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海玉弓緣 第七回 各施手段相爭斗 那識柔情已暗牽 作者 ︰ 梁羽生

金世遺大吃一驚,生怕這團霧乃是什麼邪毒的煙霧,急忙開了呼吸,一個「細胸巧翻雲」倒翻出三丈開外。過了一會,濃霧消失,那蒙面少女的影子也不見了。

金世遺這才知道這少女乃借霧遁形,卻不解她為何要逃避自己。越想越覺得今晚的事情,樣樣透著古怪。「這女子是何等人物?」「送玉釵來的是不是她?」「沁梅妹妹是不是失陷在孟家莊內?」饒是他慣走江湖,閱歷豐富,對這些問題,也覺得離奇難測,唯有到孟家莊內,或許可以探出端倪。

月影沉西,殘星明滅,已經是快要天亮的時分了,金世遺踏入村子,一路上踫見好幾撥人出來,那自是听到山上的嘯聲,趕去應援的了。金世遺心道︰「經了這麼一鬧,里面必定防備森嚴,我要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去,可得想個法子才行。」

金世遺輕功卓絕,一听到腳步聲便立即躲開,那些人趕著去應援,根本就沒有發覺有人偷入村莊。不過金世遺想到像孟神通這樣厲害的大魔頭,莊內所伏下的高手必定比這些二三流的弟子高明得多合,中國革命斗爭的勝利,要靠中國同志了解中國的情況。文,他雖是技高膽大,亦不敢稍存輕敵之意。

過了一會,待到那幾撥人都過去了,金世遺悄悄的模到莊前,只見兩個披著黑氈的漢子正在那里巡邏,有一個道︰「昨夜居然有人敢偷入莊子,而且還是女子,這種事情,我在孟家莊侍候師父,十年來都未見過。」他的同伴道︰「听剛才山上傳下來的嘯聲,咱們那三位師兄,好像還不是那女子的敵手呢!」先頭那漢子道︰「听說前幾天另有一個少女,不知哪里來的,被師父捉往,囚禁起來,這事情是真是假?」他的同伴「噓」了一聲,說道︰「你切不可在師父背後談論這件事情,我和你說還不打緊,你若走漏了風聲,師父定然要你的命。」那漢子伸伸舌頭,道︰「那你就不說也罷,要不,你在我耳朵邊悄悄的說吧。」

這兩個漢子貼著耳朵說話,金世遺的听覺雖然極為靈敏,可是距離他們三丈有多,半個字也听不見,但見剛才提問的那個漢子張目結舌,神情既駭怕而又詫異。

金世遺想道︰「還有一個被囚禁的女子?孟神通敢將她捉來,卻又這樣戒懼,那定是大有來頭的人物。嗯,莫非就是李沁梅?剛才這蒙面的少女,可能是要去救李沁梅的?最少這兩件事情會有關聯?不過《懷疑》、《知識》、《信仰》三卷構成。在前二卷中,批評主張,那蒙面少女的武功,卻又完全不像是天山派的。」模出兩枚銀針,那兩個漢子耳語未畢,忽覺乳下的「期門穴」好像被大螞蟻叮了一口似的,全身麻軟,話也說不出來,糊里糊涂的就被金世遺制服了。

金世遺從暗黝處跳出,手掌貼著那個漢子的後心,解開他的穴道,低聲說道︰「切莫呼喊,你出半句聲,我就一掌震斷你的經脈。」他說話的聲音冷峭之極,好像利針一般,直利入那漢子的五髒六腑。這個漢子武功雖然不算很高,但他曾在孟神通門下習藝多年,敵人的武功深淺,卻還不至於全無分曉。一听金世遺用上乘內功迫出的聲音,登時令得他心頭大震,仰面望著金世遺,顫聲問道︰「你、你是誰?」金世遺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七年之前找過你師父的那個金世遺!」那漢子嚇得面如死灰,訥訥說道︰「毒,毒……」忽然發覺不妙,聲音說不出來,金世遺冷笑道︰「不錯,我就是人稱毒手瘋丐的金世遺,我問你的話,你有半句不實,我就要下毒手。要你受盡千般痛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其實金世遺不必嚇他,他听到金世遺的名字,早已嚇得半死了。

金世遺道︰「你師父囚禁的那個女子,叫什麼名字。」那漢子道︰「小人實、實在不知道。」金世遺道︰「是不是天山派的?」那漢子道︰「這,這也不知道。」金世遺道︰「好,你這也不知,那也不知,那女子的相貌你總可以說出一個輪廓吧?」那漢子道︰「我、我沒見過……」金世遺雙眼一瞪,那漢子訥訥說道︰「我,我听大師哥透露過一點,那女子最多不過二十歲左右,劍法好到極點,是瓜子臉型,眉清目秀。」

金世遺一想,這不是李沁梅還是誰?又問道︰「她是怎麼失陷在你們莊中的?」那漢子道。︰「大約是五六天之前,她單身探莊,沒人發覺,直給她闖到莊主練功的靜室有《直講李先生文集》。參見「經濟」中的「李覯」。,那時我的大師哥隨侍在側,先和她動手,給她刺傷,後來我師父出手,才把她捉獲。這事情我是昨天才听得師哥說的。就因為這個女子的緣故,這幾天莊中才加緊防備。」金世遺道︰「這女子囚禁在什麼地方?」

那漢子道︰「我師哥不肯說。師父絕對不許透露風聲,大師哥和我交情最好,他也只肯說一點梗概。」金世遺道︰「你師父住在什麼地方?」那漢子道︰「在後面園子里第三棵柏樹旁邊的那間石屋。」金世遺道︰「你叫什麼名字?」那漢子遲疑半晌,被金世遺目光一瞪,那漢子低聲說道︰「求你不要說出是我講的,我叫葛中。」金世遺道︰「好,借你的氈衣一用。」順手又解開了另一個人的穴道,說道︰「你們兩人仍在這里巡邏,不許聲張,否則我取你們的性命,有如拾芥。」說罷,將氈衣一披,不再理會他們,逕入孟家莊院。這兩個漢子面面相覷,果然不敢聲張,但盼金世遺被他們的師父殺了,這秘密不至於泄露出來。

金世遺跳過圍牆,身如飛鳥,莊子里雖然防衛森嚴,但他身形太快,而且又披著莊中武士慣著的氈衣,里面的守衛有一兩個人發覺,也把他當作自己人,忽略過去了。

轉瞬間金世遺已溜入後園,正行走間,忽听得衣襟帶風之聲,來到背後,金世遺心中一凜︰「這人武功不弱」普列漢諾夫、列寧等從思想上對民粹派作了批判。ゝ1922—,只听得那人問道︰「葛中,還未到換班的時候,為什麼這樣快便回來,是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麼?」金世遺反手一戳,「咕咚」一聲,那人哼也不哼,便即倒地。這人是孟神通的四弟子,武功雖然還不及金世遺,但假若他不是因為誤會金世遺是他的師弟,絲毫未加防備的話,大約也可以抵敵金世遺的十招八招,金世遺的蹤跡就將不免被人發現了。

金世遺低聲笑道︰「過了一個時晨,你穴道自解。」將他拋入一個假山洞內,心中想道︰「孟神通竟敢囚禁我的沁梅妹妹,我非找他晦氣不可!」照著葛中的指示,經過了三棵柏樹。果然見有一座石室,屋內隱隱透出談話的聲音。

金世遺伏在假山後面,從窗上的玻璃格子偷窺進去,隱隱約約可以見到三個人影,兩者一少,金世遺听人說過孟神通的形貌,認得那個身材高大的駝背老人乃是孟神通,料想那個中年漢子大約便是他最親信的大弟子,另外一個老人,卻就不曉得他的身份了。

金世遣將耳朵貼在假山石上,凝神細听,江湖高手「伏地听聲」的本領,可以听出二三里外人馬行走的聲音,屋內這三個人說話的聲音雖然不高中以一批接受亞里士多德哲學中的唯物主義因素的哲學家組,但只要不是無聲的耳語,金世遺便可听得清清楚楚。

只听得孟神通說道︰「昨夜來的那個女子,八成是厲樊山的女兒,目前弄不清楚的是,天山派的女弟子,不知與她有無關系?那股玉釵也不知是不是她替馮琳的女兒傳遞出去的?」金世遺心頭一跳,「馮琳的女兒」這五個字從孟神通口中說出,李沁梅在孟家莊那是無疑的了。金世遺心中想道︰「孟神通既然知道了沁梅的來歷,還敢將她囚禁,膽子確是大得可以。」只听得孟神通問他的大徒弟道︰「你昨夜前去追蹤,可發現拿走玉釵的人麼?」。那中年漢子道︰「沒有。但卻意外的發現了另一個人。」孟神通道︰「誰?」他徒弟道︰「是金世遺!」

孟神通「咦」了一聲,道︰「這家伙居然又在江湖上現身了。難道他還想來找我比試麼?金世遺雖然討厭,好在他與天山派並無淵源,你且說說,是怎樣發現他的?」那弟子道︰「我追到了新安鎮上,發現兩匹大宛馬,恐怕是天山派的弟子住在里面,便進去探望!」孟神通焦急問道︰「究竟是不是天山派的?」

那弟子道︰「那是天山派中的兩個小輩。」孟神通「啊」了一聲,說道︰「他們拿到了那根玉釵麼?」那弟子道︰「沒有,玉釵在金世遺手上。崔玖被金世遺擒獲,要迫他說出玉釵的來歷,是弟子見機得早州人。曾留學日本,後在暨南大學、廈門大學、中山大學、北,用毒針將他射殺了。」孟神通道︰「好,好,金世遺雖然與天山派無甚淵源,給他知道了總是不妙。可是金世遺怎麼會得到那根玉釵,而且又要這樣窮追究竟呢?真是奇怪!」那弟子道︰「不但如此,他還苦苦的追趕我呢。那兩個天山派的小輩不在房中,後來我在中途與他們相遇,听得他們一路咒罵金世遺,踫見了我,起初還把我當作金世遺呢!」於是把昨晚的遭遇,詳細告訴了師父,孟神通沉吟半晌,道︰「原來金世遺他惹了天山派的弟子,咱們可以少擔一點心事了。不過,此事若給他們查出,這人愛管閑事,終須傳到天山派弟子的耳朵中,那就不妙了,所以咱們還是得想個法子對付金世遺才行。」

金世遺閱歷豐富,將听到的說話互相參詳,在心中琢磨,當即猜到了幾分來龍去脈。心中想道︰「那蒙面少女的父親大約是和孟神通有仇,在這蒙面少女之前,李沁梅誤闖孟家莊,孟神通認錯了人,將她擒獲。後來李沁梅將頭上的玉釵,不知托什麼人傳出莊去,大約是拿來當作信物,同本門中人求援的。幫她帶走玉釵的人,可能就是那個蒙面少女,也可能是另有其人,這點暫時不必管它。拿著玉釵的人看見客店門外的馬,猜到有天山派的弟子在里面,卻誤送到我的房間。」只是還有兩事未明,第一件是︰李沁梅為什麼要闖入孟家莊?第二件是孟神通如今既明知道了李沁梅的身份,卻怎的還敢囚禁她呢?

金世遺正在琢磨,忽听得另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孟師兄,咱們何苦去惹天山派的人,給她陪個罪,早早放掉了她,也省得擔許多心事。」這正是金世遺想要知道的原因,豎起耳朵細听,只听得孟神通乾笑一聲,說道︰「陽師弟,你倒說得容易。莫說以我的身份怎能向一個小輩陪罪;就是放她出去,她母親是個有名的潑辣娘子,也未必便肯放過咱們。而且還有三個大原因,我不能放她出去。」

被他喚作「陽師弟」的那個老人,似乎有點詫異,說道︰「師兄你說,咱們再來參詳。」孟神通道︰「第一,我不願將隱居的地方泄漏出去以陳獨秀為代表的右傾機會主義,闡述了中國新民主主義的,你應知道是因為我除了厲樊山之外,還有很多仇家;第二,我懷疑這個姓李的天山派女弟子和厲契山的女兒必有關系,極可能就是她替厲家的姑娘先來探听我的下落;第三,這次捉獲了她,也許不是大禍而是大幅,哈哈,你應該猜想得到,這小姑娘對咱們實有大大的好處!」

那老人道︰「怎的是福非禍,小弟還是莫測高深。」孟神通道︰「你所練的修羅陰煞奇功,練到第幾重了?」那老人道︰「小弟天資愚魯,遠遠不及師兄的勇猛精進,現在還只練到第五重。」

金世遺吃了一驚,心中想道︰「我師父在生之時,縱談各派武功,曾說過有這麼一種修羅陰煞功,但卻是久已失傳的了。據說這是一種很厲害的邪派武功,最初從印度傳來,後來經過西藏白教喇嘛一位大師的鑽研,更為完備,才正式定名為」修羅陰煞功「。佛教傳說中有九重地獄,這種修羅陰煞功也分為九重境界,若練到第九重之時,厲害無比,用來傷人,便像打入九重地獄一樣,永世不得超生。這當然是一種比喻,究竟有沒有這樣厲害,卻是無人得知。因為這位白教喇嘛沒有留下傳人,明代中葉以後,武學的典籍中也只是留有這種武功的名字,不曾听說有人懂得。現在听孟神通所說,難道他居然懂得這種久已失傳的武功,而且還練到第五重以上?」

金世遺心念未已,只听得孟神通說道︰「你練到第五重,那暫時還不必擔心。為兄練到了第七重,走火入魔的跡象已經顯露。據我靜中參透,只要練到第八重學」中的「宇宙」。,本身的定力鎮壓不佳,就必然走火入魔,功虧一簣。除非獲得最上乘的正宗內功的心法,或者可以免此災難。」

他師弟道︰「我明白了,敢情師兄是想迫那女子,將天山派的內功心法默寫出來。」孟神通哈哈笑道︰「你猜得一點不錯。可惜馮琳這個女兒硬得很,我將她餓了三天,她還是半個字也不肯寫。不過,我總有辦法迫她寫出來。只要我將修羅陰煞功練到第九重,哈,哈」我還怕什麼仇家?縱使唐曉瀾夫婦親自到來,我也未必便輸給他!「他師弟道︰「雖然如此,我還是擔心!」孟神通道︰「我若得了天山內功心法,立刻將這女子殺掉。咱們再避地隱居,天山遠在萬里之外,即算唐曉瀾和馮琳找到咱們,那時我的功夫也練成了。」

金世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孟神通之所以囚禁李沁梅,最主要的原因還是要獲得天山派的內功心法。所以他怕李沁梅那根玉釵傳到外面,過早泄漏秘密。被天山派高手在他功夫未練成的時候便找上門來。

孟神通歇了一歇,將一個弟子叫來,吩咐他道︰「你將我這白蟒鞭拿去,那女子若還不肯默寫,你早年晚三個時辰辱。」初刻于明萬歷年間,中華書局1961年有點校本,1974,每次打她十鞭。這白蟒鞭打下,她周身奇痛難禁,諒她餓得軟了,多好內功,也經不起三鞭!」他師弟驚道︰「如此一來,和天山派的仇恨就結定了!」孟神通道︰「縛虎容易放虎難,事已加斯,別無他法。徒兒,去吧!」

金世遺又驚又怒,無心再听下去,一見孟神通的徒弟持鞭走出,立刻悄悄的跟在他後面。

但見那漢子走到了另一座假山前面,咳了雨聲,低聲喚道︰「六師弟,七師弟。」听不到回答,似乎有點詫異,隨即伸出手掌,在假山石上轉了兩轉,那兩塊石頭忽然分開,露出了一道門來。金世遺大喜,想道︰「原來他們把沁梅妹妹關在山月復之中,要不是這廝,實是難以發現。」

就在這時,忽听得園中警鐘大鳴,有人叫道︰「金世遺進莊來啦!」「各人守在原地,不要慌亂,等師父出來拿他。」那漢子正要跨進山洞謨克利特、伊壁鳩魯為這種觀點的代表。,驀然听得金世遺入莊,吃了一驚,不由自已回頭張望,那料得金世遺就站在他的後面!

說時遲,那時快,金世遺不待他叫出聲音,右手一招「敬德奪鞭」,使個擒拿手法,扣著了他的手腕︰左手駢指一戳,用重手法點了他的「竅陰穴」。那漢子的白蟒鞭停在半空,全身癱軟,金世遺奪下了他的白蟒鞭,一腳將他踢開。回頭一望,但見黑影憧憧,卻還未見有人奔向他所藏匿的這個方向。原來並不是因為金世遺跟蹤這個漢子被人發現,而是金世遺入莊之時,點倒了孟神通的二徒弟,當時金世遺不忍令他殘廢,只用了一種「對時閉穴」的手法,估量他要在一個時辰之後,穴道方能自解,卻不料孟神通那個二徒弟已得了師父約二成本領,居然給他運氣沖關,不到半個時辰,便解了穴道。他一能夠開聲,金世遺的行蹤自然便給抖露出來了。

金世遺趁著孟神通未到,心道︰「好壞也得把沁梅先救出來。」當下把白蟒鞭一抖,伸入洞中,一個潑風旋打,但覺鞭梢所觸,乃是地上的兩個人體,竟然毫無抵抗,不似活人,金世遺心中一凜,跨入洞中,凝神一望,朦隴中可以分辨得出躲在地上的乃是兩個男子,金世遺用腳一踢,全無反應,探出早已氣絕多時。金世遺驚奇之極,心道︰「這兩個漢子想必就是那斯所叫的六師弟、七師弟,卻是誰人把他們殺了?」

此時此地,時機急迫之極,金世遺無暇推究,聚攏目光,同里一望大悉備,有天道焉,有人道焉,有地道焉,兼三材而兩之,故,只見洞角有個瘦削的影子,蜷縮一隅,金世遺又驚又喜,低聲叫道︰「沁梅妹妹,是我來啦!」

那黑影忽地出聲說道︰「我知道是你來啦!」就在這電光石火的剎那之間,金世遺驀覺手腕一緊,虎口竟給一道鋼抓抓著,這時金世遺已看清楚了,原來並不是李沁梅,而是昨夜那個蒙面少女,金世遺從她的身材體態,還可以認得出來。這時她的面紗已經除下,一對眼楮在暗黝的山洞里閃閃發光,冷冷說道︰「不要走近來,否則我一用力,就先把你的腕骨抓碎,你縱殺了我,你也變殘廢啦!」

金世遺有生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受人暗算,只听得那個女子又道︰「你是不是為了救天山派的那個姓李的女弟子來的?」

金世遺暗連內勁,突然冷冷笑道︰「你道行還淺,要暗算我可還不成!」他用的是獨斗縮骨功夫,那少女剛剛警覺,鋼抓未曾抓緊馬克思主義理論家。1913年加入意大利社會黨。1917年為都,他的手掌已經滑了出來。

金世遺笑聲未歇,那少女早已收回鋼抓,接聲笑道︰「我的道行固然還淺,你的道行卻也不深!枉你號稱毒手瘋丐,連自己中了毒也未知道麼?」金世遺心中一凜,但覺脈門微微發癢,試運真氣一沖,手腕登時疼痛如割,金世遺在蛇島長大,雖然本人不喜歡使用毒物,卻是精於此道的大行家,知道這少女所言不假,想必是她的鋼抓上淬有劇毒,自己剛才只圖掙月兌,卻不留神給她抓破了皮膚了。金世遺按下怒氣,冷笑說道︰「我在毒發之前,一樣可以將你斃掉,你信不信?」聲到人到,雙臂交叉一剪,立刻穿到了那少女的胸前,左右一分,執著了她的兩條手臂。

故意圓睜雙眼,貼到她的臉上去瞪視她,想要她受盡驚嚇,慢慢將她折磨。金世遺的脾氣就是這樣︰如果別人狠毒,他就要比人家更狠毒一些。

以那少女的武功,雖然還不是金世遺的對手,但若要抵抗的話,總可以支撐一些時候,金世遺自己也未料到一動手便將她擒獲泰州學派以明王艮為代表的學派。因艮為江蘇泰州人,故,見她全無抵抗,頗感意外,再看她那對眼楮,竟然並未顯露絲毫懼意。金世遺大感泄氣,只听得那少女微笑說道︰「你要將我殺掉,這點本領,我絕對相信你有。不過,咱們卻何必兩敗俱傷?你還未答覆我的話呢,你是不是為了救天山派的那個姓李的女弟子來的?」

金世遺急於知道李沁梅的下落,只得答道︰「不錯。那位李姑娘往哪里去了?」那少女道︰「如此說來,你也是要找孟神通的晦氣來的?」金世遺道︰「快說,你到底見著那位李姑娘沒有?」

那少女卻慢條斯理的說道︰「何必心急,這個園子很大,他們萬萬想不到你會躲在這個囚人洞中,在孟神通找到你之前,咱們盡有時間說話。」金世遺一生戲弄別人,這回卻給她弄得啼笑皆非,恨恨說道︰「你有什麼話說?」

那少女道︰「昨夜我弄不清楚你是幫誰來的,後來我瞧見你制服孟神通的弟子,偷入孟家莊,這才猜到了幾分。敢情昨晚圍攻我的那三個漢子,也是你暗中將他們打發的?」金世遺道︰「你知道就好啦導下,毛澤東著作選讀編輯委員會編輯了《毛澤東著作選,你何故恩將仇報?」

那少女笑道︰「我當時未知道呀。何況人心險詐,你又是個著名的魔君,你我萍水相逢,你就要我對你推心置月復,完全相信你嗎?」兩人身體貼得很近,一說開了話,金世遺覺她吹氣如蘭,不由得減了幾分敵意,而有點不好意思起來,於是稍稍挪開,但仍然緊執她的雙手,說道︰「如今你已知道我是為了找那位李姑娘來的,也是為了找孟神通的晦氣來的,你要怎麼樣呢?」

那少女說道︰「我們的來意不同,不過要找孟神通的晦氣卻是彼此一樣。好吧,咱們今日同舟共濟,你助我報仇,我助你月兌險,誰也不必謝誰。你答應與我聯手,我馬上給你解藥!」

金世遺道︰「且慢說這些事情,姓李的那位姑娘究竟怎麼樣了?為什麼不見了她,卻是你在這洞中?」那少女笑道︰「你這麼著急要見她麼?不過最早也要等到今天晚上了。」金世遺道︰「她不在這莊子里嗎?」那少女道︰「今天晚上三更時分,你到太行山的金鷂峰頂,在那棵老柏樹下等侯《符號形式的哲學》、《人論》等。,她自然會來找你。」金世遺道︰「你怎麼知道?」那少女道︰「是她與我約定的!」金世遺急忙問道︰「你見著她了?究竟是怎麼回事?」那少女道︰「不但見著了,她還是我放走的。」金世遺道︰「那麼,這守洞的兩個人都是你殺的了?」那少女點點頭道︰「幸虧你在莊外接連制服了孟神通的幾個弟子,我才得以混進來。我本來要找她聯手的,豈知入洞殺人之後,這才發現她已餓得有氣無力,對我全無用處,只好叫她走開。她卻以為我是專誠來解救她的,同我千多謝,萬多謝。我一想與天山派結納也還不錯,她目前做不得我的幫手,將來總有用處,使與她約定今晚三更,在太行山頂相會。」金世遺道︰「她已餓得有氣無力,你卻讓她一人獨走,這,這……」那少女笑道︰「我本來就不打算保護她,她留在這兒,又做不得幫手,豈不要令我分神照管?不過,你盡可放心,她武功雖然一時未得恢復;逃跑的輕功還是有的。好啦,話已說完啦,你打算怎麼樣?」

金世遺冷笑道︰「我不打算與你聯手!」這一答大出那少女意外,詫然問道︰「你不想要解藥了麼?你真的想與我兩敗俱傷,這豈不便宜了孟老賊?」金世遺道︰「我平生從不受人挾制,你將我暗算,然後要我幫你的忙,哼,哼!你心術未免太壞了。」那少女道︰「咦,這種話好像不應出自你口中,你也講起心術來了。哈,哈,我知道啦,你是害怕孟神通的修羅陰煞功。」金世遺道︰「你不用激我,我生平獨來獨往,快意恩仇,縱橫海內,決不能受人挾制」那少女道︰「那麼,你要殺我?」金世遺道︰「以我的功力自問還可以支持一天半日,我現在不殺你,先讓你報仇,你若被孟神通所殺,我再來斗孟神通,你若殺了孟神通,我便再來殺你,這樣,對你總算寬厚到極了吧!哈、哈、哈!」金世遺此言一出,笑聲一發,這少女再也無法保持鎮定了,眼色神情霎時間都露出恐懼來。

金世遺迫視著她,靜默了片刻,那少女輕輕說道︰「你這人真是邪氣十足!」

金世遺道︰「與你相比,我還略遜一籌!」忽然間兩人都感到有點滑稽,不由得都笑起來。

那少女笑了一會,忽听得外面腳步聲響,有人大聲叫道︰「三師哥,三師哥,有人看見三師哥嗎?」隨即有人叫道︰「好啦,好啦,師父來啦!」

孟神通在園子里大聲喝道︰「金世遺,你是不是要來找我比武,卻又為何藏匿不出,暗中傷害我的弟子,這算是什麼英雄好漢?」腳步聲越來越近了。

那少女低聲說道︰「好,你不願與我聯手,我就獨自一人去斗這老魔頭。你說的話算不算數,為什麼還緊緊抓往我的手?」金世遣將她擒獲,本意是打算折磨她的,卻不料和她講了這麼多說話,肌膚相貼,執手相看,哪里像是敵人?縱然那少女不說,金世遺也覺得不好意思,那少女一出聲,金世遺慌不迭的將她放了。

這時金世遺已習慣了山洞的黑暗,對那少女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只見她臉上一片紅霞,忽地嫣然笑道︰「我不求你幫助,這解藥給你,你可以在洞中養好氣力,待我與孟神通斗得兩敗俱傷之時你可以乘機逃走。」

金世遺將她所給約兩顆粉紅色的藥丸坦然服下,只覺一股熱氣升上心頭,手腕的疼痛登時止了。那少女笑道︰「好,你不懷疑我給你的是毒藥了!」

金世遺看她就要躍出洞去,忽然一把將她拉往。那少女道︰「怎麼?」金世遺道︰「不必忙著出去,你一個人不是他的對手,咱們伏在洞中,他們來一個殺一個。」那少女道︰「咦,怎麼你又要幫我了?」金世遺道︰「剛才是你用手段挾制我的。現在是我自己願意的,怎可相提並論?喂,你和孟神通結的是什麼冤仇?」那少女道︰「我父親是他殺死的。他偷走了我家藏的三篇練修羅陰煞功的秘本。」金世遺吃了一驚,道︰「原來世上當真還有這種武功流傳?你姓厲,你是厲樊山的女兒是不是?」那少女奇道︰「你怎麼知道我父親的名字,我家數百年來,埋名隱姓,江湖上的人物,從不會知道我們。」金世遺更覺得奇怪,說道︰「我是偷听孟神通說的。」正想問她的來歷,忽听得洞口外面人聲嘈雜,孟神通大叫道︰「金世遺你出不出來?」

金世遺心道︰「難道他已經知道了我藏匿洞中?」就在這時,忽听得園子四邊都有人縱聲長嘯,金世遺心頭一凜︰「怎麼一下子來了這麼多高手?」孟神通的弟子紛紛嚷道︰「金世遺來了!金世遺來了!咦,金,金」「突然間鴉雀無聲,原來這些人已來到了跟前,他們發覺並沒有一個是金世遺!金世遺也好生奇怪,從洞中的縫隙張望出去,但見來的一共是六個人,金世遺除了一個人之外,其餘五人全部認得,他們是︰青城派的蕭青峰夫婦;鐵拐仙的未亡人」奪命仙子謝雲真;,天山派的兩個小輩「」鍾展和武定球。金世遺認不得的那個人則是一個年約五十左右的眇目乞丐。

在這六個人中,蕭青峰和謝雲真的身份很高,但孟神通卻對那眇目乞丐最為客氣,只見他雙袖一攏,向那眇目乞丐施了一禮,說道︰「翼幫主不遠千里而來,有何見教?蕭先生,咱們也久違了!」

金世遺听得孟神通稱呼那眇目乞丐做「翼幫主」,按著便發現那乞丐手中所持的鐵拐,正是鐵拐仙呂青生前所用的那根鐵拐,也即是江南丐幫的鎮幫法仗,這才恍然省起,心道︰「原來是鐵拐仙的師弟翼仲牟,他接了鐵拐仙江南丐幫幫主的大位。」

那眇目乞丐冷冷的盯了孟神通一眼,朗聲說道︰「孟神通,你何必還明知故問?廿年前的那宗血案難道你就忘記了嗎?」孟神通淡淡說道︰「喪生在老夫手下的英雄好漢不計其數,你提的是哪一樁?」眇目乞丐勃然大怒,單目倏張,精光電射,喝道︰「江南丐幫的第十七代幫主,我二師兄周驥是不是你殺的?」孟神通道︰「喲,原來是這樣響當當的人物,待我想想,我有沒有殺過他?」那眇丐怒道︰「當今之世只有你一個人懂得修羅陰煞功,你還想抵賴麼?」

原來鐵拐仙呂青和周驥、翼仲牟三人乃是一師所授,他們的師父,便是在雍正年間名震大江南北的江南大俠甘鳳他。甘鳳池與江南丐幫的第十六代幫主冷白濤乃是莫逆之交,冷白濤在生之時,深感丐幫人材凋落,恐防後繼無人,使與甘鳳池商量,要他的一個弟子投入丐幫,將來好接丐幫幫主之位,甘鳳池徵詢弟子的意願,大弟子呂青素性閑散,三弟子年紀還小,結果便由二弟子周驥投入丐幫,後來成為丐幫的第十七代幫主。

二十年前,同驥與兩個丐幫弟子突然在山東道上被人暗殺,死時全身青紫,體冷如冰,丐幫明查暗訪,竟不知是誰所害,便奉鐵拐仙呂青做幫主,呂青為了要報師弟之仇,只好勉為其難,七年之前,他到西藏,一來是受冒川生之托,尋訪冰川天女︰二來便是為了要訪查師弟的仇人,想不到竟在冰宮之中,遭了尼泊爾番僧的毒手(事詳「冰川天女傳」)。呂青死後,丐幫再奉呂青的師弟翼仲牟做第十九代幫主,仍然繼續明查暗訪,直到三年之前,由於孟神通犯下另一樁血案,死者的死狀與周驥相同,當時還未知道是孟神通所為,後來,翼仲牟向一位少林長老請教,詳述死狀,這才知道是修羅陰煞功所傷。又再輾轉訪查,在數月之前,得知天下只有孟神通懂得這種功夫,至於孟神通是從哪里學來的,卻仍然無人知道。

孟神通想不到二十年前的這樁血案還被人揭發出來,心中有點吃驚,可是神色仍然非常鎮定,听了翼仲牟的話後,哈哈笑道︰「不錯不錯,是有這樁事情。是我做的,絕不抵賴︰翼幫主,你待如何?」正是︰

江湖掀起滔天浪,血案牽連殺伐多。

欲知後事如何?請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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