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華腥風 第 八 章 情繞靈台 作者 ︰ 雲中岳

「小女孩,你既然不害羞,我就陪你玩玩。」大女妖格格嬌笑,干脆取下遮羞布妙相畢裎,笑聲中布塊一抖,風雷乍起,像一塊大鐵片,向少女飛旋而去。

「啐!」少女轉身飛掠而走。

兩女妖大笑,為少女送行。

小小的青陽縣城,香客擠得滿坑滿谷。這是兩路人潮匯流處,距香期愈近人愈多,每條街巷,每一座村鎮,皆設有為香客服務的團體,當地的人對香客十分熱誠。

站在街頭向南望,九華山像九朵青蓮崢嶸俊秀,參天而起,氣象萬千,郁郁蒼蒼,氣勢雄奇迫人。

天下名山僧佔盡,九華山正是佛門弟子的四大名山之一。

即使不是香期,也有不少人前來游山,蚤人墨客更是趨之若騖。

九華山是唐代詩仙李白改的,三天門上面還留下太白書堂遺址供後人憑吊。

二十五里便抵達山腳,第一座巍峨建築就是二聖帝殿,附近形成一座小鎮市,也是登山者的宿站,在這里住宿一宵養精蓄銳,次日才有精力登山。

張文季的行程十分自由,孤家寡人沒有任何牽掛,自由自在,任意所之,不必為任何衣食住行的事煩心,而且他志不在朝山拜佛,佛與他無緣。

當然,他有目標,目標直接影響他的行程,但影響不大,他不需像獵人一樣,對獵物緊迫追蹤,保有行動的自由,客觀的情勢也左右不了他。

絕劍秀士、大力鬼王、青城三女妖,這些偶發的客觀情勢,並不影響他的行動。

大乾坤手一群香客,肯定會在二聖帝殿住宿的,在登山之前,他不需跟得太近。

在縣城已找不到客店投宿,他在城東南兩里的九華樓東側一座樹林內,佔了一株大樹做宿處,將背籮掛擱在樹上隱秘處,樹下鋪上一塊布,插上竹杖,等于是宣布此地已有人住宿,後來的人請勿佔用。

天色尚早,他悠哉游哉到處走走。

所謂走走其實是熟悉環境,張大眼楮,拉長耳朵,留意各方的動靜,以應付可能發生的意外。

九華樓是城郊的風景區,但這期間游人罕至。由于不在進山的大道旁,所以看不到大道有如過江之鯽的香客,要等到入暮時分,才有大批露宿的香客涌到。

沿小徑西行,距進山大道不足一里,沿途茂林修竹一片青綠,令人心曠神怡。

小徑一分為二,右是進城小道,左與南行的大道餃接,站在三岔路口,已听到大道傳來的隱約人聲。

路右的竹林中,踱出四個神色不友好的中年人,一式青勁裝,外面披了一件可當做雨披的青綢大氅,掩住腰間的佩劍,一個比一個雄壯,驃悍的氣勢相當懾人。

他泰然止步,心中了然。

四載江湖闖蕩,他的見識與經驗皆超人一等,見聞廣博,與許多高手名宿、牛鬼蛇神打過交道,但始終與那些人保持距離,真正的身份知者不多。

一看四人的裝束和氣概,他心中有數,知道踫上了些什麼人了,頗感困惑。

似乎,這四位仁兄是沖他而來的。

而在他的記憶里,從沒與這些人打交道,井水不犯河水,沒有利害沖突。

在內心里,他頗為欽佩這些人,只是道不同不相為謀,雙方對名利權勢的看法南轅北轍,觀念上無法認同。

對方不可能認識他,雖則他知道在兩年前,這些人就對太歲張極感興趣,曾經派專人調查他的底細,後來不了了之。

看神色不對,真是沖他而來的,四人並肩一分,把小徑完全堵住了。

「嘿!你們怎麼啦?」他有點不悅,這種霸道的行為表現最惹人反感,用來對付武朋友,幾乎可以肯定會引起沖突。

心中雖有點不悅,但流露在外的神態卻輕松泰然。

「老弟,借一步說話。」那位豹頭環眼、魁悟威猛的中年人含笑說。

「借步說話?你們把路全堵住了呢!」他搖頭苦笑,「你們在江湖道上有頗大的權威和地位,即使不怕樹大招風,小心保持尊嚴風度,也該謙虛些讓道上的朋友尊敬,實在不必擺出霸王氣勢,嚇唬我一個赤手空拳的年輕人呀!有何指教,請賜示。」

「老弟似乎知道咱們的來歷。」

「應該知道。」

「在下周宇。」

「幸會幸會。我猜,另三位必定是吳宙、鄭洪、王荒三位前輩了。」

「不,只有這一位是吳宙。」周宇伸手虛引右首的虎背熊腰中年人,「另兩位一姓胡,一姓黃。」

「尚義八將來了兩將,在下深感榮幸。在下張三,姓張,名三,也行三。」

是尚義小築的人,三眼功曹林柏森的得力臂膀尚義八將,排行是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姓是趙錢孫李,周吳鄭王。

至于八將的真名號,只有尚義小築的自己人知道。

通常對外打交道時,他們才用八將的姓名,可能每次的人都不同,但姓名卻不變。

私底下與人交際應酬,當然使用他們的真名號。

這兩將亮了將名,那就表示公事公辦,是以尚義小築的名義和他打交道,而非私人的交誼。

「就算你是張三,你也把我看成周宇,江湖朋友用假名代號,平常得很,敝長上派咱們前來,請老弟面談,咱們是誠意相請,幸勿相拒。」

話說得相當客氣,擺出的態勢卻是先禮後兵,假使不識相,就會來硬的了。

「尚義小築的主人要見我?」他大感意外。

尚義小築的主人,三眼曹林柏森被尊稱為仁義大爺,小築本身十分神秘,外人不知道究竟坐落在何方。那只是一個代號,代表山門的旗號稱謂。

普通交情不夠的人,想見這位主人並不容易,想投帖拜望也不得其門而入,要見權勢人物不是易事。

「主人不在此地。」周宇說,「要見老弟的,是小築的執事大爺。」

「在下非去不可嗎?」

如果不是尚義小築主人,他沒有興趣被人像抓賊一樣,押著去見什麼執事大爺,他也是有身份的江湖之豪。

「老弟要去的,是嗎?」周宇的態度漸變,友好的神情逐漸消失。

「如果在下拒絕呢?」

「老弟不會拒絕的。」周宇虎目中冷電乍現。

「在下忙得很呢!」

「忙不在一時,老弟請。」周宇不再客氣,手往進城的小徑一抬,沉下臉促駕。

「抱歉,在下不便前往應貴執事大爺的寵召。」他正式拒絕︰「在下與諸位素昧平生,也不想高攀諸位風雲人物。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憑諸位攔路相請的表現,在下心中懍懍。如果易地相處,諸位會毫無芥蒂欣然應允嗎?」

「老弟,不要把事情搞得太復雜好不好?」吳宙冷冷一笑,不怒而威,「進香期間,咱們不希望把江湖血腥帶來此地,玷污佛門聖地。閣下一而再在途中生事,很可能引發不可收拾的災禍,因此咱們請你商談,希望你放明白些……」

「閣下,我已經放明白了。」他怒火漸生,年輕人畢竟修養有限,「閣下的話說得非常曖昧,令人難以接受。既然不希望江湖血腥玷污佛門聖地,而你們擺出的硬請陣勢,卻是足以引發血腥的豪強姿態,你們把在下看成什麼人?可以任意宰割的三流混混?你們走吧!貴執事要見我,叫他自己來。你們知道在下的行蹤,該知道在何處可以找得到區區在下,讓路!」

以豪強自居的人,而又擁有強大的實力,為維護本身的權威,就很難忍受勢弱者的反抗。

尚義小築已具有號令江湖的實力,聲威遠播,反抗他們的人愈來愈少。

他這番話分量甚重,不啻直接向尚義小築的權威挑戰。

「閣下,年輕人狂不是壞事,但狂得不知死活,就變成妄了。」周宇怒從心上起,聲色俱厲,「不要以為你沿途打發了幾個頗有名氣的高手,就狂妄得用這種態度來激怒我們。如果再不識時務,休怪周某得罪你了。」

「要把在下打個半死,拖著去見你們的執事大爺?」他也惡向膽旁生,臉色一沉。

「必要時,我會的。」

「你想過後果嗎?」他的怒火又升高了三分。

「後果?」

「對,後果,當你擺平不了我張三,反而被我打得半死,你的人肯甘休嗎?我會不會采取暴烈的行動報復?你們才是把血腥帶來玷污佛門聖地的人,一切後果你們都得負責。」

「你威脅在下嗎?」

「是你在威脅我,不要顛倒黑白。你們這些豪強,只知自己不知有人,哀哉!好來好去,你們不讓路,我向後轉,乖乖上路,不傷和氣好不好?」

他忍下一口惡氣,不想逞強,扭頭便走。

他這種息事寧人示弱的態度,並不能改變情勢,周宇四個人奉命「請」他,人請不到如何向執事大爺交代?就算他趴伏下來磕頭,也無法讓周宇四個人罷手。

人影掠側身而過,吳宙與姓胡的人堵住了後路。

「在下促駕。」吳宙沉聲說,右手一揚,金雕獻爪劈面便抓。

最可怕的大力鷹爪功,五個指頭像鋼鉤,不論對方用任何物品招架,都會被抓住扣牢。

用手封架,一沾便月兌不了手,保證可以手到擒來,不用擒拿術便可將手抓裂。

「你不配。」他反掌一拂,速度已到了目力難及,神意亦難以反應的極限。

吳宙甚至沒有看到他的手在動,感到眼一花,抓出的掌背一麻,手在奇大的打擊壓力下,不受神意控制向下沉疾,而另一次打擊已光臨胸口,衣領被抓住,身軀立即被無可抗拒的力道掀翻。

一聲驚叫,手舞足蹈飛摔出兩丈外,砰然摔落,地面亦為之撼動。

周宇三個人大吃一驚,在吳宙被摔飛的同時,不約而同疾沖而上搶救,不約而同出手搶攻,一拳兩掌光臨他的胸與背,三面重壓勢如雷霆。

情急搶救,必定下重手攻要害。

他剛將人月兌手奮力擲出,已無法應變抗拒了。

這電光石火似的勁道一發即消期間,也就是後勁難聚的最脆弱關頭,如果能把握這瞬間的契機,一個三流混混也可以將一個超等高手打下地獄。

他就在這最脆弱的關頭,受到三個高手的聚力重壓。

生死關頭,他元神內斂。

這是修道人度劫的秘學之一,道行高的人甚至可以度過雷火大劫,體外物包括須發成灰燼,皮內也可能灼傷,但一心脈能保全,驅殼仍是完整的。

一聲爆震,他向下挫倒。

不遠處綠影飛掠而來,半途劍光乍現。

周宇三個人同時暴退,是被他們三方壓力匯聚時反震的力道所震退的,力聚而回震是正常的現象。

三個高手全力一擊,要不了人的命,只要能在力及的剎那間保住元神,體內的潛能立即在重壓後的一剎那反彈,爆發力更為驚人。

一聲長嘯,他雙手齊揚,挫小的身軀暴漲,宛如響起一聲霹靂,爆發的勁道如怒濤。

周宇和姓胡的人,暴退的退勢未止,爆發的怒濤隨後涌到,倒摔出兩丈外,掙扎難起。

他魚躍而出,撲向剛挺起上身的吳宙,一手將人壓倒,一手拔出吳宙的佩劍。

綠影與劍光如影附形,疾射而至。

再一聲怒嘯,他挺身而起,身旋劍發,劍光似匹練回旋,劍氣迸發如萬丈波濤。

「錚!」雙劍接觸,火星飛濺,迸散的劍氣像是起了一陣小旋風。

綠影斜震出兩丈外,著地再踉蹌急退三四步,才能勉強地穩下馬步,幾乎被蔓草絆倒。

他挺身屹立,臉色蒼白,口角有血沁出,虎目中神光乍現乍斂,明滅不定。

「是你……」綠影驚呼。

是少女林翠珊,第三次踫頭,冤家路窄,似乎冥冥中注定了要一生一世糾纏不清。

那位姓黃的人,是唯一目擊這雷霆交擊的旁觀者,被可怕的劍氣爆炸威力所驚,張口結舌像是失魂。

少女林翠珊的臉色同樣蒼白,持劍的手不住顫抖。

他的劍,徐徐遙指少女。

「小姐,快……退……」姓黃的人急叫,「他這種妖異神情太過詭秘,很可能作法與……妖……」

「原來你們是一伙的。」他一字一吐,虎目中殺氣騰騰,「殺人可恕,情理難容;你們居然再三向在下挑釁,下毒手必欲將在下置于死地,今後你們尚義小築的人,休讓在下踫上,你們是第一批償付債務的人。」

三丈距離,他一閃即至,劍尖指向精力未復的少女,接近的身法匪夷所思,似乎以原來舉劍的姿勢向前飄,雙腳似乎並沒移動,身形一動即拋,同時在三丈外,幻現,保持原姿勢隨時可出手發劍。

蒼白的臉色,口角有血跡,虎目中詭異的奇光閃爍,憤怒的扭曲臉型,把少女驚得渾身發冷。

他那快速如鬼魅的一連串急劇應付意外變化,早已讓少女嚇得花容失色了。

人在三方重擊下壓縮,而後暴漲,發掌擊飛兩個高手,撲出,壓倒吳宙奪劍,躍起旋身接招……這一切變化,似在同一瞬間完成,變化之快,幾乎人的目力難及。

「我……我不……不知道是……你……」少女惶然後退,女強人的氣勢消失無蹤。

「你到底是絕劍秀士的人呢,抑或是青城三女妖的人?」他緊迫盯人,劍隨少女的身形移動,「你要什麼?要我?」

「你……你……」

「好,我也要你。」他想起青城三女妖的師叔,那個更為艷成熟的女人,「我是強盜,你就是我的壓寨夫人。我要把你們這些蕩婦瀅娃全弄在一起快活,我沒有理由再讓你們把我看成可以任意凌辱的弱者。」

林翠珊被他陰厲獰猛的神情嚇壞了,但一听他把自己也當成蕩婦瀅娃,立即怒火上沖。

怒火驅走了恐懼,銀牙一咬,傾全力一劍攻出,吐出一道猛烈的電光。

「錚!」電光化為光幕,向側激射。

他的左手同時向前一探,五指一合,虛空抓出。

嗤一聲裂帛響,少女的右沖身形一頓,左袖被撕裂而折,飛入他的手中。

「哎……」少女尖叫,露出光果的右臂,撕開的肩脅裂縫寬大,腋下隱現穿了胸圍子的半圓形酥胸,這比全果的三女妖更引人遐思,若隱若現比赤果更誘人心跳。

「你走不了!」他大叫。

少女已羞急交加,撒腿狂奔。

他並沒追趕,看到少女隱約的酥胸,只覺心中一跳,怔了一怔,放棄追趕的念頭。

他剝光了兩女妖,兩女妖成熟豐滿的赤果胴體,絲毫沒引起他的注意,似乎他並沒有把兩女妖看成女人。

其實,兩妖女身材極為完美,曲線玲瓏,肌如凝脂,任何道學夫子看了也會瘋狂。

但在心理上,他卻排斥這種蕩婦瀅娃。

這隱約一瞥,他竟然感到心跳。

「下次,我要用暗器對付你。」少女在二十步外向他氣憤地叫罵,「我的劍術不如你,暗器秘技一定可以殺掉你這該死的歹徒惡棍。你膽敢胡說八道侮辱我,我跟你沒完沒了,絕不……」

「你該問我是否和你沒完沒了,我一定要把你弄到手做壓寨夫人,休走!」

少女怎敢逗留?再一動手,可能就變成上空美人啦!乖乖重新扭頭飛奔。

他裝腔作勢追趕,不住嘿嘿怪笑。

周宇四個人也奪余力尾追,心中暗暗叫苦。

縣城南大街的一座客店中,獨院上房的客廳內,五位相貌威嚴的人踞案高坐,氣氛一緊。

周宇吳宙四個人氣色甚差,與其他八名青衣人在下首兩旁落座。

「主人,是我的錯。」上首坐在最外側的中年人,是尚義小築的執事大爺,神情嚴肅,用不安的口吻說,「屬下一早踫上了玉面郎君夏玉郎,听他說有這麼一個叫張三的人到處生事,為免引起更難收拾的意外事故,所以派四個人去將他帶來盤問,沒想到這人如此高明,平空樹了強敵,實非屬下始料所及。」

「小姐突然出現,情勢殆危出手搶救,幾乎反而栽在那人劍下,屬下四人毫無支援小姐的機會。」周宇哭喪著臉說,「幸好小姐能安全月兌險,如有三長兩短,屬下萬死莫贖,辦事不力,願受重罰。」

「事情已經發生,當前急務是善後要緊。」主人沉聲說,「我剛到不久,翠珊丫頭不加解釋,急急忙忙趕往二聖帝殿找她娘去了。听你們的敘述,可知翠珊丫頭也不知道事故發生的底細。這個人既然說下狠話,擺明要與咱們尚義小築為敵,這人的武功駭人听聞,咱們該及早籌謀對策,目下不是追究誰是誰非的時候。」

「屬下……」執事大爺更是不安。

「你們沒有錯,得到消息應該處理,問題出在你們不知道這人的底細,沒料到這人的武功如此高明,出師不利只能說是意外。目下最迫切的事,是我要知道這人的來歷根底。」

「稟主人,已經派出人手,也放出風聲請朋友協助,相信近期內定有線索。」執事大爺辦事的效率甚高,將處理的方法稟明,「目下所獲的消息十分有限,只有從玉面郎君處所知的一鱗半爪。他自稱張三,也叫張季,曾經跟蹤大乾坤手曾世芳一群人,打算找機會劫持大乾坤手,謀奪大乾坤手得自嚴府的一批金銀珍寶。」

「打大乾坤手的主意,未免太狂妄愚蠢了。」主人冷冷一笑。

「以他今天的表現,大乾坤手很難高枕無憂。」周宇余悸猶在,「屬下三人聚力一擊,絕頂高手也將內腑崩裂,他僅口角溢血,反擊之猛烈依然無以輪比。」

「我要會會這個人。」

「屬下認為,在查出根底之前,敵情不明,主人必須避免冒險與他打交道。」執事大爺加以勸阻,「小姐救人心切,以神御劍行石破天驚雷霆一擊,依然棋差一著,可知這人十分可怕,主人請勿輕身涉險。」

「我會小心的。」

「主人……」

「我自有主意。你們盯牢他,不可妄自派人去驚動他。」

「屬下已經派有專人晝夜盯梢,留意他的一舉一動。」

「很好,你們好好準備。」

主人就是尚義小築的主人,三眼功曹林柏森,他的眉心一顆小小的朱砂痣,綽號由來有自。

功曹,是傳說中的神將,查察人間善惡,負責降魔誅妖,綽號取名功曹,跡近狂妄。

江湖朋友眾所周知,這位功曹不但武功超絕,性情急躁,是個霹靂火,有點剛愎目中無人。

少女林翠珊,就是他的女兒,有其父必有其女,也是一個霹靂火。

女孩子如果才貌雙全,難免驕傲自負,眼楮長在頭頂上,做任何事皆自以為是,加上性情急躁,就成了令人頭疼的闖禍精。

三眼功曹的妻子,叫女飛衛姜雲卿,也是一個自命不凡的女豪杰,性情同樣急躁自負,夫婦倆膝下有一子兩女,長子長女成家不足兩年,麼女林翠珊就成了夫妻倆的掌上明珠,少不了溺愛放縱。

尚義小築的人,誰也不敢拂逆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姐。

林翠珊的武功拳劍造詣,也的確讓尚義小築的人刮目相看。

有不少名頭響亮的高手,在她狂野潑辣的劍術下灰頭土臉,正式出道不足兩年,兩年來罕逢敵手,也就愈來愈驕傲,魯莽沖動,自以為是。

這次兩度栽在張文季劍下,自尊心必然受到嚴重的傷害,羞憤交加去找她老娘,很可能唆使她老娘出頭。

張文季開始小心了,招惹了尚義小築的人,不小心,日子必定難過,會出大紕漏的。

尚義小築高手名家眾多,三眼功曹的朋友更多。

他提高警覺,並不害怕。

回到預定夜宿的大樹下,倚樹假寐卻靜不下心來,竟然開始胡思亂想,中心是美麗驕傲的綠裳少女。

第一次見面,便留下強烈的印象,不僅是少女的美麗動人形象吸引了他,少女的武功劍術也讓他刮目相看。

在周宇三人的雷霆一擊下,他並沒受到嚴重的內傷,口角流血,原因是咬牙發勁時牙啃出血而已,些少內腑震動他禁受得起,半個時辰的真氣自療術,便可使受震的內腑復原,排出淤積元氣全復。

「好哇!我就陪你玩玩。」他突然自言自語,「我要讓你知道大男人是怎麼一回事。」

少女手中有一把寶劍,劍術狂野潑辣,御劍的內力也十分驚人,必定有明師而且肯下苦功,所以小小年紀便如此高明。

他必須手中有劍,用劍來迫少女就範。

少女說要用暗器對付他,他也必須有暗器回敬,不能白白挨打而無還手之力,防御永遠是輸家。

他感到有點奇怪,為何對少女有不放手的念頭?

青城三女妖酷待他,他卻沒放在心上。

青城三女妖不但比少女美艷,女妖的師叔更是風華絕代的尤物,而他卻心中不生波瀾,卻對這位少女念念不忘,甚至一想起就有點怦然心動,實在有點匪夷所思。

他不願多想,決定讓少女好看。

「去找一把劍,再打听她的底細。」他一蹦而起,興致勃勃自語,「尚義八將幾個人稱她為小姐,是他們執事大爺的小姐已無疑問。」

整整衣衫,他打算進城打听消息。

他又是一怔,似乎這輩子馬虎慣了,從不注意自己的穿著打扮,今天怎麼突然出現整理衣衫的舉動?

搖搖頭,他離開了預定住宿的地方。

玉面郎君是很聰明機警的人,他不和青城三女妖走在一起。

三女妖目標明顯,聲名狼藉,是天下聞名的蕩婦瀅娃,走在一起有損他的身份聲譽。

當然,這也是三女妖所授意的,目下三女妖極需人手,由玉面郎君出面威迫利誘可用的人才做爪牙,號召力要強些。

反正表面上分開走,夜間再悄悄在一起偷歡,比整天膩在一起更富刺激些,偷情比生活在一起的夫妻更有情趣。

用人之際,不需把情夫看得緊緊的;以往把心悅的男人,看作禁臠留在身邊的做法,得應情勢需要略加改變了。

玉面郎君的來頭大,在江湖身份價碼比她們高,江湖十大風流美男子,都是眾所矚目的大有來頭人物,留在身邊視作禁臠加以管制約束,對她們毫無好處,甚至很可能招致玉面郎君的反感,玉面郎君的親朋好友更可能群起而攻,得不償失。

以往,她們引誘江湖新秀做裙下之臣,不會有後患,從不在成名人物身上打主意。

這次情勢不利,不得不向成名人物身上轉念頭,玉面郎君逃不過她們的欲網,她們卻不敢用往昔的手段任所欲為。

玉面郎君獨自一人出現在縣城,留意是否可以找到合伙的人。

除了張文季之外,沒有人知道這位大名鼎鼎的郎君,已經是青城三女妖的入幕之賓,正在替青城三女妖賣命。

尚義小築的人,就不知道這位郎君的底細。

舊的香客早已動身,新的香客還沒涌到,縣城依然還有零星的香客進出,因此市面依然熱鬧,客店的房間早已由香客訂定,只好另找宿處。

玉面郎君在一座食店暫住,昨日在食店借宿的香客已經走了,他毫無困難借到一間斗室,預定在這里召請一些人手助拳。

他認識尚義小築一些人,但有自知之明,不敢打尚義小築的主意,憑他的分量,真不敢在老虎嘴邊拔毛,尚義小築的人,決不會幫助他對付大乾坤手,提出也必定自討沒趣。

他剛在縣城各處走了一圈,找不到朋友打听消息,頗感失望,懊喪地返回食店,店當中已有三個人在等候他返回。

「夏兄回來了。」三人從食桌旁起立含笑相迎,執事大爺威猛的面容有溫和的笑意,「兄弟久候多時。請過來坐,喝壺茶,兄弟有事請教。」

是尚義小築的人,執事大爺朱仁是第二度光臨這家小店了。

尚義小築有五位對外交涉的執事︰大爺朱仁,二爺朱義,三爺朱禮,四爺朱智,五爺朱信。

五位執事都用代名,朱,代表當今天下的主宰。

「朱大爺再次枉顧,在下深感榮幸。」他也堆下笑,向桌旁接近,「在各處走走,希望能踫上來朝山進香的朋友,可惜失望了。」

「天色還早,香客還沒到達呢。」執事大爺隨即替兩位同伴引見,「這兩位是兄弟的辦事助手,穿雲燕楊九臬,浪子丁山。」

「久仰久仰。」他客氣地廝見,楊丁兩人是成名人物。

客套一番,店伙送來一壺好茶。

「再次打擾夏兄的清靜,休怪。」朱大爺親自替他斟茶,遣走店伙。

「好說好說,這是在下的光榮。朱大爺有何指教,尚請明示。」

「今早夏兄提及張三的事。」

「哦!你們打听出這個人了?」

「只能說留意這個人了。」朱大爺含糊其詞,「這次敝上偕內眷朝山進香,的確不希望發生血腥意外,夏兄說這人沿途事生,敝上不得不加以注意。兄弟此來,希望夏兄能把這人的底細進一步說明,知已知彼,勝算要多一點。」

「如果你們要對付他,實在不需多費神,派幾個人去驅逐他出境,或者干脆……該是輕而易舉的事。」他心中暗喜,上次他供給的消息,已引起尚義小築的關切了,「不瞞你說,在下所知道的消息,只有那麼一點點,還是他親口說的呢!其他在下就一無所知了。」

「哦!夏兄與他打過交道?」朱大爺大感興趣,進一步探听。

「見過一面,在公驛館。據他說,他看上了兩個進香的漂亮大閨女,大力鬼王也看中了,兩人都不肯相讓,結果他把大力鬼王趕走了。」

「夏兄不是說他打大乾坤手的主意嗎?」

「是呀!那也是他說的。我猜想他向我透露口風,用意是邀我參與,我才不上當,所以斷然拒絕。朱大爺,他能輕易地打發大力鬼王,武功恐怕比在下高明,諸位如果想驅逐他,千萬不可大意。」

「大力鬼王渾身橫陳,力大無窮,是有名的力士,高手中的高手。這位張三竟然能輕易地打發這惡鬼王,的確令人驚異,兄弟的人如想驅逐他,不是容易的事。不過,咱們會小心處理的。」問不出什麼了,朱大爺識趣地轉變話鋒,「夏兄此來,是朝山進香的?」

「不錯,進香,也希望踫上老朋友敘舊。」玉面郎君何等精明,怎會透露口風?「浪跡江湖游蹤不定,一些老朋友各處西東,難得聚在一起,乘進香的機會小聚,但願他們能如期前來會晤。貴長上全府都來了?」

「對,敝上的家小,信佛頗為虔誠,為此專誠齋戒一月呢!」

雙方都有所保留,各懷心機,話鋒一轉,談些江湖事沖淡主題。

同一期間,大乾坤手這一隊香客,正通過二聖帝殿的小街,向五里外的頭天門趲趕。每個男女皆手執一柱香,不時由一半人念南無幽冥教主本尊赦罪地藏王菩薩佛號,另一半人接著念南無阿彌陀佛,一個個寶像莊嚴,浩浩蕩蕩向上又向上。

出山虎、出洞蛟這一隊人,則緊跟在後面上山。

更後面,是另一隊三十余名男女香客,亦步亦趨有次序地餃尾登山,神情似乎更為虔誠。

整條登山大道形成一條綿長的人龍。

道旁不時可看到結伴歇腳的人與成群結隊向香客行乞的花子。

人到了這里,已經精神集中,不再掛慮其他的塵俗瑣事了,所以不可能發生意外事故。

每隔一段距離,就有僧侶與鄉民組成的服務站,利用涼亭或茅棚接待香客,施藥施茶幫助婦孺。

從二聖帝殿至化城寺這段登山大道,連小偷鼠竊也絕跡了,唯一討厭的是那些花子乞兒,帶幾串錢文就可順利登山。

路右的石級旁,兩個花子蓬頭垢臉,襤褸骯髒,忙著向登山的人求乞,破爛的雨笠下,兩雙銳利的眼楮,透過殘舊的笠縫,留意每一隊香客的可疑人物——

無涯掃校,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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