姓什麼都忘了。」

羅方道︰「可是,看起來他的車子還趕得蠻穩的嘛!」

葉天匆匆換了模鼻子,道︰「那是那匹騾子好,就算沒有人趕,它也會走得穩穩當當的。」

羅方笑笑,笑得十分曖昧。

葉天急忙咳了咳,道︰「羅頭是路經此地,還是專程來找我的?」

羅方沉默了一會,道︰「我正在追一個人。」

葉天搭訕著道︰「追得怎麼樣?」

羅方道︰「好像又被我追丟了。」

葉天笑了笑,道︰「羅頭居然也會把人追丟,這倒是很少有的事。」

羅方居然也笑了笑,道︰「沒法子,對手太厲害,看樣子又被他給滅口了。」

葉天微微怔了一下,道;「羅頭所說的對手,不知道是哪路高人?」

羅方輕嘆一聲,道︰「這個人的確高得很,說出來恐怕會嚇你一跳。」

葉天沒出聲,卻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樣子。

羅方道︰「神衛營的統領曹剛,這個人你應該听說過吧?」

葉大果然嚇了一跳,匆匆朝四下掃了一眼,道︰「粉面閻尸曹剛也在附近?」

羅方搖首道︰「你不必緊張,這種時候,曹剛不會跑到這里來的。」

葉天又是一怔道︰「他不在這里,又怎麼能夠殺人滅口?」

羅方目光忽然又落在葉無手上的那只黑布鞋上,唉聲嘆氣道︰「曹剛殺人,一向手不沾血,每次都有一些笨蛋替他操刀,看來這次也不例外。」

葉天臉色變了,變得很難看。

羅方臉色也不太好看,語調也顯得有點冷,道︰「現在好像到了我們應該談談的時候了,你說是不是?葉大俠?」

他把葉大俠三個字叫得特別有力,听起來也讓人格外地刺耳。

葉天臉皮雖然一向不薄,此刻也不免有些發燒。他愣了好一會,才將身子讓到一旁,只勉強地講了一個字︰「請!」

房里的隔間又開始在移動,所有的陳設又都隱沒在牆壁中,地上唯一存留下來的,就是那張染滿了鮮血的被單。

羅方看看那張被單,又看看默不作聲的葉天,忍不住嘆了口氣,道。「今天來的幸虧是我,若是換成別人,那就麻煩了。」

葉天也跟著一嘆道︰「今天來的可惜是你‘鬼捕’羅方,若是換了另外一個,那就一點麻煩都沒有了!」

話剛說完,原本敞開的房門,突然「轟」的一聲自動地關了起來,房里的光線頓時昏暗了不少。

羅方臉色也顯得一暗,道︰「怎麼所大俠莫非也想殺了我滅口?」

葉天緩緩地搖著頭,道︰「羅頭放心,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笨蛋。如果我現在把你干掉,豈不又幫了粉面閻羅曹剛一個大忙?」

羅方听得哈哈一笑,道︰「好,好,魔手葉天果是聰明的人,難怪你能活到今天!」

葉天淡淡道︰「我能活到今天,絕對不是靠著賣弄聰明。其實我的腦筋並不太靈光,跟你羅頭比起來,差得還遠。」

羅方嘴里連道︰「客氣,客氣。」眼角卻飛快地朝那縱列在壁上的棗木棍膘去。

葉天立刻道︰「至于我的‘相思魔棍’,究竟能不能破得了你那套名滿武林的‘鬼爪擒拿法’,那就更是沒有把握的事了。」

羅方不免有點好奇道︰「那麼你這些年來,又靠什麼護身保命的呢?」

葉天道︰「我只是一舉一動都比一般人小心而且。」

羅方怔了怔,道︰「你的意思是說,你能夠活到今天,只是靠著‘小心’兩個字?」

葉天道︰「不錯,所以我每天出門,身上總是盡量少帶東西。」

羅方莫名其妙道︰「為什麼?」

葉天道︰「因為怕萬一有人要害我,逃起命來也比較輕松。」

羅方笑笑,而且還不斷地在搖頭。

葉天繼續遭︰「我走路從來不敢邁大步,也不敢胡亂抬頭看天色……」

羅方又已截口道︰「那又為什麼?」

葉天道︰「我怕路面不平,萬一揮一跤,或是投了腳,豈不是給了敵人可乘之機?」

羅方只有又笑笑,連嘴巴好像都笑歪了。

葉天緊接著又遭︰「我騎馬的時候要先檢查馬蹄,唯恐馬失前蹄栽下去;坐車的時候要先察看車底,生怕車底下有什麼花樣;還有,我連到井邊自水都不敢,你猜為什麼?」

羅方吭都沒吭一聲,只是眼眯眯地望著他。

葉天嘆了口氣,道;「因為我怕掉下去。井里和江里可不一樣,一旦掉下去,再想爬上來可就難了。」

羅方忍不住哈哈大笑道︰「葉大俠,你真會跟我開玩笑。如果一個人小心到那種程度,豈不變成了神經病?」

葉天神色凝重道︰「你看我像在跟你開玩笑嗎?」

羅方瞧他那副神態,不得不收起笑臉,道︰「好,請你繼續說下去。」

葉天道︰「還有,無論什麼人到我家里來,我都是站在這個地方,你猜為什麼?」

羅方沒等地說完,便已斜飄出一文有余,呆呆地望著原來站在上面的那塊地板。

「咧」的一聲,地板陡然分開,當中現出一個六七尺見方的大洞。

羅方神色大變,目光如利刀般地盯在葉天臉上,同時十只剛勁的手指,也相互搓動得「咯咯’作響,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

葉天道︰「其實這個洞里邊只不過插著幾根竹刀而已,以羅頭的輕功造詣來說,當然難不倒你,你只要足尖輕輕在竹刀立一點,借力道月兌險應該毫無問題……」語聲微微一頓,接道;

‘如果我手上沒有暗器的話。」

羅方嘴巴閉得很緊,眼楮卻睜得蠻大,連眨都不眨動一下。

葉天道︰「你猜我為什麼不厭其煩地跟你說了這麼多廢話?」

羅方想了想,才道︰「正想請教。」

葉天道︰「我只是讓你知道,我這個人神經雖然沒有毛病,疑心病卻重得不得了。

你想跟我談談,我很歡迎,不過我先奉勸你一句,你跟我談話,最好是實話實說,千萬不能耍花樣,否則一旦意起我的疑心病來,吃虧的是哪一個,我想你心里一定清楚得很。」

羅方愣了一會,突然冷笑道︰「葉大俠,有件事只怕你整個搞錯了。」

葉天道;「哪件事?」

羅方道︰「我送來的目的,只是想跟你隨便聊聊,毫無惡意,你怎麼可以待我如臨大敵?這樣豈不太叫好朋友失望了?」

葉天道︰「你的目的,真的是僅止于隨便聊聊嗎?」

羅方遲疑了一下,道︰「當然,彼此聊得投機,順便交換一些對雙方都有利的消息,也未嘗不可。」

葉天道︰「除此之外呢?」

羅方想了想,道︰「如果你認為有必要,那就不妨繼續談下去。」

葉天緊盯著他,道︰「繼續談什麼呢?你能不能先提示我∼下?」

羅方道︰「可以談的事情太多了,譬如說合作吧,只要在雙方有利的條件下,就是一個很好的話題。」

葉天連連點頭道︰「你的想法好極了,但在談話之前,我們至少應該彼此坦誠一番,否則以你我目前的立場,彼此怎麼可能聊得投機?誰又敢把重要的消息說出來?至于各懷鬼胎的那種合作,我看更沒有商談的必要了,你說是不是?」

羅方沉默片刻道︰「好,你說,有關我的事,你想知道什麼?」

葉天道︰「起碼你也得先告訴我,你這次到襄陽,究竟是干什麼來的?」

羅方不假思索道︰「這還用問,當然是來辦案的。」

葉天道;「有勞你‘鬼捕’羅方親自出馬的,想必是一件極其重大的刑案了?」

羅方沉吟了一下,道︰「嗯,也可以這麼說吧!」

葉天道︰「既然是重案,那就應該有海浦公文書,對不對?」

羅方搖頭道︰「那可不一定,有許多重大的案件,反而發不出公文書來,你相不相信?」

葉天沒有應聲,臉上卻流露出一副打死也不相信的表情。

羅方笑了笑,道︰「其實理由非常簡單,要不要我說給你听听?」

葉天道︰「葉某正在洗耳恭听。」

羅方緩緩道︰「譬如說我這次追緝的是一個權勢又高、武功又強的大人物,就像粉面閻羅曹剛大入一樣。你想這種海捕公文書,我敢去請嗎?就算我敢去請,刑部敢發出來嗎?」

葉天听得神情大動,嘴里卻仍然忍不住問道︰「為什麼發不出來?」

羅方嘆道︰「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像曹大人那種有辦法的人,在每個衙門中都不免有些朋黨,消息一向靈通得很,刑部當然也不例外,而刑部那群大老爺們的為人,一個比一個刁猾,一個比一個怕事,試想哪個敢承辦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更何況就算有人有膽子承辦,只怕在公文書發出之前,那個人的腦袋早就搬了家,如此一來,那只公文自然也就永遠發不出來了。我這麼說,你應該明白了吧?」

葉天听得眉頭大皺道︰「按說神衛營統領的品位並不算高,東里的大人物多如過江之鯽,怎麼會容許他如此明作非為?」

羅方道︰「那是因為不但沒有人阻止他,反而有一批人在支持他,叫他那麼做!」

葉天道︰「照你這麼說,這次派你出來的,一定是一個更有權勢的大人物了?」

羅方道︰「不是一個,也是一批。」

葉天征了一下,道︰「看來錢玉伯的殘余勢力,好像還不小!

羅方大搖其頭道︰「你錯了。這次的事,與錢玉伯和曹剛之間的私人恩怨完全無關。」

葉天又是一怔,道︰「你這次出來,難道不是為了追緝謀害錢王伯的凶手?」

羅方道︰「那不過只是個幌子,其實這是一切政治斗爭,我只不過是夾縫里的一個小峻羅。粉面閻羅曹剛也比我好不了多少,充其量也不過是被人利用的一群殺手的頭頭而已。」

葉天道︰「既然如此,那批人就應該把他留在京中坐鎮,以防意外,為什麼在這種緊要關頭,反而把他派到襄陽來呢?」

羅方道︰「那是由于這批寶藏對他們太重要了,因為任何長期斗爭,都需要有雄厚的財力作後盾。如果他們真的能夠得到這批寶藏,這次的斗爭,他們獲勝的機會就比目前大多了。」

葉天恍然遭︰「我只當曹剛急于得到這批寶藏,完全是為了花錢擺平他自己惹出的組漏,原來後面還有偌大的隱情,這倒是件出人意料之外的事!」

羅方道︰「還有一件事,恐怕更會出乎你的意料之外。」

葉天道︰「什麼事?」

羅方道︰「據說當年謀害錢玉伯,也並非曹剛個人的主意,因為他當時羽毛尚未豐滿,還沒有謀奪神衛營寶座的膽量。」

葉天道︰「莫非也是受了他背後那批人的支使?」

羅方道︰「不錯。那個時候.這場斗爭已經開始,顯然第一個受益的人,就是粉面閻羅曹剛。」

葉天嘆了口氣,道︰「這麼說,第一批受害的人,就應該是錢玉伯和聶雲龍了?」

羅方點頭道︰「這正是匹夫無罪,懷壁其罪。如非他們擁有那兩只殘月環,也就不至于招來這場災禍。」

葉天沉默了一會,道︰「看來第二個受害人,就該輪到我魔手葉天了。」

羅方道︰「你錯了。第二個受害人,應該是前幾年過世的丐幫老幫主司徒神。」

葉天神色一震道︰「司徒幫主不是病死的嗎?」

羅方道︰「那是因為丐幫不願意把事情的真相張揚出去,所以對外才稱病故,其實也是粉面閻羅曹剛暗中下的毒手。」

葉天長嘆一聲,道︰「一雙破鞋走天下,五尺青竹震武林。

我怎麼把這個人給忘了?」

羅方道︰「葉大俠莫非跟司徒幫主有什麼淵源?」

葉天道︰「我與司徒者幫主素不相識,但跟老人家的女公子,倒還有幾分交情。」

羅方吃驚地瞪著他,道︰「你說的可是丐幫現任幫主司徒男姑娘?」

葉天遲疑者說︰「我想八成就是她。」

羅方道︰「你最近可曾見過她?」

葉天道︰「前幾天才見過。」

羅方道︰「在襄陽城里?」

葉天道︰「不錯。」

羅方喜形于色道;「如果真是她就好了!自從她失蹤以後,丐幫變得群龍無首,四分五裂,當年天下第一大幫的雄風,早已蕩然無存,唯有她肯出面,還有挽回的希望,否則……對你葉大俠來說,真是一個莫大的損失!」

葉天一怔,道︰「丐幫是分是合,那是他們的事,跟我有啥關系?」

羅方道︰「咦?你不是說踉現任幫主司徒男姑娘很有交情嗎?」

葉天皺著眉頭道︰一我說過這種話嗎?」

羅方道︰「你剛剛才說過,怎麼就忘了?」

葉天咳了咳,道︰「就算我跟她有一點交情,又怎麼樣?」

羅方道︰「你要知道,丐幫一旦結合起來,就是一股絕對不容忽視的力量。只要有這股力量作你的後盾,你不但受害人無份,只怕第二個獲益人,就非你魔手葉天莫屬了!」

葉天苦笑道︰「羅頭想得未免太天真了。據我猜想,司徒姑娘所以突然失蹤,極可能是不願為了私仇而拖累幫中弟兄。我和她不過是泛泛之交,她怎麼可能為我改變初衷,甘冒覆幫之險,讓全幫的弟兄為我賣命?」

羅方愣了愣,道︰「有這麼嚴重?」

葉天道︰「如果真如你所說,司徒者幫主是死于曹剛之手,那麼她復仇的對手,就等于是整個的神衛營,你能說不嚴重嗎?」

羅方道︰「可是丐幫至少有五萬之眾,神衛營也不過區區七十多人而已,更何況這七十人里邊,曹剛能夠掌握半數已經不錯了,司徒姑娘又何必如此畏懼于他?」

葉天神色一動,道;「莫非神衛營中也有派系之爭?」

羅方道︰「當然有。我不是告訴過你嗎?這是一場整體的政治斗爭,神衛營可以說是這場斗爭的最前哨,否則當年粉面閻羅曹剛膽子再大,也不敢貿然向他的頂頭上司下手。他敢那麼做,就是因為背後有一批強有力的人物在支持他。」

葉天深以為然地點著頭,道︰「有道理。若非背後有人替他撐腰,就算錢玉伯壽終正寢,神衛營統領的寶座,也未必落在他曹剛頭上。」

羅方道︰「所以你只管告訴司徒姑娘,叫她不要害怕,必要時我馬上跟京里聯絡,我想至少也可以影響他一部分實力。」

葉天沉思片刻,道︰「你的想法固然不錯,但是你卻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羅方眨著眼楮,道︰「什麼問題?」

葉天道︰「你忘了他目前的身分。到緊要關頭,他可以借重官方的力量。萬一大批官兵開進襄陽,到時候不但丐幫幫毀人亡,我魔手葉天好不容易撈到一個發財的機會,也全部泡湯了……」

羅方不待他說完,便已詭笑道︰「葉大俠,你太多慮了、粉面閻羅曹剛在別處或許會這麼干,在襄陽,他不敢!」

葉天詫異道︰「為什麼?」

羅方道︰「因為他顧忌一個人。」

葉天道︰「什麼人?」

羅方神秘兮兮道︰「就是牆里邊的那個人。」

葉天愣了愣,道︰「你指的可是住在林外那道紅牆里邊的人?」

羅方道︰「不錯」葉天道︰「你能否告訴我,那里邊住的究竟是何方神聖?為什麼連曹剛都對他也有所顧忌?」

羅方突然抹著嘴巴道︰「可惜少了點喝的,否則談起來就更過癮了。」

葉天翻著眼楮,道︰「你想喝酒?」

羅方笑眯眯道︰「有嗎?」

葉天沒有回答,向前走了幾步,毫不遲疑地跳進地板分開的那個大洞里。

羅方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差點跳起來,還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葉天又已經從洞中躍了出來。

只見他左手捧著一只斗大的酒壇,右手拿著兩個海碗,用海碗敲著酒壇子,道︰

「十斤,夠不夠?」

羅方咽了口唾沫,道︰「你不是說洞里插的都是竹刀嗎?怎麼里邊還藏著酒?」

葉天道︰「我又不是瘋子,在酒窖里插竹刀干什麼?萬一不小心掉下去,怎麼辦?」

羅方苦笑道︰「我還真被你唬住了,早知那是你的酒窖,我方才動也不會動,寧願掉下去。」說著,打從懷里取出一只小布袋,將布袋口上的繩索松開了,道︰「你出酒,我出菜,咱們兩不吃虧。」

葉天瞟著那只布袋,道︰「那是什麼菜?」

羅方道︰「就是鼎鼎大名的‘蹦豆張’的脆皮蠶豆,你難道沒有吃過?」

葉天搖著頭,道︰「蹦豆張?」

羅方道︰「不錯,在京里跟‘泥人張’一樣,名氣大得很,你嘗嘗看?」

葉天拍開壇口的泥封,席地一坐,將兩個海碗斟滿了酒,讓也沒讓羅方一聲,便已喝了大半碗,然後長長嘆了口氣,道︰

「我有個朋友叫‘膏藥張’,他的膏藥靈得不得了,可借昨天夜里被曹剛手下給干掉了!」

羅方也在地板上一坐,一面嚼著蹦豆,一面道︰「你說的膏藥張是不是那個使關刀的老家伙?」

葉天道︰「不錯!」

羅方道︰「就是和曹剛的三名手下同時死在林子外邊的那個緊抓著刀桿、死也不肯松手的人?」

葉天道︰「不錯!」

羅方道︰「那個人跟你的交情怎麼樣?」

葉天道︰「很不錯!」

羅方喝了一口酒,緩緩道︰「既然他跟你的交情很不錯,我一不妨老實告訴你,他不是曹剛的手下殺的,凶手鐵定另有其人。」

葉天呆了呆,道︰「你仔細察看過?」

羅方道︰「我何必仔細察看,只要隨便瞄一眼就夠了。我辦案多年,這種事還能瞞得過我嗎?」

葉天忙道︰「依你看,凶手可能是哪路人馬?」

羅方道︰「這我可不敢胡亂猜測,不過我可以確定,那四個人是死在同一口刀下,而且……」

說到這里,忽然把話收住,端起海碗,一口氣將碗里的酒喝得精光。

葉天急忙替他把酒斟滿,迫不及待追問道︰「而且怎麼一樣?」

羅方一邊嚼著蹦豆,一面含含糊糊接道︰「而且我也可以以定,那個凶手的刀法很高!」

葉天道︰「高到什麼程度?」

羅方道︰「快、狠、準樣樣具備,放眼武林,能夠使出那種刀法的人已不多見,在襄陽嘛,那就更難找了。」

葉天猛一拍大腿,叫道;「他媽的,一定又是那個死王八蛋!」

羅方翻著眼楮道︰「哪個死王八蛋?」

葉天恨恨道︰「就是在李家大院,曾經和你動過手的何一刀!」

羅方道︰「哦,原來是那個自稱江南第一快刀的家伙!」

葉天道︰「對,一定錯不了,我知道昨天夜里他和丁長喜兩人曾經到過那片林子附近。」

羅方道︰「可是他平白無故為什麼會殺了那四個人?難道他不知道曹剛那批人不好籌?更何況其中還有一個是你的朋友!」

葉天又是一聲長嘆,道︰「我想極可能是那只殘月環意約禍,如果我把它帶回來就好了。」

羅方神色微微一變,道︰「這又是怎麼回事?」

葉天道︰「昨夜曹剛放意留下一只殘月環給我,今天∼清早又派那個死家伙送過來一只,你說這種東西我敢收嗎?」

羅方道︰「為什麼不敢收?」

葉無道︰「我不是告訴過你,我這個人膽子很小嘛,在我弄清楚他在搞什麼花樣之前,我怎麼敢踫他的東西?」

羅方突然冷笑著道︰「曹剛那家伙果然詭計多端,自己不敢去惹人家,居然把腦筋動到你頭上來。」

葉天伍了一下,道︰「你說他不敢去惹的,究竟是哪一個?」

羅方道︰「就是牆里的那個人,也就是神衛營的元老之一,人稱‘鐵翅神鷹’的李光斗,這個人你總該听說過吧?」

葉天駭然道︰「那老鬼還沒有死?」

羅方道︰「正因為他還沒有死,所以曹剛才不敢在襄陽地面太過囂張,你們這群人也才能在此地安安穩穩地過太平日子。」

葉天忍不住猛準了自己幾口酒,道︰「照如此說來,其余那幾只殘月環,莫非是在那老鬼手上?」

羅方似笑非笑地望著葉天,道︰「你看我提供給你的消息,是不是每一件都很重要?」

葉天道︰「嗯,的確都很重要。」

羅方道︰「現在,我好像應該听听你的了。」

葉天笑了笑,模仿著羅方剛剛的口氣,道︰「好,你說,有關我的事,你想知道些什麼?」

羅方道︰「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葉天道︰「什麼事?」

羅方道︰「你有沒有興趣跟我們合作?」

葉天道︰「你們?」

羅方道;「不錯,‘我們’的意思,就是我和我背後的那些人。」

葉天忍不住抓了把蠶豆,在嘴里猛嚼一陣,道︰「你只管說下去,我在听。」

羅方道︰「我們負責叫官面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盡量不管這件事,只要你們鬧得不太過分,不要叫當地的父老說出話來。」

葉天道;「還有呢?」

羅方道;「至于神衛營那方面,我們大概還可運用一部分人來削減曹剛的聲勢,這樣也可以減或你們不少體力.不過其中有一個厲害角色,我們恐怕攔不住他,你們最好心里先有個準備。」

葉天道︰「你指的是什麼人?」

羅方道︰「‘生死判’申公泰。」

葉天道︰「出鞘一刀,生死立決?」

羅方道;「不錯,正是他。」

葉天一面喝著酒,一面淡淡道︰「他那四刀,真的有那麼厲名嗎?」

羅方鄭重道︰「此人刀法霸道無比,葉大俠千萬不可忽視。」

葉天依然輕輕松松地笑了笑,道︰「就算他的刀法真如你所說的那麼霸道,我想有個雪刀浪子韓光。也足夠應付他了。」

羅方立刻道︰「不夠。雪刀浪子韓光前兩年還重創在他刀下,如果你想用韓光來對付他,那你算找借人了。」

葉天神色微微一變,道;「有這種事?」

羅方道;「這是我親耳听神衛營里的人傳出來的,保證沒錯。」

葉天臉上仍有狐疑之色,道︰「奇怪,像這類消息,江湖上一向傳得很快,唯有這件事,我為什麼從來都沒有听人說起過?」

羅方道︰「那也不足為奇。神衛營那批人辦的,幾乎都是見不得人的事,每次出事,無論成敗,總不外泄,這已經成了他們的習慣,而這件事對雪刀浪子本身也並不光彩,所以只要他自己閉口不提,自然也就不會傳揚出去,你說是不是?」

葉天點頭,神色不免有點黯然遭︰「難怪他在襄陽一住經年,原來是在療傷?」

羅方也在一旁感嘆道︰「不論他傷勢療養得如何,他都完了。」

葉天愕然遭︰「為什麼?」

羅方道︰「刀法到了他們那種境界,臨敵時的信心比什麼都重要。雪刀浪子傷勢復原或許有望,仍想重新抬回信心。只怕比登天還難。」

葉天沉默了好一會,才點點頭。

羅方道︰「所以你不但不能指望他,而且還要盡量想辦法勸他離開襄陽,在他的信心重新培養起來之前,絕對不可再讓他與申公泰踫面,否則今後江湖上就少了一把名刀,而且鐵定是其中最可愛的一把刀。」

葉天深以為然道︰「雪刀浪子韓光,的確是個可愛的人物。」

羅方道︰「至少比申公泰、何一刀之流好多了。」

葉天苦苦一笑,道︰「方才我還在想靠他去對付何一刀,現在看來,只有我自己動手了。」

羅方一驚,道︰「你想替膏藥張報仇?」

葉天道︰「就算沒有膏藥張這碼事,何一刀那種人也留他不得。」

羅方急忙道︰「且慢,且慢。」

葉天道︰「羅頭可有什麼高見?」

羅方道︰「依我看,你想殺他,也得等這件事過了再說。目前你能湊起來的人手已經不多,何必再節外生枝,來減弱自己的實力?」

葉天道︰「我倒認為少一個何一刀,等于少一個害群之馬,更何況以他那把刀的火候,想讓他對付申公泰那種高手,只怕還差得遠,有沒有他都是一樣。」

羅方立刻搖頭道︰「不一樣,而且那兩把刀的差距,也絕不像你想象的那麼遠。」

葉天道︰「真的嗎?」

羅方道︰「你難道沒有注意到何一刀那把刀也同樣霸氣十足,走的幾乎跟申公泰是同樣的路數?我們何不來個以霸制霸,哪怕讓他們弄個兩敗俱傷也好!」

葉天不答,只顧喝酒。

羅方又值︰「而且還有一個人,你一定得好好利用他。」

葉天笑笑,道︰「你說的莫非是丁長喜?」

羅方道︰「是此人。若想對付詭計多端的曹剛,此人絕對是個不可缺少的人物。」

葉天道︰「不錯。如以武功而論,丁長喜雖非曹剛之敵,但論心計,卻絕不在他之下,倒也真是一個大好的人選。」

羅方道︰「所以為了拉攏此人,你暫時也絕對不可向何一刀下手,以免有傷彼此之間的和氣。」

葉天忽然連連搖著頭,道︰「你說你負責擺平官府和影響神衛營的後援,而我卻要負責策動丐幫、趕走韓光、拉攏丁長喜。還不得不殺何一刀……我做的事好像比你多了好幾樣!」

羅方笑了笑,什麼話都沒說。

葉天卻立刻說道︰「不過既然你羅頭開了口,我總不能不給你面子。這一次,咱們就此說定,我會全力配合你,也希望你能再多盡一點力量!……」

羅方不待他說完,便已截口道︰「等一等,等一等,現在還不是下結論的時候,其中尚有許多細節,咱們還都沒有談到。」

葉天皺起眉頭,說;「還有什麼細節?」

羅方道︰「首先,你得向我保證,一定得把神衛營那批人留下來,尤其是粉面閻羅曹剛,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溜掉。」

葉天听得臉色一沉,道︰「我明白了,原來你想利用我們跟曹剛那批人拼命,你們卻在京里坐享其成,這個點子想得真不錯。」

羅方說道︰「葉大俠誤會了,我是誠心誠意想跟你合作,絕無利用你的意思,否則我又何必主動配合你?反正到時候你自然會跟那批人拼命,我只要不出面,等在旁邊檢便宜就夠了,你說對不對?」

葉天道︰「那也不見得。就算非跟他翻臉不可,我也用不著拼命,打不過他,我可以跑。」

羅方說道︰「葉大俠真會開玩笑,像曹剛那種人,一量被他盯上,你還能跑得掉嗎?

而且他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除非他不出手,出手就絕對不會給人留一絲活路,到時候你想不拼命都不行。」

葉天道;「照你這麼說,我是非跟你們合作不可了?」

羅方道;「除非你還能替自己想出一條活路。」

葉天牙齒一咬,道;「好,說下去,我倒要看看你還有什麼花樣。」

羅方道︰「除此之外,我已別無所求,只還有一個小問題。

我也希望先談清楚,免得以後傷感情。」

葉天不安地瞄著他,道︰「什麼問題.你說?」

羅方咳了咳,道;「就是這件事情成功之後,如何處理那批寶藏的問題。」

葉天登時跳了起來,道︰「什麼?你們已經佔盡了便宜,居然還想要那批寶藏?」

羅方道︰「你放心,我們和粉面閻羅曹剛那批人可不一樣。

我們處理任何事情,都比那批人公平合理得多,所以我相信事成之後,上面一定會留一部分給你,絕對不會叫你白忙一場。」

他神氣活現地道來,不帶一點商量的味道,似乎已經吃定了葉天。

葉天原本十分氣忿的神情,忽然間緩和下來,居然捧起酒碗,還賠著笑臉道;「好,很好,好得很。來,我先敬你你!」

羅方反倒怔了征,道;「你答應了?」

葉天道︰「這件事以後再說,喝酒要緊。」說完,脖子一仰,「咕嘟咕嘟」地灌下去大半碗。

羅方卻只沾了沾唇、便迫不及待道︰「你不問問我想建議上面留給你多少?」

葉天道︰「那是以後的事,現在談也沒用,喝酒,喝酒!」

羅方端起酒碗,又匆匆放下來,道︰「等談妥之後再喝,豈不更好?」

葉天道︰「這不是一件小事,怎麼可以草率決定?而且我這邊也不只一個人,至少你也得給我們一點商議的時間。」

羅方笑笑道︰「你連我們要留給你的數目都不知道,又拿什麼去跟他們商議?」

葉天道︰「這倒不勞羅頭費心。我們這邊有位精于計算的人,只要他經手一算,誰該拿多少,自然一清二楚,何需羅頭再向上面建議,那多麻煩!」

羅方呆了呆,道︰「葉大俠的意思是說,要拿多少,得由你們這邊作主?」

葉天笑笑道︰「其實由哪邊決定都一樣,只要你們做事真的公乎合理,我相信雙方計算出來的數目,應該差不了多少才對。」

羅方忙道︰「可是你莫忘了,站在我背後的那些都是什麼人物!」

葉天道︰「你只管安心,我說的那位精于計算的人,算法精確無比,所有的因素都會計算在里面,包括跟你羅頭的交情在內。」

羅方又是一怔,道︰「哦?這倒神得很,但不知你說的那個人是哪一位?」

葉天輕咳兩聲,道︰「其實羅頭也認識那個人,你只是不知道他有那種專長罷了。」

羅方想了想,道︰「是要錢不要命曹小五,還是十丈軟紅蕭江羽?」

葉天搖首道︰「都不是。」

羅方道︰「我知道了,一定是鼎廬的小玉姑娘。」

葉天依然搖頭。

羅方皺起眉頭道︰「那會是哪一個呢?」

葉天模模鼻子道︰「此人就是我們剛剛才談起過的丁長喜。」說完,已忍不住地笑了起來。

羅方的臉色卻變得非常難看,就像剛剛挨過一記耳光一般。

葉天笑口大開地舉起酒碗,道︰「來,干了,預祝我們合作愉快!」

羅方興味索然道︰「有丁長喜那種人攪局,還怎麼可能愉快得起來?」

葉天道︰「咦?你不是很欣賞丁長喜,才叫我拉攏他嗎?」

羅方苦著瞼道︰「我叫你拉攏他,是為了對付曹剛,不是對付我。」

葉天笑道︰「羅頭言重了。我只想拜托他替我算帳,絕對沒有對付你的意思,而且……

丁長喜那個人也並不像你想象的那麼可怕,說不定以後你們可以變成很好的朋友。」

羅方急忙道︰「葉大俠,你饒了我吧!我寧願交曹剛,也不敢跟丁長喜那種人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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